《她只爱撩人美色[快穿]》作者:鱼曰小丑女 文案: 于花晓而言,撩人的美色,是命。 怎奈一朝渡劫,她被天雷劈的皮开肉绽。 炮灰系统找上门来,二人一拍即合:花晓攻略反派,系统修复真身。 从此,花晓在撩男人的路上一骑绝尘。 【黑壮貌平富家女*恶劣美艳私生子】(已完成) 某私生子冷笑:想到曾与你接触,我就恶心。 后来 某私生子拥着她眼圈微红:晓晓,我不争了,别嫁他,求你。 【身宽体胖女谐星*“天神”再世俊影帝】(已完成) 某影帝蹙眉:花晓,这段婚姻本就各取所需,如今一拍两散,不要再纠缠我。 后来。 某影帝声音喑哑:晓晓,一切都给你,你看看我。 【貌若无盐长公主*造反偏执美男宠】(已完成) 某男宠望着中箭的女人:为何要替我挡这一箭呢?替她多好…… 后来。 某男宠拉着女人的衣角:晓晓,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校园真·土千金*凉薄冷情陆大少】(已完成) 某大少:商业联姻?娶她?做梦。 后来。 某大少:我会亲自联姻,花晓,你别想逃。 【百媚千娇毁容女*禁欲光头小和尚】(已完成) 小和尚目光清离:我平生唯有三愿,皈我佛,修我心,护李姑娘。 后来。 某还俗和尚眼染七情六欲:花晓,想要我心伸手便是,只是……不准走。 排雷: 1.本文设定反派好感度与女主颜值成正比,女主在快穿世界由丑变美。 2.女主是颜控,喜欢一切长的好看的! 3.女主玛丽苏本苏,很苏,特别苏! 一句话简介:她只爱诸位的皮囊! 立意:爱人先爱己。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系统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晓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攻略美艳私生子01 细雨蒙蒙。 北市监狱门口。 一个女人缓缓走了进去,皮肤黑黑的,身材有些壮硕,尤其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后,更显臃肿了。 明亮而厚重的玻璃两旁,自由与禁锢,两个世界。 女人等了很久,监狱的门才徐徐打开,两个狱警跟着一个穿着囚服的人走了出来。 那穿着囚服的人,身形颀长瘦削,久未见阳光的缘故,脸色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唇边、眼角红肿,像是被人打的。可眉眼一贯的微挑,邪气又惊艳。 他懒懒坐在玻璃后,以舌舔了舔唇角的红肿,拿起听筒,没有说话。 女人看了眼他身后的狱警,将听筒拿在耳边:“季遇。” “……” “在里面还好吗?”他应该是不好的,因为除了脸上的伤,还有几道青紫的伤从他的领口一直蜿蜒到囚服下面。 “……”男人挑了挑眉峰,依旧不语。 女人仍继续道着:“当初,为什么刻意接近我?” “……” “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说要娶我,却在花家没有利用价值时,便消失不见?” “为什么花家因你而被沈先生毁了的时候,我去求你,你连见都不屑见我?” “为什么……” 女人问了很多,问到后来,泪流了满脸,很狼狈。 季遇仍懒懒坐在凳子前,如以往那个吊儿郎当坐在酒吧包厢里抽着雪茄的公子哥,眉眼华丽的如冲泡开的茶花,却毒如罂粟,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她:“你哪位?” 女人抓着听筒的手一紧,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被心甘情愿利用了三年,差点成为她未婚夫的这个人,根本就从没记得过她! “不会是我以前玩过的女人吧?我以前真不挑食。不过……”季遇勾起一侧唇角,“这姿色,就是要分手费,都轮不到你。” 女人脸色惨白,许久深吸一口气:“苏小姐和沈先生今天订婚。” 苏小姐,苏荷。季遇这种自私之人,宁愿自己进监狱、都要保护的那个女人。他陷害沈连城,囚禁苏荷,可最后,苏荷爱的还是沈连城。 季遇攥着听筒的手一抖,他终于正视起眼前的女人,而后缓缓起身,弯腰,隔着玻璃,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似乎牵扯到了身上的伤,他皱了皱眉,却依旧邪邪笑了出来:“以前,我不记得你,不过以后,我记得了。丑女。” 女人睫毛猛地一颤,他总是知道,如何将匕首,扎在人最软弱的地方。 “我们亲热过吗?”季遇突然开口,目光放肆打量着她的身子。 女人轻怔。 “看来有过,”季遇直起身子,手中听筒线绷紧,他双眼微眯着,“想到我竟然碰过你这种人,就恶心。” 话落,他放下听筒,看也不看她,直接转身走进监狱。 女人仍僵坐在原处,指尖止不住的颤抖,浑身冰凉。 她爱了六年的男人,不记得她,甚至她最珍视的那段记忆,对他而言,只有恶心。 “花小姐?”一旁,一个狱警为难的叫着她。 女人茫然抬头,一张脸上满是泪痕,黑黑的脸颊,微壮的身材,和“我见犹怜”半点不沾边。 “我立刻离开。”女人勉强扯出抹笑,飞快起身。 她并不矮,可高壮的身材,行动起来,更显可笑。 外面仍下着细雨。 女人静静走在马路上,脚步踉跄,长发湿漉漉的耷拉在肩头,狼狈不堪。 不远处,一辆车摇晃着,油门嗡鸣,车速极快朝路边冲来。 女人眯眼,耳畔只余下刺耳的刹车声,她躲也未躲,眼前最后一个画面,只剩一道刺眼的白光。 …… 白光徐徐暗下,只剩下纯白的墙壁和被褥,以及隐隐消毒水的味道。 花晓垂眼。 那些,均是原主的记忆,只发生在七日前。 她拿过桌边放着的镜子,不知多少次打量着这张脸——一张平凡到甚至可以说有点丑陋的脸,肤不白,貌不美,鼻梁上还有几粒小雀斑,身体还很壮。 这双眼睛倒是标准的杏仁眼,只是……还残留着几分原主的疲态。 不过,原主的确已濒临绝望了。 以往即便样貌平平,却因着家有资产,过的也算天真快乐。 可后来,家族被整垮了,处处求助无门。父亲气急攻心,心脏病发,住院三年,终究不治而亡。自己所爱之人,只是利用自己往上爬,用完便丢到一旁,最后连记都不记得她。 这过往种种压在原主身上,她终是承受不住了,在那车驶来时,躲也未躲。 而花晓,趁虚而入。 故事并不复杂。 六年前,作为沈家私生子的季遇,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后,黑化了,他利用一切所能利用的,游走在灰色地段,不择手段往上爬。 而在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地下帝国”时,爱上了苏荷。 他为了苏荷,和身边的所有女人断绝了来往,甚至逐渐的洗白着自己的双手,可他骨子里都是黑的,洗不白。 而苏荷爱的,正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沈连城。 他们,才是这段故事的男女主角,在一段你追我往的虐恋情深中,最终修成正果。 季遇,不过是个不得善终的反派罢了。 可季遇不服,他囚禁了苏荷,甚至用了曾经的黑手段,陷害了沈连城。只是他没想到,苏荷会替沈连城抗下所有罪名。 季遇怕了,为了保护苏荷,他认下了所有罪,成全了男女主,只身入狱。 甚至在出狱后半年,颓靡了半年的季遇,在苏荷和沈连城吵架冲到马路中央,险些出车祸时,将苏荷推到一旁,结束了他单恋的一生。 却得到了苏荷的两滴泪。 至于原主,不过只是当初季遇为了往上爬,所利用的一个可怜女人罢了。 就是靠着原主,季遇出席了那一场上流社会的晚宴,认识了苏荷,见到了沈连城。 原主则陷入到季遇为她编制的甜蜜牢笼中,出钱出力,助他一步步爬上上流社会,而后……他消失了。 花家,则因为帮助过季遇的缘故,被沈连城迁怒,整垮了。 再见到他时,是在电视上,这个“地下帝国”的总裁,为了美人,甘愿锒铛入狱。 失去一切的原主,去监狱看望了季遇,只想求得一线希望。 可得到的却是“你是谁”“恶心”这般回复。 在整个故事里,原主及她的家族,不过是个一笔带过的炮灰、一个为了衬托男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工具人,一个可悲又可笑的垫脚石。 花晓低低叹息一声,将镜子放在一旁。 有些人生来就是摸爬滚打、没有底线,比如季遇。 这样一个人,他向往苏荷的纯,以及……想抢过来哪怕一样属于沈连城的东西。 他有一副堪称艳绝的皮囊,所以原主这种对他忠诚又爱慕的女人,他见得太多,只会厌烦。 而花晓要做的,很简单——她要让对自己“恶心”的季遇,爱上自己。 “再说一遍我的奖励。”花晓仰躺在床上,心中问道。 脑海中“叮”的一声清脆声响:【宿主的任务很简单,让任务目标爱上宿主。任务目标好感度越高,宿主颜值越高。任务完成,宿主被毁的真身也将获得相应修复值哦。】 这个奖励,对花晓诱惑很大。 饭可不吃,功法可不练,美色却是不能丢的。 然而,她的真身在渡劫成仙时,被一记天雷劈的皮开肉绽。 为了修复美貌,这才绑定了传闻中的“颜值系统”,替一个个故事里那些不值一提的炮灰,完成一次次的蜕变,用每个任务的美貌值,修复自己的真身。 她本次的任务目标——季遇,为保苏荷,甘愿入狱三年,如今,已是第三年了。 花晓眯了眯眸,许久勾唇一笑,呢喃一声:“季遇。” …… 半个月后。 季遇出狱之日。 这一日,阴沉沉的天底下,空荡荡的监狱门口,只有花晓一人站在那儿,仍旧穿着简陋的大衣,裹着有些臃肿的身材,漫不经心的等着。 等了足有两个小时,方才看见两个人搀着一个只穿着白色衬衫、黑裤子的男子走了出来,将男子放在门口,便转身离开了。 花晓打量着那人,眉眼难掩惊艳,却在看见他身上伤痕累累时微挑眉心。 季遇为人乖戾狠辣,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结下了不少仇家。因此,他在牢狱中不好过,花晓也是能想到的,毕竟墙倒众人推。 只是她没想到,季遇竟被伤的这么狠。 在她的记忆中,季遇如罂粟般,致命却绝美的让人忍不住靠近。 而今…… 他本精致上挑、带着几分邪气的眉眼,被打的多了几块青黑,唇角也扯出一块伤口。衬衫最上方的两颗纽扣没有系,若隐若现的胸膛上,有几道显而易见的勒出的血痕。 最重要的是,他很颓然。 再无之前不择手段往上爬的意气风发,而是……死气沉沉的萎靡。 花晓徐徐上前,望着他满脸伤痕,最终半是惋惜半是感慨的挤出一句:“一定很疼吧,这么精致的皮囊,竟然被打成这样……” 这么绝的美色,她有些理解原主为何当初心甘情愿被他利用、惦念他六年仍不死心了。 季遇循着声音缓缓抬头,目光如毒蛇般盯着她,许久突然道:“我记得你,丑女。” 花晓:“……”好不懂礼的浑小子,不过她还是笑了出来,伸手捏了捏季遇的脸颊,“那你可要一直记得。” 季遇眼底一阵厌恶,想要避开,可身形陡然趔趄了一下,整个人直直倒在地上。 花晓半眯双眼,目光落在季遇的腿上,松垮垮的小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软无力的耷拉在地上。 她蹲下身子,直接将他的裤腿掀起,果然,小腿骨处几处凸起,生生被人打折了。 他竟然能坚持着自己站立这么长时间。 花晓挑了挑眉。 “滚,丑女。”季遇额头冷汗直冒,脸色惨白,仍咬牙切齿瞪着她。 花晓手“不经意”在他凸起的断骨上按了按。 季遇痛的闷哼一声,终再忍不住,整个人晕死过去。 与此同时,脑海中一声系统音响起:【任务目标好感度:-10.警告:目标好感度低于-50,则任务直接失败。】 第2章 攻略美艳私生子02 季遇醒来时,在一间淡粉色的卧室,浑身剧痛。 朦胧之中,耳边有人在低低说着什么,他听不清。 胸口上,有一只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所经之处,带着丝凉意和清香。 微微睁开眼,他隐隐看见一个逆光的身影,周身像镶嵌了一层光边似的,温柔且……雄壮。 那身影逐渐清晰,皮肤黑沉、五官平庸甚至丑陋的一张脸,就这么直直映入他眼帘。 “啧啧,真可惜,这么美的一具身子,有这么多伤疤……”花晓摇头嘀咕着,指尖擦着药膏,从胸膛一直涂到小腹。 小腹突然上下收缩了一下。 花晓顿觉好玩的戳了戳,便要继续将他的裤子脱下,继续抹蜿蜒到大腿的一条伤疤。 “丑女,你做什么!”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花晓半点没有被抓包的不自在,压下心底淡淡的失望,抬头:“醒了?”在看见季遇的脸时微微皱眉,“嘴角刚涂的药,又被你咧开了!” 话落,沾了药膏的手指直接就要涂向他唇角。 “滚!”没等她碰到,季遇直接伸手将她拂开。 手上的药膏直接被甩落在地上。 花晓看着手背上立刻出现的红印,又看了看季遇,突然笑了出来:“知道吗?你全身上下最贵的,就是给你祛疤的药了。” 话落,她目光缓缓打量着他打了石膏的左腿,突然伸手在他膝盖处用力敲了一下。 季遇脸色立刻惨白一片,腿上一阵钻心的疼。 花晓满意的点点头,一手扶着他的脸,一手涂抹着他的唇角:“说实话,我不在意你会不会残废,但这具身子,我想养好,就没人能拦住我,你也不行。” 她说这话时,语气淡淡的。 季遇紧皱眉心,他在她眼中,看不见任何爱慕,而是……歆羡。就好像她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这张皮。 甚至他觉得,如果自己的皮画在了别人身上,她也会这样看那个人。 “怕是十世吃素,才换来这样一张脸啊……”花晓突然幽幽叹了一声,而后不忘贴心替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你啊,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还是老实些好。” 季遇的呼吸粗重了几分,目光死死盯着她,狠戾厌恶,果然像一株毒罂粟。 偏偏花晓仍旧神色从容自在:“季遇,有没有人告诉你,在别人的地盘,要讲最基本的礼貌?” “……”季遇一言未发。 “这儿是我的别墅,目前只收拾出这一间屋子。”花晓挑挑眉,别墅是原主家的,只是花家败落,这儿早已成一片荒芜。原主父亲住院,原主并没剩多少钱,不过,够她撑一段时间了。 季遇仍不言语,只抿唇起身,显然不愿在此处多待。只是他小腿骨折,每活动一下,都一阵剧痛,不多时已满头冷汗。 花晓盯着他的动作,并未阻拦,只凉凉道:“你当然可以离开,刚好外面的人也知道了,三年前还一手把控北市‘地下帝国’的季先生出狱了,也让苏小姐看看你这副模样。” 苏荷,季遇的弱点。他如今这副模样,谁看见都行,怕是只有苏荷不可。 果然,此话一出,季遇动作停了下来,姿态狼狈坐在床边,他沉默许久,整个人似都靡靡下来。 下一秒突然想到什么,抬头:“你想要什么?” “你啊。”花晓坦然。 “呵,”季遇上下打量着她,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你也配?” “那不妨打个赌?”花晓全然不介意他的嘲讽,朝他走了两步,弯腰将脸凑到他跟前,“我便先把我要做的事告诉你:我会让你爱上我,而后再重重伤害你,就看你上不上钩了,如何?” “我有没有说过,你让人恶心,丑女……”季遇的话,在对上花晓目光时顿了顿,她那张黑脸上,嵌着一颗比她脸还黑的眼睛,正志在必得的盯着他,“如今的你,连被我玩玩的价值都没有了,爱上你?” “那便等着好了。”花晓耸耸肩,后退到桌前,拿过桌上的药,递给他,“吃药?” 季遇看也没看她,只扫了一眼自己裹着石膏的腿,自嘲一笑,转身躺在床上,周身笼罩着一层孤寂。 花晓也不恼,将药扔到桌上,仰躺在一旁的沙发上。 季遇其实曾经来过这里,五年前,原主尚有利用价值的时候。 也是在这里,原主的初吻没有了,还有那句刻在脑子里的告白:“季遇,我好爱你。” 可季遇的回应,不过就是一句“傻瓜”。 原主在记忆里,为那句“傻瓜”裹上了一层宠溺的滤镜,可其实……他说这句话时,面无表情、全无情感,甚至…… 花晓搜遍了脑海,除了初见时,季遇曾对原主抿唇一笑,唤了一声“花小姐”外,再没有叫过她的名字。 难怪他不记得,毕竟,一个炮灰的爱,不值得被任何人铭记。 哪怕……爱无罪。 而今,看季遇的样子,他大抵忘得差不多了。有些人,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可是对于不想记住的,一个多余的细节都不愿花心思记着。 “多少好感度了?”花晓眯了眯眼,心中问道。 【任务目标当前好感度:-15.】系统的声音一板一眼。 又减了5. 花晓皱眉,朝床上躺着的男人看去,华丽丽的皮囊,恶劣的内心。 【宿主可在此刻为任务目标盖上毛毯,增加彼此亲密度。】系统又道。 花晓勾唇笑了笑:“你没谈过恋爱吧?” 【系统:……】 “当一个人厌恶你时,你做的任何事,都只会惹来那人加倍的反感。”花晓枕着自己的手臂,说的悠然,“而最好的做法就是……装死。” 【宿主似乎很有经验?】 “当然,我曾经的盛世美颜,迷倒万千少男,经验丰富。” 【系统:……】死寂片刻,【那就什么都不做?】 “不是,”花晓笑,“我等着他主动找我。” 【系统:……】不管别人信不信,它是不信的。 然而,当晚。 花晓依旧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床上,男人朝着她望了一眼,艰难起身,拖着自己打了石膏的腿,朝着一旁的门走着。 【系统:任务目标要离开?】 花晓微微挑眉,仍闭眼假寐,门口可不是那里。 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响了几下,却没能如愿打开。 花晓心底一乐,季遇可以不吃不喝,但人有三急,他的骄傲决不允许他躺在污秽里。 所以,她便提前将洗手间的钥匙收了起来罢了。 “丑女。”果不其然,下一秒,季遇的声音传来,“钥匙。” “花晓。”她轻描淡写道。 “什么?” 花晓坐起身,从口袋中拿出一把钥匙:“我说,我叫花晓。” 季遇脸色一沉,“花”这个姓,并不常见:“花氏集团?”他当初,踏入上流社会的最后一个跳板。 现在,他不得不怀疑她收留自己的动机。 “噗……”花晓失笑,起身走到洗手间门口,壮硕的身子拦在他面前,“劳烦季先生竟然还记得花氏,不过,那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话落,她已经打开洗手间的门:“请。” 季遇望了她一眼,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厌和怀疑,却依旧走进洗手间,关门,落锁。 花晓斜倚着墙壁,心底轻哼:“怎么样?” 【系统:……】 不多时,冲水声传来。 花晓起身便要继续朝沙发走去。 “啪——”的一声,洗手间内一声巨响,像是……人跌倒的声音。 花晓皱眉,手中还攥着钥匙,直接便打开了洗手间大门。 “不准进来!”男人阴厉的声音传来。 迟了。 花晓已经将门打开,目光徐徐从上而下,而后轻怔。 卧室的洗手间并不算大,季遇很高。 此刻,他正横着倒在地上,身子修长,挤占了洗手台前的空间。两个手肘撑着地,似乎想要站起来,打着石膏的左腿蜷缩,不受控的细微颤抖着。 他生的好看,虽然姿态狼狈了些,可倒在那儿仍旧透着几分孱弱无辜。 然而,他的下半身还没有整理完毕,那不可言说的部位,仍旧显露在外。 花晓挑了挑眉,打量着今天涂药时,没来得及看的那处,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他生的男生女相,那处倒……有些壮观。 “滚出去!”一贯骄傲的季遇,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这无异于,她将自己的自尊踩在脚下!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般。 只是,随着他的话落,他唇角伤口又一次裂开,腿还微颤着,动不了半分。 花晓顿了顿,自然没有滚出去,甚至缓缓上前走了两步。 “花晓!”季遇睚眦目裂,眼底赤红,显然已经怒极。 “不错,终于记得我的名字了。”花晓笑了笑,缓缓弯腰,伸手。 季遇凝眉,望着她多肉的手。 下秒,花晓手徐徐往下,两手食指拇指捻着他的裤子,盖上他的某处,整个动作,流畅自然。 脑海中声音响起【系统:任务目标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25。】 花晓抬眸,一眼便迎上季遇那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的眼神。 “怎么?以为我会扶你?”花晓直起身,居高临下望着他,冷哼一声,“你若是连站都站不起来,那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季遇死死盯紧她,最终在她注视之下,强忍着小腿的剧痛,站起身,绕过她,径自回了床上。 这次竟然没有掉好感度。 花晓颇感诧异,回到沙发。 【系统:目标好感度过低,宿主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花晓顿了顿:“着急,怎么不着急。”她还想看着自己恢复美貌呢。 【系统:那宿主……】 “季遇的结局是什么?”花晓打断了它。 【系统:半年后,颓靡的季遇会为苏荷挡下一起车祸,走向死亡。】 “没错,这半年来,他买醉度日,厌弃生活,什么能让他坚持下去呢?” 【系统:爱?】 花晓笑:“倒也可以,不过他对我可没半点爱意。” “有时,恨比爱更管用。” 比如,一个曾经不择手段往上爬的私生子、一个站上过金字塔顶尖的季先生,竟然被说成“废物”,还没有对她降低好感度。 第3章 攻略美艳私生子03 三天后,清晨,久违的晴天。 花晓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老旧的别墅门铃早就坏了,“砰砰”沉闷的敲门声格外吵人。 她不耐烦睁眼,眼底困意沉沉,而后想到什么,扭头朝床上人望去。 季遇仍躺在那儿,脸色苍白中带着抹不正常的红,依旧闭着眼。 三天前,或许是没吃药的缘故,季遇当夜便发烧了。 花晓睡眠一向浅,躺在沙发上隐隐听见床上人呼吸粗重了许多,打开灯便看见季遇双颊烧的通红,整张脸比平日的苍白添了血色,衬的更加绮丽了。 他烧的不轻,意识游离。 花晓本打算送他去医院,季遇却只躺在床上闷声不吭。 无奈之下,她只好拿了退烧药和冰袋,按时喂药,时不时换上冰袋,祛疤的药膏自然也没落下。 她可不想任务还没完成,任务目标便先烧死了。 如是过了三天,季遇的高烧终于降了下来。 只是,也不过是照顾了一只白眼狼罢了,三日衣不解带,他却一丝好感度都没上升。 “砰砰”,又是两声敲门声,唤回了她的思绪。 花晓皱眉望着季遇,一个从小没有安全感的私生子,她不信他会睡得这么沉。 不过,她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别墅大门外,站着一个清丽的女人,施了淡妆,穿着浅色长裙,算不上惊艳,但有一双充满生机的眸子。 她的身后,则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看着便价值不菲。 花晓几乎立刻认出来人,苏荷——这个故事的女主角,也是季遇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不过,花晓深觉,若论起样貌来,季遇比之还要美上几分。 “花小姐?”苏荷率先打破沉默。 花晓点点头。 “你好,我是苏荷,”苏荷对她颔首笑了笑,“我听连城说,季遇在这里是吗?” 花晓倒不意外被找到,毕竟沈连城身上可是有男主光环的,查一个刚出狱的人,并不难。 “是。”她点头。 “不知花小姐可否行个方便?”苏荷垂头想了想,“我有些话,想当面对他说。” “恐怕不方便,”花晓笑开,有些壮硕的身子直接挡住了半开的门,“不过苏小姐说给我,我替你转达也是一样的。” “你是他的……” 花晓想了想:“债主。” 她也没有撒谎,她的确……只是来讨一笔债而已。 苏荷似乎被她这番话堵住,好久才又开口:“他……还好吗?” 花晓沉默片刻:“一个招惹了不少仇家的刚出狱的人,苏小姐觉得呢?” 苏荷脸色一白。 花晓突然笑了出来:“放心,他在我这儿,好得很。” 苏荷抿了抿朱唇,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要高上一些的女人,她明明生的黑黑的,又壮硕,可……当她眯眼笑开时,偏让人觉得很……媚,匆忙摇摇头,她低问:“他不想要见我,是吗?” 花晓点头:“他不想要见你,他想要你,可是得不到。” 苏荷紧咬着唇角,眼底似有愧疚,最终从手包中拿出一个锦盒:“麻烦花小姐将这个交给他。”话落,转身朝着黑色商务车走去。 与此同时,黑色商务车的后座,车窗徐徐落下,一个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唇角噙着一抹淡笑,朝花晓望来。 花晓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被那个男人盯着的感觉。索性转眸,迎着那目光望过去,在看清男子样貌时,紧皱的眉心倒是舒展了些许。 这个男人生的温和清贵,让人只有一种感觉:如沐春风。 可是,那副金边眼镜下的眼睛,却透着几分无情。 此人绝不是沈连城。 沈连城冷峻酷雅,不苟言笑。 “小叔叔,走吧。”苏荷打开车门,低低道了一声。 “嗯。”男人低低应着,对花晓疏而有礼的颔首,“花小姐,再见。”车窗徐徐关起。 花晓眉心微挑,那声“花小姐”莫名的熟悉,还有……那人嘴里所说的“再见”二字,总让她听着另有一种别的意味。 “小叔叔……”她默默念了一遍这三字。 脑海中倏地响起一阵声音: 【系统:沈湛,沈连城父亲的弟弟,只比沈连城大了六岁,也是沈连城的小叔叔。】 沈湛…… 花晓眼睛蓦地亮起,她倒是记起来了。 沈湛其人,待人一贯温和。对苏荷,最初是亦师亦友的态度,他心思极度细腻深沉,在感情、事业上引导着苏荷,然而后期却掺杂了几分暧昧的情愫。 他最为强大之处便是,沈连城那种吃起醋来便“天凉王破”的人,都没察觉到他对苏荷的那一点情愫,待他依旧如亲友。 至于原主,和沈湛还曾有一丝关系:当初花家被沈连城毁了的时候,原主去求了季遇,却连季遇的面都没见到。后又听闻沈湛待人温雅,便去求了他。 沈湛倒是见了原主,然而他只笑得温柔道了句:“抱歉,花小姐,爱莫能助。” 这样的男人,即便真的“如沐春风”,也是二月的春风,如刀,还兵不血刃。 那辆黑色商务车终快速驶离此处。 花晓后退半步,关上别墅大门,却在此刻,脑海一阵声音响起。 【系统:任务目标好感度+5.】 花晓一怔,突然想到什么,飞快转头。 隔着杂草丛生的院子,她望见自己的主卧窗后,站着一抹华丽的身影,只穿着件白衬衫,都有几分说不出的风流。 仅看皮囊,沈家的基因都很不错,不过……若论起来,季遇倒是美而绝,天生自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想必是随了母亲了。 此刻,他正看着别墅门口处。 花晓自然不会自作多情认为他在看自己,不过方才加的好感度,她大抵知道原因——季遇的骄傲,不允许他这副模样见到苏荷,而她替他拦下了苏荷。 拿着苏荷交给她的锦盒,走回主卧,季遇依旧站在窗前,一动未动,背影还残留着几分孤寂。 “苏小姐给你的东西。”花晓将锦盒放在桌上。 季遇仍旧不应一声,看也没看她,仍旧望着窗外,眼中一片漆黑幽深。 花晓也不恼,走到他身旁,如前几天一样,伸手便要探他的额头。 手腕却被人攥住:“你干什么?”季遇面无表情望着她。 花晓伸出另一手,顺利摸到他的额头,随后勾唇:“不怎么烫了。”许是照顾了三天,颇有几分“战利品”的荣耀感,她丝毫没掩饰眼中的晶亮。 季遇直直望进她的眼中。 【系统:任务目标好感度+5.】 花晓手顿了顿,默默抬头看着季遇,好感度在增加,然而他依旧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季遇似没想到她会突然抬头,目光一紧,“啪”的一声将她的手甩开。 与她的样貌不同,她的手柔腻娇软,泛着丝凉意。 转身,他拖着打石膏的腿朝一旁走去,却在望见桌上的锦盒时怔住,一直无波无澜的神情终于有了丝裂缝,死死瞪着那锦盒。 花晓终于从那五个好感度里抽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季遇已经上前,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个婚戒,上面的钻如鸽子蛋般大小。 很名贵。 花晓微顿,季遇对苏荷求过婚,苏荷表面答应,可是却放不下沈连城,最终为了沈连城毁了婚约。 “咳咳……”季遇突然闷咳两声,随意将锦盒合上,察觉到花晓落在钻戒上的目光,讥诮一笑,“想要?给你了。”如扔一件垃圾般,扔到她跟前。 花晓挑了挑眉:“我对别人不要的东西,没多大兴趣。”抬眸,她盯着季遇,“人,倒是有点。” 季遇凝眉,望了她许久,最终转身走到床边,躺下,再不看她。 花晓几天没休息好,耸耸肩倒在沙发上,临睡去前嘀咕一声:“不要忘了晚上还要上药。” 心死了没关系,好看的皮囊要保持鲜活。 …… 沈家。 沈湛放下文件,揉了揉眉心,摘下金边眼镜,文雅的眸,没了镜片的遮挡,凉薄无情。 他那个短短几年就爬上可以和沈家齐肩的地位的私生子小侄子出狱了。 季遇。 这种不择手段的人,最大的报应就是爱。 苏荷成功将他拉入尘埃。 可季遇这样的人,想东山再起也并非难事。 沈湛眼中光华微闪,莫名想到那个叫“花晓”的女人。她求过他,他还记得,那时她卑躬屈膝,他心中只觉好笑,却依旧温和道了句“爱莫能助”。 如今……想当季遇的救赎吗?还是报复沈家? 缓缓拿过手机,他拨通助理的号码:“小秦,帮我查一个人。” 第4章 攻略美艳私生子04 花晓醒来时,已经傍晚了。 卧室里暗沉沉的,死一般的沉寂。 【任务目标不见了!】系统声音都比平常激动了几分。 花晓朝床上看过去,薄被散乱的扔在角落,床上的季遇却已消失不见。 难道,被苏荷的出现刺激到了? 她用了三秒钟接受这个事实后,应了一声:“嗯,还活着吧?” 【系统:我这儿并没有触发目标危险警报,不过,宿主似乎丝毫不担心?】 “担心什么?”花晓顿了顿,“倒是你,似乎比我还激动?” 【……】系统沉默片刻,【……我也是替宿主着想,完成任务心切。】 花晓不置可否的轻哼一声,权当它说的是真的了。 【系统:那任务目标?】 花晓望了眼暗下来的窗外:“他会回来的。” 且不说如今的季遇无处可去,单单她今日将苏荷拦下,他也会回到这儿来。 他不会见苏荷,最起码,在他还“残废”时,不会。 这个“残废”,不只是身,还有心。 …… 北市的夜,灯红酒绿。 季遇趔趄的走在在深夜的街道上,满身酒气。 夜风不冷,却吹得人心底发寒。 他看见苏荷了,隔着一层玻璃,遥远的看了她一眼。 她过的很好,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她一模一样。 十字路口,大厦上的超大屏幕上,播放着今日的本市新闻,意气风发的沈连城,又收购了一家小企业。 季遇驻足,抬眼看着。这个生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他曾经的手下败将。 沈家是他的,苏荷是他的,如今,赢家也是他。 只有他,像个废物。 “呵!”季遇冷笑一声,拖着“残废”的左腿漫无目的的走着。 一对母子迎面走来。 “妈妈,那边那个哥哥……” “嘘,宝宝乖,我们快点回家。” 他们离开的飞快,就好像……远离一个肮脏污秽的流浪汉。 不过,回家…… 季遇眯了眯眼,继续在夜色里走着,不知多久,停了下来,神色阴厉的盯着眼前熟悉的别墅大门。 他讨厌明明厌恶却不得不依赖那个女人的自己;讨厌那个女人一脸歆羡打量自己这张脸的表情;讨厌她明明丑陋粗鄙,却有一双柔腻的手…… 更讨厌,她像是知道他一定会回来似的,留了门。 …… 季遇回来时,花晓正在厨房刷着碗筷,人类的身体就这点不好,总是会饿,饿了便要吃饭,吃饭就要刷碗。 卧室里的电视开着,是整个别墅唯一的动静。 也是在这时,一人一瘸一拐走了进来,满身酒气站在厨房门口,神色乖戾又阴沉,眼底明显有了醉意。 他依旧穿着出狱时的白衬衫,上面的两颗纽扣大开。 花晓见到他丝毫不诧异,只在闻到酒气时皱眉:“喝酒了?” “……”季遇站在那儿,死死盯着她,一言不发。 花晓将碗筷扔下,走上前,打量着他此刻的模样,“适当的酒精会加速血液循环,可是过量则会引起皮肤老化。” 季遇垂眸,上前一步:“你很得意吧,丑女?” 花晓挑眉,不解。 “看着我只能回到这儿,你很得意吧。”季遇又问了一遍。 “不然?”花晓望着他,笑了出来,“季先生,你虽然不记得我,可是你心里很清楚,我是那些对你爱慕又忠诚的女人之一。你如今是个废物,而一个忠诚又爱慕你的女人,岂不是比废物还要废物?你回到我这儿,不是我逼你,是你自己知道,在我身上,你才能找到你那点可怜的高高在上的自尊。” 季遇的脸色陡然苍白,眼神带着丝赤红,过了好一会儿,他猛地转身,拖着左腿,走向卧室。 花晓半眯着眼睛,望着季遇蹒跚的背影,只是可惜,那个对他爱慕又忠诚的女人,死了。 下秒,她突然想到什么:“喂,你要不要喝粥?” “砰”,回应她的,是门被人用力关上的声音。 花晓耸耸肩,重新钻进厨房,想了想,开了火,煮了碗醒酒汤。 …… 花晓端着醒酒汤走进卧室时,季遇已经躺在床上了,听见动静,只眼皮动了动,却没睁眼。 “把醒酒汤喝了。”花晓将醒酒汤放在床头柜上,居高临下看着床上的男人。 季遇没应,动也没动。 “季先生,现在是凌晨一点半,该睡觉了。你不喝的话,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一个酒鬼加残废。”花晓声音很平静。 季遇的回应,是冷哼一声。 “你不信?”花晓悠闲道:“苏小姐今天还说,想要当面感谢你呢。” 季遇的眼猛地睁开:“丑女,你敢!” 花晓挑了挑眉,朝着醒酒汤点了点。 季遇瞪了她许久,最终还是拿过醒酒汤,不知烫般,一饮而尽。 …… 花晓怎么也没想到,这醒酒汤,一做便做了一个多月。 自那晚后,季遇便鲜少待在别墅中,他去哪儿,见了谁,做什么,花晓一概不知。 当然,她即便问了,季遇也不会说。 他只是每晚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而花晓每晚留门、床头柜上放一碗醒酒汤,已经成了惯例。 第二天醒来,床头柜上一个空碗,证明他的确喝了。 二人这般井水不犯河水,竟然共同在别墅生活了一个多月。 季遇的好感度,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也只提升了五。 系统很是着急,几乎每日都要提醒一句【任务目标当前好感度:-10.】 反而是花晓,她很悠闲。 直到这天。 入了夜,花晓一如既往准备煮醒酒汤。 系统焦急的声音陡然响起: 【宿主,任务目标有危险了。】 …… 季遇没想到会在酒吧碰见齐严,这个他曾经的对手之一,不过他一直没把他放在眼中罢了。 他的对手,从来只有一个——沈家。 季遇从小摸爬滚打,吃喝嫖赌他占了三样,两只手并不干净。被打的多,打人更多。 如果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看到了沈连城高高在上的走到他面前,说了句“你和你妈是沈家唯一的污点”,他也不会拼命的往上爬。 如果不是看到了干净的苏荷,他也不会想要洗净自己身上的黑。 如今,再碰到齐严,他显然有备而来,打手、木棍、窄巷、围堵。 最初他还能抗衡一番,可是,当那些打手把他团团围住,一棍棍落在身上,他竟然满心的畅快。 就像是……回到以前一样,没有中间那段往上爬的日子,也没有经历过什么爱恨情仇。 从来都该是这样。 一个人,痛也好,伤也好,死……也好。 到后来,连反抗都停了。 只是,他莫名想到了那碗醒酒汤。 今天,大概是喝不了了。 他缓缓闭眼。 却在此刻。 “你们在做什么?”巷子口,一个女声响起,站在路灯底下,照出过分壮硕的影子。 打手们一惊,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花晓已经快速朝着里面跑去,直接跑到季遇跟前,捧着他的脸左右端详,口中呢喃着:“我养了好久,才没有一点疤痕的脸,竟然又被打成这幅鬼样子了……” “祛疤膏几千块一管,用了足足三大管……” “这回不知道要养多久了!” 她嘀咕了好一会儿,方才站起身,看着那几人:“你们伤的他?”以往总有几分随意的声音,此刻紧绷下来。 季遇半眯着眼睛,隐隐约约望见一个背影,逆着光挡在自己面前,很壮,却莫名的威风凛凛,像个战神一样。 从没有人挡在他面前过。 一个都没有。 没想到,第一个,竟然是这个丑女。 最不该的人! “喂,丑女,”他撑着手臂艰难站起身,“你滚吧。” 花晓没有动,只是扭头看了眼季遇,满眼动容:“你倒下吧,看着你这张脸,我心痛。” 季遇凝眉。 齐严终于反应过来,定睛看了看,望着季遇怪笑出声:“哈哈哈,季遇,怎么,你如今身边都是这样的货色了?这样的人,你也下得去嘴?不过也是,除了这样的丑女,谁会看上你这样的杂种……” 花晓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而后眉心微挑:“为了好感度,我忍着季遇了,可是,你……”她伸出食指,指了指齐严,“要为你这句话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季遇只看见一道人影从自己面前冲上前去,直直冲向齐严。 女人本壮硕的身影,变得极为灵活,游刃有余于那些人之间,所经之处,那些人均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哀嚎。 “到你了。”花晓身形飞快到脸色苍白的齐严面前,眯眼和煦的笑了笑,下一秒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齐严身高不低,却此刻身若无骨一般,被花晓状似随意的一巴掌打的倒在地上,脸颊高高肿起,花晓又上前,踩在他的手臂上,却还没等用力,便听见骨头摩擦的声音。 “啊……”齐严抱着手臂,满头冷汗。 花晓微顿,许久徐徐将脚撤开:“抱歉,我忘了我如今体重过高了。” 话落,再不看这些人,她快步走到季遇跟前,伸手查看着他脸上的伤:“让我瞧瞧伤成什么样……” 话没说完,季遇突然脸色苍白,脚步踉跄着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碰触。 花晓的手僵在半空。 脑海中,系统声音有些激动【任务目标好感度+20,当前总好感度:10.】 花晓皱眉,季遇这副活见鬼的表情,怎么也不像是加了二十好感度的样子。 季遇却突然近乎自厌般咬牙切齿:“丑女,多管闲事。”而后,绕过她,一瘸一拐走向巷口。 【系统:……怎么了?】不是增加好感度了吗?好感度明明为正了! 花晓眯了眯眼睛,打量着季遇的背影,许久慢慢道:“也许,他接受不了他会对一个自己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丑女,产生任何感觉吧。” 【系统:……人类好复杂。】 “是啊,好复……” 花晓话没说完,便被系统打断【小心啊……】 晚了。 刚刚还倒在地上的齐严,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照着她后脑便来了一闷棍。 晕倒前花晓还在想着:人类,好脆弱。 …… 巷口,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那儿,警示灯忽明忽暗。 沈湛坐在后座,眯着眼打量着窄巷里的人,突然低低笑了一声。 “沈先生?”司机不解。 沈湛回神,缓缓打开车门,清贵的身影一步步迈入与他格格不入的窄巷。 再出来,他抱着一个女人。 壮硕的女人,压得他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呼吸都急促了些。 司机匆忙打开车门。 沈湛将女人放在座位上,拿下金边眼镜擦了擦,复又戴上,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女人。 许久,他轻笑呢喃:“花小姐,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了。” 第5章 攻略美艳私生子05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映在床上的女人身上。 花晓徐徐睁开眼。 入目便是灰白色调的房间,大的过分,处处透着清离与冷淡。 下秒她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翻身,后颈却一阵闷痛。 昨晚那一闷棍! 花晓揉了揉后颈处,环视四周,飞快跑到梳妆台的镜子前。 似乎白了些,腰身也瘦了些,皮肤也细腻了些。 “系统,我是不是变美了点?”她盯着镜子里的女人,左右端详着。 系统清咳一声【任务目标好感度为正,宿主的颜值也会随之增高的,不过……】 “不过什么?” 【系统:宿主是不是要关心一下自己的……衣服?】 花晓朝镜子里望去,昨天急匆匆出门、信手抓的肥大的外套不见了,只穿着件黑色的v领丝绸睡裙,质地很是柔软,腰身处微收几分,更显曲线了。 因为刚刚醒来的缘故,一侧的肩带还耷拉着。 她一手整理了下肩头的吊带,满意的点点头,不由赞叹出声:“睡裙主人的眼光不错。” “多谢花小姐夸奖了。”卧室门被人徐徐打开,一人缓缓走进来,带着金边眼镜,穿着件白衬衣,领口最上面一颗纽扣敞着,袖口随意挽上去,手里拿着一个纸袋,整个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沈湛。 花晓眼睛一亮,抬头直直盯着他:“沈先生,你之前便见过我,现在再看看,有没有发现,我比上次好看了些?”她对自己自带美颜滤镜。 沈湛虽不解,却依旧如她所说,上下认真打量了她几眼,轻轻笑了笑,没有回应,只是将手中纸袋放在梳妆台上:“花小姐的旧衣服脏了,我便自作主张买了新的。” 花晓望了衣服一眼,难掩心中扫兴,她竟忘了,这个男人心思深沉,除了苏荷,岂会记得旁人细微的改变? “昨晚,是沈先生救了我?”声音都不觉恹恹了几分。 “与其说我救了花小姐,不如说花小姐……”沈湛笑望她一眼,好一会儿才措辞道,“……骁勇善战。” “好说。”花晓耸耸肩,看了眼身上的睡裙,“我的睡裙?” “我没有留保姆在家中的习惯。”沈湛眼中精光微闪。 言外之意不外乎,他换的。 花晓倒是不在意:“那昨晚……” “如果我说,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呢?”沈湛语气很平静。 花晓微顿,继而笑了出来:“那这么算,我赚了。” “什么?” “沈先生样貌好,又温润儒雅,就算真被看了,或是发生些什么,也是我赚了。”花晓弯着眉眼笑道。 沈湛遗憾的摇摇头:“我以为我这么说,花小姐会想让我负责呢,没想到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花晓挑眉:“为什么要你负责?” 沈湛扶了扶眼睛:“最起码,我对花小姐负责,总比我那个酗酒多日的小侄子负责,要好得多。” “那可未必。”花晓耸耸肩,季遇能带给她颜值,这可是用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嗯?”沈湛“愿闻其详”的模样。 花晓笑了笑:“季遇长得好看。” 沈湛一愣,许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我不好看?”他反问。 问完却又是一怔,他如今年岁已过而立,上一次在意样貌这种事,还是十几年前。 “沈先生长得也是很好看的。”花晓缓缓朝着沈湛走了两步,站在他跟前,而后微微抬手,将他的眼镜拿了下来。 沈湛眸光一闪,却没有阻拦。他没想到,她的指腹比他想象中要柔腻许多。 花晓看着他那双眼睛,如同隔着一层白雾,温润儒雅全是表象,淡漠凉薄才是本质。 她伸手,食指指背轻轻抚了抚他的眼角。 沈湛依旧任由她的动作。 “……不过,沈先生今年三十又三了吧,眼尾都有细纹了。”虽然如今,这种斯文败类的大叔很讨喜,不过,她还是喜欢皮囊完美无缺的,“男人也要按时保养呢,小、叔、叔。” 最后三字,她几乎一字一顿,以气声说出。 沈湛笑容微顿,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说话时的热气,落在他的下颌,温软酥麻。微微垂眸,他拿过花晓手中的眼镜,戴上,唇角笑容一贯的温和:“所以,真不考虑一下‘负责’的事了?” “等我把你那个小侄子拿下再说,怎么样?”花晓笑着后退半步,隔开二人的距离。 “还觉得他是潜力股?”沈湛眼神微垂,不泄露半分心思,“还是说……花小姐还在怪我三年前‘见死不救’?连城做的决定,很少有人能改变。” “哪能啊,”花晓亦真亦假的笑笑,沈连城唯一有可能会听意见的人,就是沈湛,如今他这番解释,听听就算了,“都过去了。” 她说着,再不看沈湛,目光缓缓移到一旁的纸袋上,“沈先生给我买的新衣服?” 沈湛颔首。 “多谢了,很漂亮。”花晓边道,目光便朝门口看着,示意她该换衣服了。 沈湛果然擅长察言观色:“花小姐先换衣服,我在门口等花小姐。” “嗯?” “一个绅士,总要将女士送回家的,不是吗?”沈湛说完,已经走出门去。 绅士。 花晓缓缓摩挲了一下纸袋,是一件黑色的修身裙,素雅大方,很贴合她的身材。 不得不说,沈湛是个很心细的人。 换上裙子,最终还是将她的旧外套穿在外面。 花晓并没急着出门,她所待的房间在二楼,落地窗前刚好能看见别墅门口。 沈湛已经穿上了西装,笔挺站在商务车前,许是等的久了,他缓缓拿出一根香烟点上。 他今天一直在试探她,是因为季遇吧。 沈湛嘴里说着季遇是“小侄子”,可对其却很是提防。 也许是因为沈家,他想要季遇颓废下去,只是……她的出现,注定要打乱了他这一计划。 别墅门口,沈湛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抬头,径自朝落地窗这边望来。 花晓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在看什么?”刚走到别墅门口,沈湛便将香烟拿至身后,十足有礼。 花晓低头,缓缓将他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香烟拿了过来。 沈湛由着她把烟拿走。 “在看……原来沈先生还抽烟啊。”花晓将烟熄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上,“吸烟对皮肤百害无益,上辈子积了多少德,今生才投了这样一个好胎,生了这幅好样貌,糟蹋了怪可惜的。” 沈湛眉毛抽了抽;“好样貌?我今年已经三十又三了,”他难得刻意用她的话反击,而后察觉到自己的异样,轻咳一声:“有人成日酗酒,花小姐不照样纵容?” 虽说这话,却依旧走到后门前,绅士的打开车门。 “那不一样,”花晓坐进车内,对他笑了笑,“喝酒毁的是自己,抽烟还会害别人。” 沈湛:“……”第一次,有一种无力感。 …… 花晓回到家时,已经快十点了。 门口的草丛久未修剪,生的繁乱却茂盛。 车稳稳停下,花晓下车,顺手拿出钥匙来。 “花小姐。”身后,车窗被人徐徐落下,沈湛如同上次一般,坐在车内望着她,笑的儒雅,而后缓缓从一旁拿出一个手机,递给她。 花晓疑惑挑眉。 “‘负责’一事,花小姐好好考虑,还作数。”沈湛解释,“考虑好了,便给我打电话,手机里只存了我的号码。” 花晓眯了眯眼,而后笑开:“好的,沈先生。”接过手机,目送着商务车消失在道路前方,方才拿起手机把玩一番,随后突然想到什么,她抓紧手机,凝眉在心中问道:“系统,手机有什么问题?” 【系统:手机里安装了定位窃取装置。】 花晓轻笑,这个小叔叔,疑心真重啊。 边感叹着,她边转身,却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刚刚还空落落的别墅门口,此刻竟然站着一个人。 白色的衬衫沾了不少血迹,上面的几颗纽扣掉了,隐隐露出完美的胸膛,脸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眉眼带着一股邪气,双唇紧抿着,苍白如纸,正死死盯着她。 季遇。 花晓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看着他的模样皱眉:“果然被打成这幅鬼样子了……”说完又想到什么,看了眼四周,“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季遇没有理会。 “你还好吧?”花晓疑惑,昨天把她一人抛在那条窄巷的人是他,他今天倒给她摆脸色了。 “……”季遇依旧静默。 他很不好,而更让他厌恶的,就是他此刻的不好。 昨晚在外游荡大半夜,他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他厌恶至极,却又离不开的地方,正如那个丑女所说,他在她身上,能找到那一点卑劣的自尊。 可是,和以往不同。 没有远远便能望见的亮着的那一盏灯,没有给他留的那扇门,更没有……一个月以来一碗不少的醒酒汤。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他坐在荒芜的别墅门口,看着头顶的月亮都被云遮住,想的却是那条窄巷里,那个挡在他面前的背影,那个打起架来行云流水的女人。 若是以往,他榨干着身边每个人的利用价值,有人替他挨打,他会转身离开。 可是,这次,他竟然说;“丑女,滚。” 他等到凌晨三点,那个丑女还没有回来。 他又去了酒吧后面的那条窄巷,那儿已经没有人了,那个女人也不见了踪影。想她又壮又能打,轻轻一踩便将齐严的手臂踩断了,能出什么事?又有谁审美低下到对她心怀不轨? 可他莫名的又晃晃荡荡回到了别墅门口等着,等到九点半。 熟悉的黑色商务车,还有那个从车上下来的,熟悉的女人。 她好像白了些,瘦了些,细微的变化,极不起眼。 “喂!”花晓见季遇久不言语,声音大了些。 季遇回神,望着她,突然怪异的冷笑一声:“丑女,怎么?有了男人的滋润,人都变了?” “真的?”季遇本想对她极尽嘲讽,却没想到,花晓眼神一阵惊喜,她朝他走了两步,自动忽略了前一句话,眼神晶亮,“你看出我变了?是不是白了瘦了好看了?” 季遇神色蓦地阴沉,她这是……承认了? “我还是快回去照一照……”花晓不等他应,拿着钥匙绕过他便要打开别墅铁门。 “丑女!”季遇气急,伸手便要抓她。 可他终究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只堪堪抓下她外面宽大的旧外衣。 外衣耷拉在手肘,露出里面的裸肩修身裙,和她昨晚的衣服,大不相同。 季遇顿住,根本不需要她承认了,衣服都换了,竟然……真有人愿意碰她! 他死死盯着她裸露在外的肩头,许久咬牙切齿道:“花晓,你贱不贱!” 第6章 攻略美艳私生子06 季遇说出这话时,花晓手中的钥匙已经插进生了锈的别墅大门的锁芯里。 微微一转,大门“啪”的一声应声而开。 花晓将钥匙收回,慢条斯理看着抓着自己大衣的手,又顺着那只手抬眼望着抓着自己的人,目光平静:“季先生,我贱我的,和你有关?” 季遇的手一松,有一瞬只觉得她的眼神幽深,如绕着一团黑雾。 仿佛曾经的爱慕与忠诚,从未存在过。 花晓哼笑一声,便要将外套抽出。 季遇手却蓦地紧攥。 花晓拧了拧眉,抽不开衣服,所幸直接将外套脱下,身子朝他靠近了些许。 季遇垂眸,望着近在眼前的女人,明明乏善可陈的样貌,不知为何好像顺眼了些。 “季先生,”花晓微微抬头,红唇轻启,“别说我这次没和沈湛发生什么,就是哪天真的过了夜,你也没有资格过问。” 季遇脸色一凛。 明知她说的是真的,可是……想到那场面,心里的不适似乎要翻涌出来似的。 “噗……”花晓望着季遇阴晴难辨的神色,突然笑出声来。 季遇眉心皱的更紧。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被打成猪头了,算了,为了……”好感度,最后三个字花晓没说出口,只轻叹一声摇摇头,“进来,我给你上药。” 说完,她推开别墅门,已经率先走了进去,丝毫不在意身后人是否跟上前来。 季遇站在门口,望着女人的背影。 她本宽厚的背,似乎单薄了些,露着光洁圆润的肩头,微卷的发耷在身后,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 她很奇怪,明明长得不好看,却贪恋美色。 她望着他时,从来都不、或者说不屑于透过他的眼望进他的心、探他的情绪,她只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这张皮上。 抿了抿唇,他最终一瘸一拐走了进去。 …… 季遇又消失了。 在花晓给他上完药后,他在卧室盯了她好一会儿,一言不发走了出去,再没回来。 花晓并未阻拦,权当没有看见。 系统终于成长了些,在花晓淡定表示“他还会回来”后,和她一起过上了混吃等死的生活。 只是,足足一个月,季遇一次都没回。 反倒是沈湛,给她来了一通电话。 当天傍晚六点整,华灯初上,一辆黑色房车准时停在了别墅门口。 花晓穿着上次沈湛送的裸肩长裙,款款上了房车。 沈湛正坐在宽敞的后座,手中拿着两杯香槟。 他仍旧一副金边眼镜,一袭黑色丝绒西装,白色衬衣最上面的纽扣未系,领带随意扔在一旁,长腿交叠坐在那儿,衬的格外儒雅华贵。 见到花晓,他浅笑一声,将一杯香槟递到她面前。 “谢谢。”花晓礼貌接过,轻抿一口,味道醇厚口齿留甘。 “花小姐客气了,”沈湛微微颔首,绅士问道,“可有想去的地方?” 花晓仔细想了想,望了眼窗外飞快倒退的风景:“开着车随便逛吧,我不喜欢走路。” 沈湛眉毛一抽,却依旧顺了她的意,将与驾驶座的隔板放下。 “这段时间,花小姐将‘不喜欢走路’贯彻的极为彻底。”沈湛将香槟放在一旁,一手揉了揉眉心。 “沈先生对我真关心,我都要觉得沈先生喜欢我了。”花晓说的半真半假,她自然知道,是手机的定位装置告诉的沈湛,自己从未出过门。 沈湛笑容渐深,没有否认更没有承认:“一个人?” “不然?” “我记得你曾说过,拿下季遇,才给我一个机会。”沈湛挑了挑眉心,轻佻的动作,他做起来丝毫没有任何轻浮之意。 “原来是因为季遇啊,”花晓‘失望’,却很快笑开,“沈先生这么关心他,是因为想让我给你个机会,还是因为……” 余下的话,她并未明说,沈湛是聪明人,自然知道。 他关心季遇,绝不是因为她,只能是因为沈家。 沈湛无奈笑了笑:“有人在北市的地下赌场见过季遇,据说这段时间他赢得钱,足够买下三幢你如今住的别墅。”言外之意不外乎,他有钱了,不用跟着她吃苦了。 “哦。” “不关心?” “关心这些干嘛?”花晓望着他,下秒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季遇的脸养的怎么样了?”比起其他,她还是比较关心他的脸。 沈湛一愣,不自觉扶了扶眼镜,想到上次她抚着自己眼尾说他长皱纹的模样,唇角笑容比方才真切了许多,没有回应她的问题,只轻道一声:“花小姐,你是块璞玉。” 花晓却只轻飘飘望着他:“这话对你几个人说过?”如果她没记错,这话,他对苏荷也是说过的。 沈湛笑意渐深,丝毫没有被反驳的恼怒:“你是第二个吧。” 花晓挑眉,他倒是诚实:“那第一个……” 沈湛眯了眯眼睛:“花小姐,有时候刨根问底,并不好。” 花晓笑开:“那我不问了。” 房车行到市中心,灯红酒绿一片,北市是个不眠夜。 前方红灯,车辆徐徐停下。 花晓扭头看着窗外,一旁的高楼上,嵌着一块三层楼高的大屏幕,上面正播放着一条钻石项链的广告,那项链精雕细琢,巧夺天工,只看着便夺人眼球。 她不觉多看了几眼。 “喜欢?”耳边,沈湛温和的声音微微上扬着传来。 花晓微顿,继而摇摇头:“看不上,”她伸手顺着那块大屏幕往下指,指向占据小半层的、分外豪华的珠宝店:“不过,若是有人把这个珠宝店送给我,我还是愿意要的。” 话落,她收回目光,再不看那广告一眼。 沈湛眼镜下,双眸间有光芒闪过,却很快消失,他伸手,如上次花晓抚着他眼角的动作一般,抚了抚花晓的侧颊,声音格外温柔:“花小姐,这个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价值的,人,也不例外。” 花晓了然,他这话不外乎,她的价值,配不上这个珠宝店。 …… 回到别墅时,夜色已经深了。 花晓下车后便要往里走,倒没想到沈湛也跟着下了车。 她还记得前两次,他总是一副儒雅谦和的模样坐在车里,虽然温润,却难掩那股骨子里清傲的贵气。 “有事?”花晓挑眉,隔着夜色看着他,别墅四周的路灯,也都坏了好些,无人维修。 “没事,和花小姐告个别。”沈湛走到她跟前。 花晓笑开,大抵猜到沈湛的意思了——季遇这么长时间不来找她,大概只是和她玩玩罢了,沈湛来,也不过是试探一番而已。 “沈先生,”花晓朝他走了两步,“你第一个说她是璞玉的那个人,是苏小姐吧。”当时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白花苏荷,在亦师亦友的沈湛的雕琢下,成为配得上沈连城的存在。 沈湛唇角笑意尽消,却很快微眯双眸,掩去多余的情绪,他鲜少被人看透心中的真实想法,也习惯了用伪装去戏弄所有人。 “呵……”他突然低低笑了一声,迎着花晓走去,“花小姐,你是一块璞玉。”他再次道,“第三次,也给你了。” 花晓眨了眨眼睛,戏谑道:“一块不值一间珠宝店的璞玉?” 沈湛凝眉,她的眼睛,在夜色里很亮,亮到让人忽视她过于平庸的五官。 最终,他没有应声,只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而后轻柔且绅士的在她额头印上一吻,转身上了房车。 房车上。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明显走神的沈湛,许久道:“沈先生,用不用将花小姐手机的监控装置停了?” 沈湛回神,将眼镜摘下,眼神凉薄。 季遇已经一个月不曾回到花晓身边,就如同当年他对花晓只是利用一样,玩完便踹了。 那么花晓,也就没有任何价值,该舍了。 可是…… 窗外映出一片灯红酒绿,沈湛扭头望去,正是之前经过的那间珠宝店,他眯了眯眸:“暂时不用。” …… 别墅里一片漆黑。 花晓推门而入,熟门熟路直接进了卧室。 却在进门的瞬间脚步顿住,眯眼望着窗前的黑影,透着一股孤寂,很熟悉。 花晓突然想起,上次苏荷来时,季遇也是这样站在窗前,望着门口,一动不动。 她仔细想了想,距离上次见到季遇,已经过去三十二天了。 打开灯,满室明亮起来。 花晓此刻才看清,季遇已经换了新衣,黑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装裤,衬着他颀长的身姿,倒像是一朵黑玫瑰。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后背沁出些汗意。 即便听见她的动静,他也没有转身,依旧站在原处。 “季先生?”花晓挑眉。 季遇背影微顿,良久才勉强侧眸:“去哪儿了?” 花晓想了想:“约会。” “……”季遇静默了下来。 花晓等了一会儿,他久不言语,耸耸肩走到沙发上坐下。 “这一个月,你过得不错。”季遇依旧背对着她。 花晓点头:“还好,万事如意,大吉大利。” “……”季遇又顿住了,许久似有些艰难的转过身子,他唇色苍白,额头上一层冷汗,垂首望着坐在沙发上的她,突然道,“我骨头都黑了,洗不白。” 花晓迎着他的目光:“没事,你脸白。” 季遇突然笑了出来,如一朵被寒霜淋打的花苞,顷刻间抖落满身碎雪,乍然绽放一般。 与此同时,花晓听见脑海中系统的声音传来【任务目标好感度+10.】 “花晓,我左腿骨折的地方似乎又错位了,你帮我正回来。”季遇走到床边坐下。 花晓凝眉,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一副可怜兮兮的凄惨模样,不过,她反问:“这是体力活,直接去医院不更好?” 季遇笑容一顿:“毕竟你……一脚把齐严的手臂踩断了。” 花晓:“……” 最终,她走上前,将他的西装裤撸起,骨头错位的明显,都将肉挤出一个不小的肉包。 她摸了摸,季遇痛的左腿一抖。 “你忍着点。”花晓左右抓着他的膝盖,右手攥着他的脚踝,深吸一口气,只听“啪嗒”一声,肉包消失了。 季遇闷哼一声,浑身如淋了场大雨般。 花晓拿过药膏,顺手给他涂上,轻轻揉着,助其吸收。 季遇半眯着眼睛,脸色苍白近乎透明,他望着正侧着身子给他涂药膏的女人,她似乎又变了,纤细了些许,许是灯光作祟,她皮肤有些透亮。 她依旧穿着那件裸肩长裙,随着她弯腰的动作,能望见若隐若现的“沟壑”。 “不是觉得我恶心吗?”花晓突然作声。 “什么?”季遇不解。 花晓缓缓垂眸,目光落在他的下半身处,微微挑眉:“你有反应了。” 第7章 攻略美艳私生子07 季遇顺着花晓的目光望过去,继而眼神一紧。 他竟……对她有了反应? 心中一慌,他猛地伸手“啪”的一声,将她的手挥开,飞快拿过一旁的薄被盖在身上,待做完这一切,方才抬头瞪了花晓一眼。 花晓凝眉看了眼自己被挥开的手,轻哼一声:“遮掩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当初,他在洗手间跌倒,暴露那里的时候,还是她给他盖上的。 季遇显然也想到那时场景,脸色一沉。 花晓却再没看他,款款起身,将药膏收拾好,随手将长发扎起,便要朝厨房走,却又想到什么回首问道:“要不要喝粥?” 季遇抬头,望向门口的女人,她站在灯光下,周身像是罩着一层光似的,许久低应一声:“嗯。” 不多时,厨房里传来阵阵细微声响。 季遇倒在床上,听着那些声响,心里竟不觉宁静了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安宁了。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个女人带来的? 花晓端着两碗粥走进房间时,看见的便是季遇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的模样。 “喝粥。”她将一碗放在桌上,一碗递给他。 季遇默不作声的起身,接过粥碗。 只是普普通通的白粥,熬得时间不短,黏稠馨香。 二人静静吃着,只有汤匙与瓷碗碰触的声响。 “我今天碰见苏荷了,”季遇突然作声,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在地下赌场门口。” 地下赌场里,鱼龙混杂,乌烟瘴气。可他在其中,却如鱼得水。 他生在黑暗,后来,苏荷让他瞥见一线阳光,可那阳光却是为别人而亮的! 花晓抬头望了他一眼:“嗯。” “不过,我是从赌场出来,她和沈连城只是经过而已。”季遇声音沉了沉,带了几分冷意,目光始终紧盯着花晓。 “嗯。”花晓的反应仍旧很平淡。 季遇本紧绷的身子逐渐放松下来,随意拨弄了下手中的白粥:“我不想被她看见,所以跑了。跑的时候,把腿扭了。” 这一次,花晓没有很快回应,只将最后一口粥喝下,而后起身走到季遇跟前,将他手里的碗接了过来,随后轻哼一声:“这么说,我这儿不过是你逃开苏小姐的临时住所而已?” 话落,她已转身走进厨房,将碗扔到水池中,洗也懒得洗便回了房间。 季遇仍坐在床边,目光跟着她的动作移动。 花晓恍然未觉,丝毫不介意他的目光,脱了长裙,换上睡裙。 季遇眼神一沉,望着她方才光裸的后背,耳根竟不觉一热,活像个毛头小子似的,他凝眉,转开视线。 又过了好一会儿,听见沙发那边再没了动静,他方才缓缓开口:“喂,你想换个更好的别墅住吗?” 花晓望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季遇却丝毫不在意,仍继续问道:“你想把那些人踩在脚底下吗?” 这回花晓有了几丝兴趣:“嗯?” “当初,欺辱你的那些人,齐严也好,毁了花家的人也罢,将他们踩在脚底下。” 花晓挑眉:“也包括你吗?” 季遇目光一紧,望着她,眼底不觉添了几分谨慎。 他们这种人啊,花晓心中无奈轻叹,付出点信任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 “我对住大别墅、高高在上都不感兴趣,”她摇摇头,微微抬眼目光带勾般望了他一眼,“我只对让你爱上我感兴趣!” “白日做……”季遇几乎立即反驳,话却未说完,便已止住,他紧皱眉头望着她,许久道,“我不会爱上你这样的人,而且是永远不会。但我会给你别的……” “嗡——” 季遇还想说什么,花晓的手机响了。 她对他比了个手势,拿着手机走到窗台处,手肘懒懒撑着窗沿,望着外面漆黑夜色,声音慵懒:“沈先生?” “花小姐怎么知道是我?”对面,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温和传来。 “知道这个号码的,只有您一个。” “我以为和花小姐心有灵犀。”男人状若遗憾。 “噗……”花晓没忍住轻笑一声,“有事?” “已经安全到家,和花小姐说一声。”沈湛说的随意,甚至还伴有翻文件的声音。 花晓拿离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沈湛的这个谎说的着实没有诚意,却也没有戳穿:“嗯,知道了。” 脑中却突然传来系统的声音【任务目标好感度+5.】 花晓一愣,顺势回头,没想到正对上季遇森冷的目光,他死死盯着她手中的手机,眉头紧锁,脸色阴沉。 “怎么?房里有人?”手机里,沈湛似察觉到什么,半真半假的声音传来。 花晓拉上落地窗帘,隔开季遇的视线,重新靠着窗沿,承认道:“是啊,男人。” “……”那边沉默了片刻,翻文件的声音都停了下来,良久徐徐问道,“今晚,和他共度?” 花晓突然低笑了一声。 “……”沈湛却全然无动静,似仍在等着她的回应。 “沈先生,夜深了,改日聊。”话落,不等沈湛回应,她已率先挂了电话。 朝窗外漆黑的夜色望了一眼,刚好能看见别墅门口,她的心情不觉好了很多。 又过了一会儿,她方才拉开窗帘,走了出去。 季遇仍旧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神色紧绷着。 花晓走到洗手间,洗完澡,随手擦拭着头发走了出来。 “谁来的电话?”季遇望着她,开口道。 花晓轻飘飘望他一眼:“刚刚还说永远都不会爱上我的男人,没有资格查我的岗。” 季遇被堵,脸色一沉,最终默不作声。 …… 第二天一大早,花晓醒来时,季遇早已离开。 系统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丝毫诧异都无。 花晓本以为季遇还要再过几天才回来,没想到当晚凌晨,季遇便回来了,没有叫醒她,只沉默不语的将她剩下的清粥小菜全都吃了。 她也是第二天一早看见水池的碗筷才知道的。 本放在床边的手机通讯录里,也多了一个人的号码,还有一条未读信息:今晚过去。 花晓挑了挑眉,没有回复。 只是晚上做饭时多做了些,留了多半在电饭煲中。 季遇开始早出晚归起来,但每天清晨,花晓留在电饭煲中的饭菜总会消失。 就像之前季遇日日酗酒,每夜留一碗醒酒汤一样,她和他再一次陷入一种诡异的默契中。 而在这段时间,季遇的好感度也缓缓增加了十。 【系统:任务目标当前好感度:35.】 …… 花晓满意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皮肤比起刚穿来时白皙细腻了许多,腰身更是纤细了不少,本宽厚的背,都逐渐变的单薄起来。 如今才三十五好感度,便变化明显,不知一百好感度时,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她心中越发期待了。 “叮——”也是在此时,一阵门铃声传来。 花晓凝眉,只穿着件黑色睡裙,懒懒走去别墅门口。 却在望见门外的人时,止不住惊讶起来:“苏小姐?”门外,站着的不是苏荷又是谁? 不过,比起上一次见面的清纯淡雅,这一次的苏荷未免添了几分狼狈。 她似乎哭过了,眼圈红着,眼底还氤氲着水汽,楚楚动人,鼻头哭的红通通的,唇角更是微微肿着。 只是,她唇角的肿,不像是哭的或是打的,更像是……吻的。 “花小姐,”苏荷见到她似乎也瑟缩了一下,许久朝着别墅里望了一眼,“……季遇……在吗?”问的很是迟疑。 花晓挑了挑眉:“他不在。” 苏荷睫毛颤了颤,抬眼看着花晓,却微微愣了愣,她似乎变了,比起第一次的壮硕,变得纤细了许多,整个人抽离的越发清秀。 “苏小姐?” 苏荷猛地回神:“我……可以进去等他吗?” 花晓被她的失神取悦了不少,想了想,缓缓让出身侧的位子:“苏小姐有没有给季遇去个电话,他回来的很晚。” 苏荷一顿:“我……我不知道他的号码。” 花晓笑,拿出手机给季遇去了个电话,刚接通便已被挂断,不多时一条信息发来:“在忙。” 她想了想,随意编辑了句“苏小姐在我家。”发了过去,停顿片刻,又补充了句“状态很不好。” 季遇再没回复。 可是,花晓很快便意识到“苏荷”二字对季遇的影响。 前后不过一小时,他便回来了,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比起初见他时,越发俊美了。 他细细喘着气,额前发被汗水沾湿了些,显然回来的匆忙。 他方才走进卧室,第一眼便看向垂首坐在沙发上的苏荷,抿了抿唇没有言语。随后,方才看向一旁的花晓。 花晓微微眯了眯眼睛,对他颔首一笑,十足的礼貌疏离。她养好的那张脸先面对的别人,她养好的那条腿,正对着的也是别的女人的方向。 她很不爽。 季遇似察觉到她的疏离,皱了皱眉。 “季遇……”一旁,苏荷的声音传来。 季遇收回目光,望着苏荷的眼中添了几分复杂,可……莫名觉得心中空落落的,监狱三年,他想过无数次重新见到她的场景,唯独没有想过……竟是在此时、此刻,她哭的脸色通红,唇上尽是被人啃噬过的印记。 “苏小姐。”他开口,很是平静,“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荷怔了怔,她望着季遇,突然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以往他目光偏执又阴鸷,让人害怕却又心生不忍想去抚慰。 可如今,他平静的神色与声音,如死水微澜。 “我没地方去了……”苏荷开口,眼圈更红了,“是小叔叔……”说到此却住了口,望了一眼一旁的花晓。 花晓了然颔首:“我还有事。”轻飘飘扔下这句话,毫不迟疑给二人让出空间,朝门口走去。 季遇一愣,凝着她的背影,眉心皱的更紧。 …… 花晓走出别墅,方才叹息一声,明明是自己的别墅,给那对男女留了。 她反倒无处可去了。 【系统:宿主,你是我见过最淡定的宿主了。】 “嗯?” 【系统:不打脸撕逼扯皮,竟然还给攻略对象和情敌关房间门……】 花晓笑了笑:“知道恃宠而骄的资本是什么吗?” 【系统:什么?】 “是‘宠’。” 话音刚落,口袋中手机响起。 花晓顺势接听:“喂?” 电话那端,男人清魅儒雅的声音幽幽传来:“花小姐,不知有没有时间,安慰一下失恋的人?” 第8章 攻略美艳私生子08 见面地点是一间清幽的餐厅,倒符合沈湛一贯清雅的气质。 花晓到时,他正坐在落地窗前,随意翻看着菜单,餐厅暖色调的光映在他身上,有几分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味道。 只是…… 花晓半眯了下眼睛,忍不住低笑一声,他的唇角被人打了一拳,还泛着些许青紫。 听见身前的动静,沈湛抬头,望着她微微一笑:“花小姐。”起身,绅士的将座椅拉开。 “谢谢,”花晓坐下,目光仍不避讳望着他的唇角,“沈先生今天真别致。” 沈湛自然听出她言语中的调侃,无奈抚了抚唇角:“没办法,长辈总不能与晚辈一般见识。” “长辈也可以和晚辈抢女人吗?”花晓一手托着下颌,问的随意。 沈湛本拿着菜单的手一顿,抬头望着她,眼镜下双眸微眯,将菜单合上放在一旁:“吃醋了?” “哪能啊,只是好奇而已,”花晓笑了笑,“不过,眼下我更好奇,沈先生是如何失恋的。” “花小姐,挖人伤心事是不对的。”沈湛应得煞有介事。 “我看沈先生不像是伤心的样子啊,”花晓歪了歪头,“该不会是沈先生一时鬼迷心窍,想对苏小姐霸王硬上弓,被苏小姐一巴掌打成这样的吧?” 沈湛拧了拧眉,待看见花晓眼中的调侃,便知她不过胡诌罢了:“是连城打的,”他倒也不忌讳,简单解释了一句,“我对苏荷表明了几分心意,被连城看见了,你也知道,他性子素来冷峻直接。” 花晓了然,看来是沈湛对苏荷表白,被沈连城看见后大吃飞醋。 至于苏荷唇角被啃噬的红肿,大抵是沈连城的杰作。 对苏荷霸王硬上弓的人,是沈连城,而一贯敬重的小叔叔又对自己告白,所以,苏荷才会迷茫之际,找上季遇。 不过,不对啊…… 花晓看着沈湛,突然便朝前凑了凑身子:“沈先生做事素来前瞻后顾,这次怎么告个白,都这么凑巧被您侄子碰见了?” 或者说,她不相信以沈湛的性子,会对苏荷告白。 苏荷与沈连城这场虐恋情深进行了六年,沈湛在这六年中,将自己的感情隐藏的滴水不漏,怎会突然便不顾后果的表明心迹? “也许……”沈湛笑了笑,“情乱迷人眼?” 花晓笑开:“我还以为您是故意制造苏荷与沈连城之间的矛盾,让苏荷去找季遇呢,沈先生,”她状似开玩笑,“毕竟,季遇如今早出晚归,大有东山再起的迹象。” 就像当初,苏荷用感情将季遇困住,让他心甘情愿承担下一切罪名一样。 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 因为,苏荷的纯,是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季遇最为向往的。 苏荷,是季遇的弱点。 沈湛唇角笑意收敛了些许,眼镜下的眸也逐渐深邃,过了许久,他突然一手揉了揉眉心,轻笑了一声,将眼镜摘了下来。 花晓挑眉望着他的动作。 沈湛同样朝前凑了凑身子,凑近到花晓眼前,眼神凉薄却有光华在微微转着:“花小姐真聪明,三年前,我竟错过了这么好的一块璞玉。” “第四次了。”花晓徐徐道,他第四次说“璞玉”了。 沈湛眯了眯眼,仔细打量着她,笑意渐深:“那天早上花小姐的问题,我想我可以回答了,”他说着,伸手抚了抚她的眉眼,“白了些,纤细了,更好看了。” 花晓凝眉,随后想起上次被齐严那一闷棍打晕后,她在沈湛家中醒来,问的他第一个问题——有没有发现,我比上次好看了些? 那次他没有或是不屑于回应,而今倒是应得认真。 不过,沈湛这番话,着实取悦了花晓,她笑的真诚许多,抬眼望着他:“谢谢。” 沈湛一愣,望着她的双眸,她的眼线纹理很精致,眉开眼笑的。 她明明懂得不少,可偏偏那双眼没有刻意的故作幽深,甚至……澄澈的一目了然,好比此刻,她的喜悦直截了当。 清咳一声,沈湛微微收敛心神:“这么容易就高兴了?” “对啊。” 沈湛低低笑了一声。 “那再加上这个呢?”他徐徐拿出一个珠宝盒,打开,推到她面前。 一条镶嵌着如鸽子蛋般大小的蓝钻项链,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花晓扫了一眼,兴致缺缺:“嗯?” “当我女朋友吧。”沈湛说的随意。 花晓眉毛微扬,看了眼项链,又看了眼沈湛,摇头轻笑一声:“你一定要抢你侄子的女人吗,小、叔、叔?” 沈湛蹙眉,笑意顿失,“小叔叔”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竟让他心底生了几分不悦。 “理由?”花晓复又开口,将珠宝盒合上。 沈湛盯着她:“我并不讨厌花小姐。” 花晓笑了笑:“我相信沈先生这句话是真的。”话落,她将珠宝盒推回到沈湛面前。 “怎么?” “沈先生记性好,一定还记得,我说过,对项链不感兴趣,”花晓笑望他一眼,那天,她说,如果是珠宝店的话,她愿意收下,“至于女朋友,沈先生好好养养那张脸的话,我便……勉强考虑一下。” 沈湛很聪明,轻怔片刻极快释然,将珠宝盒收回放在一旁,戴上眼镜,又是一副清润儒雅的君子模样,对她一笑,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好。” …… 用完晚餐,夜色渐深。 沈湛今天自己开车,将车停在别墅门口。 花晓本就出来的匆忙,只临时在吊带裙外罩了件短衫。 沈湛脱下外套,在花晓下车后,随意披在她肩上,十足的绅士风度。 “进去吧。”他声音淡雅。 “嗯。”花晓转身便朝别墅走。 “花小姐。”身后人低唤她一声。 花晓转头,额头上又被印上一吻。 沈湛目光若有似无朝着别墅里望了一眼,转身款款上了车。 花晓目送着车影消失在黑夜里,懒懒的眯了眯眼,如果没有任务,如果沈湛再单纯些,能来一段露水情缘也是不错的。 脑海中系统声音突然响起【宿主,情爱劳心伤神。】 花晓:“……” …… 花晓走进别墅,懒懒的挺了挺腰背。却在靠近卧室时,脚步顿住。 一点烟火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花晓倒没想到季遇竟然还在,她本以为依照他前段时间的忙碌,他应该在苏荷离开后便消失了呢。 不过,想到她养好的皮囊去安慰别的女人,她丝毫没有心情理会好感度,索性当没看见,直接朝卧室走去。 灯光却在她经过季遇身边时,“啪”的一声打开。 花晓皱了皱眉,脚步未停。 “又是沈湛约你出去了。”季遇随意靠着卧室门口的墙,望着她身上的外套,声音森冷。 花晓理也未理,脱下外套扔在一旁。 季遇紧盯着她的动作,她穿着件黑色吊带裙,外面只罩着一件短衫,勉强遮住裸露的肩头,却隐隐露着胸前那一线性感。 她的肌肤似乎越发白皙了,白皙到不容忽视。 她就是这样,和沈湛一同出去的? “你真以为一个才对别的女人告白过的老男人,会看上你?”季遇眼神乖戾,“以为他对你搂搂亲亲,就是喜欢了?” “他不过就是玩玩你罢了!” 这一次,花晓的脚步顿住,侧头斜睨了一眼他:“就像季先生曾经做的那样?” 季遇脸色一白。 他是利用她最狠的,也是玩弄的最残忍的。甚至……利用完后,连记得都不曾。 如果不是被她接到这里,也许他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曾经接近过一个叫花晓的女人。 花晓嗤笑一声,走进卧室,却在闻到卧室内的味道时动作顿了顿。 除了烟草味,还有细细的女子香水的馨香,和今天在苏荷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微微皱眉,花晓直接走到沙发前,将薄被抱起,转身便要走出卧室。 “你做什么?”季遇凝眉,挡在她面前。 “卧室里沾了别的味道,我收拾一间客房睡。”花晓绕过他,面色无恙。 别墅并不小,一间主卧,一间次卧,三间客房。 主卧是原主父亲生前住的地方,她不愿住,客房很久没人打扫了,她懒。 如今,她倒是不介意收拾一间出来。 季遇阴沉着脸,看着她收拾客房近半个小时。 花晓却仍旧神色平静,只在最后将枕头抱去客房时留了一句:“对了,沈先生和你不一样,最起码,他说要我当他女朋友。” 而季遇,在利用原主那三年,除了刻意的亲近,什么都没有。 没有身份,没有爱情。 第9章 攻略美艳私生子09 季遇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从很早之前,看见那个挡在自己面前、将他护在身后的那个背影时,他便开始不对劲了。 甚至今晨,他本来处理三年前低价买入的一块地皮,她来了电话。这是她第一次给他来电,即便他早已将号码存到她手机里。 本想拒绝的,却不知为何,手按在了接听键上,她慵慵懒懒的一个“喂”,让他猛地意识到,已经很久没听见她的声音了。 这段日子以来,他早出晚归,离开时她仍在睡着,回来时她已入梦。 他们明明每天都见,却好像久未相见。 周围有人唤他一声“季先生”,他才反应过来匆忙挂断,想了想生怕误会般又回了句“在忙”。 却在看见她回复的“苏小姐在我家,状态很不好”时顿住。 不只是看见“苏小姐”三字的惊讶,还有……不悦。 更不悦的,还有她很坦然的便将卧室让给了他与苏荷,离开的潇洒,仿佛……他是个可以被随意让出去的东西一般。 苏荷说,沈湛对她表明了些许心迹;还说沈连城打了沈湛一拳;说沈连城对她发了火;说她没地方去了…… 她说了很多。 季遇望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是怜惜的,可他一遍遍想着的,却是花晓离开时一次头都没回的背影。 和现在她的背影不谋而合——她说卧室沾了旁的味道,去客房睡。 甚至她刚刚声音如幽叹般说:沈先生和你不一样,他可以让我当他女朋友。 眼见客房门就要关上。 季遇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狠戾,他猛地上前,一把将客房门撞开。 “季遇……”花晓凝眉,却没等她说出口,人已经被他抓到床边,死死压在身下。 “你的回应呢?”季遇的气声响在花晓耳边,他嗅着她发间的味道,深吸一口气,浅淡的花香,“花晓,你怎么回应他的?” “什……”花晓刚要反问,系统突然作声【任务目标好感度+20,当前总好感度:55.】 她顿住,望着正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立即了然,缓缓扯出一抹笑:“季先生,我们的关系只是‘我收留了你’这么简单,还轮不到你来管我的私事。” 季遇呼吸一滞,撑起些身子,居高临下望着身下的女人,盯了许久,他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抚着她的脸颊,一点点移到眉心:“除了这里,沈湛还碰过你哪儿?” 别墅门口,沈湛吻了她的眉心,两次。 花晓半眯了下眼睛:“该碰的都碰了,不该碰的……”她声音低哑暧昧了些,“以后也说不定。” 季遇眼神一暗,下秒突然垂首,便要吻住她那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唇。 花晓却蓦地偏过脸,皱眉嫌弃道:“一股烟草味,臭。” “……”季遇动作僵住,一手将她的脸颊偏转过来,狠狠吻住她,似要将她拆吃下肚一般。 这个世上,任何人都可以嫌弃他,他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唯有她不能! 可渐渐的,啃噬变为轻吻,男人喉咙深处隐隐一声喟叹,她比他想象中还要甜一些,唇饱满柔软。 另一手扯着她睡裙的肩带,呼吸都粗重了许多,想要索取更多。 朦胧之中,却望见身下的女人正望着他,双眼平静,丝毫没有情动的迹象。 季遇心中一阵恼怒:“闭眼。” 花晓一动不动。 季遇伸手,想要覆上她的眼睛,下秒,肩却被人轻轻一推。 再反应过来,花晓已经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望着他,而后缓缓凑近到他唇边,气声微喘:“季遇,你又有反应了。” 季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望着逆光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她纤细而曲线毕露,眉眼添了几分欲色,胸口因呼吸之故微微起伏着。 格外诱人。 眼见着她掌握主动,一点点朝自己压来,季遇突然挡住了她的唇,伸手扣着她的后脑,重新将她压在身下:“以后,不准再见沈湛。”他低语着。 “好啊,”花晓躺在床上,应得轻松,就在季遇松了一口气,继续压下来时,她学着他的语气道,“以后,不准再见苏荷。” “……”季遇动作蓦地停住,眼神中的情与欲均数冻结,方才的暧昧都变为冷静。 花晓无趣的挑了挑眉,果然,人啊总是双标,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季先生,”她微微勾了勾膝盖,蹭了蹭身上的男人,看着季遇脸色微变,“一次两次憋着无法释放,对身体不好。” “花晓!”季遇怒目望着她。 “呵,”花晓却突然自嘲一笑,双目幽幽望着他,“苏小姐她,果真这么好?” 话落,她已将季遇推开,理了理垂在手肘上的吊带,朝着洗手间走去。 季遇紧盯着女人的背影,胸口像积郁着一团火,无处发泄,却又空荡荡的,沉闷的疼。 …… 沈家。 沈湛摘下眼镜,静静摩挲着手里的手机,翻看着从花晓手机上复制来的一条条消息。 这么长时间,她只打过一通电话,发过两则信息,给季遇。 电话只有一秒钟,信息是“苏荷在我家”,“状态很不好”。 可她接到过许多信息,同样来自于同一个号码,每次都是简单的四个字:今晚过去。 号码的主人,是季遇。 沈湛眯眼审视着这些信息,每一条都像是“收拾好,今晚去睡你”。 手不觉攥的紧了些,指尖因着用力泛白。 余光瞥到一旁的珠宝盒,他轻怔,打开,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链,正是那晚市中心大荧幕上广告上的那个。 说让她当女朋友,半真半假。她也是半真半假的听的。 可当她真的拒绝了,似乎比想象中要更不悦。 最终,他拿过手机,编辑了一段文字,却在发送键上顿住,而后又将文字一字字删除,只余下“到家了”三字,点击发送。 等了好一会儿,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应。 他却依旧眯眼望着手机屏幕,直到敲门声响起,保姆的声音传来:“沈先生,苏小姐来了。” 沈湛猛地回神,将珠宝盒合上扔在一旁,拿过眼镜戴上,顷刻间气场温和淡雅:“让她进来。” 苏荷的眼圈还红肿着,但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 她站在门口,低低唤了声:“小叔叔。” 沈湛眉心却微微蹙了蹙,苏荷这般唤他,他心无波澜,可是……花晓满眼戏谑、一字一顿这么唤他时,心里的烦躁似乎要克制不住般。 “怎么了?”他起身,走到桌前,声音温和,“连城还在生气?” 苏荷摇摇头,脸颊有些苍白,拿出一盒药膏递给他:“伤口很疼吧。” 沈湛眯眼望着药膏,没有接,也没有应。 “小叔叔?”苏荷越发忐忑。 过往六年,她并非没有对这样文雅谦和的男子心动过,可是……他总是精准的把握二人间的关系,绝不会逾越半步。 而连城,他的感情直接而热烈,他是天之骄子,他冷峻却又在她面前卑微,他可以为了她而顷刻间收购一家公司,也可以因她一句话,饶过好些人。 她因被爱而爱。 这次,沈湛对她第一次越了雷池,他抚着她的眉眼,明明在看她,却又像看另一个人,他说:“荷荷,如果当初……” 如果当初什么,他没说,也没机会说了。 连城进来,愤怒而惶恐的给了他一拳,而他……擦了擦唇角,仍旧从容温和地道了句“抱歉”便离开了。 正如他现在一般。 “抱歉,荷荷,我刚刚走神了。”沈湛笑着,将药膏接了过去,不忘颔首:“谢谢。” 苏荷呆了呆,望着他的神色,明明与平日无二,可是她好像突然看懂了,他眼镜下的那双眼睛幽深冷静,不含情与欲。 “你……记得上药。”匆忙扔下这句话,苏荷转身跑了出去。 沈湛唇角仍噙着一抹笑,只在转身之际,将药膏扔在了桌上,人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别墅外的灯火阑珊,顺势掏出一支烟。 却不知想到什么,又将烟放了回去,走到桌前,拿过药膏,随意涂抹在唇角的伤口上。 余光瞥了眼手机,仍旧安静如常,没有一条消息。 …… 季遇又开始忙碌起来。 他招惹的人多,可狐朋狗友亦不少。 曾经留下的地皮与隐形资产不少,还有当初为了洗白,将数家红灯区酒吧送了人的人情。这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比起生意场上自诩清白的人,总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与义气。 他在黑暗里发家,便能再一次在黑暗里东山再起。 一切,都如他想象般,资产越聚越多。 只是……那个女人。 从那晚二人浅尝辄止的暧昧后,花晓一直住在客房。 她再没有留过一顿饭菜,没有留过一盏灯,即便有时他回去的早,她只当没看见他。 他买了一栋更大的别墅,告诉了她,她也只轻描淡写“嗯”了一声,再不应声。 若是以往,他一定早就搬离出去,可是,他却莫名的不敢。 他曾有过几日不回花晓那边,等着她主动来电,他便会故作为难的回去。 可是没有,一通电话都没有。 甚至,在他第四天夜晚回去时,别墅大门紧锁着,她连门都不留了,最终是他翻墙而入的。 这天,天色阴沉。 季遇正在和几个以前的合作伙伴谈完生意,烟雾缭绕里,他孑然一身坐在那儿,姿态慵懒,说话间却不改往日的凌厉。 可一通电话响起,他随意拿过来看了眼,下刻本懒散的神色立刻紧绷,腰背也挺直了几分。 “喂?”他声音竭力平静,“有事?” “季先生下午有没有时间?”花晓的声音传来,说的随意。 季遇眸微沉,他已经很久没听见她对自己这样说话了,望了一眼面前十几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嗯。” “刚好,”花晓笑了声,“我有事想对你说。” …… 和季遇约定的地点,在市中心的绿意餐厅,时间,两点半。 花晓却在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时,去了城东的别墅区,在一条人烟稀少的马路边,寻了间有落地窗的咖啡厅,坐下,点了一杯咖啡,慢慢喝着。 她来这个世界半年了。 今天,是季遇将要替苏荷挡车祸的日子—— 苏荷和沈连城争吵之际,会孤身一人冲出别墅,在马路上孤立无援时,她给季遇打电话求助。 沈连城终放心不下,追了出来。苏荷却在逃避他时,冲到路中央,在被一辆大货车撞到,匆忙赶来的季遇将她推开了,自己却葬身在车轮下。 她的任务还没完成,季遇便不能死,索性将他支开,不参与这段剧情。 可是,命运的齿轮似乎不是她能掌控的。 比如—— 两点十分,苏荷一人飞快从别墅区里冲了出来,孤零零站在马路边,打了一通电话。 两点一刻,季遇给她来了信息,说他不能按时赴约了。 两点二十五,沈连城的身影追了出来。 两点半整,苏荷冲进马路中央,一辆货车急速驶来,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冲了过来,将苏荷推到了一旁。 花晓面无表情坐在落地窗后,静静拿起面前的咖啡,一口一口缓慢的喝完。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窗外那一场“闹剧”上——惊惶的苏荷,满眼诧异的沈连城,以及倒在地上的季遇。 直到救护车来了,将人载去医院,她方才平静起身,将一张钞票压在咖啡杯下,走出咖啡厅。 马路中央的地上,还留着一滩血迹。 马路边上,站着一个男人,戴着金边眼镜,没有以往儒雅从容的笑,反而紧皱眉心望着她。 “沈先生,您留在我手机里的追踪装置,什么时候能停了?”花晓笑了笑,摇了摇手上的手机。 沈湛没有否认,他的确监听了她给季遇的信息,知道他们今天会见面,终心中不甘,跟了上来。 “不过刚好你在,去医院。”花晓转身便要朝他停在路边的车走去。 “花晓,”沈湛拉住了她,“你不要这样。” “怎样?”花晓挑了挑眉。 “季遇喜欢苏荷,你不该早就知道了吗?”沈湛神色复杂。 “对啊。”花晓点点头,“不过,我还是要去医院。”晚了,怕是来不及救了。 她用力便要挣脱。 “花晓!”沈湛声音倏地紧绷,清魅温润不再,反添怒色,“他根本不值得!” 花晓凝眉望着他,不解其意。 沈湛一顿,最终只道:“……我脸上的伤已经养好了。” 花晓仔细望了眼他的唇角,的确,一点疤都没留。 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情研究美色了:“沈先生,你以为我在为季遇而伤心绝望?”她奇怪望了他一眼。 沈湛轻怔:“你不是……” 花晓眼神冰冷:“我在生气。” 很生气。 有些人爽约也好,不珍惜那条小命也罢,她不在意。 但害她任务无法完成,她绝对、绝对不会轻饶他! 第10章 攻略美艳私生子10 季遇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中浮浮沉沉,浑身剧痛。 他努力想要睁眼,却做不到。 朦胧之间,他仿佛周围无数的声音: “野种!” “私生子!” “你和你妈是沈家唯一的污点。” “抱歉,季遇,我选择连城。” “季遇,我求求你,你帮帮连城好不好,如果进了监狱,他的人生就毁了……” 他如溺水般,伴随着这些声音,下沉,下沉…… 直到—— 洗手间门口,女人俯视着倒在地上的他:“你若是连站都站不起来,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站在厨房门口的女人对着他的背影喊着:“喂,你要不要喝粥?” 如女战士般挡在被重伤的他面前威风凛凛:“就是你们伤的他?” 还有……香肩半露的女人目光如泣如诉:“苏小姐她,果真这么好?” 苏小姐,果真这么好…… 女人的最后一句话幽幽在他耳畔盘旋。 下一秒,季遇只感觉自己唇上一点暖意,如抓到浮木一般,口鼻得了空气,他大口呼吸,眼皮微微掀了掀。 朦胧之间,他仿佛看见黑暗中的那个女人,正在自己眼前。 她的唇,轻轻触着他的唇,如蜻蜓点水,却好像有源源不断的生机灌入自己的身体里。 沉重的身子开始变得充盈,唇上的柔软触感越发明显,那一点点的酥麻,沿着唇角,到达了心尖。 他的心脏,突然不受控的跳动起来。 喉结微动,他忍不住伸手,一手抓着她的手臂,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只想要再近些,再近些…… 直到唇上一痛,被人用力咬了一下,顷刻间有血腥味传来。 女人的声音冷如冰:“松手。” 季遇的手颤了颤,眼前依旧模糊,却更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呵……”女人似嗤笑一声,伸手抓着他的手背,用力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而后,她起身离去,头也未回。 朦胧之中,季遇只望见一个决绝的背影,心脏很痛:“花晓……” 可回应他的,只是房门“啪”的一声被人合上。 …… 医院的走廊永远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花晓缓缓走出重症监护室。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幽幽传来【宿主,任务目标好感度+20,当前总好感度75了。】 “嗯。” 【系统:宿主给季遇口渡生机,算是作弊,在人界使用法术要受罚的。】 “什么惩罚?”许是刚刚用了法术的缘故,花晓有些疲了,声音也懒懒的。 【系统:任务结束后才会通知宿主。】 花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现在说……”话说到一半便停下了。 她看着正站在重症监护室外的男人,他仍旧带着那副金边眼镜,之前的恼怒焦急全数消失,此刻正笔挺站在那儿,望着她,一贯的清魅从容,却唯有薄唇紧抿着。 沈湛。 “多谢沈先生了,”花晓徐徐勾出一抹笑,“让我顺利进去里面,见了季遇一面。” 沈湛眯了眯眼睛,转头,透过玻璃,望见正躺在病床上的季遇,刚刚心跳还很是微弱,此刻心电图却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着。 他看见了方才花晓那般专注去吻季遇的样子,如同救赎。 也看见了季遇回应着她的吻,亦真亦切。 现下,她的唇仍旧红肿着,沾了些许的血迹。 他见过苏荷被沈连城强吻后的模样,心中无波无澜,而此刻,心中澎湃着的是……愤怒。 险些克制不住的愤怒。 可最终,他还是勾唇,如以往般颔首笑了出来,上前一步,站定在花晓面前,伸手轻轻擦去她唇角沾染的血迹:“不客气。”他温和道。 花晓没空研究此刻沈湛眼底的深意,她需要休息,转身便要朝电梯走去。 手腕不知何时被人抓住,沈湛看也没看她,走在她身边。 花晓默默望了他一眼,最终抿唇不语。 沈湛的车就停在门口,这次倒是不见以往的绅士,他率先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花晓刚要上车,手腕一紧,下刻人已经被拽到车上,车门“砰”的一声关闭。 沈湛带着些许暧昧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花晓只感觉眼前黑影一闪,沈湛已经有些发狠的亲了上来。 炽热的吻,夹杂着热烈的呼吸。他微微启唇,不断吮着她唇上的甜美。 花晓眯了眯眼,没有回绝,也没有回应,只懒散的半眯着眼睛,靠着沈湛的身子。 一吻终了。 沈湛的呼吸有些急促,眼镜下的眸子带了几分魅色,手依旧拥着她,任她如猫一般靠在他的怀里。 “这么喜欢他?”不知多久,沈湛的呼吸逐渐平静,声音喑哑温和。 “什么?”花晓不解。 沈湛微顿,一手轻轻抚着她微肿的红唇:“主动吻他,对我连回应都不屑?” “噗……”花晓没忍住,轻笑一声,想要起身,却又被他压下,索性找了个舒适的角度,“我累了。” “……”沈湛同样沉默了好一会儿,“季遇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什么都与连城争,人也不例外。” “嗯?” “他想要的,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习惯了打败连城,证明自己不是污点。他和连城不同,连城有顾忌,他却是拿命拼都不在乎。”沈湛声音清雅,说话间,胸腔在细微的嗡动。 花晓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盯着沈湛的下颌:“沈先生在安慰我?” 沈湛对她温和一笑:“不是。” 花晓同样低低笑了一声,重新靠着他,声音越发的轻:“沈先生,你的人比你的心要暖多了。” 沈湛微顿,许久缓缓道:“上次说的话,还作不作数?” “什么?” 沈湛拉着她的手,抚向自己的唇角,那里被打的伤,早就消失了。 “这个啊……”花晓半眯了下眼睛,“小叔叔,如果当你女朋友,再去勾搭你小侄子,岂不是乱/伦了?” 沈湛拥着她的手一紧,继而低低笑了一声,一手爬上她的唇角:“伶牙俐齿的一张嘴。” 花晓只拧了拧眉,没做反应。 “累了?” “嗯。”花晓低应一声,刚耗了法力,终承受不住席卷而来的倦意,沉沉睡去。 沈湛拥着她,转头望了眼窗外倒退的景。 他待人素来进退有度,唯有她,一眼便直冲冲望进他眼中,横冲直撞的出现。 他对新奇的东西都很感兴趣,包括人。 他享受把一件平平无奇的东西,雕琢成他想要的模样的过程,那很有趣。 然而现在,似乎不只是兴趣了。 …… 季遇在车祸的第二天便醒过来了。 醒来时,除了外伤外,没有任何不适。 好像他经历的不是一起车祸,而只是……走路时摔了一跤般。 耳边,是医生惊呼“奇迹”的声音,以及一声殷切柔软的女声:“季遇,你醒了?”声音微哑,像是哭过了。 季遇缓缓睁眼,一眼便望见苏荷惊喜的眼神。 目光,不自觉朝着一旁望了眼,除了医护,再无旁人。 果然只是梦吗? 他梦见,有个女人在轻轻的亲吻他,明明只是如蝴蝶轻点水面般的浅吻,却比刀刻还深邃的隐在他脑海中。 “季遇,你还有哪里不舒服?”苏荷满眼的担忧,小心问着。 季遇眸动了动:“没……” 却在说出第一个字时顿住,下唇一阵刺痛,像是……被人咬过。 他忍不住伸手触了触,果然……有被啃咬过的痕迹,和梦里一样。 还有手背,梦里死死抓住的手腕,被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开,手背泛着一丝青紫。 那根本不是梦! “季遇,你不要这样,不要不说话……”苏荷仍在低低道着,“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 季遇面无表情望向她,她依旧楚楚可怜,可为何……心里仍空落落的。 他道:“上次,你为了沈连城,求我担下罪名,送我进了监狱,这次,你选谁?” “什么?”苏荷脸色一白,喃喃问道。 “沈连城,还是我?”他望着她,重新问了一遍,问完却满心茫然,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季遇,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你对我很好……” “嗯。”季遇打断了她,“我累了。” 苏荷呆了呆,好一会儿才苍白着脸站起来:“那你……好好休息,”说到此,她抿了抿唇,最终补充,“季遇,对你,我一直是感激且在意的……” 季遇却已经不耐烦闭上眼。 他也不知自己争了这么多年,究竟争到了什么。 沈连城是个前瞻后顾的懦夫,不过就是幸运的、名正言顺的生在了沈家而已。 伸手,不自觉摸着唇角的伤,突然想到了亲吻中,对上的那双冷如冰的眼神。 花晓。 他没有去赴约,她应该生气了吧。 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他缓缓拿过,犹豫了许久,最终拨打了过去。 一阵铃声过后,电话接起。 “喂?”男人清润的声音传来。 “……”季遇攥着手机的手一紧,他拿开手机,确认了一下号码,准确无误。 “晓晓昨晚累了,还在睡着,有什么话和我说吧。”电话那端,声音再次温和响起。 晓晓,昨晚,累了。 “啪”的一声,季遇面无表情将手中的手机砸到墙角,七零八落。 第11章 攻略美艳私生子11 沈湛听着手机另一端“啪”的一声巨响,通话已经挂断。 他垂眸,眼中浮起淡淡笑意,抬头看向此刻正站在落地窗前的女人的背影。 她依旧穿着上次留宿在他这儿的那件黑色吊带睡裙,身材纤细了许多,腰肢如柳,肌肤白皙柔腻,微卷的发披在肩侧,别有一番风情。 沈湛怔了怔,走到花晓身边,声音温和:“在看什么?” “看……原来沈先生家有保姆啊,上次你还说没有。”花晓说着,抬眼望着他。 沈湛低低笑了一声,全然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只将她有些垂落的肩带,绅士的往上整理了一下,而后微微皱眉:“是不是瘦的有些快了?” 虽然,她的瘦丝毫不影响她的性感。 花晓却被他这句话说得眉开眼笑,推开他走到镜子前,仔细打量着镜中的女人。 自从季遇的好感度涨到七十五后,她的身材与颜值也有了质的飞跃。 身后多了一人,沈湛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镜子里,声音依旧清雅:“不想知道刚刚电话里,季遇说了什么?” 花晓侧过脸,打量着自己脸颊的肌肤,应得随意:“不想。” 沈湛轻敛眉目:“他想见你。” “沈先生,”花晓不无扫兴的望着他,“你一定要在我高兴的时候,提这种事?” 沈湛微怔,继而轻笑出声:“那就提点让你高兴的事。” “嗯?” “明晚,有个晚宴,陪我一起参加吧。” 花晓皱了皱眉,兴致缺缺:“并不想……” 话却戛然而止。 沈湛手中的手机屏幕上,正是一本电子时尚杂志的周年封,上面那套高定黑色晚礼服美的惊艳夺目。 “我想,这件晚礼服一定很称你。”沈湛道。 花晓点点头:“真巧,我也这么觉得。” …… 沈湛的眼光果然不是一般的好。 黑色晚礼服衬的花晓如今柔腻的肌肤更加白皙,露背的设计添了几分性感,神秘而典雅。 晚宴在八点开始。 花晓挽着沈湛出现时,还引起不小的动静。 便是晚宴的主人陈太太都亲自来迎,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看向花晓:“沈先生,这位是……” 沈湛笑,似是故意的睨了花晓一眼:“一个朋友而已。”他道,这话不假,是她亲自拒绝的他。 花晓自然知道沈湛的心思,不过今天是她穿到这个世界最美的一天,她甚至能察觉到四处隐隐看过来的目光,因此,她不仅毫不在意,反而笑的欢喜。 沈湛方才升起的淡淡的得意顷刻消失,不悦的抿了抿唇,再抬首却又是那个温和的他:“我去和宴会主人打声招呼。” 话落,人已朝着那聚满权贵的男人堆里走去,似乎笃定了她一人应付不来这场合。 花晓耸耸肩,环视四周。 宴厅倒是气派,处处豪华若梦。 没想到,转头便碰见了迎面朝她走来的苏荷,她穿着件白色礼服,纯洁的紧。 花晓微微皱眉,待看见那权贵里的沈连城时,心中了然。苏荷大抵是和沈连城一起来的。 “花小姐,”苏荷已站定在她跟前,“你变了好多。” “谢谢。”花晓笑开,对于样貌上的夸奖,她一向照单全收。 苏荷顿了顿,轻咬朱唇,好一会儿方才下定决心道:“花小姐,季遇……想见你。” “哦?”花晓礼貌反问。 “我听医生说,昨天开始,他就没吃东西,”苏荷脸色白了白,“他是为了救我才弄成这幅样子,我欠了他许多。花小姐,我希望你能代替我,陪在他身边,这也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花晓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没有言语。 “况且,”苏荷迟疑了一下,“小叔叔他……并不是你所看到的表面那样,他不会喜欢上一个人的……” “苏小姐用什么身份对我说这番话呢?”花晓打断了她。 “什么?”苏荷不解。 “苏小姐作为拒绝过季遇和沈湛的人,以什么身份要我离开沈湛,代替你照顾季遇呢?”花晓干脆将话挑明了。 苏荷却僵住了。 刚刚,她看着花晓挽着沈湛的臂弯走进来,灯光仿佛一瞬聚在他们身上。 一个典雅中带着些许娇媚,一个温和里添了少许疏离。 她竟有一种……很登对的感觉。 可是,她却觉得心慌。 她从来都活在几人无言的纵容里。 然而,季遇那天在病房不耐烦的眼神,此刻小叔叔添了几分真实的笑意,还有最近她与连城之间的几次不愉快,都让她害怕。 害怕失去这些偏爱。 “苏小姐,人在蜜罐中待久了,在空气里待一会儿便觉得苦不堪言,”花晓笑了笑,“不过,总会习惯的。” 转身她便要离去,却又突然想到什么,目光朝着总若有似无望向这里的沈连城睨了一眼:“沈连城沈先生,看起来真的很在意你。” 这次再没回头,直接走到宴厅最里面,边走心底边问:“季遇两天没吃饭了?” 【系统:是的。】 “还活的好好的吧?” 【系统:我本打算明天再告诉宿主,任务目标生命体征过弱。】 花晓:“……” 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从过往侍者手中的酒盘中拿过一杯香槟,随意喝了几口,冷静了下心神。 看来,还要快点完成任务才是。 一旁,突然一人对着她吹了声口哨。 花晓转头望去。 一个二十一二岁样的男孩站在那儿,穿着件黑色燕尾服,却不见半分优雅,反而痞里痞气的,模样像个花美男:“姐姐长得真美。” 花晓眼睛一亮,本郁结的心思开阔了不少,晚宴倒是不乏请来的明星鲜肉:“弟弟嘴可真甜。” “姐姐,我看那个沈湛,到底是年纪大了不解风情,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啊……”男孩走到她跟前,眯眼一笑,“竟然让这么美的姐姐自己站在这儿……” 花晓颔首,望着凑到自己跟前的娃娃脸,一时手痒,便要上前捏一捏:“是啊,还是年轻有活力的……” 话没说完,手腕便已经被抓住了。 她皱眉,正看见沈湛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花小姐,又在招惹人了?” 花晓遗憾的望了眼那男孩,却没等多看一眼,抓着手腕的手突然一紧。 沈湛却变脸般清雅一笑:“天色不早了,该离开了。” 花晓疑惑:“沈先生,这才九点而已……” 沈湛却不等她说完,抓着她便朝出口走着,脚步比起平时,快了些许。 …… 回程的房车上很安静。 花晓没有喝太多酒,身上只沾染了些许酒香。沈湛却喝了不少,正微微揉着眉心,不知在想着什么,便是一贯的笑都消失了。 “刚刚那个男孩叫什么?”花晓整理了一下肩侧的卷发,随意问着。 沈湛抬眼望了她一眼:“怎么?看上了?” 花晓笑了笑:“还好,有眼光又长得可可爱爱的……” 沈湛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余下的话,花晓最终吞进肚子里,无奈的摇头轻叹一声,上前倾了倾身子,把他的眼镜摘掉:“真的喝了那么多酒?真不习惯不笑的你……” 手,刚要抽回,却被人抓住了。 沈湛看了眼她手中的眼镜,突然开口:“年轻有活力,很好?” “什么?” 沈湛抿了抿唇:“我老了?” 花晓一愣,而后突然前仰后合的轻笑出声,她本以为沈湛是因为什么生气,原来是因着年龄。 沈湛终是被她笑的恼怒了几分,上前将她拽到自己这边的座椅上,唇一压,便堵住了她余下的笑声。 花晓依旧老老实实靠在他怀里,承受着这夹杂着暗恼与酒香的吻。 待吻够了,二人气息都有些急促起来。 花晓听着耳边“砰砰”有力的心脏跳动的声音,突然开口:“沈先生对朋友都这么热情的吗?” “什……”沈湛一僵,继而反应过来,她回应的是刚刚他在陈太太面前说她不过是“一个朋友而已”这句话,眼中微喜,“吃醋了?我倒还可以更热情……” 花晓笑出声来:“那还是把更热情的留着给旁人吧,我有些累了,明天还要去医院呢……” 沈湛眼中刚升起的喜色顷刻消失,脸色随之阴沉了几分:“不是说不去?” “只是说‘去医院’会让我很不高兴,不是不去。”花晓纠正道。 “这么舍不得他?”沈湛执意问道。 花晓从他怀中探起身:“沈先生,你说过,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价值的,包括人。而季遇于我,就是价值本身。” 沈湛指尖微顿,他那晚说这句话时,她的价值于他,仅值一条项链而已。 …… 隔日,医院。 “季先生,昨晚的晚宴,你猜我看见沈湛带了谁?”齐严脸上带着恭维的笑,站在季遇病床前,说的小心翼翼。 季遇重新振作后,不少游走在灰色地带的生意像是突然有了主。其中更不乏有前来巴结之人。 齐严曾招惹过季遇,如今见他俨然有东山再起的迹象,又听说他车祸入院,匆忙前来示好了。 只是季遇始终紧绷着脸色,因着受伤和几日未进食的缘故,他的脸色苍白,两颊痩骨突兀,眼眶微有凹陷,整个人颓了不少。 这几天他唯一做的一件事,便是让齐严重新买了一部手机。 他时而看看门口,时而又看一眼手机,对齐严说的话,没有半分兴趣。 “你瞧,季先生,我还拍了照片了,你绝对不敢相信……”齐严将手机拿到季遇跟前,陪着笑,“你看看这女人,眼熟吗?”他两指将女人放大。 季遇不过随意扫了一眼,而后目光陡然顿住。 眼熟吗?当然眼熟。 纤细有度的身材,性感的晚礼服,还有那粲然又带着几分虚无的笑。 花晓。 她正暧昧的挽着沈湛的臂弯,听着沈湛垂眸对她低语着什么。 这张照片,抓拍的很好,刚巧有一束光打在二人身上。 很刺眼。 没空来看他一眼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身边过的好好的。 “季先生,这不就是曾经跟着你的那个女人吗?”齐严嘿笑了一声,“虽说换了身衣服,白了瘦了变漂亮了不少,不过说到底,还不是被您玩过的。他沈湛如今也只配玩您剩下的……” 话,戛然而止。 齐严惊恐望着季遇阴鸷的目光,眼角还带着几分赤红,脸色阴沉着,他一时住了口。 却在此刻,病房外的走廊,隐隐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下秒,病房门被人缓缓推开。 女人穿着件露肩的长裙,站在门口处。 齐严望了眼手里的照片,又看了眼门口,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想到那晚这个女人轻飘飘一脚就把他踩骨折,心里突然生出几分后怕来。 季遇始终目光死死盯着站在门口的女人。 三天,整整三天。 没有消息,没有电话,如人间蒸发一般。 而今,她就站在那儿,面容姣好,只是很快,她望着他,眉心紧皱,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你怎么变成这幅鬼样子?” 第12章 攻略美艳私生子12 花晓看着季遇那张原本惊艳如毒罂粟的脸,此刻如被霜雪打蔫的枯花一般,心底便一阵阵痛。 他看起来便像是外伤没按时上药、久不进食导致的,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她本该早餐时来的,能补一点营养是一点。 可没想到出门时碰见了沈湛。 他拦在门口望了她好一会儿,才神情温和的问她道:“走了?” 花晓笑:“是啊。” “去医院?” “嗯。” “……”沈湛又沉默了许久,才慢慢让开挡在门口的身子:“一路顺风。” “好。” 话落,头也不回的往医院来,却还是迟了些,已经十点半了。 齐严双目圆睁瞪着花晓,昨夜晚宴上灯光作祟,他觉得这个女人变美了不少,而今,她未施粉黛,可那张脸竟依旧像会发光一般:“你,你……” 花晓歪头,那晚夜色深沉,如今一看,这个齐严倒是一副小白脸的模样,勾唇一笑,她朝他走了两步,目光随意睨了眼他的手臂,可惜道:“上次,齐先生的手臂应该很疼吧?” 齐严飞快捂住自己的右臂,脸色微白。看了眼病床上自这个女人出现、目光就一直没动过的季遇,终默不作声的走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二人。 花晓遗憾的耸耸肩,望向季遇挑了挑眉:“我有那么可怕吗,把他吓得落荒而逃?” 季遇依旧死死盯着她,眼角赤红,他看着她样貌越发惊艳,如同抽离长开一般,明明还是她,却眉目含情,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诱人的慵懒。 “嗯?”见他不言语,花晓朝病床走了两步,靠近了几分。 季遇的声音如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也许,他是受不了你饥渴的眼神。” “那季先生呢?”花晓微微弯腰,凑近到他眼前,“季先生受不受得了?” 女人身上带着一股幽香,蛮横的钻入季遇鼻下,他呼吸一滞。 “噗……”花晓却没等季遇回应,已经直起身子笑开,“抱歉,季先生,面对你现在的这张脸,我真的说不出调情的话了。” “花晓!”季遇脸色一变。 他忘不了她几次三番用过分着迷的眼神望着他这张脸的模样,这样的女人他见的多了。可是……他从没见过,只望着他这张皮,对他的其他毫无兴趣的女人! “你气什么?”花晓声音逐渐淡了下来,“一个借住在我家、吃我用我的男人,为了另一个女人,英雄救美,连命都能舍……” “季先生,你的爱情还真是伟大!” 季遇神色轻怔,最终抿唇不语。 花晓却已经收回目光,看向床头柜的保温盒,她提了提,沉甸甸的:“听说季先生这几天一直不吃饭,不上药?” 边说,她边随意将保温盒打开,参粥小菜,还冒着热气,看来是今晨刚送来的。 季遇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动作。 不是不吃饭,只是没有胃口。 更不是不上药,而是……有一个女人,总是满眼歆羡的看着他的身子,他想,她既然这么喜欢这个身子,总不能……真的不管它。 花晓已经将粥盛到碗里,坐在床边,拿过汤匙搅了搅,舀了一勺凑近到季遇唇边。 季遇仍旧一动不动,垂眸望了眼面前的粥,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 “张嘴。”花晓皱了皱眉。 季遇盯着她许久,最终就着她的手,将粥喝下。 粥还有些烫,可是他什么也不说,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花晓喂的极有耐心,只是在一碗粥将要见底时,她蓦地开口,道的随意:“季先生这招苦肉计很管用……” “咳咳咳……”季遇突然如被呛到般,咳嗽了几声,脸色微红,倒了有了几分神采。 “这么激动?”花晓挑眉,抽了张纸巾,擦拭着他的唇角。 季遇身躯僵住,任由她擦着。 花晓却继续道:“这苦肉计用的啊,让苏小姐很心疼你呢。” 季遇方才神色间的不自在顷刻消散,眉心轻蹙:“什么?” “苏小姐让我来看你的,”花晓笑了笑,“她可是一直很担心你,还要我代她照顾你。” 代苏荷来照顾他。 季遇呼吸一紧,本就脸色苍白,眼下双眸幽暗,更显阴翳:“来医院,是因为苏荷?”他一字一顿,身躯紧绷。 “不然?”花晓挑眉,将纸巾扔在桌上,还要再喂。 季遇却死死盯着她,薄唇紧抿,再不喝一口。 花晓也不在意,只将汤匙放回碗中,抬眸回望着他:“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最近苏小姐正和沈连城闹别扭,还没有和好的迹象,刚好你可以趁虚而入。” 季遇睫毛抖了抖,只感觉自己心被重物钝钝击了一下:“花晓,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花晓凝望着他的眸,随后目光微微往下,望了眼他颈部显而易见的外伤。倒像是当初他刚出狱的时候,那副惨兮兮的模样。 她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 季遇喉结微动,却并未如出狱时那般阻拦。 花晓的手顺着他的伤口慢慢下移,移到他的腹部,而她凑近到他跟前,低声道:“季遇,为了苏小姐,你连命都可以不要,怕是很在意吧?” 季遇一滞。 花晓突然低笑一声:“你也不必否认,在意就是在意,你的行动是骗不了人的。” 话落,她收回手,便要站起身,手腕却被人飞快攥住了。 季遇抓着她纤细的手腕,力道极大,似乎唯恐她消失一般——如同,他昏迷时,在黑暗中攥住的那个手腕,一模一样。 “季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花晓偏首。 “……”季遇抿唇,一言不发。 花晓等了好一会儿,他不言不语,好感度也没有任何增加,最终不耐,伸手覆上他的手背。 季遇手一顿。 花晓笑了笑,缓缓抓着他的手指,便要一根根掰开。 “你还要再挣开一次是不是?”季遇突然抬头,双眼泛红。就像昏迷中,他的手指被一根根的掰开一样,他却只能无能为力的望着那个女人离开。 花晓一愣,继而明了自己给他口渡生机时,他果然是有意识的:“既然你还记得,那么……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她望向他抓着自己的手,补充道,“还是两次。” 另一次,是齐严那次。 季遇指尖冰凉,问的阴戾:“所以呢?救命恩人?需不需要以身相许?”明明语气乖张,却偏偏眼神认真的吓人。 花晓终于侧过身,正视病床上的男人:“季遇,你因为保护别的女人,把我养好的身子折磨的这么狼狈,凭什么觉得,我还会要你?” “……”季遇唇色越发苍白,静默不语。 “啪嗒——”却在此刻,病房门被人徐徐推开。 一人站在门口,只穿着一件白衬衣,袖口处微微挽起,西装随意搭在小臂上,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样,唇角噙着一抹笑。 金边眼镜下,本温和的眸,在看见病房里二人交握的手时,微微一紧,却很快恢复从容。 “沈先生?”花晓皱眉,她倒没想到,沈湛竟然会跟来。 “你来干什么?”季遇脸色阴沉,想到晚宴上二人暧昧相携的那张照片,目光阴冷。 沈湛颔首一笑,声音清润柔和:“刚好路过,探望一下病人,顺便接你回去。” “路过?”花晓挑眉,显然是不信的。 沈湛目光微闪。 自然不是路过。 他想到今晨的事。 花晓一贯随意,扬言要睡“美容觉”,从不许任何人吵醒她。 可是今天,她却特意定了闹钟,起了个早。 因为季遇。 本来与她就是利用的关系,即便那点感情比兴趣要多一些,却也并非刻骨铭心,然而,见她这么重视和季遇的见面,心里突然就阴翳下来。 状似随意的挡在门口,可身子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紧绷:“走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无波。 她总能看出他隐藏着的思绪,可今天,却是看也不屑看,只不断盯着时间,胡乱点点头:“是啊。” “去医院?”明明清楚,却还是又问了一遍。 “嗯。”果然得到的又是毫不在意的回应。 他恼怒她的随意,明明昨晚还老老实实靠在他怀中,与他耳鬓厮磨,今日便冷淡如白水。 他更恼怒的是自己的恼怒! 他并非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也不是没有过女人,犯不着在一个女人身上浪费功夫。 所以,他侧身,让开位子:“一路顺风。” 却又让的不彻底,开着车,晃晃荡荡终还是来到医院楼下,满脑子想的,全都是上一次在重症病房,她那般动情亲吻季遇的画面。 与在他怀中,从不回绝却也绝不回应的态度,大相径庭! 最终,走上楼来,果然看见这拉拉扯扯的二人。 沈湛回神,回视着花晓的眼睛:“‘路过’是随便说说,‘接你’是真。” 花晓淡笑,刚要应些什么,脑子里系统突然作声【任务目标好感度+5,当前总好感度:80.】 她轻怔,看了眼季遇铁青的脸色,继而了然,笑出声来:“好啊,刚好我也探过病人,该回去了。” 话落,她便要将季遇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拿下来。 季遇手飞快紧了紧。 “季先生还有话说?”花晓问。 “……”季遇却始终沉默。 花晓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只言片语,她眯眼笑道:“难道季先生爱上我了?” 季遇睫毛一抖,抬眼望着花晓,突然想到她曾对他说过一句话: “我会让你爱上我,然后再重重伤害你。” 本抓着花晓手腕的手力道减小了,良久,他彻底松手。 花晓皱眉望着他松开自己的手,八十的好感度,他竟然放手的这么轻易?她不禁有些怀疑起自己的魅力来。 “走吧。”一旁,沈湛缓步上前,一手虚揽着她的腰身,余光望了眼病床上的男人,此刻他正紧盯着他。 花晓颔首,跟在沈湛身侧朝门口走去。 “花晓……”身后,季遇的声音突然传来。 花晓脚步顿住,没有回首。 “……”可季遇却再次安静。 沉寂了好一会儿。 沈湛蹙眉,她对自己,从没这么耐心过,想到她第一次住在他那儿,二人提及“负责”一事,她曾对他说,选季遇,是因为“季遇长得好看”。 “现在,谁更好看?”似是刻意般,沈湛转眸问道。 花晓眸光微动,扭头望了他一眼,终无奈道:“好吧,现在是你。” 病房门一开一关,二人已经离去。 …… 季遇坐在病床上,手紧攥成拳,双目猩红。 “我会让你爱上我,然后再重重伤害你……”女人的声音,如魔音绕耳一遍遍响着。 她是故意的,那个女人,是故意的! 照顾他也好,对他好也罢,都是刻意而为之! “季先生,您没事吧?”齐严小心翼翼从门外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放药的方盘。 季遇抬眸,阴鸷的目光毫不留情望向门口。 齐严顿时惊的一身冷汗:“我……我现在就走……”话落,转身便要离开。 “慢着。”季遇突然开口,眼神死死的盯紧那个方盘,许久,紧攥的拳颓然松开,他声音微哑,“把药留下。” “好,好的。”齐严匆忙走到床头柜,将药妥帖放好,“这是治您身上伤口的,这是除疤的……” 季遇目光从那个除疤的药膏上一扫而过。 “季先生,您还需要什么?”齐严小心翼翼问道。 “……”季遇又静默了好一会儿,最终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 “好的……”齐严习惯性附和,却在听清时满眼诧异,声音都高亢了几分,“什么?” “去买!”季遇沉声命令道。 “是。”齐严飞快转身,走进电梯时,脚步都还有些虚浮。 他应该没听错吧,方才季先生最后说的是…… “面膜!” 第13章 攻略美艳私生子13 沈湛开车极快,目不转睛望着前方。 从医院出来,他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敛,却始终一言不发。 花晓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借着手机屏幕,打量着自己如今的样貌。季遇的好感度已经升到八十,她和最初相比,也该是脱胎换骨的变化了。 只是手机屏幕终究模糊,她看的不甚清晰。 车速突然降了点,花晓的身子忍不住朝前冲了冲,她微微皱眉,扭头不悦看着驾车的男人。 沈湛依旧不分她一点儿目光,车速却平稳了许多。 花晓继续打量着自己的眉眼。 不知多久。 “当我女人吧。”沈湛的声音突然在狭窄的车内响起。 花晓拿着手机的手一顿,转头望过去。 平日里见惯了温和的他,如今他衬衫随意的挽着,一手抓着方向盘,竟有一股慵懒气。 他依旧目视着前方,仿佛刚才什么话都没说一般。 花晓渐渐收回目光:“这话,沈先生已经说过了,我也已经回应过了。” 沈湛抿了抿唇,纠正道:“不是女朋友,是女人。” “嗯?”花晓不解。 “表面意思,只是女人而已,除男欢女爱外,各不相干,随时叫停。”沈湛淡淡解释道。他不喜欢情绪被人操纵,可是事情似乎越发朝着他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 开始在意她的一举一动,会为她更在意别的男人而不悦,甚至……第一次想将一个人据为己有。 那就得到吧,也许到手了,便会发现不过如此。 “各不相干?”花晓玩味般重复这四个字,“也就是……露水情缘,玩玩而已?” 沈湛攥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明明……的确是这个意思,可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却很刺耳! “沈先生对几个人说过这句话?”花晓声音懒懒的,一手撑着车门,歪头打量着开车的男人。 沈湛沉默良久:“……你是第一个。” 花晓笑了出来:“我喜欢当第一个。” 沈湛微怔。 花晓突然朝他凑近了些:“沈先生,你该不会……也爱上我了吧?” “吱——”一阵刹车声传来,轿车倏地停下。 沈湛抓着方向盘,薄唇抿成一条线,全然不见方才的随意,目光紧盯着前方。 许久,他缓缓发动车子,将车停靠在路边。 转头,他看着身边正对他笑的肆意的女人,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她的皮肤似乎越发白皙柔腻了,眉目间像含着水波一般多情,却又像隔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楚。 她像只猫儿一般,顺从的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蹭的他痒痒的。 下秒,他垂首,任由气息彼此缠绕着,而后,他覆上了她的唇,只是贴着,再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没有闭眼。 花晓也是,始终睁着眼望着他。 他们都冷静的不像是正在接吻的男女。 “……不是。”许久,沈湛离开了她,吐出这二字,声音微哑。 花晓挑了挑眉,她知道,他在回应她上一个问题。 “花晓,”沈湛贴在她的耳畔,气声喑哑,“我早已过了谈那些情情爱爱的年纪。” 花晓目光徐徐从他的眼尾一扫而过,惋惜的摇摇头:“是啊,真可惜。” 沈湛手一僵,最终惩罚般捏了捏她的脸颊:“所以,你答应了?” 花晓笑了笑:“当你女人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你,”沈湛望着她,见她始终沉默不语,复又补充一句,“包括那些顶奢杂志上的衣服珠宝。” 花晓眼一亮:“好啊。” 沈湛脸色沉了沉,他只觉,她想当的,只是那些衣服珠宝的女人。 可她终究答应了下来。 …… 夜幕降临,沈家。 花晓静静坐在梳妆台前,打量着镜子里的女人。 刚洗过澡的长发还潮湿着,披在身后,脸色也被浴室的水雾氤氲的泛红。 比起最初那又黑又壮的身子,如今的这具身子可以说是尤物了。 她扯了扯肩上的黑色吊带,微微侧了侧身子,身材更是凹凸有致。 【系统:咳咳,宿主注意影响。】脑海中,系统假咳一声。 花晓不甚在意的耸耸肩:“你一个连雌雄都难辨的系统,能有什么影响。” 【系统:……】最终,它默默转移了话题【宿主为什么要答应沈湛?咳咳,你应该专心攻略目标才是。】 “沈湛这种人,不会轻易对一个人产生多浓郁的感情的,”花晓声音极轻,“他对我有情愫是真,可是,‘露水情缘玩玩而已’也是真。” 至于季遇,虽然他对她已有八十的好感度,可最后二十,才是最难的,因为喜欢与爱的区别,太大了。 她缓缓从梳妆台前站起身,走回到床边。 此刻方才看见,手机上竟多了两通未接来电。 季遇。 想了想,她回拨了过去,人也习惯性的走到落地窗前,推开窗子,看着窗外的灯火阑珊。 铃声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她微微皱眉,刚要将手机放下,屏幕却在此时亮了起来。 “喂?”她接起。 “……”电话那边却一阵静默,只隐隐能听见几声呼吸声。 花晓顿了顿:“季先生,这么晚了,有事吗?” “……你在哪儿?”季遇终于出声了,只是比起往常来,他的声音低沉了不少。 花晓环视四周,却在望见窗外时微微一顿。 楼下,沈湛正朝着这边走来,双眸始终紧盯着她这边。今天将她送回沈家后,他便重新回了公司。 花晓笑了笑:“在卧室,准备睡了。”话也不错,只是,在沈湛为她提供的卧室而已。 “……”季遇又一次沉寂下来。 花晓拿着手机,同样没有作声。 “啪嗒”一声,房门被人推开,沈湛的步伐有些急,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清润温柔:“头发还湿着,怎么就站在窗前?” 话虽这般说,他的目光却始终紧盯着她手中的手机。 电话那端,季遇本有些粗重的呼吸声顿了顿,好久,竟平静了下来:“花晓,我在你别墅门口。” 而后,通话已经挂断。 花晓愣了愣,目光沉静看了眼手机屏幕,不过几句话而已,通话时长七分五十八秒。 沈湛手中拿着一块干发巾,走上前来,直接将她手中的手机抽走,扔在床上,而后替她擦拭着发尾还在滴着水珠的长发。 花晓半眯了下眼睛,依旧看着窗外,任由他擦着。 “在想什么?”身后,沈湛的声音徐徐传来。 花晓没有作声,她只是突然想到,曾经,原主也在季遇公司门外等了许久,却只等到……季遇拥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很是亲密。 她不回应,沈湛也不恼,只是过了好一会儿,他将干发巾放在一旁,状似随意问道:“谁的电话?” 花晓回神,扭头正好对上沈湛的眸,而后突然低笑出声。 沈湛皱了皱眉。 “沈先生,‘露水情缘玩玩而已’。”花晓“好心”提醒,今早还说“除了男欢女爱,各不相干”,而今问的这么清楚? 沈湛目光一紧,盯了她好一会儿,最终垂眸,再抬起,人已恢复平静:“准备怎么玩?” 花晓笑意渐深,怎么也不相信这么不正经的话,如今被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出。 “沈先生想怎么玩?”她挑眉。 “……”沈湛的目光从她的肩头一扫而过,眼神幽暗了些许,喉结微动,却最终转开了眸,“改日吧。” 花晓一顿:“这个‘日’,是名词还是动词?” 沈湛呼吸凝滞了一瞬,终伸手,抚了抚她的唇角:“牙尖嘴利。” …… 季遇天亮时回了医院。 准备好的药与面膜,已经被端端正正的摆放在了床头柜上,很好笑。 他应该是疯了。 明明知道对花晓而言,一切也许只是一个赌,一个让他爱上她的赌,却还是像个神经病一样,在她的别墅门口等了一整夜。 头有些痛,他凝眉,坐在病床上。 莫名其妙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最初被花晓接走,听着她叫他“废物、残废”,他心里只想着,终有一日,他要让她在这个城市再也混不下去。 靠着这么一点怨气,他竟然硬生生撑了下来,可是……心思却不知何时开始变了。 从想要报复,变成了不忍。 他自小生活在孤儿院,登上过金字塔尖,也跌入过谷底。想要东山再起的那段日子,并不容易。 可是,每每回到她的别墅,看着留着的门,亮着的灯,锅里的粥,还有……躺在沙发上的女人,就觉得总能熬下去,熬到重新站在顶峰。 苏荷是他的执念,不只是情感上,还有……对打败沈家的执念——他没依靠过沈家任何,却被沈家视为污点。 所以,他替苏荷挡了那起车祸,就是为了让沈家永永远远都背负着他这个污点的债;让沈湛和沈连城无声纵容的苏荷,这辈子都会记得一个叫季遇的男人。 然而,却后悔了。 黑暗笼罩他时,他想的却是那个厨房里熬粥的背影,并不纤细,却很温暖。 他永远不能将这些话说给花晓听的,若是她听了,怕是会一挑眉心望着他:“并不纤细?你是说我壮咯?” “呵……”季遇轻笑一声,缓缓拿过床头柜的药膏,一点点抹着身上的伤口。 很痛,却也足够让他清醒。 “叩叩——”却在此时,病房门被人敲了敲。 季遇抬头,正看见西装笔挺、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站在门口,他嘴角噙着的那抹笑,像极了一个老狐狸。 沈湛缓缓走到病床前,眼镜下的眸子疏而有礼:“季先生。” 季遇面无表情的将药膏收起,理也未理。 沈湛眸光微沉:“或者说,我该叫你一声‘小侄子’?” 季遇头也没抬,声音冷淡:“不用在我面前装叔侄情深。”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沈湛不简单,带着眼镜从来不是斯文,而是掩盖过于无情的心。 沈湛沉默片刻,许久扶了扶眼镜,声无波澜:“你想要什么?认祖归宗?或者属于你的沈家的股份?”他说得很随意。 季遇微顿,抬头讽笑一声,反问道:“你想要什么?” “跟花晓断了,”沈湛并不遮掩来意,“只要你和她断了,你想要的,我都能帮你处理好。” 自大又狂妄的语气。 季遇冷笑一声:“你,凭什么?” 沈湛的声音很是平和:“花晓已经和我在一起了。” 第14章 攻略美艳私生子14 病房内,一片死寂。 季遇身子一顿,胸口如被巨石砸了一般,沉闷闷的痛。 许久,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沈湛跟前,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沈家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这个男人。 温和的外表,冷血的作风,沈连城尚会因着求饶而心软几分,他却总能笑着看着一个个公司消失。 这个人刚刚说,花晓和他在一起了。 季遇的眼神阴鸷下来,像过往数年浸润在见不得光的地下、黑入骨的冷冽,纵肆着他本就极端的乖戾。 却又偏偏笑了出来,如淬了毒的冰:“沈湛,听说你对苏荷表白,被沈连城打了?” 沈湛眼镜下眸光微动,并未言语。 “呵……”季遇冷笑一声,突然伸手,一拳死死打在沈湛下颌,“你,沈连城,沈家,一定要把我的东西一样一样全夺走才罢休?” 沈湛身形趔趄了一下,倒在后面的沙发上,眼镜也掉在一旁。他随意擦拭了一下唇角,手背上蹭了一片红。 站起身,他拿过纸巾将手背上的血迹擦去,捡起眼镜,却没戴,只随意挂在胸前的口袋上,目光凉薄盯着季遇:“我曾对花晓说,做长辈的不能和晚辈一般见识。” 季遇的双眸仍旧猩红一片。 “但现在……”沈湛低笑一声,凉薄久了,他都要忘记这种感觉了,骨子里的血都开始热起来。 下秒,他突然挥拳朝着季遇还击过去。 季遇有伤在身,躲避不开,朝病床倒去。 “季遇!”门口,却突然传来一声女人娇弱的惊呼声。 一抹白影朝着倒在病床上的季遇跑了过去,扶着他:“季遇,你没事吧?”话落,目光谴责朝着背对门口的人影望去,“你为什么打……”声音戛然而止。 “小叔叔……”她低声呢喃。 总是温和的小叔叔,现在却如变了个人般,站在那儿,明明模样没变,可是……那双眼却无情冰冷。 沈湛沉了沉眸,将眼镜拿出,戴上,对苏荷微微颔首:“来的刚好,照顾着他些,免得再麻烦别人。” 话落,转身便要走出去。 走廊却传来一阵高跟鞋与地板碰撞的脚步声,清脆又随意。 沈湛一怔。 穿着黑色半肩长裙的女人,款款走了进来,曲线纤细,肤若凝脂,鱼尾裙摆随着她的走动,一步一摇。 她的手中,还拿着一个和长裙极不搭的保温盒。 似乎没想到病房内这么多人,花晓一愣,目光飞快在几人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苏荷正小心扶着季遇的手上。 季遇手臂僵住,几乎下意识的挣脱。 苏荷双眸轻怔,继而轻咬朱唇,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手心。第一次,季遇对自己避若蛇蝎。 花晓却已经自若的收回目光,望向一直看着自己的沈湛,耸耸肩:“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 沈湛喉结一紧,生生咽下一口血水,走到她跟前,目光从她手中的保温盒上扫过,声音温和:“不是说要睡美容觉?” 花晓眯眼笑着反问:“不是说要去公司?”说到这儿,她看着他唇角的红肿,声音有些幸灾乐祸,“又被打了?” 沈湛捏了捏她的脸。 花晓转头看向季遇,比沈湛好不到哪儿去。 “真是糟蹋了老天给你们的好皮相,”她遗憾着摇摇头,走上前,将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还怕你把自己饿死,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却在看见上面的药膏和面膜时微微挑眉,抬头朝着季遇望了一眼。 后者始终在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花晓勾唇低笑一声。 身后沈湛皱了皱眉。 花晓却已经转身,走到他身边,挽着他的臂弯:“既然这儿已经有人了,那就走吧,把这张脸先养好。” 沈湛唇紧抿,低头看了眼她挽着自己的手,感受着娇软的身子靠在他身侧,隐隐嗅着她发间的幽香,终没说话,转身便走。 “沈湛。”身后,季遇的声音传来。 沈湛脚步停下。 季遇冷道:“你这种人,虚伪又冷血,会有感情吗?” 花晓挑了挑眉,没想到,沈连城都看不透的这个自家小叔,季遇看的这么透彻。 沈湛微顿,头也未回:“的确比不上季先生情深义重,对心爱之人能舍命相救。” 语毕他已抓紧花晓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 病房门关上。 苏荷已经起身,站在床边,看着病床上神色阴戾的男人,越发觉得他陌生了。 他眸中翻滚的恨意与怒火,似要把一切燃烧殆尽般,眼眶赤红一片,却偏偏面无表情。 “季遇,你不要这样……”苏荷声音很低,小心翼翼。 季遇却未曾收敛半分乖戾,他本就生于污浊,脚下踩着的是利用过的无数人。他曾厌恶自己的过去,竭力想撇去过去的肮脏。 可是,有一个女人在见过他最狼狈的模样后,漫不经心地说“你这具身子,我想养好”。 在他告诉她,自己已经黑到骨子里的时候,她也只淡淡一句“没事,你脸白”。 可是现在,她去给别的男人养那张脸去了。 “季遇,你吃点……”苏荷还想要说什么。 季遇却突然拿过了床头柜上的保温盒,打开,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白粥,还冒着热气。 和过去那些日子,每晚留下的一模一样。 他拿过汤匙,一点一点吃完。 她想要什么,他给她,脸也好,身子也好。 但她敢跟别的男人,妄想! …… 沈家。 车刚停好,沈湛便攥着花晓的手腕,朝二楼大步走着。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沈湛方才松开她,神色无波的站在她跟前。 花晓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沈先生,你……” 话没说完,沈湛突然便将她抱在怀里,抱得很紧,不留一点缝隙,他的下颌刚好搭在她的肩窝。 季遇说的对,他虚伪冷血,习惯用一副面具去欺骗所有人并乐在其中。 他可以云淡风轻的去反击季遇,却不得不承认,他的那句“你这种人有感情吗”,却成了戳破他表象的一根针,直直扎入他的心脏。 直到此刻,将花晓拥入怀中,那种刺痛才减少了几分。 许久,他深吸一口气:“花晓。” “嗯?” “给我上药。”他声音极低,松开了她。 花晓打量着他唇角的伤,比上次严重些,都有些淤青了:“你们呐,有着这样一副好皮囊还不好好珍惜,打架?” 沈湛低笑一声,摘了眼镜,双目微眯,难得的放松,坐在床上没有作声。 花晓拿了药膏,慢慢的、一点点的给他涂着,轻哼道:“不是说长辈要让着晚辈?” 沈湛睁眼望着她:“心疼他了?” “好看的脸我都心疼。”花晓说的很认真。 沈湛却只是不置可否的摇摇头,任由她涂着药膏,良久,就在花晓涂完将药膏收起来时,他低道:“……不想让。” 他声音很轻,花晓不知有没有听见,应该是没听见的,因为她已经走到梳妆镜前,整理自己的长发了。 不过她听到又能怎么样呢? “露水情缘,玩玩而已”,她才是将这段关系诠释的最彻底的人。 “左手边抽屉里,有一个红色盒子。”沈湛打量着那个女人的背影,突然开口。 “嗯?”花晓疑惑,却依言打开。 一个红色的珠宝盒,盒子里有一条项链,璀璨的红色钻石,白金雕刻的纹路,名贵精致。 “很称你。”沈湛走上前,将项链接了过来,替她缓缓戴上,看着红色钻石如嵌在她胸前的一滴血珠,夺目又诱惑。 而后,他又将珠宝盒打开,从一旁的缝隙里拿出一枚戒指,那戒指很简单,钻石精雕细琢却不失内敛,清雅又显高贵,倒是很像沈湛给人的感觉。 “配套的。”沈湛道。 牵起她的手,便要戴上她的中指。 花晓眯了眯眼,却在戒指钻入她手指时,倏地攥拳阻止了他:“沈先生,没必要……” 沈湛将她的手指展开,声音淡淡的:“买项链时赠送的,不具任何情感意义。” 话落,已经将戒指套上了她的中指。 花晓挑了挑眉,却也再没执意摘下,只是抬眸注视着沈湛的眼睛:“沈先生,只是一段露水情缘而已。” 沈湛迎着她,而后缓缓垂眸,盯着她的手,盯了很久:“花小姐未免想的太多。” 花晓低笑一声,再没多说什么,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沈先生眼光真好,”夸赞得很真心,“很贵重吧?”这句便客套多了。 “不贵,”沈湛将下巴放在她的肩头,“一碗粥。” “嗯?” “一条项链加一枚戒指,换一碗粥。”他垂眸,不得不承认,病房里看见她提的保温盒,前所未有的嫉妒。 花晓笑开:“我赚了。” 沈湛望着她眼中的神采,没说的是他也觉得,他赚了。 …… 花晓在沈家住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她和沈湛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各不相干”的关系。毕竟……他们还从未男欢女爱过。 花晓倒是听人说过,这鱼水之欢当真是美妙至极,一直想尝试一番,怎奈每次她稍有过度,沈湛便将她压下,自己去冲冷水澡。 久而久之,花晓得出一个结论:沈湛也许……不行。 倒是季遇,他出院了,至于去了哪儿,她不知。 她没有见过季遇,季遇也没有联系过她。 他的好感度也一直僵持在了八十,从没动过。 花晓却是不着急的。 男人的保养,也需要时间。 然而她不急,却有个小东西着急。 【系统:宿主,距离上次见到季遇,已经三十八天了。】系统尽职尽责的汇报。 “嗯,”花晓轻应一声,“快了。” 【系统:什么?】 花晓道:“你有没有发现,沈湛嘴角的伤早就好了?” 【系统:宿主,咱们在说的是季遇,不是沈湛……】 花晓笑了笑,沈湛嘴角的伤,是她养好的,她也知道养好伤口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算一算,也就这两天了吧。 【系统:宿主……】 “嗡——”系统话没说完,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两下,一条信息。 “我要见你。” 第15章 攻略美艳私生子15 与季遇约定的地点,是花家的那栋别墅。 花晓到达时,天已经晚了,夜色凉如水。 她穿着件简单的齐肩裙,外面裹了件黑色大衣,高跟鞋一步一步踩在地上,声音清脆。 别墅门口的草丛,依旧凌乱而旺盛的生长着。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儿,灯忽明忽暗。 见到人影接近,轿车的车灯倏地熄灭,车门一关一闭之间,一袭颀长的身影朝着花晓大步流星走来。 夜色昏暗,花晓看不清楚来人的样貌,可是却看清了他的双眸,如一只正处于盛怒中的野兽,亮的吓人。 “等很久了?”花晓拿出钥匙。 “……不久。”季遇声音紧绷。 从发短信到现在,不过才六个小时而已,习惯了她的没心没肺,就不觉得久了。 “进来吧。”打开大门,花晓率先走在前面,直接朝卧室走去。 她已经很久没到这边来了。 季遇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卧室房门被打开后,花晓只听见脑海中系统叫道【季遇好感度+5。】 她正奇怪间,只感觉自己身子被一人揽入怀中,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她已被抵在房门与男人的气息之间。 唇,被人堵住了。 季遇一手紧捏着花晓的下颌,狠狠的吻着她。 这个吻夹杂着怒火与热烈,在情与欲的呼吸之间,逐渐变得缱绻下来。 他死死掐着女人的腰身,呼吸都变得粗重,气息灼热惊人。 他恨极了她,也恨极了想着她的自己。 花晓仰着头,静静受着这个近乎狂热的吻,目光却仍旧清亮望着眼前的男人,许久,从喉咙深处挤出几处几声轻笑,像是无奈,像是欢愉。 季遇终于离开了她的唇,却仍紧紧拥着她,气喘吁吁,声音喑哑暧昧,咬牙切齿的唤着她的名字:“花晓……” 花晓老实的窝在他的怀中,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听着他胸腔里那颗心脏飞快跳动的声音:“季遇,你的心跳的很快。” 季遇拥着她的手更紧了。 花晓挣了挣,挣不开索性放弃:“我记得你说过,不会爱上我这种女人,而且是永远不会。” 拥着她的手一颤,季遇缓缓抚着女人的脸颊,而后慢慢向下,以手背蹭着她光洁的颈部:“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花晓……”他气声呢喃,“从一开始,你就说你会让我爱上你。你步步为营,处心积虑,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花晓在黑暗中闷笑一声:“还有后面一句呢,季遇,‘我会让你爱上我,然后重重伤害你’。” 季遇爬在她颈部的手背倏地翻转,掐着她的脖子,却又不忍用力,只忍耐的自己双眼赤红:“你休想,花晓,你休想摆脱我……” 他的手绕到身后的墙上,按下开关,刹那间灯光大亮。 季遇依旧暧昧的抵在花晓身前:“花晓,这张脸,你不喜欢了吗?” 没有苍白如纸的虚弱,没有瘦骨嶙峋的狼狈,眉眼微挑着,眼尾因为怒意泛红,眼神幽深,鼻梁高挺,唇上沾染了些许口红,整个人犹如在幽冷黑暗中的肆意盛开的罂粟花,邪气而张扬。 花晓望着他,眸光亮了几分。 季遇垂眸,心中自嘲一笑,他曾经最厌恶那些因为这张脸而接近他的女人,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用这张脸,来挽回一个人。 他拉起她的手,抚向自己的脸:“花晓,身子也好脸也罢,你想要……”话却戛然而止。 他缓缓低头,看向她的手,中指上,一枚戒指静静戴在上面。 “这是什么?”他突然问道。 花晓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眯了眯眼:“沈湛给我的戒指。” 沈湛,又是沈湛! 季遇死死盯着那枚戒指:“是吗?他给你的……”下秒猛地抬头,“花晓,沈湛他,就这么好?” 花晓隐约想起,她似乎也对季遇说过类似的话“苏小姐她,果真这么好?” 而今,换了人问。 “还好。”她应道,手被他攥着有些疼,干脆抽了出来,这一次倒是挣开的轻易。 季遇始终站在门口,神色怔忡。 花晓已经走到沙发前,将大衣脱下,扔在一旁,却没等她坐下,身子再一次被人从背后拥住。 “你赢了,花晓,”季遇的声音很低,每一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你赢了,现在,你给我把婚约取消。” 花晓微顿,此刻才反应过来他大抵是觉得沈湛对她求婚了,却也没反驳,只抬手看了看中指的戒指。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将戒指摘下来过几次,随手一放,便不知搁在哪里了,可每一次都被沈湛找回来戴上。 她突然道:“如果我想嫁呢?” 身后,抱着她的手一颤,男人的身躯紧绷如铁,眼中惊惶失措,可终究又颓然下来。 季遇的声音轻了,全然没有方才的咬牙切齿,沙哑而低迷:“我不争了,花晓,你不要嫁他……”他顿了顿,艰涩而卑微,“……求你。” 【系统:季遇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95.】 …… 荒芜的别墅门口,杂乱不堪的绿植很久没人修整了。 一辆轿车静静停在门口,车窗半开。 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静静坐在车里,目光平静望着别墅里唯一的一处灯光。 今天,那个女人离开了,谁也没告诉,说走便走。 没有一条信息,没有一通电话。 她住过的卧室空荡荡的,整个别墅也空荡荡的。 所以驱车来了这里,她果然来了,门口还停着季遇的车。 她说:所有东西都是有价值的,而季遇,就是价值本身。 季遇于她是不同的,他能感觉到,可是这份不同,无关情爱。 她很奇怪,她的感情仿佛独立于肉身之外,她有情却无情。 那枚戒指,他撒谎了。 戒指是专门买的,尺号与她的手指刚好合适,她没注意,或者说,她注意到了,懒得戳破。 最初,他想,她如果和其他女人一样,满眼欣喜,他会轻笑一声说:“花小姐不是说只是露水情缘?” 可是没想到,说这句话的人,却是她。 就像当初,只是为了监视季遇,对她不过玩玩而已,什么时候,玩火自焚了呢? 夜色深沉,如今的天,越来越凉了,冷风灌入车里,骨头都泛着寒。 他说“我已经过了谈情情爱爱的年纪”,可是此刻胸口澎湃着的嫉妒与怒火,却根本无从解释。 缓缓拿出手机,打出几个字:在哪儿? 点击发送。 那边很久没有动静。 直到凌晨,手机才亮了一下,屏幕上,女人的回复:沈先生,明天,约个会吧? 沈湛低头,看着屏幕上“约个会”三字,不知为何,有些刺眼。 …… 绿意餐厅。 沈湛第一次对她说“当我女朋友”的那个餐厅。 花晓今天到的比较早,寻了个幽静的角落,坐在那儿,只点了一杯咖啡,安静等着。 大概二十分钟后,沈湛的身影出现在落地窗外,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夹。 服务员走了过来。 “一杯咖啡,谢谢。”他绅士的对服务员点头,将文件夹放在一旁,坐在花晓对面,“怎么想起来今天约会了?”声音一贯的温和。 “想到咱们这段关系持续这么久,竟然还没约会过。”花晓一手搅了搅咖啡,没有喝。 久?沈湛抬头望着她,眼镜下的眸有些无奈:“不过才一个多月而已。” 花晓笑了笑,抬手看了眼中指的戒指:“沈先生,这个戒指很贵吧?” 沈湛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喉咙微紧,没有回应。 下秒,花晓已经将戒指摘了下来,放在桌上,推到对面。 沈湛垂眸,看着那枚孤零零的戒指被推到他眼前,许久才抬眼望着她:“什么意思?” 花晓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清润的男人依旧面色无波,她道:“游戏到此结束吧。” 沈湛的眉心,几不可察的皱了皱。 服务员却已经将咖啡端了上来:“先生,您的咖啡,小心烫。” “谢谢。”他依旧很是绅士的颔首,接过咖啡,握在手中,没有喝。 他也没有回应花晓的话。 花晓垂眸,目光从他的手上一扫而过,而后无奈的轻叹一声,缓缓起身,抓着咖啡杯的手把,将其拿了出来,放在一旁。 “沈先生,不要糟蹋自个儿的身子。”他的手心,已经被咖啡杯壁灼的通红。 沈湛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突然抬眸:“理由。” 莫名其妙的两个字,花晓却听懂了:“季遇。”她应。 沈湛目光一紧,唇抿成一条直线:“是因为他的年轻?” “嗯?”花晓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无奈失笑摇头,“算是其中之一吧,我说过,他对我很重要,我和他之间,还有那么一点点私情待处理。” 沈湛唇动了动,有一瞬他竟然想问“如果他年轻几岁呢”,可看着她的眉眼,就算问了,怕是……也只是自取其辱吧。 “沈先生,左右不过是一场游戏,您敢说,您最初认真了吗?”花晓歪了歪头,将垂在肩侧的长发拂到耳后。 沈湛望着她的动作,她的一举一动都好似会发光一般,她越发惊艳了,惊艳到阳光都黯然了几分。 他不敢说,因为他知道,最初,他不过也只是玩玩而已。 可是…… “咳……”他突然掩唇,不正常的咳嗽了一下,脸色微白。 而后缓缓伸手,拿过一旁的文件夹,打开,将其中的文件推到花晓面前。 “当初,你说的那家珠宝店……” 那时,她坐在他的车里,望着窗外那个奢侈品商场上方大荧幕上的广告,对他慵懒一笑说:“项链看不上,不过,若是有人把这个珠宝店送给我,我还是愿意要的。” “花晓,收购合同。” 第16章 攻略美艳私生子16、17 幽静的餐厅,以及面前望着她的男人。 花晓低头,纤细的手指将合同接了过来,翻看了几页。 再抬眸,正对上紧盯着她的沈湛。 “沈先生,你这样就很不地道了。”她微微蹙眉,声音说是责备,却又带着几分嗔软。 沈湛抿了抿唇。 “你这样一来,让我瞬间觉得自己结束的吃亏了!”花晓眼波含水,瞪了他一眼。 沈湛喉咙紧了紧:“所以……” 话,却在看见女人将合同推回来的时候,顿住了。 她不要那家珠宝店了。 “沈先生,‘除男欢女爱外,各不相干,随时叫停’,这是你亲口说的,”花晓笑了笑,眼中如覆着一层白雾,“现在,到了叫停的时候了。” 沈湛手一颤。 他太自信了,自信到以为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他从没想到,当初在花家别墅门口,落下车窗,对她说“花小姐,你好”的时候,往后数月,会是这样的结果。 若是知道以后的事……他还会不会降下那个车窗呢? 沈湛眼神茫然片刻,得出了答案。 会的。 他依旧会降下车窗,打开门,走到她面前,打一声招呼。 他走的每一步,哪怕是错的,也不会后悔。 “如果我不同意呢?”沈湛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方才的灼热已经过去了,只剩下一阵阵的麻痛。 花晓挑了挑眉:“沈先生,你说过,你早已经过了谈情情爱爱的年纪,”她笑了笑,“可我想谈。” 沈湛一怔,却还没等反应过来,花晓已经站起身。 “今天的交谈很愉快,沈先生。”她对他笑了笑。 沈湛凝眉,随之起身:“我送你。”声音有些低哑,却是一如既往的绅士风度。 花晓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了下来。 沈湛不是纠缠不休的性子,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这样。 回去的车上,二人都没有说话。 车辆最终稳稳停在了别墅门口。 花晓伸手便要打开车门。 “啪”的一声,车门却被人锁上了,她再打开,复又锁上。 “沈先生?”花晓疑惑。 沈湛没有看她,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走到花晓这边,替她打开了车门。 “谢谢,”花晓颔首,“沈先生,祝你……美貌常驻。”她思来想去,觉得这是最好的祝福了。 “你也是,花小姐。”沈湛同样礼貌道。 花晓笑了笑,起身便要朝着别墅门口走。 身后却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已被人从身后抱住,男人的声音难掩压抑,低低响在她的耳畔:“花晓,我可以给你。” 情情爱爱,曾经对他而言太虚了。 总有人说,他生的清雅,应该是有一副浪漫心思的。 可没有。 他的理智永远能压倒任何情感,他习惯计算所有的得失,习惯给所有的物质标上原有的价值,一旦超过,他将弃的毫不犹豫。 就像当初的花晓之于珠宝店。 可他开窍的太晚了,在他最不该被情爱所伤的年纪,让他尝到了情爱的滋味。 过去一个月,他宁愿自己去冲冷水澡都不碰花晓,他以为自己克制住了自己的情感,驾驭了自己的思想。 而今情感决堤,他不得不承认,因为太过珍惜,反而不敢碰触。 花晓轻轻依偎在沈湛的怀中,第一次,她在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炙热。 “沈湛。”她唤着他,似乎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连名带姓的叫,她转过身,望着他的眼睛,朱唇轻启,一字一顿,“再……”见。 最后一个字,被沈湛堵回唇齿,吞进腹中。 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狠厉的吻住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颤着。 可她始终睁着眼,就像他曾吻她的每一次。 她没感觉,一直如此。 “放开她!”不远处,男人暴怒的声音响起,一阵脚步声直直朝这边冲来。 花晓扭头,正看见季遇如暴怒的野兽,脸色阴戾朝这边走来,而后将她拽出沈湛的怀里,一手抓着沈湛的衣领,一拳便要打上去。 “打伤的话,主动从我眼前消失,养好伤再回来。”花晓站在一旁,轻飘飘开口。 季遇的拳僵在半空中,最终徐徐放了下来,他望着沈湛:“从今往后,我和沈家没有半点关系。我不会再与沈家作对,以后,也请沈先生不要再来纠缠我们。” 沈湛回视着他,突然冷笑一声:“我们?” 季遇转身,走到花晓跟前,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血缘上,她会是你的侄媳,除此之外,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沈湛的目光落在花晓身上。 花晓站在季遇身侧,乖巧一笑:“小叔叔。” 目光澄静,仿佛……过去种种,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咳……”沈湛又低咳了一声,脸色苍白近乎透明,然神色仍旧一如既往的平和,他颔首:“我再来找你。” 话落,转身打开车门,车呼啸着离开。 花晓眯着眼睛望着车影消失,一个过于理智的男人,仿佛……与刚刚拥着她,偏执压抑道着“我可以给你”的人不是他般。 “舍不得?”季遇冷哼一声,许是刚刚那一声“小叔叔”的缘故,他的语气没有多少怒火。 花晓扭头望着他,毫无瑕疵的一张脸,完美的恰到好处:“不是舍不得,只是可惜。” 季遇身躯一紧:“可惜什么?” “那些衣服珠宝,还有……”花晓突然想到什么,“我是不是应该收下沈湛送的珠宝店?不过似乎也不用,我根本没有继承人继承遗产……” “不准收沈湛的任何东西,”季遇只当她口中嘀咕的“继承人”、“遗产”在胡言乱语,“往后,你要什么,和我说。” “和你说就有了?” “嗯。” “那英俊的男孩子……”花晓的话最终消失在季遇的怒视中,这样一张脸,即便生起气来都是生动而惊艳的,最终没忍住摸了摸:“吃醋了?” “……”季遇没有吭声。 “你放心,像你这样的妖孽,少有了。”花晓眯眼笑了笑。 季遇却神色却突然紧了紧,抓着她走进别墅,一直到坐在卧室的沙发上,都没有言语半分。 “怎么了?”花晓不解,慢悠悠坐到他身边。 季遇盯着她很久:“如果以后,我老了呢?”他声音微沉,“你是不是……”就去找其他男人了? 以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这样的可能性太大了! 花晓错愕片刻,最终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花晓!” “不会。”笑够了,花晓方才回应他。 就在季遇松了一口气时,花晓却又继续说:“我不会看见你老去的样子。” 季遇一怔。 花晓却蹙了蹙眉,手缓缓爬上他的脸颊,眉眼,一点点的抚摸着,最后落在他的唇角:“我想,你就算老了,也会是个帅老头。” 季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她的手很柔软,所到之处,就像燎原之火,点燃心底的爱欲。 花晓顿觉好玩,指尖戳了戳他的喉结。 季遇闷哼一声,直接将女人压下,唇覆上她的红唇。 似乎,总是亲不够般。 只是,意乱情迷之间,他似乎听见女人咕哝软语一声抱怨:“亲亲抱抱的,好感度倒是增加啊!” …… 季遇又开始忙碌起来,早出晚归。 他时不时会带些漂亮的礼服、珠宝回来,带回来也不说,便直接扔到沙发上。花晓发现了便试一试,发现不了,也不知堆在哪里积灰。 他却乐此不疲的往回买。 季遇提及过几次,要她搬到他新买的别墅去,她都以懒为由回绝了。 久了,季遇也不提了,直接回到这里来。 在季遇几次三番隐晦提到,他晚上回来会饿、想吃夜宵之后,花晓若是心情好,也会继续在电饭煲留些饭菜。 只是后来,季遇开始得寸进尺,要她晚上晚些睡美容觉,等着他一起,被花晓严词拒绝了。 如是过了一个多月,季遇依旧早早便出门了。 系统又开始焦急催促【宿主,你不会舍不得离开了吧?】 “想什么呢?”花晓懒懒躺在床上,这段时间,换成了季遇睡沙发。 虽然她给他过选择:去客房或者和她一起睡床。 然而前者他直接否决,后者……他和她睡了一夜后,便搬着枕头去了沙发,从此再没到床上来过。 【季遇只剩下五好感度就攻略成功了,整整一个月,宿主还没有拿下……】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 花晓顿了顿,许久慢悠悠道:“他的感情已经足够了,他需要的是……安全感。” 对于一个生下来无依无靠、在孤儿院长大的人,一个只能依靠自己摸爬滚打着往前走的人,安全感,太重要了。 【系统:那宿主有办法了?】 花晓刚要应,却听见一阵门铃声响。 她没想到会是沈湛。 前段日子,他只给她发过一条信息:“别墅里还有你的东西。” 没等她回,手机就被季遇夺过去,将他的号码拉黑了。 如今,再见到沈湛,只觉得他真的变了许多,更加瘦削了,比起以往的清润,如今多了几分凌厉,眼神带着些许疲惫,却仍旧是好看的。 “小叔……”花晓刚要开口,却已被打断。 “花晓,再叫我‘小叔叔’,我有的是办法堵住你的嘴。”沈湛说这话时,面无表情。 花晓耸耸肩,乖乖改口:“好吧,沈先生,有事吗?” “你开心吗?”沈湛望着她。 花晓点头:“开心啊。” “有人和我说,所谓的‘情情爱爱’,就是看着她开心便好了,”沈湛目光如古井幽深漆黑,“可是花晓,怎么办,我并不会为你的开心而开心。” 甚至他希望她是不开心的,希望她日日以泪洗面,希望她悔恨交加,希望她追悔莫及。 花晓想了想:“苏荷和你说的?” 沈湛没有言语,却分明是默认了。 花晓笑开:“沈先生,对于生活在阳光底下的人而言,爱也许是给予,是成全。可对于生活在阴影里的人来说,爱是占有,是自私,是阴暗角落滋生的唯一一朵花。爱本身没有任何意义,也不需要被定义。” 沈湛静默了很久,抬头望着她:“我爱你。”他说得很平静。 花晓依旧笑着:“我相信。” 沈湛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深深望了她一眼,未发一言。 …… 当天,季遇回来的很早,什么话也不说,坐在沙发上,望着花晓的一举一动。 他很正常的吃饭,甚至用完晚餐后,主动刷了碗筷。 晚上,花晓已经沉睡,却突然被季遇叫醒了,他站在她的床边,声音低哑:“花晓……” 花晓睁开眼,只朦朦胧胧望见一个黑影:“怎么?”她想要起身,却被人抱住了。 他抱得很紧,紧到花晓呼吸都有些困难。 “究竟怎么了?”花晓皱眉。 “你选择了我,就不能抛弃我了,花晓。”他的声音在她的肩头响起,有些沉闷。 花晓想了想:“你在别墅门口安了监控了吧?” 季遇身躯一僵。 花晓轻哼一声,便要挣脱他的怀抱,却反被季遇抱的更紧了。 “怎么?终于想爬上我的床了?”花晓声音微挑。 季遇身子一僵:“再等一段时间。”等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顶端,给她遮风挡雨。 花晓倒没再多说什么,任他抱了一会儿:“如果我离开了,你会记得我吗?”她突然好奇。 季遇顿了顿:“不会。” “那……你会为我而死吗?” “不会。”季遇已面无表情。 花晓低笑一声,从他怀中钻出来,手捧着他的脸,隔着一片昏暗,望着他难掩魅色的五官,“真没良心。”话虽这样说,声音却是雀跃的。 季遇没有言语,前半生,他从不珍惜这条命,可是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而贪生怕死。 花晓似乎有些困了,收回手重新靠在季遇的怀中,良久,蓦地作声:“季遇,你的出生由不得你,但怎么活,只有你自己能做主。” 季遇僵住。 从小到大,私生子的身份,带给他的只有“杂种”这样的字眼,他的出生似乎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用了二十余年证明,他不是错。 可如今,似乎都敌不过花晓这简单的一句话。 “花晓……”他的声音艰涩喑哑,却极为性感。 “嗯?” “你爱我吗?”他声音低沉。 “……”怀里的女人却没有言语。 季遇却也不在意,声音放缓,像是诱惑一般:“花晓,睁眼。” 花晓勉强睁开眼,只对上一张美的过分的脸,映着窗外月光,静静望着她,眼中像带勾一般。 “花晓,说你爱我。”季遇眸中光华流转,声音诱惑。 花晓望着他,许久:“……我爱你。”漫不经心的三个字,从她口中咕哝而出,带着丝倦意,独没有深情。 可季遇还是抱紧了她,郑重应道:“嗯,我也是。” 【系统:目标好感度+5,当前总好感度:100.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 任务完成了。 花晓静静坐在镜子前,望着镜中的女人,明媚而美艳,顾盼之间眉目潋滟。 【系统:宿主,如今任务已经完成,可以离开了。】 “嗯。”花晓摸了摸自己的脸,肤若凝脂,她忍不住多摸了两把,良久轻叹道,“哎,长成这幅模样,可让别人怎么活啊……” 【系统:……宿主,你的真身还在虚空之境里待拯救呢。】 花晓立刻回神,遗憾的摇摇头。 【系统:宿主打算怎么离开呢?】 花晓想了想:“直接离开吧。” 又过了一段时间。 这一天,天气有些凉了,花晓难得出门,买了瓶好酒,买了好些蔬果。 从下午开始忙,忙到晚上八点。 忙出了六盘佳肴。 色泽不错,味道……勉强能入口。 又倒了两杯红酒,熄灭灯光,点上烛火。 季遇回来时,走进卧室,扯着领带的动作倏地便僵住了,望着正懒懒靠在沙发上的女人。 她只穿着件红色长裙,风情万种,妆容精致,红唇很是诱惑,衬着一旁的烛火,她俨然暗夜里的吸血鬼一般。 “回来了?”花晓起身,将季遇的西装外套接了过来,放在一旁。 季遇望着她,喉结不觉动了动,轻应一声:“嗯。” “那快坐啊……”花晓笑的眉眼微弯,“尝尝我的手艺。” 季遇顺着她的力道坐下,她立刻依偎了过来,递给他一杯红酒。 二人碰了碰杯,将红酒一饮而尽。 饭菜并不算好吃,可季遇尝不出其中滋味,只嗅着身侧的阵阵馨香,心猿意马。 明天,他想,明天过了就好了。 终于不用再害怕她被人抢走了。 “明天下午,我会早些回来。”季遇晃了晃红酒杯,没看花晓,说的随意。 “嗯。”花晓应着。 季遇继续道:“带你去个地方。” “……”花晓没应声。 “我会把这里装修一下,你想在这儿继续住着,我们就在这儿,想去哪儿都和我说,”季遇却似乎说上瘾了,“以后你做主,你素来就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怕是少不得闯祸……不过也不用怕,我给你挡着……” “季遇。”花晓突然打断了他。 季遇话音顿住,垂眸望着她,眼前却倩影一闪,花晓已经吻了上来。 他轻怔,继而眼中尽是惊喜。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 伸手,死死的搂着她,恨不得将她嵌入到身体里。 不知多久,他突然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头脑昏昏沉沉,陷入黑暗之前,一个女人温柔的抚着他的脸:“好好爱惜自己……的皮囊啊……” …… 花晓失踪了。 季遇第二天醒来时,别墅里已空无一人,桌上的碗筷早已被人收拾利落,烛火没了,红酒没了,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梳妆台前,还有一团揉皱了的纸,上面只潦草写着: 不知该写什么,走了。 他找遍了整栋别墅,找到身形仓皇,手脚忙乱。 可是他找不到她。 他甚至去求了沈湛。 沈湛也没有见过她,季遇第一次看见这个虚伪了半生的男人,慌乱无措。 花晓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季遇想到她失踪前的那个夜晚,那杯酒,那些话,他逐渐明白过来,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 离开也是。 他坐在他们常待的卧室里,拿着一枚戒指,待了很久。 他准备求婚的戒指,最终没了意义。 他甚至能想象到,他如果真的将戒指给了她,她会是什么反应。 她一定会懒懒的坐在沙发上,仔细端详着他为她套上的戒指,而后嘀咕一句:“这戒指真好看,太衬我的纤纤玉手了。” “呵……”季遇低低笑了一声。 他在卧室里待了三天。 第四天清晨,有警察来了电话,说有一个女士的尸体被人从湖中发现。 是花晓。 她依旧穿着那身红裙,脸色除了有些僵白外,依旧很好看。 警察说:没有挣扎过的痕迹,这一片也没有其他人来过,是自杀。 他点点头。 自杀。 就像当初她蛮横不讲理的冲进他的世界一般,她甩甩手潇洒的离开了。 他知道她一贯没心没肺,却从没想到,她对自己都这么…… 他将她安葬了,并在她的墓碑旁,给自己买了一处墓地。 并不是他想死,而是他想,他死的时候身边是她。 沈湛的过激出乎了他的预料,他们又打了一架,却都默契的选择了远离她的墓碑。 两败俱伤。 …… 季遇身上的伤,养了足足二十天,看不见任何痕迹,才敢去墓园看她。 照片上的她,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可眼神却如隔着薄雾。 他站在墓碑前很久,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最终,他只说了句:“鬼长的都很丑,没我好看。” 可不会有人再摸着他的脸,笑眯眯的点点头了。 夜幕逐渐降临。 季遇离开的时候,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沈湛,他脸上的伤也已全都好了。 对方也看见了他,最终没有说话,擦肩而过。 季遇离去间,只隐隐听见身后一句: “你教会我爱,不是恩赐,是惩罚。” …… 后来的后来。 沈湛依旧待人温和,却疏离有度。 季遇在四十岁那年,在孤儿院收养了一个孤僻的孩子。 将那孩子带走的那天,他摸着那孩子的头道:“你的出生由不得你,但怎么活,只有你自己能做主。” …… 花晓再清醒时,眼前一片混沌。 虚无之境。 她的肉身暂时存放的地方。 花晓低头望着石床上那一团像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人,眼底极为心痛。 她的花容月貌,如今人不人鬼不鬼。 脑海里,系统吸了一口冷气,干笑一声【宿主的肉身……真别致。】 花晓自然听出它的惊吓,轻哼一声:“还不快把我积攒下的修复值用上。” 【系统:好说。】 话落,她的肉身周围已经萦绕着一团明黄色的光芒,仿佛有生机在不断注入其中。 不多时,光芒散去。 她的肉身已一种微妙的速度,在飞快的聚拢着——总算看起来是个人的形状了。 花晓隔着虚空,心疼的摸了摸自己。 【系统:宿主看起来不过是小小散仙,怎么会招来这么强大的神雷劫?】 “鬼知道。”花晓耸耸肩,她飞升成仙不容易,当然她也没多大追求,成仙就求个长生不老而已。 谁知……就在她要飞升时,一记天雷直接将她打下来了。 “是不是要开始下个任务了?”花晓越看自己的肉身越心疼,干脆忍痛转移了目光。 【系统:是,不过……】 “不过什么?” 【系统:宿主在上个世界用法术救了季遇一命,理应受到惩罚,而惩罚就是……增加攻略目标一个。】 “也就是说,我要攻略两个人?” 【没错。】 “那我要增加颜值,需要刷谁的好感度?” 【当然是原任务目标的好感度了。】 花晓想了想:“没问题,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私生子就到这里了。 下一个世界:【身宽体胖女谐星*“天神”再世俊影帝】 第17章 她将星光璀璨01 宽敞豪华的公寓。 女人怔怔望着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 “……第三十三届全球电影金兰奖、最佳男主角奖,授予……”电视上,正直播着今年在s市举办的金兰国际电影节颁奖仪式。 女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陆柏年,《终日惶惶》!” 听到结果,女人扯出一抹笑,脸上的肉挤着她的五官。 陆柏年是当之无愧的影帝。 只有他,商业与艺术价值全占,只需他露面,所有人都知道:这部片子,稳了。 他被人称为“戏痴”,因为除了演戏,他什么都不爱。 他已经上了领奖台,接过了那金灿灿的奖杯,西装笔挺,身形修长,他俊美的无可挑剔。脸如精雕细琢,眉若细细描绘,目带清冷疏离,整个人像是“天神”再世一般。 他矜贵的如高岭之花,站在那儿便是最美的风景。 他于星光之下,接受所有人的瞩目。 和她正相反。 女人拿起手机。 “花晓 出轨”的热搜,高居榜首。 下方的配图,是她与一个男人相拥的照片,男人只有背影,而她……肥胖的身躯,一目了然。 评论区尽是铺天盖地的谩骂。 “长这么胖也好意思出轨?还真是丑人多作怪!” “心疼陆影帝。” “前几天陆影帝和楚伊伊被造谣传绯闻,说不定就是这个肥婆搞的鬼。” “以前花晓很好啊,演的喜剧片也很经典,怎么结婚后像被下了降头?” “出轨biss!” “……” 一条条的消息翻涌上来,压得人难以喘息。 不知多久。 “啪嗒”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不久之前还在电视上领奖的人,已经出现在门口,俊美优雅。 陆柏年解开西装扣子,坐在女人对面:“关于财产分割,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他的嗓音,没有演戏时的情感充沛,此刻听来有些疲惫,低沉且醇厚。 女人没有言语,没什么不满意的,他甚至为了离婚,可以净身出户。 可…… 女人抬头望着他:“离婚,是因为楚伊伊吗,因为她纤瘦漂亮?” 陆柏年的神色变了变。 女人眼中一暗,她从没见过陆柏年这般失态。 他是个戏痴。 有人说,陆柏年是注定为艺术而生,为艺术而死的。 可谁也不知道,这样天神一般的人物,他拍的第一部戏,是她和制片喝得胃出血喝出来的。 靠着那部片子,他一炮而红,后续资源不断。国内、国际,各大影帝奖杯拿到手软。 只是一场交易,因为她帮他拿到了资源,所以他给了她婚姻。 这三年,她怕他因为这段婚姻被网友嘲讽,在他出名后,她便放弃了演员的身份,不再公开露面。 这三年,她为他整理财政,操持家务,谈资源。 她让他后顾无忧,只需要在艺术的舞台上尽情绽放自己就好。 哪怕在这三年的婚姻里,他从不碰她,不吃她做的饭菜,不和她同床共枕,不在公开场合与她一同出现,不曾在媒体面前提及她…… 他有严重的洁癖,除了演戏,只用自己的专有物。 追求“艺术至上”的人,总有这样那样的怪癖,她理解。 可是,她无法理解,这样洁癖的一个人,这样一个满心只有“演戏”的人,怎么会吻楚伊伊?还是在他们的公寓门口,在她的面前,如面对心爱姑娘的男孩,那般认真的亲吻。 “花晓,伊伊吸引人的,并非她的样貌,而是她的单纯与认真。”陆柏年声音低沉,“况且……你和南瑾的事,我不也没有过问?” 南瑾…… 女人睫毛一颤,那个她出轨照片上的背影,南家的花心大少,生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蛋,样貌艳若娇花,眼神澄净如水,可性子却卑劣至极。 南瑾爱美人,爱一切美人,而楚伊伊,是美人。 陆柏年和楚伊伊的绯闻被曝光,楚伊伊被冠上了“第三者”的名号。 南瑾以为是她曝光的,便以谈资源为名,在酒水中下了药,拍了那张拥抱的照片,在她清醒后对她笑的无辜:“不要再打楚伊伊的主意哦,不然下次可不止这样了。” 甚至,临出门之际,他还回首对她眨了眨眼:“你虽然胖了点,不过身子倒是蛮润的,可惜我对肥婆不感兴趣。” 后来,照片曝光,“花晓出轨”上了热搜,楚伊伊的“第三者”名号,被人遗忘,不攻自破。 “柏年……”女人从回忆里回神,“我和南瑾什么都没有发生……” “花晓,”陆柏年打断了她,“伊伊,是我生活里,唯一可以碰触的女人。” 女人呆住。 唯一可以碰触,唯一。 她是他的妻子,他从没碰过她,她以为是他洁癖,如今才知道,是不愿碰。 好久,与她的外表不同,她的神色怯懦,过分的小心翼翼:“柏年,我爱你……”声音如哀求。 而被告白的陆柏年,没有喜悦,也没有厌恶,于他而言,样貌不过是一张皮而已,不论美丑,他都不感兴趣。但是,爱…… “花小姐,我们的婚姻充斥着交易与利益,这个‘爱’字,听起来总透着几分讽刺。”他并没有讽刺,相反,他的声音很平静,这就是他心中最为真实的想法。 讽刺。 女人怔住,原来在她付出一切心意后,只配得到一句“讽刺”而已。 “我知道了。”女人垂眸,声音呢喃。拿过桌上的钢笔,飞快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一滴泪砸了下来,晕染了纸张。 离婚协议书一式两份,陆柏年拿到后便离开了。 三小时后,“陆柏年离婚”的话题,直接冲上了热搜第一。 所有人都在庆祝陆柏年终于得到解脱了,与对她的谩骂对比鲜明。 女人静静刷着微博,陆柏年一向低调,可是她知道为什么这次这么高调的将私事公之于众。 她与陆柏年的婚姻再不被人看好,夫妻事实还是存在的。 陆柏年不忍楚伊伊被人称为“小三”。 女人蜷缩在沙发上,直播的颁奖典礼早已结束,电视上在播放着一部喜剧片。 片中的主演那么用力的大笑着,她却仿佛看见一个声嘶力竭哭泣的灵魂。 她曾经,也是其中之一。 她逗乐了很多人,却从没有人……哄她开心。 手机亮了一下,她拿起,弹出的一条新闻:“忍辱负重”三年,陆影帝终离婚。 配图,是她曾经在某部喜剧片中逗乐了无数人的滑稽表情,以及今晚刚拿下影帝桂冠、西装笔挺的陆柏年。 忍辱负重。 原来,她是他的“辱”与“重”。 她什么都没有了。 过往的回忆,照片、书信,终付之一炬。 还有她。 …… 花晓是在一阵呛人的浓烟中醒过来的,脑海中那些画面也逐渐变得灰暗下来。 身体很沉重。 原主烧了关于陆柏年的所有回忆,吞服了大量安眠药,自尽而亡。 只是没想到,那场火竟然烧着了地毯,引燃了公寓,所幸火势不大,但烟雾不少。 花晓皱了皱眉,想起身,却发现许是药效还没过,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 “系统?” 【系统:宿主在攻略任务成功或失败前,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的,不用担心。】 花晓放心了,既然无力,干脆梳理着脑海中的剧情。 原主是一个身形肥胖的女谐星,在圈子里人缘好、国民度也高,早年拍了几部喜剧片,反响也不错。 可是,她遇见了陆柏年。 初见陆柏年,是在一场大雨中,他浑身被淋湿,却不掩风华,原主登时如看见一个不小心堕入人间的神,一见倾心。 陆柏年的高傲,让他败给了圈内的潜规则,他被一部影片临开机换人了。 原主安慰了陆柏年,她告诉他:“这个圈子总是这样,妥协或者出局,你不要……太伤心。”最后一句,因为他的目光看过来,结巴了些。 出乎原主的预料,陆柏年并不伤心,他只是望着她,不言语。 原主心跳如雷,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帮你。” 她和导演相熟,有导演牵线,认识了制片人,原主喝到胃出血,最终拿下了陆柏年影视生涯的第一部影片。 陆柏年找到了原主,问她:“你想要什么?” 原主想了很久,说:“娶我吧。” 他们很快便领证结婚了。 最初,所有人都说陆柏年只是在利用原主上位而已,一旦上位,便会将她一脚踢开。 可后来,陆柏年的影片上映,口碑与票房双丰收,舆论开始变了,变成了原主不知羞耻的纠缠着陆柏年。 因为原主,高岭之花的陆柏年一次次被推上热搜。 哪怕陆柏年从不言语,可原主却心疼了,她退了圈子,再不接戏,默默成了陆柏年身后的女人,替他打理着一切。 原主以为,就算是这样柏拉图般和陆柏年过一辈子,她也是愿意的。 可是,楚伊伊出现了,她吸引了本一心扑在艺术上的陆柏年。 原主不知的是,她所在的,不过是一个修罗场文罢了,她死后,故事才真正开始。 楚伊伊才是真正的女主,凭借着女主光环,轻易吸引三大主角的目光—— 孤傲的影帝陆柏年,颜控花心大少南瑾,以及商界大亨、被称为“冷面阎王”的严琛。 三男争一女。 在一系列的波折后,因为南瑾的花心,陆柏年的二婚,楚伊伊最终选择了严琛。 原主的存在,不过是安给陆柏年这个文艺天才的一个黑点罢了,唯一的黑点。 花晓无声叹了一口气,试着动了动手臂。 依旧沉重。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这次的沉重不是因为乏力,而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手臂,真的很粗。 却在此刻。 “砰”的一声,公寓房门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撞开。 花晓只有脑袋勉强朝门口转过去望着。 一个修长的身影冲过浓烟,出现在门口,他掩着口鼻,身上的西装有些凌乱,花晓难以看清他的样貌,但能感觉到,那人周身的冷峻气场都要将人冻结了。 下刻,他已经快步走到床前,用尽全力拉起她。 原主身躯太过庞大,花晓甚至听见那人闷哼一声,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将她背在背上,朝外面艰难走去,脚步踉跄。 药效逐渐过去了。 花晓侧了侧头,清楚看见背着自己的男人,头发尽梳于后,额头光洁完美,眉目清冽,如雪山上的冰池,虽然口鼻掩着,但能看出鼻梁高挺,能背动自己,想必身材也是精壮的。 他喘息着,呼出几分热意,散在她耳边,让人顿觉云销雨霁。 一滴汗,顺着他的额角慢慢滑落,说不出的性感。 花晓不觉伸出肉手将那滴汗拭去。 背着她的手一顿,声音简练而冷凝:“没死?” 花晓眨了眨眼,想到能进公寓的大概也就陆柏年了,摇摇头:“柏年……” 那人气场凝结了,声音嘲讽:“为了个男人自杀?呵,女人。” 脑海中,系统声音无奈【宿主,此人不是任务目标陆柏年,他是严琛。】 严琛?这个故事的最终赢家?楚伊伊最终的选择? 花晓蹙眉,说起来,原主和严琛倒是有过一面之缘。 当初,原主为陆柏年的第一部影片,同制片人喝酒喝到脸色煞白时,在那场酒局上,就有严琛。 “他是我这次的第二攻略目标?” 系统沉默片刻【不是,宿主的第二攻略目标是……南瑾。】 第18章 她将星光璀璨02 警局。 “……天色不早了,案也已经备好了,以后一定要注意不可在室内烧易燃物。” “好的,谢谢你。”花晓点头。 警察将笔放下,看向门外:“要多感谢外面那位先生,要不是他,这次怕不只烧公寓这么简单了。” “是,”花晓顺着警察的目光朝外面望过去,笑意渐深,“会好好感谢的。” “行了,先回去吧。” 花晓拖着胖胖的身子,微有笨拙的起身。 严琛依旧在门外,掩盖口鼻的布帛已经摘下,整张脸完全露出,果然……如她想象中一般完美。 冷峻而高贵,不同于精致的花美男,反而带着一种成熟且致命的性感。 薄唇紧抿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场。 或许因为背她耗费了太大的体力,他额角的发被汗水打湿,其中一缕不听话的垂落下来。 “严先生。”花晓轻唤他一声,走到跟前。 原主虽生的胖,可身高却是不低的。 花晓抬首望着严琛的眉眼,见他神色无波,最终伸手便要将他垂落的那缕碎发拂上去。 手却被人“啪”的一声挡住了。 严琛声如其人,很是冷淡:“我不喜欢不相干的人碰我。” 花晓挑了挑眉,丝毫没有被回拒的尴尬,收回手:“今天的事,多谢严先生。” 严琛看了她一眼:“恰好碰见。”那一片,是s市的富人区。 花晓笑:“不管因为什么,严先生救了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不用。”严琛直接打断了她,看了眼腕表,“花小姐既然没事,便回去吧。” “公寓都被烧了,我又能回哪儿……”花晓幽幽叹息一声。 严琛却理也未理,直接便要转身离开。 “不谈以身相许,那不如谈谈生意啊?”花晓扬声道。 严琛果然脚步一顿,许久微微侧眸,轻飘飘一句:“和你?” “是啊,”花晓慢吞吞走到他跟前,“听说严先生手底下的斯启传媒准备签一批新人,我想签。”她说的很直白。 斯启是严琛名下的一个公司,签约艺人不多,但有严琛这尊大佛在,资源不少。 严琛的目光终于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脸颊多肉,皮肤倒是白净,虽然胖,竟能隐隐看出尖下巴:“理由。” 花晓抬头,迎着严琛的注视:“正如严先生所说,为一个男人自杀,一点也不值,还不如把命运攥在自己手里,然后让男人为我自杀。” 她说这话时,眼中的亮光让人忽视了她臃肿的体态。 “……”严琛不语。 花晓笑开:“最后一句是开玩笑的。” 严琛眯眼:“花小姐这话,不像是为一个男人拼过两次命的人所说。” “两次?”花晓不解。 严琛却已收回目光:“我对花小姐的宣言不感兴趣,在商言商,斯启只签能赚钱的。” 果然是“冷面阎王”,花晓勾了勾唇角:“您放心,只要您签了我,我一定不会让您亏钱。” “……”严琛不语,只不置可否的望了她一眼。 “毕竟……”花晓双眼直直盯着他的脸,声音比刚刚认真了许多,“严先生这么好看,我不忍心啊!” 严琛皱眉,盯了她好一会儿,终冷笑一声起身离开。 花晓看着那人的背影,心中摇头轻叹:可惜啊。 【系统:你如今负面傍身,谁愿意要你这烫手山芋啊。】 花晓挑了挑眉:“我可惜的是,我的攻略目标怎么就不是他呢,生的比月亮还好看。” 【系统:……】 …… 公寓在重新装修好之前不能住人了,花晓直接住进了酒店。 在酒店中,她第一次看清楚原主的全貌。 生的并不丑,皮肤白皙柔腻,双眸亮晶晶的,笑起来脸颊还有两个酒窝。 只是这样的样貌,放在一米六八的身高、一百八的体重上,便显得有些可笑了。 “任务目标的好感度现在是多少?”花晓倒在床上,默默问道。 【系统:陆柏年好感度:0;南瑾好感度:0.】 花晓叹息一声,三年婚姻,陆柏年不爱原主分毫。 倒在床上掏出手机,打开微博。 挂在热搜上的,仍旧是她与陆柏年离婚这些事。 她搜索“陆柏年”三个字,出来的尽是粉丝们欢天喜地的抽奖。飞快下拉,终于搜到一条不一样的。 “今日柏年穿搭,有颜的人都这么任性的吗!” 配图是陆柏年刚被拍到的一张照片,浅蓝色西装混搭了一条黑色西装裤。 花晓眯了眯眼,终于看见了陆柏年的真面目,当真是俊雅无双,哪怕穿的极不协调,都丝毫不影响他身上那种我自孤高的感觉。 又在搜索框打下“南瑾”二字,这一次倒是褒贬不一。 有人说“长成这副模样,渣成灰都能忍。” 有人说“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照片上的男人,确是生的漂亮,虽然漂亮一词很少用来形容一个男人。 艳若桃花,目光带水,艳绝的眉眼间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讽意。 花晓勾唇缓缓笑开,南瑾是个颜控,她喜欢。 想了想,她最终点开原主的主页,最新的一条微博已经被骂了八万多条,都是些“出轨”“肥婆”的字眼。 而这条微博上方,有一条零评论的置顶微博,仅自己可见:“白天是搞笑的废物,深夜是抑郁的怪物。” 花晓注视这条微博,有些愣神。 原主是个谐星,哪怕她哭,都有人笑着说:你看她哭的好好笑。 “咚”的一声,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新闻。 “知名喜剧导演周墨五年后携转型新作回归,一个月后海选试镜,角逐激烈!” 周墨,周导。 花晓心念着,圈内炙手可热的导演,被誉为“东方卓别林”、“鬼才导演”,通常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文艺片包揽各大奖项,商业片直冲当年票房年冠。 “真巧啊……”她看着这条新闻,低声呢喃。 …… 一个月后,文艺片《无为》杀青。 一辆房车停在一处豪华酒店的门口。 刚下戏的缘故,陆柏年身心仍有些疲惫,他揉了揉眉心,走出房车,周围隐隐传来几声尖叫声。 虽然早已习惯注目,可他并不喜欢,脚步都加快了些。 却在看见电梯门口站着的身影时顿住。 离婚以来,第一次看见花晓。 上一次知道她的消息,似乎还是他们的那栋公寓失火,本欲打电话去问一问,却想到二人已经离婚,他性子素来冷淡,知道她人没事也便算了。 如今,时隔一个月,没想到会再见。 她瘦了些,脸色苍白,状态也差了许多。以往她看见他总是拘谨而温柔的,与她小山一般的身形完全不搭,可今天莫名多了几丝慵懒和随意。 微微皱眉,陆柏年走上前去:“怎么会来?” 花晓抬头,看见来人的脸时眼睛一亮,不得不说,照片并没有拍出他的全数美色,他真人更为精致俊雅。 也难怪,原主会对这样一个人一见倾心。 “陆先生,”花晓缓缓抬眸,声音扬起,“好久不见。” 陆柏年皱了皱眉,以前她从没对自己这么称呼过,她总是一声声温柔的“柏年”唤他。 “有事?”他问。 “有,”花晓点点头,“陆先生,抽个时间去民政局把离婚证领了吧。” 陆柏年一愣,想到花晓签署离婚协议书时的不舍不愿,与此刻领离婚证的迫不及待,心里竟有些不悦。 无关情爱,而是……想到了她出轨的那个热搜。 他微微垂眸:“很急?”问完才暗恼,何必多此一举,她既然提出,便应了就是。 “是啊。”花晓点点头,承认的坦率,“你进组最不喜被人打扰,知道你今天杀青,我这才来找你的。” “好,”陆柏年颔首,声音冷淡了许多,“现在就去吧,我刚好有时间。” “好。” 眼见着陆柏年转身便走。 “柏年……”花晓突然作声,声音如幽叹,带着过往三年的温柔与期待。 陆柏年脚步一顿。 花晓已经走到他面前,勉强扯出一抹笑:“以后,深蓝色西装不要和黑色裤子搭配。” “浅色外套不要搭深色领带。” “你爱喝的咖啡,记得提前预约,磨咖啡的老先生脾气大着呢。” “还有……”说到这里,花晓伸手,轻轻摸着陆柏年的脸颊,眼中含着一丝水光,“对自己好些……” 话音刚落,脑海中系统音起【陆柏年好感度+10.】 花晓眼神微亮,看起来更像是潸然欲泣。 陆柏年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对症下药,刷好感度并不难,况且……他的皮肤,当真好摸的紧。花晓静静想着。 陆柏年怔怔望着眼前的女人,甚至连躲开都忘记,直到“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他才反应过来,匆忙避开。 电梯里,几个西装笔挺的人恭敬走出来:“严先生,这边请。” 花晓挑眉,朝电梯口望去,正对上一双冷若冰霜的眸。 严琛。 今天的他,里面是笔挺的西装,外面则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整个人看起来极为酷雅。 下秒,严琛的目光从陆柏年身上一扫而过,又落在花晓身上,眼中添了几分讽意。而后,于众星捧月中离开。 花晓明白严琛眼里的讽刺是何意,不外乎嘲讽她上次那番“为男人自杀,一点都不值,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话而已。 “花晓,你想好了?”陆柏年的声音传来。 花晓回神,点点头:“……嗯。” 当晚,花晓回到酒店,眼见着自己身上的肉因为陆柏年好感度的提升,减了一圈之后,心情极佳的发了自“出轨风波”后的第一条微博: “再见,陆太太; 你好,花小姐。” 配图,是一张离婚证的照片。 底下的评论顷刻炸了锅; “我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陆影帝终于解放了!” “还‘花小姐’,那体型,应该是‘花大姐’吧!” 一众的嘲讽中,花晓翻到了一条毫不起眼的评论: “感觉你在这段感情里爱的好卑微啊,以后,好好的珍惜自己吧。” 花晓望着那条评论笑了笑,最起码,原主的感情,终是有人看见的。 …… 夜深人静,写字楼顶层。 严琛揉了揉眉心,拿着杯咖啡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的灯火阑珊。 莫名便想到今日走出电梯时,碰见的那一幕——那个肥胖的女人,正摸着陆柏年的脸。 眼中的光彩,倒像极了警局门口,她对他说“严先生这么好看,我不舍得”的神情。 公寓失火那次,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花晓。 第一次是在三年前,一个酒局上。 她去替陆柏年谈资源,与那部电影的制片人拼酒,她喝得很豪迈,酒量极佳的样子。 他觉得无趣,出去散了散心,回来时,便听见走廊里,她的经纪人劝:“花晓,不要再拼酒了,你酒量又不好……” 而她说:“谁拼酒了,”声音顿了好一会儿,才又响起,“我拼的是命。” 拼命。 严琛笑,为了一部戏拼命,着实愚蠢。 那是她第一次为陆柏年拼命。 第二次,自然就是失火那次,她丑闻缠身,又离了婚,况且,他进去把她背出来时,地上还有没烧光的陆柏年的照片。 再清醒过来时,她却像变了个人。 没有上一次的怯懦,反而眼神晶亮,尤其……在看见他的脸的时候。 还说什么“为一个男人自杀,一点儿也不值”,听听也就算了,这种无脑的女人,永远好了伤疤忘了疼。 拿过手机,顺势打开。 热搜竟然又是“花晓离婚”,他皱眉,点了进去。 “再见,陆太太,你好,花小姐。”矫情的文案,配图是离婚证。 所以,今天她去找陆柏年,是为了领离婚证? 正思索间,一通电话过来了,陌生号码。 他接起:“喂?” “严先生,我上次说的,可是认真的。”花晓娇娇软软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严琛垂眸:“所以?” “您真不考虑签我啊?” 严琛顿了顿,声音冰冷依旧:“花小姐不如说说怎么让我不赔钱?”他做的是生意,没有人例外。 花晓低低笑了一声:“我听说周墨导演最近有新片,海选试镜就在这几天了。” “花小姐野心不小,”严琛冷道,“你想让我帮你拿下这个资源?”狮子大开口的女人,永远无法认清自己。 “不是,”花晓声音懒洋洋的,“我还听说,周导新片,南家是出品人之一,不知道您可不可以帮我引荐一下南瑾南先生?” 第19章 她将星光璀璨03、04 严琛在沉默片刻后,直接将电话挂了。 花晓听了两下听筒的“嘟嘟”声,突然笑出声来,将手机扔在床上,站在镜子前。 一个月的时间,她拼命减肥无济于事,而陆柏年的好感度不过增加了十,整个人便瘦了一圈,连腰线都能看出来了。 “系统,这个bug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系统:如果你自己就能由丑变美,那要我有什么用?】 花晓:“……”她竟然无力反驳。 最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柔润的触感,还有逐渐清晰的五官,心情晴朗了些。 她已经期待着瘦下来的模样了! “咚”,床上手机响了一下。 一则消息,来自刚刚挂断的号码:“下周南家老爷子过寿。” 花晓眨了眨眼,笑的更欢愉了。 …… 南家。 南瑾只穿着件浴袍站在窗前,领口隐隐露出几分肌理,头发微湿,几缕刘海耷在前额,一双微扬的丹凤眼,清澈又风流。 “南先生。”身后,女人声音娇软动听,模样美艳动人,身材更是火辣。 南瑾回首,双眸微动,走到女人跟前,伸手挑了挑她的下巴,浅吸一口气:“真香。” 女人脸色羞红,“讨厌——”她娇嗔。 这个男人有一张比女人还要美的脸,尤其那双眼,如镶了碎钻,让人恨不得将一切捧到他跟前,所有人都说,就算他没有南家这个背景,靠着这张脸怕是都能富贵一生。 南瑾受用的低笑一声,转头看了眼时间:“天色不早了,该离开了。” 女人一呆:“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南瑾无辜的眨了眨眼,伸手揽着她的腰身,声音困惑:“为什么每个女人上过床后,都会变得纠缠不休呢?” “南先生?” “以后,应该不会见面了。”南瑾抚了抚她的腰,松开了她。 女人脸色发白:“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当然不是,”南瑾对她歪头一笑,眼神依旧清澈如水,“你们每一个都很好啊!” 女人怔忡,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终于明白好多人为什么说南瑾是个“浪子”了。 这样的男人,他永远顶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吸引着无数女人前仆后继,他让每个女人都以为自己是可以让他停留的人。 可他,却始终独善其身。 女人走了。 南瑾仍旧一人站在窗前,唇角微勾,眼中带着淡淡的讽意。 “你什么时候能认真下来?”秦竹斜倚在门口,双手环胸无奈道。 南瑾回头,看着自家表哥,无辜的笑了笑:“不过随便撩撩而已,她们爱的不也是我的这张脸和钱?” “你啊,”秦竹摇摇头,却也知道他这爱玩的性子,懒得劝了,“别忘了下周老爷子八十大寿。” 南瑾皱眉,烦躁的将额角碎发拂了一把:“老爷子怎么又过寿了?”见秦竹盯着他,勉强道,“放心,忘不了。” 秦竹瞪他一眼,“去年要不是我把你从别墅里捞出去,你怕是连记都不记得了吧?” 南瑾不解:“去年?” “和一个女人。” “早忘了。”南瑾耸耸肩。 “……”秦竹看着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偏偏眉眼无辜的让人不忍责备,转身便要离开,却又想到什么,“对了,听说你这几天对一个叫楚伊伊的有兴趣?” “是啊,怎么?”提到楚伊伊,南瑾脸色明显一沉。 本以为威胁了那个肥婆,能让她看着陆柏年看管的紧些,免得他再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谁想到……陆柏年竟然直接和那个肥婆离婚了! “南家投资的周导新电影,周导明显有心让陆柏年饰演男主角,陆柏年对楚伊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段时间,你收敛着点。” 话落,秦竹已经离开。 南瑾眯了眯眼,想到陆柏年那副自作清高的模样,真不爽啊! …… 五天后。 南家老爷子大寿的日子。 排场很大,宴厅门口处处都是豪车贵人,周围更是金碧辉煌,流光溢彩。 一辆黑色宾士缓缓开到宴厅门口处。 花晓缓缓下车,身上穿着一件黑色v领礼服,她皮肤是冷白色,黑白之间,倒遮掩了几分/身材上的弱势,只显丰腴。 礼服和请帖是严琛今早让人送来的,虽然送东西的人并未点明,她也能猜到几分。 只是他似乎高估了她如今的体重,礼服有些肥了,她改了改腰身,才勉强合身了些。 将请帖交给门僮,她只身走进去。 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均是西装革履、衣香鬓影。 这些都是上流社会的人,加上如今花晓与固有印象差别太大,那些人不过随意扫了她一眼,便转了目光。 花晓拿了杯红酒,寻了个角落的沙发坐下,静静等待着。 七点整,严琛到了,准时的分秒不差。 他今日穿着件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的身形修长,头发梳起,眉眼冷峻。 似乎也察觉到花晓的目光,严琛突然朝她这边望过来,目光顿了顿。 她变化很大,瘦了,脸也小了一圈,眼睛也变大了,越发晶亮。 花晓迎着他,拿起酒杯对着他遥遥敬了一下。 严琛早已恢复如常,收回目光再不理会。 花晓也不在意,只笑了笑,严琛不理她也是意料之中,毕竟她现在的名声,谁都避之不及。 门口一阵骚动。 花晓抬头,南瑾来了。 虽然已经看过他的照片,可当看见他本人时,还是让人觉得惊艳。 一个满眼无害的美人,眉目华丽的如一朵娇养的六出花。 他穿着件西装外套,领带松垮垮的系在身前,眼神澄澈,一派纯良的模样,让人根本无法和“花心浪子”联系在一块。 花晓垂眸,又拿了一杯红酒,而后从手包中拿了粒药扔入酒杯里,晃了晃,看着药逐渐融化,她缓缓起身。 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南瑾。 却没想到,半路上被人拦了下来。 刚刚还对她视而不见的严琛,此刻正眉心微蹙挡在她身前。 “几天不见,严先生貌美依旧,”花晓笑了笑,“有事?” 严琛的目光从她眸上移动到酒杯:“你想做什么?” 花晓眨了眨眼:“我不明白严先生再说什么。” 严琛不再卖关子:“你想报复南瑾?”语气虽是疑问,但眼神很是肯定。 见过南瑾的人都知道,花晓之前的出轨照是被南瑾整了,不过南家势力在这,对方又是花晓,所有人懒得趟这趟浑水罢了。 “报复?”花晓摇摇头,“严先生,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有……” 她抬眸挑眉道:“严先生不肯签我,为了资源,我只好用特别手段了。” 话落,便要绕过他,却又被拦下了。 “严先生还有事?”花晓有些不耐起来,长得这么好看,行事未免太墨迹。 “请帖是我给你的,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花晓朝他笑了笑,“放心,不会有任何麻烦,再者说,严先生,您给我请帖,不也有想看我热闹的成分吗?” 那天,她在电话里驳了他的面子,南瑾又爱美人,他干脆给她请帖,看一场免费的闹剧。 这个男人,虽然冷漠又寡言,但可从不吃亏。 严琛神色漠然,有些事,他没有否认的必要,他只是……想到她用这双眼睛,饱含欲色的去看另一个男人,便微有不悦。 他还记得她为了陆柏年拼酒如拼命的模样,而不是现在出卖自己还一派理直气壮。 “你玩不过南瑾。”他平静盯了她许久,缓缓吐出这句话。 南瑾是披着羊皮的狼,无辜的表象下,整起人绝不手软。 “说‘玩’未免太难听了,严先生,我对好看的人,从来都是认真的。”花晓声音难得的正经。 严琛蹙眉,刚要开口。 却在此刻,宴厅大门一开一合,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花晓顺势扭头看去,门口正款款走来二人——陆柏年和楚伊伊。 不得不说,今天的陆柏年穿的很是妥帖,燕尾服衬的他俊雅无双,他天生便是聚光灯的宠儿。 而楚伊伊,也果真是美丽而娇俏的,一袭暗红色曳地抹胸长裙,脸颊带着笑意。 娱乐圈的顶流影帝和新晋小花,果然登对极了。 陆柏年也看见了花晓,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惊讶,轻怔片刻,目光极快望了眼她对面的严琛,皱了皱眉已将眼神移向别处。 “看来花小姐很念旧情。”严琛的声音传来,无波无澜。 花晓回过头来,望着他无奈的笑:“陆柏年生的好看,爱美人之心人皆有之,就像严先生也是一样的。” 说到此,她突然想到,今天是严琛第一次和楚伊伊相见的日子,他们也是在这场宴会上,开始有了纠葛。 花晓笑了笑,缓缓凑到严琛跟前,声音极低,却罕有的认真:“严先生,您不签我是对的,您不是我的目标,我也不是您的。而您的命中注定之人,会在今晚出现。” 严琛一僵,他能听出她话里的真心,可...... 她明明样貌比不上周围美艳的千金明星,身材更是差之千里,可那双眼里的光芒,却像将人吸进去一般。 下秒他近乎排斥的将她推拒开来,气场如冰般冷凝,注视她一会儿,转身便离开了。 花晓耸耸肩,扭头重新望向南瑾。 却怔了下。 南瑾同样在望着她,目光干净,甚至对她歪头笑了笑。 花晓抿唇笑开,拿着两杯红酒朝他走去。 …… 南瑾望着正朝她走来的女人。 身材不好,样貌普通,胜在皮肤胜雪,遮盖了不少缺点。那双眸子倒是亮晶晶的,目的明确的盯着他。 眉眼很熟悉,可他不记得了。 不过,他倒是看到严琛刚刚将她拦下,不知说了什么,严琛脸色难看的离开。 那个冷漠少言的男人,竟然也会和女人交头接耳。 他勾唇一笑,有点意思。 “南先生,我敬您一杯酒啊?”花晓已经走到他跟前,笑眯眯的将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 “好啊,”南瑾对她一笑,双眸如小鹿,湿漉漉的望着她,伸手将酒杯接了过去,却没喝,“这位小姐是?” 花晓笑,装的再无辜,可他眼底深处的讽意却是怎么都遮不住的。 她也不在意,仍盯着他的脸:“自然是……喜欢南先生的人啊。” 南瑾对她眨了眨眼:“是我的荣幸呢。” 花晓晃了晃红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将酒杯放在一旁,无奈叹了口气:“南先生......”说这,指了指他的领带。 “嗯?”南瑾挑眉,低低反问。 花晓想了想径自上前,伸手,整理着他身前松垮垮的领带,一点一点的将其解开,又认真的系好。 南瑾眯了眯眼,倒是心安理得的任由女人熟练的为他系着领带。 她的手并不大,白皙匀称,偶尔隔着衬衣触到他的胸膛,也是柔软的,为他忙起来的样子也很是专注,睫毛在眼下打出细密的阴影。 只是可惜,如果这张脸再美些,他不介意多个床伴。 “好了。”花晓低低道了一声,手不经意从南瑾胸前蹭了蹭。 却在此刻,脑海中系统突然道【陆柏年好感度+20,当前总好感度:30.】 花晓一怔,扭头望向陆柏年所在之处,却一眼迎上他的目光,他脸色微沉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睫毛一颤,幽幽叹息一声,转过身来。 “这位小姐,”身前,南瑾的声音突然传来,他弯腰凑近到花晓跟前,眼神澄澈望着她,“你和陆柏年是什么关系?”刚刚,陆柏年的眼神,可不像他平常那副孤高自傲的欠扁模样。 “嗯?”花晓望着近在眼前这张绝色脸,不觉伸手摸了摸,“乖,把酒喝了,我就告诉你啊。” 南瑾双眸幽幽一闪,望了她好一会儿,最终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花晓双眸微眯着,诚实道:“南先生,我是陆柏年的前妻啊。” 南瑾目光一紧,方才的温良无害凝固,而后眉心紧蹙:“你是那个肥婆?” 可说完只觉眼前忽虚忽实。 花晓笑的越发开心,如偷腥的猫般,她点点头:“对啊,南先生。” 南瑾凝眉,恍惚之中,竟觉得这个女人顷刻间变得好看了,尤其笑起来的模样,迷离又诱惑。 “你说……”他声音越发的低,“你是……” 最终,他意识逐渐迷蒙。 花晓温柔的将南瑾拥在怀中,伸手抚了抚他的眉眼:“南老先生大寿的日子,南先生怎么还喝这么多酒呢……” 话落,她已亲密的缩在他怀中,撑着他的身子朝门口走去。 只在经过陆柏年身边时,微微顿了顿脚步,短暂的沉默,几次想要侧首看去,终生生忍了下来,迟疑许久,状似不舍的离开。 脑海中,系统声音激动【陆柏年好感度+5.】 …… 陆柏年从没想到会在这场晚宴上看见花晓。 他不喜欢出席这种明为祝寿、实为应酬的场合,甚至不喜有任何人际往来。 以往,他只需要演戏、演话剧,在自己的世界里待着就好。 所有的事,应酬也好、合作也罢,花晓会处理,她总能融入这个世俗的世界。 可今天,伊伊想和严琛名下的斯启传媒谈谈合作事宜,他只得跟着一同前来。 一进入宴厅,他便看见了花晓正和严琛站在一块,她瘦了一圈,应当是离婚后过的并不好的缘故。 他不知道她怎么和严琛认识的,想来应该也是谈合作时有所往来吧。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爱他的,可是,他不喜欢她,无关她的外貌,而是……他不喜欢她的世俗。 她在外谈资源时,很精明;她应酬时,很老练。 她打理着他的一切,出席各种场合所穿的衣服一套套备好,每一部戏所签的合同一条条过目,财政收支也清点的井井有条…… 这些,她都完成的很好。 可是,陆柏年并非自认清高,他希望能有一个和他一同谈论理想的人,陪在他身边。 而这个人,不是花晓。 真正看到她,大概便是上次她来找他领离婚证的时候,她前一秒还在故作冷静,下一秒便破了功,她嘱咐了他很多,说到最后,带了几丝哭腔。 第一次觉得她可怜。 “柏年,严总得闲了,我去找他谈谈。”身边,楚伊伊的声音娇媚动听。 陆柏年回过神来,点点头,目送她的倩影。 而后,目光不知怎的就又落在了花晓身上,而后心中一紧。 她和南瑾。 他们似乎说了什么,她娇笑着。 对于她出轨的新闻,他一直都是不信的,可是如今看着她对着他笑的娇软,他突然有些怀疑起来。 然而,下秒,他却如被雷击。 花晓在替南瑾系领带,很熟悉的动作。一下一下,系的专注而认真。 就像曾经她为他做过的那样。 不同的是,她为他系时,手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碰到他的身子,而此刻,她为南瑾系时,手不止一次的触到他的胸口。 她似乎察觉到什么,扭头望向他,而后一愣,眼神怔忡,眼中的悲伤像是要流出来一般,那么揪心,那么戚然。 她转过身的瞬间,身形好像颓然了些,人似乎更加瘦弱了。 她是不愿意和他离婚的,陆柏年恍惚想起签字那晚她的哀求,她泪眼婆娑的说:“我爱你”,以及……离婚协议书上,她名字上方,打皱纸张的那一滴泪。 他不知道花晓和南瑾说了什么,只看到南瑾将花晓抱在了怀里,二人朝着门口走去。 她在他身边停了下来,停了很久,像是眷恋,却最终再没有看他一眼,离开了宴厅。 陆柏年依旧站在原处,他嫌弃她的世俗,可是刚刚,看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竟这般让人心酸。 “柏年,柏年?”耳边,有人低低唤着她。 陆柏年猛地回神:“伊伊,怎么样?” 楚伊伊眉眼微垂,低低的语调格外惹人怜:“我和严先生说了很多,可严先生根本就不感兴趣,连看都不看我,甚至最后问我……问我……” “什么?” “问我,和我合作,能不能让他赚钱……”楚伊伊轻咬朱唇。 陆柏年一怔,微微蹙眉,他只是想到,曾经花晓谈合作时,总会说:“陆先生文艺与商业价值兼备,有他参与,一定稳赚不赔。” 眼前黑影闪过。 陆柏年抬头,正看见严琛面无表情朝门口走去,转眼间颀长的身影顷刻已消失在门口…… …… 宴厅附近,酒店房中。 花晓慢条斯理的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腰身比之前瘦了许多,肩膀也逐渐单薄,整个人像是从以往的肉身里抽离出来一般,多下巴也变成了不甚明显的双下巴。 五官越发的深刻,尤其是眼与唇,没有了肉的挤压,双眸莹润了许多,上唇微翘下唇饱满,不点自朱。 陆柏年是一个极有艺术天分的人,这样的人,极具脑补能力。 就像她什么都没做,他已脑补了一场大戏,加了二十五好感度。 床上的人影动了动。 花晓收回目光,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醒的很早。 随后看向大床。 一个男人躺在那儿,墨发凌乱,遮住了些许额头,眉目如画,恬静美好。 领带已经被解下,白衬衫松松垮垮的,隐隐露出白皙的胸膛,下身一条西装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 而后,男人的眼睑微动,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起初是茫然,而后是阴鸷,最后,在望见床边站着的女人时怔了怔。 昏迷之前,他隐约瞧着这个女人好像一点点在自己面前变得越发迷人,只当那是一场幻觉。 可如今清醒了,她似乎真的瘦了许多,眼神晶亮的望着他……的这张脸。 南瑾垂了垂眸,再抬起,眼神已经澄净,他看向自己被领带捆绑的双手:“花小姐,你这是……”声音很是无辜。 花晓低笑:“南先生的领带是我系好的,现在也是我解下来的,多公平?” 南瑾望着她:“原来花小姐喜欢这样玩啊,不早说,何必下药这么麻烦,我怎么会不配合?” “等哪天南先生拿一份健康报告给我,我再和您这样玩吧,免得染上什么奇奇怪怪的病,”花晓摸了摸他的脸,“今天,我可是和南先生谈条件的。” “哦?” “这第一嘛,我听说南家投资了周导的新电影,实不相瞒,我想演。”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直白道。 南瑾笑:“因为陆柏年演男主?” “陆柏年是男主?”花晓眼睛微亮,她好像更有兴趣了,“南先生放心,我只要一次试镜的机会而已,能不能拿到角色,各凭本事。” 说是海选,可周导选拔门槛极高,影后、小花,不少人摩拳擦掌准备去试,她总要先拿到“入场券”才行。 “可惜,我只是南家的纨绔子,说不上什么话。”南瑾惋惜的摇摇头。 “没关系,”花晓理解的点点头,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他的全身,“南先生刚刚昏迷时,我拍了几张照片,不得不说,南先生的身体……真诱人。” 南瑾眼神微紧,望了她许久,无辜一笑:“这么狠?” “对啊。”花晓点头,“南先生忘了?您当初也是这么对我的。” 一张照片,莫须有的出轨,成千上万的谩骂,无数人的诅咒。 只因为他一时兴起的报复。 南瑾似乎也想到了那日,沉思片刻:“我打个电话。” “没问题。”花晓从床头柜拿过手机,“您要打给谁?”半点没有给他松绑的意思。 南瑾笑:“秦竹。” 花晓找到秦竹的名字,拨通,放在南瑾的耳边。 “周导那部戏,留个名额给我的人……什么认真?就是个女人而已……放心,老爷子明年过寿我一定不早退……” 最终,他给了她一个眼神,花晓将手机挂断,放在一旁。 “听花小姐的意思,还有第二个条件?”南瑾勾唇望着她。 “第二个条件不着急,有的是时间,”花晓食指轻轻顺着南瑾的脸蛋下滑,落在他的心脏处,“我想要南先生这颗……薛定谔的心。” 薛定谔的心,不走进他心里,永远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心。 南瑾似对她的说法很新奇,挑了挑眉,朝她靠近了几分,双瞳剪水般潋滟,纯良问道:“如果得不到呢?” “那就毁了啊,”花晓眨眨眼,随后轻笑出声,又摸了摸他的脸颊,“开玩笑的。” “床头柜有剪刀,自己把领带剪开吧。”她已经起身朝门口走去,打开门的瞬间却又想到什么:“对了南先生,我并没有拍照,只是将您的娇躯印在脑子里了而已。” “砰”的一声关上门,她已经走出。 电梯正在徐徐上来,花晓安静等着。 “喂,”不多时,房间门口,双手得了自由的南瑾斜倚着门口懒懒的望着她,“不怕我再打电话,取消你的试镜资格?”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花晓笑:“不怕我刚刚说我没拍照,是在骗你?” 话落,她已进了电梯。 脑海中一声雀跃声响【系统:南瑾好感度+10.】 …… 花晓直奔自己在住的酒店,她现在急切的想要认真探讨一下自己瘦了多少,以及外形上还有哪些可进步空间。 刷卡,进门,开灯,一气呵成。 她欢快的将手包扔在一旁,刚要转身,却在看清房间内、沙发上坐着的人影时,被惊的深吸一口气。 一人正端坐在沙发上,依旧穿着晚宴上的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神色冷漠却又带着几分高贵。 他望着她,声无波澜:“这么早?” 第20章 她将星光璀璨05 花晓望了眼不远处的镜子,又看了眼沙发上的冷脸男人,最终忍痛收回了迈向镜子的脚。 “严先生这么晚还在等着,有事?”她坐在床边,眉心一挑望着严琛。 “……”严琛并未言语,只目光幽冷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去了哪?” “放心,请帖的事,没给严先生惹麻烦,”花晓笑了笑,并未直说:“下周,我将要参加周导新片的试镜。” 严琛目光一紧,自然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南瑾……不可能无缘无故给她资源,但南瑾对他身边的床伴,很大方。 “你们上/床了?”他问的简单直接,随后却又极快否定道,“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花晓皱了皱眉,随后了然笑道,“因为不符南瑾的审美?” “……”严琛默认。 花晓缓缓站起身,走到他跟前,微微弯腰,双眼尽是神采:“严先生,您看看,我变了吗?” 她说这话时,身上细腻的香也随之传来,不是浓郁的香水味道,而是一股舒缓的、沁人心脾的香气。 她明明依旧是那副眉眼,可竟无形中变了许多,肌肤白皙剔透,身材虽比不上女星的火辣,却已凹凸有致,脸小了一圈,显得眸子越发晶亮。 他不止一次注意到,她的双眼,比她的那张伶牙俐齿的嘴,还会“说话”。 严琛喉结动了动。 “噗……”花晓却突然直起身子,低低笑出声来,笑够了才慢条斯理道,“没上/床,不过以后嘛……”勾了勾唇,她并没继续说下去。 严琛望着灯光下的女人,本紧攥的拳,逐渐松开,沉寂好一会儿,突然开口:“不是说想签在斯启?” “嗯?”花晓不解。 严琛神色未变,只望了眼一旁的茶几,声音更是平静:“合约。” 花晓此刻才看见,那儿还放着两份文件,她皱了皱眉,奇怪望他一眼:“严先生,昨晚晚宴上,没人找您吗?” 不应该啊,昨晚本该是严琛和楚伊伊的美丽邂逅,她还好心提醒他了。 严琛皱眉:“没有。” 晚宴上,只看见她和南瑾亲昵耳语,以及……南瑾喝了她下药的红酒,二人一同离开。 还说什么他将遇到命中注定之人,昨晚他遇到的分明是…… 严琛蓦地一僵,目光直直望着眼前女人,眉心皱的更紧。 “好吧,”花晓无奈叹了口气,走到茶几旁,拿起合约,“不过,严先生既然都亲自前来了,这合约我自然要签。有个东家好乘凉不是?” “……”严琛不语。 花晓随意翻看了几页合约,便重新合上了:“这样吧,严先生,我只有几点要求,如果您都同意,我其他的便都没意见。” “你说。” 花晓想了想:“合约只签两年,如果赔钱的话,虽然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但万一真的发生,您能及时止损。” “可以。” “希望合约不要对我的感情生活有任何桎梏。” “可以。” “我说过,严先生您不是我的目标,希望严先生也一样。所以,像今天这种捉奸似的彻夜蹲点,以后还是不要发生了。”说到这儿,花晓看了眼严琛眼下的疲态,“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折腾残了我心疼呢。” 她说这话时,语气半真半假。 严琛目光漆黑,盯了她很久:“花小姐自作多情了。” 花晓挑眉,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我就签字了。”话落,拿过笔,直接署上自己的名字,递给严琛,“严先生……” 话未说完,严琛已经将合约接了过去,起身大步流星朝门口走着。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花晓耸耸肩,望了眼合约,幽幽叹息一声,却很快收回目光,脱下晚礼服,走到镜子前,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果真瘦了许多,虽然仍有几分珠圆玉润,却也前凸后翘。面容也娇小了许多,少了肉的挤压,鼻梁都高挺了。 “这以后啊,说你好看怕是都委屈你了。”她低语一声,转身倒在床上。 …… 周墨导演在圈子里是数一数二的重量级人物,他对自己手底下的每部片子极度负责,哪怕只是一个小人物,都要亲自过目。 也正因为如此,周导的片子,在业内几乎是口碑的象征。每有新动态,总惹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有成绩的总想再攀高峰,小辈们也想渡一层金,哪怕自降片酬,都要挤破了头的往里钻。 试镜这日,很是热闹。 花晓到时,外场休息区早已挤满了人,多是带着一两个助理的小明星,叫得上名字的,大多都有自己的个人休息室。 倒是她,只身一人,寻了个角落,安静待着,神色恬静。 不少人朝她望过来,毕竟每个来到这里的,都是她们的竞争对手。 可在看清她的眉眼时,却又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 “觉不觉得那人很熟悉?” “的确很熟悉,可是又叫不上来名字,大概以前也只演过配角吧。” “可我怎么瞧着,那人像……花晓?” “别开玩笑了,谁不知道那人是个肥婆?而且……她都退圈了,怎么还有脸回来。” “话说回来,花晓出轨到底是真是假?” “谁知道啊,八成啊,是花钱养的小白脸……” 余下的话,消失在“窃窃私语”中。 花晓挑了挑眉,从手包中拿出口红,对着镜子一点点的、细致的描着,还有一位,就到她了。 却在此时,工作人员走了出来:“各位稍等片刻,试镜暂停。” …… 试镜厅内。 周墨看着姗姗来迟的男人,他只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却自有一股清傲的气场。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专为镜头而生的,他总能精准的抓住你想要的每一个点,在每个角色之间转换的游刃有余。 “新片子为了等你才推迟了一个多月,你现在和我说你不想演了?”周墨手中还拿着一支笔,忙了一上午,正懒散的倒在软椅上。 陆柏年微顿:“最近找不到状态。” “怎么?刚脱离婚姻的苦海,乐不思蜀了?” “怎么可能,”陆柏年笑了笑,随后眉心微蹙,“花晓……也没那么不堪。” 周墨眼底隐隐浮现讶色:“这倒是你第一次愿意主动提及她。” “……”陆柏年又沉默了。 上次晚宴一别,他再没看过花晓,她的微博也没有更新,还停留在“再见,陆太太;你好,花小姐。” 之前二人的公寓装修,她给钱后,便再未露过面。 甚至……他连她住在哪儿都不知道。 可是,晚宴上,她停在他身边留下的那一声叹息,却总是屡屡折磨的他睡不着觉。 “难道你真的净身出户了,过的这么寒酸?”周墨突然开口。 “什么?” 周墨弯腰,将他的西装裤掀起一些:“袜子都不配套了。” 陆柏年低头,在看清袜子时怔了怔,一只深灰色,一只黑色。 他的房间窗帘遮光极好,今早,随便穿了两只。 以前,似乎从没犯过这样低级的错误,甚至……以前,他很少注意这种小事。 他突然想到上次她找他领离婚证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柏年,对自己好些。”眼中有泪。 心里突然酸了一下。 周墨叹息一声,对着门口的工作人员摆摆手。 “下一位。”工作人员喊道。 女人缓缓走了进来,在门口处,将外面的黑色披肩脱了下来。 周墨眯了眯眼,女人并不算美,穿着件绛红色高领修身裙,两条莹白玉臂露在外,曲线丰腴而不臃肿,酥/胸丰润,腰肢细弱,妆容之下,眼角眉梢都含情。 她并未刻意掩盖自己的短处,而是直截了当的将自己的外形全然展示。 周墨垂眸,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资料,而后一怔:“……花晓?”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人身躯一顿,几乎立刻抬头。 “周导好。”花晓颔首笑了笑。 “花晓?”陆柏年站起身,望着台上的女人,声音迟疑。 花晓目光转向陆柏年处,望了他许久,笑意尽消,最终只道:“陆先生。” 陆柏年眼神恍惚了一下,从她的身上一扫而过,她变化太多,以至于……方才他没有认出她来。 她的身材变好了许多,可是……他却不高兴。 她被周围那么多工作人员围观着,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变化。 “你怎么会来?这里并不适合你。”陆柏年声音急促了些,方才的清傲皆都不见了。 周墨奇异的望了他一眼。 “我还没试,怎么就知道不适合呢?”花晓垂眸,再不看陆柏年。 周墨适时道:“试镜角色是一个‘过尽千帆’的风月女人,其余自由发挥。” 花晓眉心几不可察的挑了挑,缓缓抬头:“我想,这个角色会适合我,而且,会越来越适合我。”只要陆柏年好感度一直涨。 陆柏年眉心微蹙。 周墨却饶有兴致的看了看陆柏年,又望了眼花晓,许久道:“你需要怎么配合?” 花晓认真想了想:“灯光,椅子,烟。” …… 一束光自斜侧方倾落。 女人坐在椅子上,怔忡良久,缓缓拿过一旁的烟,手缓慢而慵懒的点上。 烟雾缭绕之间,女人恍惚了一阵,突然开口:“我过往的恩客不少,”声音没有故作的风情万种,反而平静如娓娓道来。 颤丝丝的低哑嗓音,如同已经“洗手”的小姐,在回忆着过往:“那些男人啊,各有各的出挑。” “若是冷淡的,我便念着他床笫之欢进退有度;” “若是热烈的,我便想着他干柴烈火,奔放热情;” “若是清瘦的,我便拥着他的腰身,数着他干净的肋骨;” “可是,你……” 女人抬眸,目光直直穿过一片幽暗,落在台下陆柏年的方向,灯光笼罩下,其余的黑暗她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仿佛看见了一切。 她吐出口中的烟雾,似是想起过往,笑的欢愉。 可下刻...... “我念着所有人的好,唯独面对你,”笑容渐消,声音冷淡,“我们不太熟。” …… 陆柏年怔住。 他望着灯光下的女人,甚至……忘了她只是在试一场戏而已。 她怨了他吗? 她应该是怨他的。 三年婚姻,他从未关心过她半分,而今,她平静幽深的目光,注定与那声叹息一同纠缠他了。 他还说什么要找理想契合的人,而今,看着聚光灯下的她的身影。 不过就是……她为他收敛光芒,洗手弄羹汤了而已。 长久的静默。 终究是周墨率先起身,灯光大亮,试镜厅一片通明。 花晓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率先将烟熄灭,又挥了挥烟雾,这才站定在二人跟前。 “……”周墨沉默了很久,最终对花晓挥挥手,声音压抑着几分激动,“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好。”花晓点点头,乖巧朝外走去,目光幽幽朝陆柏年望了一眼,转身离开。 【系统:宿主,陆柏年好感度+15,当前好感度50了。】 “嗯。”她低应一声。 却在走到试镜厅门口时脚步微顿。 一人站在那儿,面容姣好,比女人还要艳上几分,唇角微勾,眼神像有水光潋滟,手中捧着一束蔷薇:“晓晓,试镜顺利。”说着,他凑到花晓耳畔,“我把我的心,给你送来了。” 蔷薇,她最喜欢的花。 而她,他下一个要玩的人! …… 陆柏年静静望着那亲密耳语的二人,胸口罕有的冲荡着怒火。 可下秒却又颓然,他们已经离婚了。 而且,他明明不喜欢她。 垂首,西装裤已经将袜子遮住了,可他却觉得脚底像踩着一块石子一般,硌的生疼。 “怎么样?”周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前妻的表现?” 前妻…… “……”他不语。 “对了,新片有一场床戏,镜头短,要求高。” 陆柏年平复了一下呼吸,转头望着周墨:“我接了,但只有一个条件。” 周墨却像知道他要说什么,点头:“好啊。” 第21章 她将星光璀璨06 车内,南瑾懒懒望着对面的女人。 她倒是一上车便拿着补妆镜自己打量着自己的脸,而那束蔷薇,更是一上车便被扔在了角落里。 不过,比起上次见面,她似乎又变了。 黑发衬着那张脸越发的白皙,眉梢总带着一份若有若无的风情。没想到,当初那个肥婆瘦下来,倒是有几分姿色。 “试镜怎么样?”他问道。 “唔,八/九不离十吧。”花晓随意应了一声。 陆柏年十五好感度的美貌,果然没有白白增加。肌肤越发白皙如雪,脸颊更是瘦了一圈,竟有几分像巴掌脸了。 “这么有自信?”南瑾望她一眼,却见她分毫没注意到自己。 他伸手,将她的镜子拂到一旁,凑到她跟前,“为什么只看镜子,不看我?”话里还带着浅浅的抱怨,“我难道还没它好看?” 花晓抬眸,望着眼前这张绝艳脸,眼神恍惚了下,终没忍住,以手背暧昧的抚摸着:“南先生当然是好看的。” 南瑾扬眉,却又想到什么:“那我和陆柏年谁好看?” “自然是你好看。”花晓实话实说。 南瑾得意一笑。 花晓却接着道:“不过,他比你要重要的多。” 南瑾笑容一顿,干脆坐到她身边,揽着她的腰,凑到她的肩头:“真伤心。”而后,本放在她腰上的手慢慢摩挲着,便要往上走。 花晓挑了挑眉,伸手抓过南瑾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腕:“还淤青着呢?上次的领带,是不是系的太紧了?” “是啊,”南瑾朝她跟前凑了凑,热气喷洒在她颈间,声音暧昧,“所以,这次可不可以轻一点?” “噗……”花晓没忍住低笑出声,一手轻轻从他的小腹滑到胸口处,“怎么办?你今天没有戴领带。” 南瑾喉结微紧,上次他就知道,她的手很是柔软,而这次…… 更像能点火一般,从胸口蜿蜒向下,丝丝缕缕的热。 “没关系,可以去买,”南瑾双眸清亮澄澈,“去SKP,晓晓你有看上的,随便挑。” 无非就是女人都爱的那些,珠宝、衣服。他对床伴向来很大方。 “不用了,”花晓摇摇头,收回落在他身上的手,“去我那儿吧?” 南瑾微顿,眼底浮现淡淡讽意。 本以为上次一事,她会多难拿下,未曾想,又是不禁撩的女人罢了。 “好啊。”他笑应。 …… 晚,八点。 浴室里阵阵水声。 花晓只穿着件吊带裙,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瘦了,锁骨都隐约可见了,晕黄色灯光下,肌肤白的如能反光一般。 南瑾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时,看见的便是女人在镜前的倩影,许是灯光作祟,他竟然觉得她周围像笼罩了一层莹润光芒。 “看什么呢?”南瑾走到镜子前,揽着女人的腰,将下巴放在她的肩窝处,几缕碎发耷在眉下,还滴着水珠。 花晓浅浅吸了一口气:“真香。” 南瑾蹙眉,竟莫名想到前不久的一个不记得姓名的女人,也是刚洗完澡,他道了句“真香”,和如今花晓的语气如出一辙。 心底不悦,他捏了捏她的腰:“一会儿,就不只是‘真香’了,还有……”他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真,棒!” 花晓挑眉,不作回应。 南瑾轻轻咬了下女人小巧的耳垂,呼吸都暧昧许多,便要一点点的往下…… “叩叩”,却在此刻,敲门声响起。 南瑾身躯一僵。 花晓却笑出声来:“真棒。” 话落,她已经从南瑾怀中挣开,走到门口处,转头又看了一眼南瑾。 南瑾微顿,最终侧身退到转角处。花晓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玩,没必要和她公开亮相。 花晓没想到门外竟然是严琛。 上次拿走合约后,二人便再没见面。 “严先生?”她站在门口,看着西装笔挺的男人,他似乎永远毫无纰漏,面无表情,高贵冷峻,便是衣服上的褶皱,都完美的恰到好处,“您找我?” 严琛望着女人的双眸,微微蹙眉,随后缓缓移动到她身前的锁骨,却在触到她的低胸裙时,目光一紧,匆忙收回:“你的手机打不通,试镜结果出来了。” “嗯,”花晓颔首,丝毫没有让出门口位置的意思,“通过了?” “女主角。”严琛望着她,“男主是陆柏年。” “我知道。” 严琛双眸幽深,一言不发。 花晓等了好一会儿,终无奈叹息一声:“这种小事,以后哪里还需要严先生亲自传达啊,找个小助理通知我一声就好了。” “嗯。”严琛只冷淡应着,下秒突然抬眸朝房间内望了一眼,“房里有人?” 花晓点头:“对啊。” 严琛喉咙微紧,陆柏年今晚在周墨那儿,他听说,南瑾今天去接她,引来不小的风波。 “好。”最终,他冷声应道,转身离开。 花晓望了眼他的背影,关上房门,身后立刻一具身子贴了上来。 “真讨厌,这个时候来打扰。”南瑾低声呢喃着,一手将她肩后的长发拨到一侧。 花晓眯了眯眼:“是啊,真讨厌。” “那我们……” “叩叩”,南瑾的话,再一次被敲门声打断。 花晓笑意更深,侧头看了眼他:“南先生?”说着,朝一旁的转角望了一眼。 南瑾脸色阴沉,最终不情不愿朝那儿走去。 门外,依旧是刚刚离开的男人,同样冷淡如冰。 “严先生还有事?”花晓挑眉。 “花晓,我只是想告诉你,”严琛盯着她的眼睛,“我公司签的艺人,还没有到需要被人潜规则的地步。” 话落,这一次没有任何迟疑,径自离去。 花晓微顿,这一次并未着急关门,只双手环胸斜靠着门口,望着严琛离开的背影。 第一次见他,他背着肥胖的她朝外跑,虽然掩着口鼻,却是掩不住的高贵。 那时她还在想,他一定很精壮。 电梯门已经打开,严琛毫无迟疑的走了进去,身影彻底消失。 花晓垂眸笑了一声,缓缓关上房门。 却在关上的瞬间,身子顷刻被人一拽,再反应过来,她已被抵在门上,左手被压在头顶。 南瑾气声暧昧低哑,唇缓缓靠近她的颈部,声音却罕有的添了几分怒火:“看了他的背影这么久,晓晓,有我还不够吗?” 他以为这个女人本就是这幅故作神秘的模样,可刚刚,看着严琛的背影时,她竟然难得笑的真切了几分。 花晓低低一笑:“够了。” “既然够了,还看他……” “我说,南先生,够了。”花晓缓缓将南瑾的身体隔开。 “什么意思?”南瑾呼吸微急,便要直接吻向她的唇。 “南先生忘了我说的了?”花晓挑眉,伸手慢条斯理的替他整理着有些凌乱的浴袍,神色认真,“健康报告。” 南瑾一怔,想到晚宴上她也是这般,替自己整理着领带,睫毛的阴影打在眼睑上,静谧美好。却在听见她的话,面色一凝,语气添了怒气:“花晓……” 话未说完,花晓却突然踮脚,在他唇上轻轻印上一吻,如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南瑾愣住,僵立在原处,唇上隐隐泛着丝丝酥麻,如被人用羽毛一点点撩拨一般,那酥麻从唇角传至心口。 “今天累了,先休息啦。”花晓眯眼笑了笑,如偷腥的猫般,而后已经走到床边,懒懒躺下。 “……”南瑾依旧一声不吭。 许久。 “靠!”他低咒一声,走到一旁沙发上躺下。 “南先生睡沙发?”花晓声音带着几分朦胧睡意传来。 “闭嘴!”南瑾粗暴打断她,全然没有一贯的故作无辜。 他和女人开房,从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就这么走了,不是他的性子。 花晓背对着沙发,勾唇轻笑。 【系统:南瑾好感度+20.】 …… 第二天醒来时,南瑾已经不见了。 意料之中。 又过了三天。 花晓正用着酒店提供的早餐,习惯性打开微博。 铺天盖地的消息涌了过来,挂在热搜第一的,赫然是“周墨官宣”。 周墨导演的新片《春风一度》官宣了,男主角@了陆柏年,女主角@了花晓。 有趣的是,陆柏年的上一条微博,还是发的离婚协议书;而花晓的上一条微博,则是二人的离婚证。 评论区风起云涌: “卧槽,我没看错吧,陆柏年和花晓?这俩不是离婚了吗?” “@错人了吧,是那个肥婆花晓?她不是早就退圈了?” “抵制出轨劣质艺人,花晓滚出娱乐圈!” “我的柏年,5555,妈的花晓怎么整天阴魂不散?” “就算不论花晓做的那些龌龊事,形象上她也不符合啊?这特么得多大的后台,才能把她搬到周导片子里?” “周导晚节不保!” “……” 花晓看着弹出的一条条消息,丝毫未受影响的用完早餐。 将餐盒放在门外,再回来时,却发现又一个热搜爬到第一的位子“陆柏年回应”。 鲜少发微博的陆柏年,特意登上微博,转发了《春风一度》的官博,并配上了一句话:“合作愉快。@花晓” 一时之间,陆柏年的粉丝集体沉默。 路人再次捧起了瓜,大吃特吃。 “卧槽什么意思?陆影帝主动的?” “握手言和了?不愧是娱乐圈啊,没有永恒的夫妻,但有永恒的利益。” “我还是接受不了周导用花晓!!” “……” 花晓静静看着陆柏年“合作愉快”四个字,许久淡笑一声,只转发了官博,同样配文四个字:“我回来了。”谁也没有@。 …… 南家。 “南先生?南先生?”面容精致、身材火辣的女人低低唤着,长发微湿,只穿着男子的白色衬衫,堪堪遮住大腿。 南瑾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容色俱是上乘的女人,眨了眨眸,轻笑一声:“洗好了?” “嗯。” “真……”香。 最后一字,终被他吞回肚里,脸色连纯良都装不下去,形容阴沉。 这几日,总莫名想到那个甚至不叫吻的轻吻,如蝴蝶敛翅短暂停留片刻,徒留丝丝缕缕的酥麻。 而那个女人,穿着一袭吊带长裙,半掩半露的性感,还有吻完后,毫不掩饰的得逞笑意及声音中的慵懒。 甚至……就连她曾碰触过的地方,都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纤柔的指尖,一点点从他的小腹,滑上胸口,及那句如画皮女鬼一般的嗓音:“我要南先生,这颗心啊……” “真奇葩,前脚离婚,后脚官宣合作……”身边的女人百无聊赖之下,刷着手机轻哼一声。 南瑾目光移动:“什么?” “这个啊……”女人声音顷刻娇媚了几分,“您瞧,陆影帝和那个肥婆,离婚后再合作,而且陆影帝竟然主动@那个肥婆……”女人的声音越发的低。 南瑾正望着她,目光不再澄澈,反添了几分森然。 “……南先生?” 南瑾却突然笑了出来:“对啊,那个肥婆。”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目光,徐徐落在陆柏年发的微博上。 “合作愉快”。 花晓说,陆柏年比他重要的多。 还真是刺眼啊。 第22章 她将星光璀璨07、08 餐厅。 陆柏年出神的盯着手机屏幕。 “我回来了。”花晓的微博,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她曾经一直围着他打转,以至于他都快要忘记,她曾经为了他,阔别娱乐圈近三年。 她总是围在他身边,笑眯眯的,说一些可有可无的趣事,如今,趣事都忘了,却记得她那时的殷切。 可现在,她却连微博上一个简单的回应,都不给他了。 那晚,他和周导小聚,周导说了一句话:“一个人脚不沾地、不理俗事没问题,可两个人在一块都这样,却是不行的。” 他是“脚不沾地”的那个,离了花晓,他竟连袜子都会穿错。 “柏年,你在看什么?”眼前,女人担忧的声音传来。 陆柏年倏地回神,面色还带着一丝茫然,抬眼便迎上楚伊伊的目光。 他轻怔片刻,旋即笑了笑,将手机黑屏放在一旁,拿过刀叉,切了块牛排:“没看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楚伊伊迟疑了下:“你……真的接了那部戏?” 陆柏年拿着刀叉的手一顿,许久慢慢放下:“周导这次的剧本我看了,很不错。” “是因为周导,还是因为……”说到此,楚伊伊住了口,脸色白了白,她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我并不是抱怨,柏年,花小姐很好很贤惠。可是,你是个优秀的演员,你说过,对手演员的选择,也是你接一部戏的重要原因。” 这么久了,陆柏年的戏,从未让人失望过,可是这一次…… 陆柏年的目光,落在她搭在自己手背的手上。 他曾对花晓说过一句话:伊伊,是他戏外唯一可以碰触的人。 却为何此刻,心里升出了淡淡的抵触? 他以前很喜欢和楚伊伊讨论文艺,讨论演技,她总能懂他,总能和他在一个频道上。 可现在,他满心的愁思,却不知和谁说。 伊伊不会听这些抱怨的,她样貌好,家世好,她是真正的宠儿,即便听了,也只是听过便算了。 若是花晓呢? 若是她,一定会静静坐在沙发上,安静听着他说完所有的烦扰,然后为他倒一杯水,声音柔婉的说出自己的意见。 不,也许她会满眼惊喜望着他,因为……他从没对她说过心里话。 “柏年?” “过几天就要进组了,我也要准备一下了,”陆柏年不经意抽出自己的手,拿过一旁的红酒喝了一口,“伊伊,我送你回家。” …… 周导拍戏,向来保密性极高,在正式剧照放出前,很少有人挖到任何其他物料。 花晓在官宣后一周,正式秘密进组。 当然,于她而言,不过是从一个酒店搬到另一个酒店罢了。 正式开拍前,有近一周的角色适应期。 花晓和陆柏年的房间安排在同一层,距离并不远,偶尔出门总能打个照面。 二人鲜少言语。 只有一次,花晓穿着件黑色吊带裙,去楼下餐厅拿晚餐,电梯门打开便望见了里面的陆柏年。 沉默了许久,他只说了句:“你瘦了很多。”声音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花晓点点头:“谢谢。” 陆柏年望着她,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只是在走出电梯时,花晓回首望了他一眼:“你也是。” 不同的是,她瘦是为了美;他瘦,却颓了。 …… 第一场戏,周导为了让二人尽快进入状态,将第三场的“勾引戏”提前了。 女主角是个样貌不算十分精致的风月女子,与众多想从良的女人不同,她享受男人的追捧,一心想成为全城最瞩目的烟花女。 男主角则是一个知识分子,只想出人头地,对男女之事毫无性致。 为了证明自己,女人爬上了男人的床,试图勾引,却最终被男人面不改色推开。 拍摄准备。 花晓穿着件烟白旗袍,绣了道蓝色窄边,烫好的发在额角盘出一点弧度,样貌算不得十分精致,可眉梢眼尾,却尽是风情。 不远处,陆柏年穿着件老式西装,戴着副眼镜,掩不住的器宇轩昂。 “花晓,尽快找到状态。”周墨嘱咐了一遍,自动跳过了陆柏年。 花晓挑了挑眉,自然知道周墨的意思。 戏与现实,陆柏年一直分的很开。 现实里,他不喜欢被人碰触,更不喜欢碰触旁人。可一旦入戏,他可以控制自己的所有感官。 在此之前,一贯如此。 “好了,各部门准备。” “action!” 女人缓缓走入镜头,身姿窈窕曲线玲珑,目光如丝般缠绕着房中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周先生……”娇声软语,声声入耳。 男人眉心微蹙:“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人低低笑了笑,屋内晕黄色的光,衬的她神色暧昧难明:“周先生风流倜傥,我早已仰慕多时……” 男人依旧不为所动:“我给不起你钱。” “我要的是周先生的人啊……”女人腰肢微动,下刻已跨坐在男人膝上,手轻抚着他的脸颊,“我喜欢周先生软下来的模样,更喜欢周先生……” 说到这儿,她凑近到他的耳边,“硬起来的样子……” 陆柏年猛地朝一旁退了退。 “咔!”周墨匆忙叫道。 花晓眸中添了几分笑意,缓缓站起身来。 陆柏年飞快望了一眼四周的剧组人员:“抱歉,”他低语,“我调整一下状态。” 花晓颔首,转身走到一旁。 周墨看着明显走神的陆柏年,轻叹口气:“柏年,你要演出丝毫不为所动的状态,这个角色后期会更无情。我知道你不想碰花晓,不过以前你不都控制的很好,怎么这回……” “……”陆柏年抿唇不语。 周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是真的想避开,也忍一忍……” 说完,已经走到花晓身边,奇异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样貌变了,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也跟着变了。 陆柏年徐徐吐出悬在心口上的一口气。 不是不想碰,而是……破天荒的想碰。 她凑到他耳边,气声喑哑的说着那些暧昧的话时,她跨坐在他身上呵气如兰时,甚至…… 她只媚眼如丝望了他一眼,他都想扣着她的腰身,将她狠狠压在自己怀中。 不是戏中,而是……现实。 因为,他在花晓眼中看见的,正是似假似真的诱惑。 深呼吸几口,他最终起身:“导演,好了。” 这场戏,拍了四遍。 陆柏年状态最不好的一次,拍到后来,整个剧组议论纷纷。 第四遍,周墨才点头通过。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考虑到第一天拍摄,陆柏年大抵还没进入状态,并没有继续拍大夜戏,便让人先回去休息了。 花晓换了寻常的衣服从服化间走出,看见的正是从对面走出的陆柏年。 他们俱是一愣。 终是花晓无奈的垂了垂眉眼:“错了。” “什么?”陆柏年想到白天的戏,声音仍有些艰涩。 这是他和花晓第一次演对手戏,他没想到,自己最不好的状态全数在她面前呈现。 “以前和你说的,你一定没记住,对不对?”花晓笑了笑,走到他跟前,“领带不是这样系的。” 说着,她已经上前,动作熟练的将领带解开,又重新仔细的系上,表情很是专注。 陆柏年垂眸,望着近在眼前的女人,他甚至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就像……她曾经为他做过的那样,如今依旧这般认真。 她曾是他的妻子,可他却似乎从没有认真的看过她,甚至……还觉得她世俗、庸碌。 “好了。”花晓低低道着,抬头一眼望进陆柏年的眼中。 她怔了怔,突然开口:“最后一次了吧,柏年。” “什么?” “领带,最后一次了。”话落,她转身,朝门口走去,脚步仓皇。 脑海里,系统声音欢快【陆柏年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60.】 …… 晚上九点。 花晓返回酒店,脚步轻快。 等电梯时,她正就着电梯上的镜面打量着自己,一旁一个黑影飞快闪过,下一秒已经将她拉到了楼梯间内。 后背撞到了冰冷的墙,身前却被一具炽热的身体挡住,一双手臂如铁箍一般,狠狠将她圈住。 黑暗里,只隐隐望见一双亮的惊人的眸,正含着怒火紧盯着她。 “这么晚才回来吗?晓晓?”南瑾低声道着,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脸颊,与她的唇不过几公分距离。 “你怎么会来?”花晓挑眉。 “原来,晓晓不只是给我一个人系领带呢……”南瑾对她的问题恍若未闻,手背缓缓爬上她的脸颊,慢慢往下,最终落在了她光洁的颈部,说的真假难辨,“真伤心。” 花晓顺着他的手背微微扬首,眉眼带出几分讶色:“去片场了?” “对啊,听说某人今天第一天开机,特地来看看,没想到……”南瑾挤了挤她的身子,二人之间没留一分缝隙,致命的暧昧。 没想到,看见她帮陆柏年整理着领带,神情温柔,目光含情。比当初对他时,要专注的多。 没想到,收工的剧组人员说“陆影帝今天不在状态啊,我看被他前妻勾的魂儿都没了。” 没想到,自己会有怒火,不论是听到那番话,还是看见那场景。 “他是我前夫,”花晓慢悠悠道,“他只喜欢演戏,对这些人情俗事不怎么懂。以前,都是我帮他打理好一切的。” “是吗?”南瑾反问,“所以,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他的替身?” “谁?” “陆柏年。” “怎么可能,”花晓眯眼笑开,径自摇头否认,“陆柏年是独一无二的。”他好感度带来的变化,更是独一无二的。 南瑾目光一冷,有一刻,放在她颈部的手竟然想要翻转过来,将她掐死:“那我呢?”最终,他低柔问道。 “你?”花晓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从眉眼摸到唇角,最终幽幽叹息一声,“顺便的惩罚。” 都怪上个世界用了法术,这个世界多了个这么难攻略的祖宗。 南瑾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却明白“顺便”二字代表着什么。 “有多顺便?”他偏要追问的彻底。 “顺便利用一下?”手紧紧禁锢着她的腰身。 “顺便勾引一下?”缓缓往上,钻紧她的衣服里。 “还是……顺便亲一下?”他抚摸着她柔腻的肌肤,呼吸逐渐粗重下来。 蜻蜓点水的一吻,让他第一次和人开房,却睡了一整夜的沙发。 之后更是扰了他整整七天。 现在,她告诉他,只是顺便? 花晓无奈叹了口气:“重点不是顺便,南先生,而是惩罚。” 楼梯间外,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保全的声音传来:“什么人在哪儿?” 声控灯大亮。 南瑾身子一僵,抓着花晓的手腕朝一旁转角走去。 花晓唇角勾起一抹讽笑,顺从的跟着他朝里走。 “你笑什么?”南瑾难得的恼怒。 “我笑南先生刚刚质问我的那些问题,”花晓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南先生,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南瑾脸色一僵。 花晓声音幽幽:“你对我,不也只是兴致起来时的玩弄而已吗?就像你身边无数女人一样,不,不对,你对她们可温柔呢,对我……”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微凉:“南先生,你差点毁了我。” 她转身走出电梯间。 南瑾仍旧隐在黑暗里,神色冷然。 微扬的双眸,带了几丝茫然。 他从不否认骨子里的恶劣,他总能轻易得到一切想要得到的,包括人心。 可是刚刚,当她用那种近乎荒凉的眼神看着他时,他却觉得似乎连呼吸都有些艰难了。 她说的没错,他只是玩玩而已,等她上钩便一脚踢开,这是她敢给他下药的代价。 却为何…… 伸手,轻轻触着心口处。 有点疼,有点酸。 …… 【系统:宿主,南瑾好感度+5.】 花晓打开房门,闻言微微挑眉:“才加了五?” 【系统:是啊。】 “真难搞。”花晓脱了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毯上,一边卸妆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非得给我找这么难攻略的目标,若换个人,我说不定快要完成任务了。” 系统干笑一声【严琛?】 花晓卸妆的手一顿,许久摇摇头:“还是算了,怎么说也是我救命恩人,我不能恩将仇报不是?” 系统惊奇【宿主竟然也有良心?】 花晓翻了个白眼,拿着睡裙径自去了浴室。 再出来时,水雾氤氲着她的脸颊微红,她一点点将面膜抹在脸上。 她很满意陆柏年好感度提升的速度,让她如今的颜值已经迈向了中上,身材更是性感撩人。 双眸水汪汪的,她瞧着都格外欢喜。 十一点,花晓准时躺在了床上,睡得格外舒坦。 朦胧之中,却仿佛听见一阵敲门声,不疾不徐,一下一下。 花晓皱了皱眉,只当是在做梦。 可那声响一直响,颇有耐心。 最终她难以忍受,翻身而起:“谁?” “……”门外沉默了好一会儿,“我。” 熟悉的,冰冷的声音。 花晓转头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严琛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望着她,依旧穿着西装,只是领带微松,身上还带着淡淡酒香。 本全梳起的头发,有一缕不听话的跑到了额前,给他添了几分莫名的风流。 一阵静默过后。 “严先生有事?”她挑眉问道。 严琛望了一眼她的房间:“今晚还有人?” 花晓想了想,最终让出身边的位子。 严琛走进房中,坐在沙发上,腿太长之故,微微朝前伸着,眉心轻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水还是茶?”花晓手中拿着杯子,转头看向他。 严琛望了一眼她,才启唇道:“水。” 花晓将一杯水放在他跟前,坐在他对面,微微蹙眉:“你喝酒了?” 她没想到,他这种一看就高度自制的人,也会喝酒。 “应酬,”严琛说的简洁,望了她一眼,“你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花晓摇摇头,“只是觉得喝酒多了,会引起皮肤衰老,我不喜欢老。” “……”严琛静默片刻,最终转了话题,“今天开始拍戏?” “是。” “明天我派个助理过来,让她跟着你。”严琛道。 花晓思索片刻,点点头:“好。” 二人又静默下来。 终是花晓无奈,抬头望着他:“你来找我,只是安排个助理?” 严琛抿了抿唇,最终从口袋中拿出一个信封,放在她面前,“那天火场里,我捡到的。” “什么?”花晓疑惑,打开信封,掉出来几张烧毁的照片。 有些已经烧了一半,有些只烧了边边角角。 是……原主自杀前,烧的那些,关于陆柏年的照片,照片背面,还有当初回忆的标注。 她一张张的翻看,原主回忆里的陆柏年,真的如天神一般,自带光芒。 低低叹息一声,她望着严琛:“为什么给我这些?” 严琛迎上她的眸,喉结动了动:“你为什么一定要接周墨这部新戏?” 花晓眨了眨眼:“因为我想红。” “什么?” “我想红。”花晓重复一遍,又抬头望着他,“你以为我在刻意接近陆柏年?” “……”严琛沉默。 “这么说也没错,”花晓拧了拧眉,纠结半晌,“我要让陆柏年爱上我。” 严琛垂眸,目光从眼前照片上一扫而过,从照片上都能看出来,她对那个男人的爱意有多深。 如今被她亲口说出,也没那么惊讶了。 花晓看他这一副不言不语的模样,无奈摇摇头,站起身走到他跟前,食指将他额前的那缕碎发拂起:“那天在警局外,你还对我说,你不喜欢不相干的人碰你呢。”她突然道。 严琛望了眼她的手,抿唇不语。 花晓却又开口:“吻我。” 严琛双眸一怔,瞳孔紧缩:“什么?” “吻我,”花晓凑到他跟前,双眸眨了眨,望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喜欢一个人,是会有想要吻她的冲动的,你没有吗?” 严琛僵持片刻,避开了她的眼神:“……没有。”说到这儿,他补充道,“你也不需要这样,我会帮你。” “帮我什么?” “你不是想红?” 花晓目光落在严琛的脸上,如雕似琢的脸上,没有半分情绪,最终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不是说做的是生意,赔钱的买卖不做?” 严琛神色微紧:“你如今是斯启的签约艺人,我是你老板。” “你对其他艺人也这么体贴?” “……能赚钱的。”严琛声音紧绷。 花晓勾唇笑了笑,替他掸了掸西装上的褶皱,声音都轻了几分:“严先生,您没有吻我的冲动最好了,不过我也最后一次热心提醒您,我这儿的水不好喝,说不定还有毒,你不如看看别家。” “至于红不红的,您不用操心。我签在您手底下不过就两年时间,到时您把我捧出来,我再和您解约,您不就赔大发了?所以您对别人怎样,就对我怎样就好。” “还有……” 说到这儿,她抬头:“您喝了酒,不如今晚就留在这儿?” 严琛注视她良久:“不用。”他站起身。 花晓望着他的身影,慢悠悠道;“您放心,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在这儿待着。” 严琛背影一顿:“对你名声不好。” 话落,他已经走到门口处。 名声…… 花晓眯了眯眼,看着那人高大的背影,严肃道:“严琛。”倒是第一次正经叫他的名字。 严琛脚步在门口堪堪停下。 花晓缓缓走到他跟前,无奈将他有些凌乱的领带系好:“你一丝不苟惯了,今天领带这么乱,可不符合你一贯的风格。” 严琛睫毛颤了颤。 花晓替他打开门:“司机还是打车?” “司机在楼下。” “好。”花晓点点头,没有送他,只站在门口,如上次一般双手环胸看着他走进电梯。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房间门“啪嗒”一声打开,陆柏年站在门口望着她。 花晓回视着他,微微颔首:“陆先生。” 陆柏年声音微涩:“他?” “我老板。” 电梯里,按着开门键的手最终松开。 第23章 她将星光璀璨09、10 严琛找来的助理姓沈,专业又细心,只用了半天便已进入状态。 花晓很满意的给严琛去了电话,只是刚说了句“谢谢老板”,通话便已被挂断。 陆柏年自那夜凌晨两点不睡觉,追问她房间里的男人是谁后,便再没提及过这件事,只是经常用一种复杂而自责的目光望着她。 这段时间,电影拍摄的格外顺利。 男女主角配合的很好,甚至可以说天/衣无缝。剧组甚至在怀疑,陆影帝和花晓到底有没有离婚。 只是作为这部剧的导演,拍摄进度越快,周墨却越愁眉苦脸。 这天,剧组更是提前收工半小时,惹来众人欢呼。 花晓回了酒店,想了想,走了出去,敲响了周墨的门。 “是你?”周墨脸色依旧不好看,但对花晓这段时间的表现却是刮目相看的,脸色勉强松了几分。 “周导,”花晓笑了笑,朝房间内看了一眼,果然堆了满地的剧本,废纸草稿扔的到处都是,“关于剧本结局,我有些自己的想法。” 周导望了她一眼:“我不喜欢被人改剧本。” “所以周导就自己憋在房间里改?” “……”周墨沉默片刻,最终倒在椅子上,“说说吧。” “我只是说下自己的想法,周导用不用随意,”花晓开门见山,“本子里的男主角为了当人上人,把女主送给了别人,以提升自己的地位。可是却又不甘心一心爱慕自己的女主和别的男人亲热,就先和女主睡了,一睡生情…… 最终的结局,是男主成为人上人,站在巅峰;而女主心系男主,虽还在大好年华,却孤独终老……” 她说着,微微垂眸,“我很不满意这个结局。我觉得,让女主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全城最瞩目的烟花女,烟花柳巷之中,恩客竞相调笑,她卖弄风骚。权势里,男主仍在继续着尔虞我诈,孤独终老。” “他们最终实现了最初的梦,但初梦早已不是今梦。” 初梦,今梦…… 周墨听着花晓的话,紧皱的眉心微微舒展,好一会儿方才抬头望着她:“为什么突然想说这个?” “我怕我驾驭不来最终落魄的女主。”花晓眯眼一笑,说的坦诚。 周墨凝眉,看着她的眼神,终于有些明白陆柏年为何在片场屡次失神,他没好气道:“你的演技很不错。” “谢谢,”花晓心安理得的收下夸赞,“不过说驾驭不了落魄女主也是真的。因为我会越来越美,恐怕不适合演一个郁郁而终的黄脸婆。” 周墨:“……”最终,默默低咒一声,“疯子。” 花晓耸耸肩,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明天拍你和柏年的床戏,准备一下。”周墨提醒。 花晓已经打开房门,门口正站着陆柏年,她侧眸:“周导这句话,还是提醒一下陆先生吧。” 抬头,对着陆柏年笑了笑:“来找周导?” “嗯。”陆柏年同样望着她,喉结动了动,“明天……” “当夫妻的时候没同过床,没想到拍戏竟然要一块了。”花晓低道,声音似是自嘲,似是叹息。 她绕过他便要离开,却走了两步停了下来,低低补充道,“今天外套和衬衣,很搭。” 陆柏年喉咙一紧,手指动了动,想要将她拉住,告诉她,如果……不只是拍戏了呢? “柏年,你刚好来了,快进来……”周墨的声音传来。 陆柏年望了眼已走到走廊深处的背影,最终咽下喉咙里的苦涩,低应一声走了进去。 …… 凌晨一点,南家。 南瑾神色平静坐在落地窗前,盏盏灯火映入他的眸中。 几缕碎发随意耷在前额,面比花绝,双眸却不复往日的故作干净,反而添了几分暗沉阴郁。 秦竹进来时,看见的便是孤零零一人坐在那儿的背影。 “这段时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听说你竟然一直独守空房?”他走上前去,打趣道。 “没心情。”南瑾仍旧一动不动望着窗外。 他不是没想过找其他人,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可是……每每那些人迎上来时,便听见那个肥婆目光平静说“你差点毁了我”的模样,总会意兴阑珊。 这段时间,竟是……过得比和尚还清静。 “怎么?突然转性了?”秦竹望了他一眼,却顿住。 南瑾平日里调笑也好、生气也罢,总一副无辜的样子,双眸澄澈如水,让你即便如何气恼,都不忍责备。 可如今,他盯着窗外,像是……茫然? “难不成又是和楚伊伊有关?”上次见他罕见的失魂,还是楚伊伊嫌他花心,不过那次……似乎也没这次这般严重。 “和她无关。”南瑾轻哼一声,低头望了眼自己的手腕,上面的淤青早就消去了,“你说,我如果把自己玩进去了怎么办?” 最初一点儿防备都没设,他从没将那个肥婆真正放在眼里,更遑论爱上她? 可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似乎有些晚了。设了心防,不让自己过多关注她,然而……她却总莫名其妙的钻出来。 “把自己玩进去?”秦竹诧异,“你终于认真了?” “不是认真,是玩,”南瑾终于扭头,眼神幽黑,“以前都是我玩别人,这一次……好像有把自己也玩进去的趋势。” “这就是认真了,”秦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如今也二十七了,该定下来了,说说是哪家千金?” “说了是玩,不是认真,”南瑾皱眉,“而且,什么千金?体重千斤还差不多!” 秦竹怔了怔,体重千斤……而且,最近南瑾接触过的女人…… 他似乎能猜到了,虽然惊讶,不过却也没多劝什么。 这个表弟,他即便装的如何干净多情,可骨子里却冷血凶残的紧,永远不用担心他会吃亏。 “你说是玩就是玩吧,”他耸耸肩,站起身,“都几点了,快休息。” “嗯。”南瑾应得随意,明显应付了事,目光仍怔怔望着窗外。 “对了,”秦竹已经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望着落地窗边那个孤零零的背影,“今天我去周导片场走了一圈,听说明天男女主角要拍床戏。” 说完,便等着背影的反应。 只是……背影这一次一声不吭。 等了一会儿,秦竹失望的摇摇头,关门离去。 南瑾紧紧攥拳,苍白的手背上,青筋突兀。 床戏啊……真亲热,不是吗? …… 这一场戏,是整部影片唯一一场床戏,也是片名《春风一度》里的那一度。 风月女爱上周先生,周先生为了前途将她送人,却又不甘心她与别人亲热,最终在将她送人前夜,二人睡了。 花晓换好服装,被化妆师一笔一笔细致的化妆时,沈姐正在一旁通电话。 等她回来,花晓才不经意问:“谁啊?” 沈姐顿了顿才道:“是严总。” “嗯。”花晓应了声,再没多问。 最终沈姐又补充一句:“严总要您好好拍戏。”没说的是,她总觉得严总那句“好好拍戏”,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妆容化好了,花晓站起身,看着镜子里穿着黛青色旗袍的自己,抿唇一笑:“麻烦沈姐帮我告诉严总,会好好拍的。” 话落,她已经转身走出服化间。 不得不说,今天陆柏年一身衣冠禽兽的装扮,着实俊逸不凡。 西装、领带、小马甲,完美的剪裁与他颀长的身姿相得益彰,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俨然如翩翩贵公子。 陆柏年也看到了她,容色微怔。 她穿黛青色旗袍,分外好看,烫起的发微微盘起,眉目微垂,身姿卓绝,风情万种。 “好,321,开始!” 女人站在桌前,神色平静,唯有眼圈微红,眼中似有风云翻涌,可当看见身前男人时,声音却冷淡下来:“我答应你。” 男人喉结微动,不语,只掩在身侧的手攥的极紧。 女人却缓缓起身,身姿微摇,走到男人身后: “我答应你,去当秦二爷的女人;” “答应你,以后只爬秦二爷的床;” “答应你,只有秦二爷能碰我,就连你,周先生,就连你,”说到此,女人微微俯首,暧昧凑近到男人耳畔,气声软腻平添狠绝,她一字一顿,“都、不、行!” “啪”的一声巨响,男人倏地站起身,面无表情,可眼镜下双眼猩红,他转头望着女人,声音平静:“不行,是吗?” 他一步一步逼近她,看着她一步步的后退,最终倒在床上,双眼陡然阴戾:“贱人,躲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旗袍被一点点撕开,露出女人身前大片光洁的春光,如上好的白玉被砸碎。 男人意识全无,只凭着身体的本能,却碰触,索取。 女人承受,唇角却带着笑意。 却终是这抹笑惹怒了男人,他捏着她的下巴,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唇…… “cut!”周墨双眼因激动为晶亮,声音都带着细微的颤抖,就是这样的效果。 可下刻,他蹙眉。 因为……陆柏年却并未停下。 “当夫妻的时候没同过床,没想到拍戏的时候竟一块了……”花晓的话,一遍遍在他脑海响起。 他娶了她,却冷落了她,整整三年。 他理所应当的享受着她的付出,却全然未曾替她着想过。 他早就知道她的爱意,却看不上一个世俗女人的爱情。 如今,他第一次吻她——这个曾是自己三年妻子的女人,她明明笑着,可眼中却那么哀伤。 周围剧组人员早已议论纷纷,朝着这边看来。 “柏年。”周墨凝眉,低声唤着。 可陆柏年始终未曾听见。 “花晓。”周墨改唤着花晓。 花晓听见了,却没理会。只躺在床上,感受唇上人的兴风作浪。 不得不说,陆柏年不愧为影帝,即便是一个吻,都这般真心实意、真挚动人。 只是,过期的真心,总透着几分讽刺。 周墨最终忍不下,声音大了几分,连名带姓唤道:“陆柏年……” 这次,话音刚落,一旁突然冲出来一道人影,怒火冲天/朝着道具床走去,一贯比女人还艳色的眉眼,漆黑乖戾。 他冲到床边,将男人一把掀开,揪着他的衣领,一拳重重打到他脸上,声音森然:“陆柏年,我要你的命!” 众人望着突如其来的变化,纷纷傻眼,终是周墨率先反应过来:“还不快去把南先生拉开!” 众人反应过来,匆忙上前阻拦。 可盛怒中的男人却如虎一般,被人抓着双臂,仍拖不开半分。 反倒是花晓,她已经慢吞吞的整理了一下裂开的旗袍,遮挡住身前的春光,缓缓下床。 她没有先看向热闹的打斗,反而垂眸心中问道:“加了多少?” 【陆柏年好感度+20,当前总好感度:80.】 【南瑾好感度+20,当前总好感度:55.】 花晓满意了笑了笑,方才抬头看着床上依然在打斗着的二人,却在望见陆柏年的脸时,皱了皱眉。 那么丰神俊朗的一张脸,被打的多了两块青黑,太煞风景。 “你们先起来。”花晓对拉着南瑾的剧组人员嫣然一笑。 众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打斗的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一齐松开了手。 南瑾攥着拳还要打下去。 “住手。”花晓慢慢道。 南瑾的拳一僵,转头,双眸尽是戾色紧盯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花晓走上前,抓着南瑾的手腕,“住手。”将他的手腕压到身侧。 南瑾目光一紧,她护了陆柏年,而他……挣不开她的手。 花晓却已经爬上床,居高临下打量着陆柏年:“进组以来,你瘦的让我不忍直视,今天好不容易看着你顺眼了,竟然被打成这样了……” 陆柏年仍细细喘着气,望着眼前的女人。 她……像是会发光一般,眉目精致如画,朱唇如血般诱人。 他伸手,不觉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晓晓……”他缱绻唤着她。 “你叫我……”花晓眨了眨眼,问道。 “晓晓。” “她以前,真的每天都期盼着你这样叫她。”花晓幽幽道着,已经从床上站起身,望向南瑾,“打架?南先生,你很闲吗?” 南瑾双眼赤红盯着她,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他不闲,可最终还是来了片场,看看这场传闻中的床戏,能有多热烈。 果然很热烈。 尤其在床上时,身体的碰撞与摩挲,暧昧的喘息与欢语,均像一根针一般,刺入他心口,将他建好的心防一点点刺破,而后轰然倒塌。 只是演戏而已,他劝着自己。 就像他曾经对那些女人只是玩玩一样,都不是认真的。 可是,周墨喊“cut”后,陆柏年竟还在吻着那个女人,动情又沉迷,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 他知道这个女人的味道很好,可这个所谓的前夫,却似乎没有任何前夫的本分。 冲上前来,打了陆柏年。 却被拦下了,被那个女人亲自拦下。 “所以,你要护着这个对你很重要的、独一无二的陆柏年?”南瑾一字一顿,紧盯着花晓的眼睛,用她曾经说过的话逼问着。 他甚至想好,她敢点头或是应声,他就将她就地正法了。 “对。”可……花晓仍旧连思虑都没有,点了点头。 一旁,陆柏年眼中的感动与惊喜显而易见的流出。 南瑾再不言语,只目光幽深望了一眼花晓,转身离开了片场。 这场狗血闹剧的主人公走了一个,众人也终于反应过来。 “好了,今天上午先休息一下,下午继续。”周墨清咳一声,目光再次望向花晓,有趣,有趣,“化妆师,去看看男主角的脸,不行的话,下午先拍其他的戏份。” 陆柏年缓缓从床上站起身,任由化妆师检查着他脸上的伤,目光始终灼灼盯着花晓:“晓晓……” “叫我花小姐或者花晓吧,”花晓打断了她,眯眼笑了笑,“有人爱听你这么叫,我却是不爱听的。” 说着,她挺了挺胸:“我可不小。” 语毕,转身,翩翩然朝着服化间走去。 陆柏年轻怔,想要追上前,脸颊却蓦地一痛,他清醒过来,望着女人的背影,只觉得……她像一缕青烟,任谁都抓不住。 可他……却想据为己有。 …… 今天的戏份不少,晚上十点多还没收工。 陆柏年去处理脸上的伤势,中午便上了药回了酒店。 下一场是花晓的夜戏,她正在一旁等着。 却在此刻,沈姐来了电话,只声音紧绷的说了句:“看微博。”而后,便挂了电话。 花晓凝眉,拿出手机。 热搜第一,“陆柏年南瑾”的热搜后,挂着一个“爆”字。 花晓卡退了好几次,才终于点了进去。 上热搜的,是一个娱乐博主发的一条偷拍视频: 南家花心大少南瑾和当红影帝陆柏年为了一个女人,在片场大打出手。 视频角度很是刁钻,但能看清二人的侧面。 底下的评论刷新的时间就增加了一千多条: “卧槽,陆影帝和南瑾什么时候有过节的?” “南瑾仗着有钱有颜,花心就算了,凭什么要打柏年?难道是嫉妒?” “有钱有颜还不够吗?我也想!” “啊啊啊啊啊这个女人得多幸福啊,竟然让两个大帅哥大打出手!” “话说,我记得前段时间陆影帝和楚伊伊好像传过绯闻,南瑾是不是也追过楚伊伊?”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是楚伊伊无疑了……” 一条条的评论,从打架本身上升到两位颜值真能打,最后开始猜测那个女人是谁。 就在大家讨论的如火如荼时,有人突然发了一条评论: “话说,这二位身后的那个女人,是不是那个肥婆花晓?” 一席话惊起千层浪。 很快有人放大图片,各方对比: “卧槽,图再糊也能看出来那女人长得很好看,确定是花晓?” “可看了大神的胖瘦对比图,眉眼真的很像!” “周导的女主角,定的就是花晓……” “真的是花晓?!” “她怎么瘦的?什么时候瘦的?” “难怪周导选她……” 很快,“花晓瘦了”的热搜,爬上了热二的位子。 一瓜未平,一瓜又起。 不知道哪个网友扒出了当初花晓出轨的那张照片,又是一番福尔摩斯般的观察,各方面的对比,有人得出结论: 当初,花晓的奸夫,就是南瑾! “花晓南瑾”、“花晓陆柏年”两条热搜再次爬上了榜。 这一次,微博彻底炸了。 前夫答应和花晓同演一部戏,并主动cue了花晓并说“合作愉快”,花晓始终不理不睬; 奸夫为了花晓冲到片场,暴打前夫。 网友惊叹:贵圈真乱。 陆柏年的粉丝本就不满意和花晓的合作,如今又因为奸夫打了陆柏年,更是蜂拥而上,刷起“花晓 劣质艺人”“花晓出轨”的tag。 更有不少人去《春风一度》官博下留言“请劣质艺人退出剧组”,一下午已近五万条。 …… 花晓默默关了手机,揉了揉眉心,给沈姐回了个电话。 她虽然不怎么在意网络上的腥风血雨,可私信里冒出来的一条条毫不遮掩的谩骂,还是让她无奈。 “花小姐……”沈姐很快便接通了,想要安慰她,可想了半天,最终只说出一句,“黑红也是红。” “那我今天……红透了。”花晓挑眉,笑了笑。 “……”沈姐静默片刻,“放心,花小姐,你安心拍戏,热搜上的事,我想想办法。” 花晓还想说些什么,周墨却已经喊她准备下一场,最终轻应一声,挂了电话。 …… 拍完戏,已经半夜十二点半了。 花晓下了车,脚步带着些疲惫,不远处早已灯火阑珊,不夜城也难得安静了几分。 花晓边等着电梯,边打开手机。 却发现,之前还闹得沸沸扬扬的“二男一女”事件,竟然全都消失在了热搜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封斯启传媒的澄清信: “从未出轨,造谣必究。” 下方还附有一张盖了章的律师函。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花晓走出电梯,想了想,终究拨通了沈姐的电话。 “花小姐,已经处理好了。” “我看见了,谢谢。”花晓垂眸应道。 “……”沈姐沉默了下,“花小姐,其实……是严总亲自处理的……” “嗯,”花晓声音没半点惊讶,只平静道,“替我说声谢谢。” 而后,已经挂断电话。 她不意外,只是……哎,她低低叹息一声。 酒店的走廊昏昏暗暗的。 花晓走到房间门口,刷卡。 却在打开门的瞬间,一旁突然冲出一道人影,将房门挤开。 “砰”的一声房门紧闭。 花晓已被人困在门与炙热的身体之间。 男人灼热的呼吸粗重,一下一下的,胸口起伏着。 花晓望着黑暗里那双亮的惊人的双眸,微微上挑着,却阴沉幽冷。 许久,她伸手轻轻抚向他的心脏处,目光迷离:“是来把你这颗心给我的吗?” 手下,男人的身体一僵,下刻突然便吻了上来,前额的碎发微晃,暧昧的喘息流转。 花晓身体靠在门上,启齿,重重咬向男人的唇角,立刻便嗅到了血腥味。 男人闷哼一声,终于离开了她。拿过她手中的房卡,插入卡槽,开灯。 随后,甩给她一份文件,拉着她走到床前。 “什么?”花晓挑眉。 “今晚只需要的两样东西,”男人死死望着她。 “体检报告,床。” 第24章 她将星光璀璨11 酒店的灯光是暧昧的晕黄。 细细的喘息似乎都静止了。 花晓站在床边,望着双眸染尽怒色与欲色的南瑾,他依旧生的好看极了,潋滟的眼波,完美的五官。 他说:体检报告,床。 花晓没有看体检报告,只是揉了揉被他拉扯的有些痛的手腕,随后缓缓走进到他跟前:“你真去检查身体了?” “……”南瑾垂眸,他能嗅到她身上的阵阵幽香,喉结微动,却一言不发。 花晓却继续追问道:“怎么?南瑾,看见我和陆柏年拍床戏,你突然来了性致?” 说话之间,她伸手整理着他本有些凌乱的衣领。 南瑾望着她的动作。 “还是说……”花晓微微踮脚,朝他耳畔凑去,呼出的热气温软,“你嫉妒了?” 南瑾如被戳中脸色倏变,耳畔的酥麻直传心底,和那晚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一样。他猛地伸手将花晓隔开,手爬上她的下颌。 他注视着她的双眸,想要看清楚她眼底的情绪。 可是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清。 心底陡然恼怒,南瑾猛地将女人压倒在床上,唇狠狠的吻住了她。 最初带着恼怒的啃噬,可是后来便越发的温柔,一点点的摩挲着,慢慢的下移到她光洁的颈部。 花晓面色无波,只静静承受着,肩上的吊带凌乱。 南瑾的呼吸越发灼热。 “叩叩”,却在此刻,敲门声传来。 南瑾的动作一滞,下刻却如同没听见敲门声一般,唇缓缓上移,轻咬着身下女人的下巴:“这一次,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了……”他气声呢喃。 花晓勾唇不语。 “晓晓,”敲门声却再次响起,陆柏年的声音传来,“我想和你谈谈。” 陆柏年考虑了很久。对于拍戏,他一向认真且专注,可第一次……缕缕失神。 有时,他甚至难以分清,她究竟是花晓,还是戏中人。 签下离婚协议书那晚,她落下的那滴泪,如同硫酸落在他心口上一般,不断烧灼着他的心。 他想到了很多事,她帮他谈事业,她为他的梦而退出演艺圈,她打理着他的一切而毫无怨言,她从未被他公开承认过。 她甚至……用那种求救又哀求的眼神望着他:“柏年,我爱你……”那般卑微。 她日夜折磨着他,终于在今天,他来找她了——今天,在片场,吻她、对她有反应的人,不是戏中的周先生,而是他陆柏年。 “……”只是,房间内久未有人回应,只有细微的动静传来。 “晓晓?”他又敲了敲门。 南瑾低笑一声,眼神却越发阴鸷,他松了唇,靠在女人的肩窝处,声音极轻:“他经常深夜来找你吗,晓晓?” “当然不是,经常深夜找我的,另有其人。”花晓垂眸笑道。 “谁?” “反正不是你。”花晓眯了眯眼。 “晓晓,我知道你还没睡,”陆柏年的声音锲而不舍的传来,“我有话同你说,很重要……” 南瑾揽着花晓腰身的手收紧,恨不得将她禁锢一般,偏偏声音温和清澈:“这么狠心吗,晓晓?让一个你曾经亲热过的男人在门外等,你却在房内跟别的男人亲热?” “轻点,”花晓皱了皱眉,将他抓着自己腰身的手拿开,却又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声音冷静,“陆柏年没碰过我。” 南瑾身子一僵:“……什么?” “陆柏年没碰过我,”花晓眯了眯眼,望着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动作的南瑾,“除了拍戏,他甚至还没有南先生给我下药、拍照的那次,来的亲密。” 三年婚姻,陆柏年和原主一直分房睡。 甚至……如果不是原主亲眼目睹了陆柏年吻了楚伊伊,她怕是……一辈子固守着这样一个男人都有可能。 傻女人。 “晓晓?花晓?”门外,陆柏年的敲门声越发的大。 可房内,却无人理会。 南瑾本紧箍着她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他居高临下望着女人唇角那抹自嘲的笑,不知为何,心里竟皱巴巴的酸涩。 “怎么?”花晓抬眸,眼底漆黑一片,“你不信?” “……”南瑾不语。 花晓却倏地笑开,她主动伸手揽着他的脖颈:“南瑾,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来睡我,不是因为你想睡我。而是你觉得,只有你睡过我了,我就和你之前玩弄过的那些女人一样了,对你便再无价值。” “但现在,你听说陆柏年没碰过我,我还是处女,便犹豫了,你怕我缠上你。” “放心,我没那么贱。不过只是一夜情而已……” 她说着,抬首,便要送上自己的唇。 却失败了。 南瑾一手挡住了她的唇,目光复杂。许久,他伸手,将她脸侧凌乱的发拂到一旁,双眸深深望着她的眼。 她说的没错。 体检报告也好,和她上/床也罢,不过是想证明,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睡过了便一拍两散。 可是,他不想看她这样对他笑,不想听她说什么“一夜情”。 他明明最讨厌招惹没有经验的女人,他和过往那些女人各取所需,除了情,什么都给的大方。 却在听到她说“陆柏年没碰过我”时,心里冒出了几分窃喜。 “晓晓,到底出了什么事?”门外,陆柏年的声音惊惶起来,敲门声也越发的大。 南瑾回神,他看着身下的花晓:“不要这么笑,”他低声道,“丑死了。”低低抱怨的三个字,却生生带了丝宠溺。 花晓唇角的笑一僵,眼中陡然浮现几分怒色:“南先生将那三个字再说……” 话并没说完,南瑾低笑一声,没有阴鸷,更没有故作无辜,而后突然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如同那晚,她踮脚飞快吻他的那一下般。 他将她的衣裙整理利落,从容从床上下来,站在床边。 花晓仍旧倒在床上,呼吸微沉,一言不发。 “你说的没错,我来睡你,不是因为你特别,而是想证明你没什么特别。”南瑾道,只是,他却似乎失败了,“网上那些事,我会处理。” 放下这样一句话,他起身朝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系统:南瑾好感度+5,当前总好感度:60】 花晓却仍旧一丝反应都没有。 门外,就在陆柏年欲破门而入的时候,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他神色一喜,却在看见房中的人时顿住:“南瑾?” 南瑾却只近乎嘲讽般打量他一眼,径自离开。 他花心,所以从不轻许婚姻,不像有些人,娶了之后不碰,装什么孤高自赏? 陆柏年被南瑾那一眼望的,浑身血液如凝滞一般,冻结的冰冷,却又像有怒火沸腾。 他从未因为演戏之外的事这样动怒过: 南瑾在大半夜,从花晓的房中走了出去。 花晓…… 他突然想到什么,飞快朝房间内望去。 柔软的大床上,她一个人孤零零躺在那儿,目光怔怔望着房顶,不知在想着什么,整个人如失魂落魄的娃娃一般。 所幸……她身上的衣服完好。 “晓晓?”陆柏年望着她,满眼痛心。他莫名想到今天的那场戏,那个将自己的女人送给别人的周先生,他怎么忍心…… 花晓仍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晓晓!”陆柏年终于难以克制心口的翻涌,他走上前,将她拥入怀中,“晓晓,你不要这样……” “怎样?”花晓突然开口了,很是冷静。 陆柏年一怔。 花晓却从他的怀中挣开,目光认真望着他,勾起唇角扯出一抹笑,又飞快的收起笑意:“很丑吗?” “什么?”陆柏年不解。 “刚刚那样笑,很丑吗?”花晓耐心十足的再次问道。 “是南瑾说的吗?”陆柏年眼神一暗,“不丑,晓晓,一点儿都不丑。” 花晓双眼终于有了亮光,眼神定焦在陆柏年的脸上:“可是……你丑了。” 陆柏年又是一僵。 “你这段时间应该好好养伤的,”花晓的手,缓缓爬上他的脸颊,温柔的抚摸着,“这样一张脸,不该在深夜还贸贸然出来游荡,你该好好休息,留了疤就不好了……” “我想和你谈谈。”陆柏年望着她,目光严肃。 “谈什么?” 陆柏年伸手,轻轻抚摸着脸颊上女人的手背:“我们复婚吧,晓晓。” 花晓的眼神终于清明,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柏年,他的脸颊还有些淤青,神色倒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为什么?”她抽回覆在他脸上的手,问的随意, 陆柏年手心一空,只觉竟连心都空落落的:“我想保护你。” “保护……”花晓呢喃,双眸迷离,“可是,我曾经的所有伤害,都是你带来的,你怎么保护我?” 无数骂名,一厢情愿的爱,付出一切却被抛弃的绝望,一桩桩、一件件,终于将一个女人逼上了绝路。 “……”陆柏年顿住,“以后不会了。” “我要的不是以后,”花晓声音如幽叹,她抬头望着他,双目脉脉,像含了水光一般,带着丝可怜与希冀,“不论以前,还是现在,我想要什么,你真的不懂吗?” 陆柏年呆呆望着女人的双眸,她曾用这样的目光望着他过,那时她说的是“柏年,我爱你”。 心口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晓晓……”他张了张嘴,却满心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得起她感情。 花晓自嘲一笑:“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是痴心妄想,毕竟……我们的婚姻充斥着交易与利益,就连‘爱’这个字,都透着讽刺。” 陆柏年怔:“这话……” “你亲口说的。”花晓打断他。 陆柏年脸色陡然苍白,他想起来了,离婚那夜,他说的。 只是从未想到,有一日,这话会像刀一样,刺在他身上。 花晓望着他这副模样,垂眸掩去其中几分讽意,她慵懒从床上起身,打开房门,声音冷硬下来,“夜深了,陆先生请回吧。” “……”陆柏年沉寂良久,最终起身,“晓晓,我和伊伊,后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的语气,像极了曾经原主卑微的那句“我和南瑾什么都没有发生”。 花晓却一字未应,只懒懒的斜倚房门,看着陆柏年走出去,看着他的房门一开一关,酒店的走廊已经恢复了寂静。 她没有立即关门,仍旧在门口站着,僵立了很久。 走廊的灯光昏暗,只隐隐望见地毯上的纹路。 不知多久,花晓缓缓转头,望向一旁的转角,声音懒散:“又像上次一样,捉奸似的半夜蹲点?” 一阵静默后,转角静静走出来一道人影。 灯光昏暗的缘故,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能望见那人身形修长,冷峻高贵。 花晓垂眸,低低叹息一声。 却已经朝她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影子笼罩着她,唤着她:“花晓。” 严琛。 花晓抬眼笑道:“又来我这儿蹭水喝了?” 严琛望着她的眉眼,明明是暖色调的灯光,落在他的眉宇,却像结了一层霜。 他伸手,抚着她微肿的唇。 “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声音也和他这个人一般,无波无澜。 “什么?”花晓不解。 严琛却突然俯首,在她唇上飞快吻了一下。 与他的冷峻不同,这一吻,极其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她将星光璀璨12 深夜的酒店走廊一片寂静。 朦胧的壁灯映的人神色难明。 花晓依旧站在房间门口,目光在灯光里似是有情,却又如隔着薄雾,什么都看不清。 严琛已在浅尝辄止的一吻后,直起了身子,仍旧西装笔挺,薄唇紧抿着。 他说:“你说的,也许是对的。” 花晓曾说过一句话:“喜欢一个人,是会有想要吻她的冲动的。” 如今他的所作所为,就像是迟来的回应一般。 花晓望着严琛,勾了勾唇角:“你很不会吻人,严先生。” 严琛睫毛微动,凝望着她,不语。 花晓看着他西装上的褶皱,目光一顿,许久低低叹息一声,她走上前,将那褶皱抚平:“你到底在转角那儿等了多久?” 严琛目光随着她的动作动了动:“不久。”话仍旧简洁。 “你这样的性格,生意场上或许雷厉风行,但掺了私情,很容易吃亏的。”花晓侧了侧身子,“不介意的话,到房间去?” 严琛朝里面看了一眼,最终走了进去。 床上的薄被微乱,他却恍若未见,直接坐在沙发上。 花晓倒了一杯水,如同上次一般,放在他面前,而后坐在他对面。 她看着他拿起水杯喝了几口,喉结性感的滚动着,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贵气。 等到他喝完,花晓方才开口道:“我曾说过,你不是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她就把话挑明了。 “我知道。”严琛垂眸,望着她的眼睛。 无数次,午夜梦回,看见的都是她这双眼,亮的惊人却又让人看不透丝毫。 “你也曾说过,不要我自作多情。”花晓接着道。 “……”这一次,严琛静默了。 花晓垂眸,望着那杯水:“上次分别,我说我这儿的水不好喝,说不定还有毒,”她声音很轻,明明温柔,却带着丝凉薄,“刚刚,你应该都看见了吧?南瑾和陆柏年都是从我房里走出去的。” “嗯。” “网上的那些言论,不一定都是谣言,”花晓抬眸,望着严琛俊美无俦的脸,慢条斯理道,“严琛,我不是什么好人。” 严琛回望着她,薄唇轻启:“说完了?” 花晓点头:“说完了。” 严琛颔首,思忖片刻:“你不是好人,我也不是什么善类,业界关于我的冷血做派,你应该听到不少。” “你说你的目标不是我,可当初在警局门口,你对我却是很满意。” “至于陆柏年和南瑾……”说到此,他停顿片刻,“我并不觉得你有多喜欢他们,我也没必要对他们心存芥蒂。” 他难得的话多。 花晓认真听着,微微挑眉,饶有兴致道:“你总是这么擅长分析利弊吗?” “……”严琛又一次顿住,沉默注视她许久,最终避开了她的目光,手紧攥着,偏偏面色平静如常,“所以,试一下?” 试一下什么,他没说。 花晓却听懂了。 她盯着他的双眸:“你说你没必要对陆柏年和南瑾心存芥蒂,那我有必须的缘由去勾搭他们,你也不介意?” 严琛喉结微紧:“如果你有本事的话。” 花晓看着严琛面无波澜的神色,他冷静到……仿佛刚刚在房间门口轻吻她的人不是他般。 最终,她低叹一声,缓缓起身,从另一侧绕到严琛对面,将他的左手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紧攥成拳的手背上,青筋突兀。 一点一点的,她将他的拳舒展开来。 严琛身躯一僵,她的手很柔软细腻,如清风拂过。 “严琛,你现在可以对陆柏年、南瑾不介意,证明你如今还有回头的机会,”她揉着他的手指,“门口就在那儿,只要你现在走出去,今晚发生的关于你的所有事,我都可以当做从没发生过,你依旧是我的老……”板。 严琛猛地侧首,星眸里隐隐泛着怒火,终没等她把最后一字说出口,抽出手,揽着她的后脑吻了上去。 唇齿相碰间,有些酥麻的痛意。 刚刚在门口,不过只触了一下,而今才发觉,她的唇这般甜软,呼吸都不觉乱了起来。 “错了……”一声咕哝软语,从女人口中吐出,花晓启齿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 严琛动作一滞。 花晓撤了撤身子,隔开二人的距离望着他:“这是你的选择?” 严琛的反应,是再次吻了上去。 花晓抬手,微微启唇,循循善诱般加深了这个吻,二人呼吸彼此纠缠,直到……严琛找到正确的节奏,一点点的将她抵在身后的沙发上。 二人最终气喘吁吁的分开。 花晓的唇红润如血。 严琛喉结动了动,伸手抚了抚她的唇,呼吸仍带着几分急促。 花晓望着他有些殷红的唇,为他冷凝的气场添了几分绮丽,不觉低笑一声:“你果然不会吻人呢,严先生。” 严琛不语,只伸手将她搂进自己怀中。 花晓顺从着他的力道,躺在他的胸口,听着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的声音:“严先生不是说过,您手底下的艺人,还没到被潜规则的地步?您这算不算是……明知故犯?” 搂着她的手一紧,严琛垂眸,声音哑了几分:“不是潜规则。” 花晓不解:“嗯?”说着,便要从他怀中抬头。 却再次被一只大手压进怀里,严琛声音低了许多:“不是潜规则。” 不知说与人听,还是兀自呢喃。 …… 天色渐亮。 南瑾坐在床上,眯眼翻看着手机。 他很少后悔什么,可是此刻,看着上面一条条的讯息,突然有点后悔了。 他设计拍的这张花晓出轨的照片,纯粹是一时好玩而已。 他恶劣至极,他想得到陆柏年身边的楚伊伊,却找了最无辜的花晓下手。 热搜早已被压下,可精准搜索,仍能看见一条条的谩骂——那本不该她承受的骂声。 “第三者”、“出轨”、“肥婆”…… 格外刺目。 而她的微博,仍是当初《春风一度》官宣时的那句“我回来了”。 太过寡淡的一句话,却莫名让他想到……她这段日子近乎脱胎换骨的变化。 她回来了,可回来的似乎……又不是她。 “你是没睡还是刚起?”门被人敲了两下,秦竹西装革履站在那儿,“听说昨晚凌晨两点,你联系公关部门替一个人收拾烂摊子?” 南瑾抬头,双眸漆黑:“收拾好了?” “照片买断了,律师函发了,就差你和花小姐的绯闻还没有澄清。”秦竹看着他。 “嗯。”南瑾只低低应了一声。 “小瑾,”秦竹难得认真下来,想劝些什么,最终只道一句,“良家妇女,要么别碰,碰了要负责的。” 良家妇女? 南瑾的眸光动了动,心中冷笑一声,那个女人,算什么良家妇女? 她行事大胆又出格,哪里良家了? 结婚三年的老公都没碰过她,哪里妇女了? 花晓分明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处女! “陆柏年没碰过我”,她说这句话时的模样,突然便钻入脑海中来了。 她躺在他身下,肩带凌乱、双眸含情的模样,轻易惹得他小腹一热,可是这句话,却让他如何都下不去手了。 旁人的妻子、没经验的女人,他从来不会招惹。 如今似乎……全都在她身上翻了车。 所以最后,只给了她一个轻吻,而后……逃了。 哪怕他装的再镇定,他自己知道,他几乎落荒而逃。 他不喜欢自己情绪被她左右的样子,太不像他了。 而更让他恼怒的是,她似乎根本没有被影响到。 “你和花小姐的绯闻,准备自己处理,还是直接交给公关部?”秦竹的声音陡然传来。 南瑾一怔,许久缓缓起身,走到窗前。 秦竹眉心微挑,衣服都没换,看来是一夜没睡了。 “你也觉得,她对我而言,是特殊的了?”所以,独独留了个和花晓的绯闻不处理。 秦竹不语。 南瑾却只看着窗外:“她和我,其实是一类人。” 说着,他拿过手机,打开微博,登陆近一年没动过的账号,说不上是赌气还是故意做给谁看,打出几个字,点击发送。 “朋友而已。” 洋洋洒洒四个字,算是给这段绯闻的回应。 而后,他紧盯着手机,像是在等着什么。 可不过半小时,他的脸色陡然阴沉。 斯启传媒的官博转发了这条微博,配文:“商务应酬关系。” 第26章 她将星光璀璨13 花晓知道“南瑾回应出轨传闻、斯启官博澄清只是商务合作关系”这件事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花晓的单独戏份拍的很顺利,这几日陆柏年脸上淤青好了不少,他的个人戏份在赶进度。 她倒是轻松下来,登陆微博才看见这些消息。 看着南瑾那“朋友而已”四个字,她忍不住眯了眯眼,轻笑一声,六十好感度的朋友。 也是在此时,手机铃声响起。 “喂?”她接起。 “是我。”电话那端,严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干练。 花晓懒懒倒在床上:“严先生,您也会说话不算话吗?” 严琛沉默了一会儿:“什么?” “不是说不在意我勾搭其他人,为什么还要公司澄清?”花晓声音低柔娇软,除却浅淡的抱怨,竟像是撒娇。 严琛听着她咕哝软语,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想说不是公司澄清的,却终没说出口。 她不在意,就像过去三天,他不曾联系她,她也没有给他回过一通电话。 “南瑾先澄清的。”他道。 “他澄清他的,以后万一他还想和我发展点别的关系,打的是他的脸;这下倒好,连严先生您公司的脸恐怕都要打了。”花晓说的似真似假。 “……”严琛又沉默了,她说过,她有必须的理由,去勾搭旁人。最终,他转了话题,“这几天一直在酒店?” “对啊。” “今晚有个私人酒会,陪我参加?”虽然是疑问,话里却很是肯定。 花晓想了想,这几天没有她的戏份:“南瑾会去吗?” “……”严琛顿时沉寂。 花晓无奈低笑一声:“严先生,礼服不好看的话,我可是不会去的。” 严琛终于作声:“半小时后,我给你送过去。” …… 晚八点,酒会正式开始。 花晓穿着件半肩黑色礼服,鱼尾裙摆摇曳生姿,越发衬的她腰身如细柳,墨发耷在光裸的一侧肩上,曲线完美。 她挽着身侧西装笔挺的严琛朝里走着。 两旁的目光不时传来。 “严先生,你赚了吧。”花晓声音极轻,外人看来,二人如同亲密耳语一般。 “嗯?” “当初你可是险些没签我呢,”花晓拂了拂肩侧的长发,“现在,比起那时,我是不是美了太多?” 严琛侧首,望着女人娇笑着看向四周,目光微沉。 她美了很多,皮肤白皙如雪,朱唇风情,可最让他难忘的,终是那双眼眸。 “跟在你身边,我亏了,”花晓突然开口,语气似嗔似怪,“你就不能温和一点儿?你瞧,那些想看我的人,都被你吓的不敢看了。” 这个男人气场太强。 严琛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见一众人悻悻收回目光,他抿了抿唇,神色不觉阴了阴,脚步快了些。 “严先生?”身后,一声女声传来。 二人脚步顿住,回首正看见楚伊伊穿着件白色礼物走来,长发微卷耷在身后,像个公主。 花晓挑了挑眉。 “严先生,你好,我是楚伊伊,”楚伊伊伸出手,笑的落落大方,“我们上次在晚宴上,因为合作的事,见过面。” 严琛思索片刻,终于记了起来,他点点头:“你好。”却是没碰她伸出的那只手。 楚伊伊的手僵在半空。 “噗……”花晓却低低娇笑一声,松开挽着严琛的手,主动上前握住了楚伊伊,“有人不懂怜香惜玉,楚小姐这么可人,我看着都心疼。” 严琛看了眼空落落的臂弯,眉心微蹙。 楚伊伊的手却飞快往后缩了缩:“你是……” 她知道,不少艺人为了上位,选择当金主的金丝雀。只是没想到,严琛这样不近人情的人也会…… “我是花晓。”花晓毫不介意自己被拒的手,收回来应得随意。 楚伊伊径自否认:“不可能,花晓明明……”说到一半,却住了口。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人,眉眼之间能看见以前那个花晓的影子,她只是……瘦了,白了,如一朵红玫瑰。 “明明怎样?”花晓抬眸笑道,“明明该是好笑又丑陋的?楚小姐,离婚嘛,总会改变一个人。” 严琛目光一紧,走到花晓身边。 楚伊伊脸色微白,她似乎有些明白,几个月前陆柏年为何频频失神,甚至……接下了《春风一度》这部戏。 心底突然有些酸涩,可终究还是颔首礼貌一笑:“抱歉,是我莽撞了。” 话落,她已转身离去。 花晓半眯着眼睛望着她的背影,女主总是善良的,可是有的时候,当骄傲刻在骨子里,看见不如自己的人成长的出色,心底不悦也很正常。 扭头,正对上严琛的目光,她轻挑眉心:“怎么样?我刚刚是不是很坏?” 严琛微顿:“离婚,这么在意?” 花晓一怔,继而笑开,伸手重新挽上他的手臂:“原来是吃醋了啊?” “……”严琛手臂一滞,不语。 “不是在意离婚,而是在意……”花晓轻叹一声,“像你这样不用为美貌发愁的人,自然是不懂的。” …… 酒会也好,晚宴也罢,只要有这些商界人士在,永远少不了应酬与生意。 花晓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不过听那些人夸奖她与严琛“男俊女美”,她还是很高兴的。 却在此刻,门口一阵细微哗然声响起。 花晓百无聊赖之下,循声望过去,而后眼神一亮。 南瑾走了进来,仍旧是那副惊艳的模样,只是脸色苍白了些,倒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他也看见了她,目光只停顿片刻,从严琛身上一扫而过,而后已经移到别处,视而不见。 花晓勾了勾唇角,生气了啊。 转头,看了眼严琛仍旧在和那些人应酬着,索性等他得闲时,踮起脚,凑到他耳边:“严先生,我离开一下。”声音极轻。 严琛神色微顿,她说话时喷洒的热气,扰的他耳畔酥麻,下秒却又想到什么,目光径自朝南瑾处望去。 喉结微紧,他却依旧颔首:“好。” 花晓诧异,望着他眨了眨眼:“为什么不留我?” 明明走的是她,可她这样理直气壮的娇蛮语气,反倒是在控诉他弃了她一般。 严琛望着她的眼,良久双眸微垂:“留得住?” 花晓笑:“不试一下?” “……”严琛却沉默了。 “你啊,”花晓轻叹,“权衡的总是太多,不过这样也好,”她耸耸肩,“毕竟,严先生说过,对陆柏年、南瑾,可是丝毫不在意呢。” 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去。 手却在脱离严琛臂弯时被抓住了。 “严先生?”花晓回首。 严琛盯了她好一会儿方才启唇道:“玩够了就回来。” …… 洗手间。 花晓看着镜中的自己,补了口红,整理了肩侧的乌发,方才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走廊,灯光是柔暖的晕黄。 一人正斜倚着墙壁站在那儿,苍白的脸色,双眸却幽深漆黑,可下刻,他朝她望过来时,却收敛了深沉,目光潋滟,而后歪头一笑:“晓晓,真巧。” 南瑾。 花晓望着那张脸,眼睛微亮,可下刻眼神却倏地垂下,敛了笑意:“是啊,真巧。”话落,便要绕过他朝大厅走去。 只是,还没等她走两步,身子陡然一转,刚涂好的口红都被蹭掉了些,再反应过来,她已被人压在墙上,身前是炽热的身子,头顶是微有急促的呼吸。 南瑾弯腰垂眸,直视着她,眼底深处蔓延开的,尽是难以遮掩的怒火,却偏偏语气无辜:“晓晓,这种无聊的酒会,我不常来的。” “哦?”花晓挑眉反问,“那南先生为什么来呢?” “……”南瑾停顿了好一会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真的不知道吗?” 花晓了然:“不会是……为了我这个朋、友吧。” “朋友”二字,一字一顿,说的极为缓慢。 南瑾呼吸微紧,好一会儿将下颌缓缓靠在她的肩头:“所以,你真的跟了严琛了?” “算是吧。”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勾引我?” “勾引你?” “刚刚,”南瑾呼出一口气,“来洗手间前,还要故意看我一眼。” 他从不会会错人意,尤其是女人的意。 本不想跟来的,可却鬼使神差的来了这里。 就像他本不愿出席这张酒会,却依旧赶来了! 秦竹说,严琛对手底下的艺人从没这么上心过,花晓是第一个。 所以这次澄清关系,要么是严琛中邪了,要么是……花晓跟了严琛了。 严琛从来都冷静的可怕,不会中邪,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他想用“朋友而已”来证明,她对他并没有什么特殊,想让她能给他一丁点反应。可她倒好,转眼便投入别人的怀抱。 “如果看你一眼算是勾引的话……”花晓笑,“那就是吧。” 南瑾轻哼一声:“还是觉得我好吧?” “是啊,严先生冷漠寡言,又不知情知趣……”花晓目光自走廊转角一扫而过,声音幽叹,“的确比不上南先生。” 南瑾身躯一僵:“不怕严琛不高兴?” “他亲口说的,不在乎我找别人,”似想到什么,花晓笑意僵了僵,“就像……” 说到这儿,她将南瑾推开,直视着他的眼睛,比方才认真了很多:“就像南先生对我一样。” 南瑾脸色一白。 花晓垂眸苦涩笑了下:“对我有兴趣的时候,便亲热一番;没兴趣了,一句‘朋友而已’便轻易打发了。南先生,我玩不起,也没有资本和你玩。” 她松开抵在他身前的手,转身便要朝走廊出口走着。 “你签给严琛的违约金是多少?”身后,南瑾的声音蓦地传来,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看着她的背影,单薄孱弱,她真的变了很多。 花晓脚步一顿:“你也想潜我吗?” “……”南瑾静默。 花晓再未回头,径自朝前方走去。 【系统:南瑾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70.】 …… 回去的车上,很安静。 花晓拿着手机,以末指轻轻擦拭着刚刚蹭到唇外的口红。 严琛坐在对面,望着她细致的动作,窗外路灯忽明忽暗的映在他的脸上,他神色冷酷难明。 终于处理的差不多了,花晓方才将手机放下,迎着严琛的目光,对他笑了笑。 严琛神色微顿,而后突然伸手,拇指将她唇角忽视的一点红晕擦去,极其自然的动作。 花晓眯眼笑的乖巧:“谢谢。” 严琛却仍旧面无表情,沉默许久后,他望着窗外飞快后退的风景:“你想要什么情趣?” 嗯? 花晓一怔,却很快反应过来,是刚刚和南瑾的那番话:“你都听见了?” “……”严琛不语,分明默认了。 花晓无奈摇摇头:“严先生,早就说过,你这样把什么都憋在心里的性子,一旦有了私情,会很吃亏的。” “……” 她起身,坐到严琛身侧,头依偎着他的手臂:“不是说,只要我有本事,你不在意我勾搭别人吗?” “……你不喜欢他们。”严琛手臂紧绷了下,一动不动。 “我喜不喜欢他们,和我要不要勾引他们,是两回事。”花晓侧头,下巴靠在严琛的肩头,一手挡住了他的口鼻,徒留精雕细琢的眉眼与额头,“我还记得你把我从火场里背出去时,我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你。” 女人的手心柔腻娇软,带着淡淡的香气,轻轻碰触着他的唇。 严琛眸色渐深,缓缓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她的双眼依旧亮的惊人,却又带着几分魅色,和那时一般:“我也是。”他声音微哑。 花晓闻言眉心紧皱,变脸如翻书般:“你是说,我和那时比,没有什么变化……” 话终究没说完,被严琛吞到了唇齿里。 他一手轻抚着她的耳后,唇一点点的摩挲轻吮着她的下唇。 “口红又被你弄坏了。”花晓声音含糊。 严琛依旧不语。 从刚才她整理口红开始,他就一直很想弄坏她的口红。 如今,终于遂愿了。 只是,朦胧之中,女人声音带着几丝暧昧,恍若叹息:“严琛,愿你不会后悔。” 第27章 她将星光璀璨14 经过近半年的拍摄,电影《春风一度》终于进入杀青倒计时。 今天,是花晓和陆柏年的最后一场对手戏,也是花晓的杀青戏。 戏中,男主与女主最后的分别,没有歇斯底里的争执,也没有惊心动魄的场面,只是两个人安静的坐在面馆,吃了最后一碗面。 之后,女主回了她的花街柳巷,男主去了杀人不见血的官场。 这场戏拍的格外顺利。 其中,女主角的最后一句台词,在咽下最后一根面条之后,她擦拭着自己的唇,笑的粲然:“周先生,说来惭愧,我应该还是念着你的。” 而后起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着。 仍旧是那件黛青色旗袍,腰肢细瘦,孱弱单薄,消失在楼阁之中…… 陆柏年怔怔望着她的背影,说不清在戏里还是戏外。 今天过后,他和花晓唯一的关联,似乎就要断开了。 “cut!”导演的声音传来。 周围一众欢呼声响起。 陆柏年看到花晓已经在助理的陪同下朝着服化间走去,再出来,她已经换上了一身简单的长裙,未施粉黛的脸颊透亮细腻。 脚步不自觉便走上前去,站在她面前:“晓晓。”声音有些紧绷。 花晓抬眸,朱唇抿了抿,才看向身边的助理:“沈姐,我和陆先生说会儿话。” 沈姐迟疑片刻,最终点点头离开了。 服化间内,只剩二人。 “你表现很好。”陆柏年率先打破沉默。 “谢谢,周导也这么说。”花晓点点头。 “……”陆柏年静默片刻,“关于复婚的事,我还在等你的回……” “陆先生,”花晓打断了他,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唇角微勾,“你看这儿,空吗?” 因为花晓杀青的缘故,这个专属于她的服化间,也变得空落落的,甚至说话都有些空蒙。 “……”陆柏年沉默了。 花晓却笑弯了眉眼:“我曾经守着我们婚后那个比这里还空荡的公寓,守了整整三年。” 陆柏年脸色蓦地苍白。 花晓笑够了,逐渐平静下来,神色柔软:“我始终记得第一次见你的场景,你站在雨里,腰身笔直。你的每一部戏,都是自己拼来的,独独第一部,和我有关。我终于想通了,原来,我是你唯一的污点。” “晓晓。”陆柏年张了张嘴,心中酸涩无比。 “其实,你这样的人,我拥有过,这半年来,能和你朝夕相处的拍戏,我想,我也已知足了。”花晓对他微微颔首,起身想要朝门口走去,手却在触到门把手时停了下来。 她侧眸,欲言又止:“柏年,说来惭愧……” 说来惭愧什么,她没说,打开门走了出去,高跟鞋的清脆声响渐行渐远。 陆柏年的呼吸却都凝滞了。 她的背影像极了电影里的女主角,以及那句台词: “周先生,说来惭愧,我应该还是念着你的。” 他猛地抬眸,望着半掩的房门,飞快冲了出去。 清傲的男人,第一次这般忙乱。 门外的走廊,女人的背影一步步离开。 “晓晓,”他扬声唤道,快步上前,用力从身后拥着她,“那句话,刚刚那句话,我想听。” 花晓静静靠在陆柏年怀中,听着脑海中系统的声音【陆柏年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90.】 她眯了眯眼:“陆先生……” 话只说到这儿,便顿住了。 走廊转角,一人一身西装笔挺朝她走来。 陆柏年也察觉到了,抬头看去,正紧盯着这边,一步一步走来的,正是严琛。 这个冷血商人,他总是冷峻的,可此时,他眼底似乎比起无波无澜,更多了丝愤怒。 陆柏年放开花晓,缓缓站定在她身前。 这段时间,他听到了很多关于花晓与严琛的传闻,可越听越是心疼,他知道,严琛这样利益至上的人,是没有心的。 花晓在他身边,就如这个圈子里其他那些潜规则下的明星一般。如果真的上心,不会从没来片场探班过。 他想护着花晓,她只有他了。 “听说你今天杀青,接你回去。”严琛终于站定在二人跟前,目光径自看向花晓。 “好啊。”花晓点点头,便要朝他走去。 手腕却被抓住了,陆柏年的声音响起:“晓晓,不要过去。”话落,他抬头看向严琛,“严先生,晓晓不是你可以潜的那种女人。” 说的格外严肃。 严琛的目光,从他抓着花晓的手腕上一扫而过,眼神冷了几分:“我让人从国外带回来几件高定服装,不想试试?”话依旧是对花晓说的。 花晓眼睛一亮,声音比刚刚真诚多了:“好啊……” 便要挣脱陆柏年的手。 “晓晓。”陆柏年看着空落的掌心,心中一慌。 花晓脚步顿了顿,似乎想望向他,最终只幽幽一叹:“有缘终究还会再见的。” 还有十好感度,还有最后一面。 她走到严琛身边,严琛没有看她,只是攥着陆柏年方才抓过的手腕,很紧,像是害怕什么一般。 花晓奇怪的望他一眼。 严琛却只对陆柏年微微颔首,转身朝外面走去。 片场外,不少等着拍摄周导新片物料的记者,遥遥望见两人从里面走出来,扛着“长/枪短炮”纷纷朝这边拍摄着。只是距离遥远,只能隐隐拍到人影。 车门关闭。 花晓揉着被他攥的有些酸的手腕,似嗔似怪瞪了一眼对面的男人:“不出明天,你和我的绯闻照片就要满天飞了,不怕啊?” 严琛看着她,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花晓却有些兴致勃勃/起来:“到时候,可能会说你,‘斯启传媒的大老板竟然成了陆影帝的接盘侠?’或是说‘大老板竟然会喜欢出轨女?’说不定还有……” 她还要说些什么,身子陡然被一股大力拥了过去。 严琛死死抱着她,呼吸响在耳畔,有些粗重。 “嗯?”花晓困惑,顺从的靠着他的肩膀,“怎么?” “……”严琛不语,越发紧的拥着她。 他只是怕。 即便如今他在她的眼中,早已看不到她对陆柏年的爱意。可是曾经,他亲眼见过,她为了陆柏年拼过命,两次。 不知多久。 “严琛。”花晓的声音响起。 “……嗯。”严琛已经平静。 “那些高定服装,不是骗我的吧?” “……不是。” …… 深夜。 南瑾神色阴沉盯着手机,目光森然。 “《春风一度》女主角杀青,斯启总裁亲自接花晓离组!” “花晓为爱暴瘦?新欢竟是斯启总裁严琛?” “……” 配图,是一组模糊的照片: 严琛抓着女人的手腕朝车上走去,有意无意的护着身侧的女人,而他自己却被拍到了正面。 很亲密。 南瑾伸手,碰触着照片上半依偎在别的男人怀中的女人。 以严琛的手段,不可能任由这组照片发酵到这种地步,除非……严琛纵容了。 认真了吗? “感兴趣了就玩玩,没兴趣了就‘朋友而已’,南先生,我玩不起,也没资本和你玩。” 花晓是这般对他说的。 玩。 攥着手机的手一紧,南瑾静默了很久,最终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好一会儿,那边才接通,声音带着还没睡醒的娇软。 “晓晓,”南瑾开口,声音是委屈的,却面无表情,“杀青快乐。”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女人的声音方才传来,“谢谢。” “一定要和我这么疏远吗?”他垂眸,说的半真半假。 “……”花晓顿了顿,“很好玩吗,南瑾?” “什么?” “当初下药拍了那张照片,毁了我一次;这次澄清‘朋友而已’,耍了我一次。很好玩吗?”花晓的声音如隔着一层冷雾,朦胧幽远,“严琛是我的老板,对于我这样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他愿意对我好,我感激。只是……连这点,你都要毁了吗?” 还要毁了吗? 南瑾抓着手机的手颤了颤,连声音里的故作无辜都装不下去,只剩艰涩:“你觉得,我是为了毁你?” “……南瑾,你放心,当初我给你下药那次,没有拍你的任何照片。”话落,她已经结束通话。 南瑾依旧维持着手机在耳边的动作,听筒里早已无声。 原来,她觉得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毁她。 心口莫名的酸疼。 他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就好像……曾经克制的全数情感,像是一瞬间找到倾泻口一般,心防轰然倒塌。 许久,他方才重新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因为紧绷微哑:“帮我查一份合约。” 与此同时,花晓那边。 【系统:南瑾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80.】 …… 第三日。 严琛揉了揉眉心,翻看着面前的文件。 办公室突然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南瑾。 他倒是不像以往一般,一副纨绔模样,反而正经了几分,将一份合约扔在他面前。 “严总,我来谈谈你旗下签约艺人的解约问题。”南瑾声音冷然,“斯启对解约艺人索取赔偿金额是三倍。我知道严总向来不做赔钱的生意,要多少钱,你说。” 严琛却恍若未闻,将合约拿到一旁,继续翻阅着手中的文件。 南瑾眯着眼睛望着他:“严琛,你这样的冷血商人,也会有心吗?” 严琛翻文件的手微顿:“南先生想说什么?” “花晓曾经亲口说过,她要我的心,她还没得到,就永远不会真的跟了你。”南瑾勾唇,“她在你身边装的乖巧,可在我身边,却像只小野猫。她总爱痴迷于美色,我也爱美人。她喜欢有情有趣,刚巧我知情知趣……我和她才是一类人。” “那天在酒会,她的话,你应该都听见了吧。” “我能给她的,严琛,你永远都给不了。” 严琛抓着文件的手微紧,平整的文件,被攥的皱裂开。 他仍旧面无表情。 对花晓说“试一下”,是他做过最纵肆的事。 他不喜欢太多的事,超出自己的控制。 从一开始,花晓就对他说过,她有必须的理由接近南瑾和陆柏年。 他也应了下来。 可是…… 他缓缓抬眸,许久,薄唇轻启:“你怎么知道,我给不了?” 第28章 她将星光璀璨15、16 夜色渐深。 南瑾等在酒店大堂,额前几缕碎发微垂,潋滟的眉眼低敛。轻易吸引来往人的目光,他却恍若未觉。 花晓回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他。 不过,只随意扫视一眼,便视若无睹朝电梯走去。 今天去片场打理剩余的东西,明天她就要搬离酒店。 南瑾起身,拿过一旁的文件,跟在她身后。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花晓走了进去,却在电梯门即将关上时,一道人影挤了进来,直接将她压在电梯内的镜面上。 “真伤心。”南瑾面无表情看着身前的女人,偏偏语气无辜。 “……”花晓望了他一眼,一声不吭。 “真的准备再也不理我了吗,晓晓?”南瑾温热的呼吸有些急促。 “以前不是觉得我见不得人?如今不怕被人看见了?”花晓看了眼头顶的监控。 南瑾反倒朝她贴紧了些,动作越发亲密大胆:“我在这等了你一晚上,早就不知被多少人看见了。” 花晓抬眸望着他,许久勾唇低笑一声,轻轻将他推开,隔开二人的距离:“可我怕。” 南瑾一僵:“……什么?” 花晓声音极淡:“我虽然不在意旁人怎么说我,可是我如今已经跟了严琛了。” 严琛,又是严琛。 南瑾听着这二字从她口中说出,双眸泛着怒火。 他望着二人间的距离,心底陡然升起一股狠劲,伸手,将女人死死困在怀中,恨不得将她揉紧身体里一般。 花晓垂眸,没有回应,没有挣扎。 可南瑾心中偏偏越发恼怒,她如今,一点儿反应都不给他了! “不是要我的心吗?”他的声音如呢喃,响在花晓耳畔,“我还在等着你来拿,你就始乱终弃了?” “还是说,花晓,你本就擅长始乱终弃?” 花晓安静靠在他的怀里,许久,手缓缓上移,直接抚到他的心脏处,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这儿……乱了吗?” 南瑾呼吸一滞,只觉得被她抚过的地方一阵滚烫。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南瑾蓦然回神,松开花晓,盯着她的双眸,好一会儿,抓着她径自走到房间门口:“开门。” 花晓望了他一眼,最终拿出房卡。 南瑾轻吐出一口气,混乱的心情逐渐平复,他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晓晓,如果我告诉你,你口口声声说的严琛,已经把你卖了呢?” 文件,是斯启的解约合同。 花晓只睨了一眼:“是吗?卖了多少钱?” 南瑾瞪向她,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怒火。 “看我做什么?”花晓耸耸肩,“你真以为我会相信?” “是吗?”南瑾声音呢喃,“是不信我,还是……相信严琛?” “我信我自己,”花晓眯眼笑了笑,“去找严琛了?” 南瑾一滞,他望着她泛着柔波的眸,睨向他时,添了几分魅色。 花晓见状,便知自己猜对了,缓缓走到他跟前,声音极浅:“想把我从斯启买回去?” 南瑾垂眸,不觉看向她的唇,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了。 他只是没想到,一贯生意场上冷血做派的严琛,会舍弃巨大的利益,拒不放人。 “只要你解约,”南瑾启唇,前所未有的认真,“你想要什么,资源也好,公开也罢,甚至我的心,有本事你便来拿。” “花晓,只要你解约。” “如果我不呢?”花晓望着他。 南瑾目光一紧:“你知道,我从来都恶劣,有的是办法……” “一个男人,除了靠自己的家族,你就这点本事了吗?”花晓打断了他。 “什么?” “南瑾,你生了这样一张脸,很多人喜欢无可厚非,你也有花心的资本,”花晓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随后缓缓向下,食指抵着他的心口,“可你游戏人间这么长时间,要人怎么相信,你这样的人,也有心?” 南瑾双眸一沉:“所以,这就是你选择严琛的理由?” “是,也不是,”花晓笑,“南瑾,你一直都是玩玩而已,那你知不知道,别人对你也只敢玩玩,多一分真心都不会放?” 南瑾脸色苍白,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玩,可是……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在玩的同时,也是被玩的那一个。 “你呢?”他蓦地开口,“你用过真心吗?” 花晓目光认真了很多:“我是真心地,想要你这颗心。” 南瑾看了她很久,这个……第一眼就对自己的脸蛋动手动脚的女人,简直没心没肺。 终究笑了出来,他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她瘦下来后,皮肤越发光洁如婴孩。 “花晓,我这颗心就在这儿,等着你拿,”话落,他已经拿起桌上的文件,朝门口走去,“在此之前,我会先向你证明,这里,是有心的。”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离开斯启。” 南瑾离开了。 花晓望着房门开了又关,垂眸缓缓走到镜子前,还差十好感度,这具身体,就真的很完美了。 【系统:宿主似乎……劝了个浪子回头?】 镜子里的女人眨了眨眼:“有吗?我只是确定一下他究竟有没有心而已。” 【系统:……】 …… 第二日。 花晓一早搬离酒店,没想到刚开门便碰见了严琛。 依旧不苟言笑,神色淡漠。一袭西装衬着他修长的身姿,诱人的紧。 “不去公司?”花晓挑了挑眉。 严琛望了眼她手边的行李箱,极其自然的接了过来:“顺路接你。” 花晓眨了眨眼,怎么也想不通他要怎样顺路才能从市中顺到市郊,却也没多问。 空荡荡的电梯,只剩下二人。 “你的公寓,已经装修好了。”严琛目视前方,声音紧绷。 花晓奇怪的望他一眼:“我知道。”身为公寓主人,装修好后,自然第一个通知她。 “只是……公寓里什么都没有。”严琛微垂眸。 花晓眼波微转,扭头笑睨着他:“严琛,你到底想说什么?” 严琛侧首,迎着她的目光:“……搬去我那儿。” 花晓顿了顿:“这算是……金主老板的命令?” 严琛蹙眉。 “还是算了,”花晓轻叹一声,收回目光,“当初在警局门口,我说我无处可去,以身相许,你可是眉头也不皱一下,就转身离开。” 严琛一滞,想到当初的事,脸色沉了沉,那时,他怎会想到……中间会生出这般多变故?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花晓笑了笑,“我懒……” “别墅很大,有几间专门的衣帽间,放了满满的衣服首饰。”严琛打断他,声音淡然。 恰逢此刻,电梯门打开。 花晓率先走了出去,转身对他眨了眨眼:“严先生,我们快点回我们的爱巢吧。” 严琛脚步轻顿,眼中浮现丝丝笑意,最终跟上前去。 …… 花晓搬进了严琛的别墅。 别墅的确大的离谱,衣帽间也的确异常豪华。 花晓换一件衣服,怕是一年都可以不重样,她简直乐在其中。 圈子里的人逐渐发现,以往商界冷血作风的严琛,在被人送了世间罕有的衣服珠宝时,总会莫名缓和许多。 作为周导的新女主、陆柏年的前妻、南瑾的绯闻女友,以及严琛金屋藏娇的对象,无数媒体想要采访花晓,中间不乏剧本递来。 严琛均给拦了下来。 花晓沉浸在衣帽间中,对这些不甚在意。 她倒是听闻,南瑾回去接手了南家,正经了不少。不过也只是听闻罢了。 娱乐圈的热度总是暂时的,一时的火热,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散去。 不过半年,花晓的名号,除了提到周导的影片外,鲜少再有人提及。 也是在她逐渐淡出众人的视野时,周导的影片《春风一度》送去了金兰国际电影节参展,更是一举获得了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最佳男主角、最佳编剧等多项提名。 电影节特地发出邀请函,特邀《春风一度》导演及一众演员前去现场。 消息一出,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不愧是周导,他一出,我就知道,稳了!” “这是陆柏年第五次提名了吧?影帝就是影帝。” “最佳女主什么鬼?” “我听说,评委这次对花晓的表现评价很高……” “woc,我已经忍不住想看影片了!” “话说花晓一直是失踪状态,终于要露真面目了吗?” “……” 花晓收到邀请函时,距离电影节举办还有三天。 却也足够了。 她坐在镜子前,开始细致的、一笔一笔的化妆,待到妆容妥帖,她拿过手机,发了条信息:“见一面吧。” 不过片刻,便已收到了回复。 晚上六点整。 花晓穿着件黑色齐肩长裙,朱唇轻点,准时出门。 却在门口碰见了提前回来的严琛。 他看见她,愣了愣:“出门?” 这么长时间,她鲜少出门,每天换一件衣服,每晚穿到他眼前,习惯了回家总是她娇俏的笑脸。 他突然有些理解古代周幽王了,恨不得将所有好看的衣服首饰都笼络到她眼前,只看着她眼神亮晶晶的,都很满足。 “是啊,”花晓笑着点点头,看了眼时间,“这段日子,这么多衣服都只穿给你看,今天也穿给别人看看去。” “……”严琛蹙眉。 “开玩笑啦,”花晓笑开,“过几天就要参加颁奖典礼,做个美容去。”她也没撒谎,她还有百分之十的可进步空间。 “嗯。”严琛点点头,声音冷然,却始终拦在她跟前,一动不动。 “严先生?” 严琛神色微紧,只垂眸道:“早去早回。”话落,已经侧身让在一旁。 花晓望了他一眼,下刻已经起身离开。 …… 六点半,餐厅。 陆柏年已经在此等了半个小时,远远看见黑裙朱唇的女人朝自己走来,他怔了怔。 这是这么长时间,二人第一次见面。 她似乎又变美了,肩单薄瘦弱,曲线玲珑,锁骨近乎完美。 严琛将她保护的很好,他几次想要见她,均被拦了。 “晓晓。”陆柏年主动起身,替花晓将座位拉出。 “谢谢。”花晓笑了笑。 陆柏年脸色白了白,她对他……礼貌的很是疏离:“不用这么客气的,”他声音很轻,沉默好一会儿,方才低声道,“你越发美了,晓晓。” 花晓闻言,笑的粲然:“这真的是我这段日子听到的最好听的话了。” 严琛总是沉默寡言,即便偶尔亲热,他也只一遍遍连名带姓唤着她的名字,什么好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花晓笑意渐渐隐去,声音恍若叹息,“柏年,你瘦了。” 这话并不假,陆柏年的脸色很是苍白,虽不掩丰神俊朗,却有几分虚弱。 陆柏年笑容一僵,听着她幽叹般的语气,只揪着他的心一阵阵的酸涩。这些天积攒的思念,如同有了归宿一般。 他望着她:“晓晓,他对你好吗?”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好的,可是……若真的好,怎么会一直不愿给她一个名分? 花晓没有回应,只望了他一眼,许久,缓缓从手包中将一个信封拿了出来,推到陆柏年面前。 “这是……”陆柏年不解。 花晓垂眸,勉强一笑:“我曾以为这些东西属于我,却终是错了。” 陆柏年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眼神紧缩。 是……照片。 他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像是会发光一般。 只是,照片的边角被烧毁了好多,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当初公寓的那场火灾。 手突然一抖。 陆柏年抬眸,看着花晓。 “那晚,我想过烧毁别墅里所有的一切的,”花晓没有看他,“可被人救了,而这些残余的照片,我终究再不忍毁掉,便……给你吧,就当……了结当初的心思。” “烧毁一切……”陆柏年呢喃。 他缓缓将照片翻转过来,隽秀的字迹,记录了一个女人卑微的心声—— “他是聚光灯的宠儿。” “看,他真的在发光。” “为什么,留给我的只有背影呢?” “……” 陆柏年一张一张的翻看着,那些他曾忽视的心声,突然就横冲直撞到他的眼前。 像是有一把刀,在一点点戳着他的心脏。 他的目光,最终定焦在最后一张照片的背面: “我配不上你,哪怕已经很努力。” 他……究竟做了什么? 缓缓抬头,陆柏年怔怔望着眼前的女人,她似乎在笑着,却又像在哭一般。 “晓晓,”他唤着她,伸手抓着她的手背,声音艰涩,“我爱你。” 花晓看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响起【陆柏年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100.恭喜宿主,任务之一已完成。】 她缓缓将自己的手抽出,方才本幽怨的神色,顷刻变得凉薄,眼神如隔着一层雾,凉薄而悠远。 “晓晓?”陆柏年望着她。 “陆先生,有个人曾等这句话,等到死。”花晓垂眸,声音无波无澜,“她提携了你的事业,照顾着你的一切,甘愿为你洗手弄羹汤,而你坦然接受着她的情,得到她的恩,只是给她一段婚姻而已……” 陆柏年脸上血色骤然抽离。 花晓扔在说着:“这个她,丝毫没有对不起你,她爱你,在意你,直到最后一刻。可她得到的,却只有无边无际的谩骂,以及……你一去不回的背影。” 花晓缓缓站起身,扭头看了眼门口处。 得到风声的记者已经赶来,将那里围的水泄不通。 花晓起身,朝门口走去。 “晓晓!”陆柏年却猛地起身,拉着她的手,“你……不要走……” “陆先生!”花晓声音冷然,足够外面的记者听见,“请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好吗?” 话落,她已将他甩开,朝门口而去。 门口的记者蜂拥而至;“花小姐,请问您和陆先生是什么关系?” “花小姐,是陆先生一直在纠缠你吗?” “花小姐,你和陆先生离婚,是否另有隐情?” “花小姐,能说说你改变这么大的秘诀吗?” 无数的问题朝她涌来。 花晓看着眼前的人群,许久看向正前方一个记者:“你好。”她笑了笑。 记者眼睛一亮,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花晓继续道:“抱歉,麻烦你可不可以往旁边让一下,你挡到了镜头。” 人群一片寂然。 这一天,花晓的全貌,第一次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镜头里的她,一头墨发衬着雪白的肤色,眉眼如水波流转,顾盼间妩媚动人,玉腮红润,朱唇娇艳,黑色的长裙包裹着诱人的曲线。 微博上“花晓”二字再一次上了热搜。 一半赞叹着她的美貌、惊讶于她的转变,一半说着原来陆柏年才是苦苦纠缠的那一个。 …… 三天后的全球电影金兰奖颁奖典礼,《春风一度》荣获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最佳编剧三项实力大奖。 最佳男主角因为陆柏年上届已得、加上这届冲出一匹黑马,以三票之差惜败。 陆柏年缺席了这场颁奖典礼。 他去了当初与花晓共度三年婚姻的那所公寓,里面装修的很好,只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 她……就是在这样的死寂中,守了这段婚姻三年吗? 陆柏年打开电视,找到了颁奖典礼的直播,等到最后,终于等到了给最佳女主角颁奖。 她穿着华丽的礼服,站在台上,万众瞩目。 她美的像是会发光一般。 她是聚光灯的宠儿。 她那时……在公寓中看着他在台上领奖,便是这样的感受吗? 陆柏年突然感觉心口处一阵阵的剧痛,他捂着心脏,看着电视上的女人。 很痛,像是痛到窒息一般。 他终于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 花晓静静坐在镜子前,卸下脸上的妆容。 一旁,金色的奖杯很是诱人。 严琛靠在门口,看着她只穿着一件金色吊带睡裙,轻柔卸妆的模样,周身冷凝的气场都淡了很多。 她的肌肤很是白皙,白到……周身像是蒙了一层光雾一般,好像……下一秒就要飞走。 心中一慌,严琛上前,直到触到她的发,才安心了些。 “怎么了?”花晓从镜子里望了一眼身后的男人。 严琛不语,只是上前,静静将女人拥在怀中,感受着她的体温,好一会儿方才道:“只是……想起当初火场初见你时的场景了。” 花晓眯眼笑开,扭头望他一眼:“很重吧?” 严琛静默很久:“我宁愿……你一直那般。” “喂!”花晓不悦,“你怎么就不盼我点儿好?” 严琛也勾唇,这样的她,他抓不住,似乎……只有那样的她,才让他感觉到,她是真真切切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花晓突然转身,发现新大陆一般望着他:“严琛,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很好看?” 严琛笑容一顿,除了她,没有人敢说他好看,可被她这样说,他心里只有欢喜。 “喜欢?”他俯首,靠近她耳畔,就连亲密,都言简意赅。 花晓点头:“喜欢啊。” 严琛轻轻拥着她,不想追究她的喜欢有几分到达心底,他拿过一旁的卸妆巾,替她将唇上的口中擦去,而后轻轻印上一吻。 “喜欢就好。”他低声道。 …… 深夜,写字楼顶层。 南瑾摩挲着手中的手机,一遍遍看着颁奖典礼上,女人落落大方领奖的视频。 她越发的精致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美。 而他…… 南瑾起身,望着落地窗外的灯火阑珊。 他承担了责任,接手了南家偌大的企业。 思念从未衰颓,反而与日俱增。 有时他想,当初,他不该招惹那个女人的,不该给她下药,拍下那些照片。 可是每每清晨,系上领带时,总会想到,曾有一个人,用那双柔软的手,为他轻轻的系上,呼出的气息细腻的轻抚着他。 他有过不少女人,他明明也和她有过更为亲密的动作,可是……午夜梦回,那个如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却一次次的纠缠着他的梦境。 所有人惊喜于他的改变,可只有他知,他不过是……为了向一个人证明,他有心而已。 许久,他缓缓将手机上的“恭喜”二字删除。 一字一字、半是委屈、半是恼恨的打下一句话,发送。 “你说要我的心,还作不作数?” 第29章 她将星光璀璨17 严琛举办了一场晚宴。 晚宴上,鲜少公开露面的花晓第一次和他一起出席。 男人西装笔挺,女人红裙妩媚,于流光溢彩之间,他们缓缓而出,很是登对。 有人说,让严总金屋藏娇的女人,终于肯公开带出来给大家看,怕是好事不远了。 也有人说,本该星途璀璨的花晓,为了个男人再不拍戏,真是可惜。 但不论众人怎么说,整场晚宴,严琛都抓着身边女人的手,接受着每一个人的举杯。 晚上十点,晚宴结束。 花晓站在镜子前,打量着镜子里一袭红裙的女人。 严琛身上还带着浅淡的酒香,走到她身侧,暖色调的灯光作祟,他的眼底带了几分醉意与柔和。 所有人都说,是他金屋藏娇,可是他总觉得,被藏的人,其实是他才对。 她……很少答应与他一同露面。 “怎么样?给你长脸了吗?”花晓看见他,走到跟前,“我看好些人眼睛都看直了。” 严琛抿了抿唇,望着她的眉眼,没有言语。 花晓无奈,直接钻进他怀里,拉着他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腰身:“每次从你嘴里撬出点好听的话,比登天还难,我可是毫不吝啬的天天夸你好看呢!” 严琛顺从的揽着她,垂眸轻轻嗅着她发上的淡香:“累了吗?我帮你卸妆?”声音低缓。 花晓挫败,干脆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怀中:“你啊,总是这么不解风情。” 他的肩膀,倒是一如既往的宽厚。 严琛手紧了紧,沉默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为什么……” “嗯?”花晓从她怀中抬起头来。 “……”严琛却沉默了,不知为何,有些话竟然……不敢问出口。 “为什么今晚答应陪你出席晚宴?”花晓却替他问了出来。 严琛垂眸,望着她的眼睛,等着她的答案。 “严琛,妆就不用卸了,但你要记得我现在的样子,”花晓弯了弯眉眼,笑的魅人,“我的样貌已经没有可进步空间了。” 严琛皱了皱眉。 花晓伸手,抚着他的眉眼:“我要走了。”她说的很是平淡。 严琛揽着她的手一僵,很快颔首:“觉得无聊了?张导那儿有部戏,你想拍的话……” 话,戛然而止。 花晓的食指轻轻掩着他的唇:“不是拍戏。” 严琛喉结微紧:“那就是出门?我给你派个司机,什么时候回?” “如果,不回来了呢?”花晓眨了眨眼。 “……”严琛一动未动,只望着她,一言不发。 花晓无奈轻叹一声,垂眸靠在他的怀中:“早就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了,现在,你让我当坏人都这么不安心,”她声音很轻,“我去找南瑾。” 严琛指尖颤了颤:“是吗?”他反问,声音微哑。 “嗯。”花晓点点头。 “嗯。”严琛也这般应。 花晓从他怀中探出头来,微微挑眉:“还不留我?” “……”严琛沉默片刻,“我等你回来。” 没有留,只有等。 从那晚他对她说“试一下”开始,他就已经察觉到,她生活在这个世界,却又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他知道留不住,所以……连尝试都不敢。 花晓缓缓从他怀中挣脱:“严琛,有的时候,活的太明白并不好。” 话落,她已经转身,拿过一旁的黑色大衣,裹住一袭红裙,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所经之处,留下一缕淡香,逐渐飘散在空气中。 严琛脚步一僵,本垂在身侧的指尖颤动了一下,想要抓住她,却……终复颓然。 …… 深夜。 花晓被接入一栋陌生的别墅。 别墅并不算大,但里面的景色很是雅致。 南瑾在正厅,穿着一身松垮的居家服,眉目仍潋滟,却添了丝沉稳,唇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只是这笑意,在看见进来的女人时,收敛了几分。 “南先生。”花晓站在他跟前,这样唤着他,“别墅很不错。”她如话家常一般,好像……从未分别过。 南瑾盯着她,有些恍惚。 似乎……上一次这样看着她,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最终,他淡淡开口:“是吗?你倒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嗯?” “这里,没有别的女人来过。”随意解释一嘴,他已经走上前,将正厅大门关上,只剩下二人。 他走到她跟前,俯身平视着她,沉稳了近半年的南家少爷,突然半是委屈半是咬牙切齿道:“晓晓,我好看吗?” 花晓仔细端详着他,而后笑开:“好看。” 南瑾依旧死死盯着她,许久,压下心底的汹涌,声音极轻:“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可靠近了,却又突然皱眉:“什么味道?” 花晓顿了顿,笑意深了些:“可能是……女人味?” 南瑾捏了捏她的脸:“是别的男人的味道,”说完,他直起身子,“我让人给你定了件礼服,你一定会喜欢的,先去洗澡。”他的眼神认真而专注,如有一团火燃烧,“今晚,不会再放过你了。” 花晓垂眸笑了笑,没有言语,脱下大衣,走向一旁的浴室。 南瑾望着她的背影,神色怔忡。 如果真的是一场梦,他宁愿……永远都不用醒。 浴室,水声传来。 “叮——”的一声,女人大衣里,手机响了一下。 南瑾看了眼浴室处,最终将手机拿了过来。 她的手机连密码都没设,简单的可怕。 消息是微博推送的花晓和严琛今晚同框亮相的简讯。 他望着上面的照片,点开,冷血无情的严琛,眼睛里温柔的像能滴出水来了。 南瑾面无表情删除了简讯,却在看见她微博时顿了顿,最终,点进了她的主页。 置顶的微博,仅自己可见。 “白天是搞笑的废物,深夜是抑郁的怪物。” 发博日期,是一年半前,他给她下药、拍下照片后的第二天。 南瑾手一颤。 花晓已经换好礼服,走了出来,脑海中系统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南瑾好感度+10.】 她看了眼大衣上的手机,没有言语,只转了个圈问道:“好看吗?” 南瑾望着她。 很好看,她未施粉黛,可唇不点自朱,浴室的雾气将她的双颊氤氲的泛着红润,双眸如两汪清泉。 “怎么不说话?”久等不到回应,花晓干脆起身走到他跟前,“南瑾,这么严肃,可一点儿都不像你。” 她声音渐轻:“你准备,怎么不放过我?” 南瑾望着她,眼中突然泛起一丝赤红:“花晓,你不要这样和我说话。”他声音极轻。 她这样,他心疼。 花晓垂眸:“怎么?又后悔了?还是说……又是‘朋友而已’的说辞……” “花晓。”南瑾陡然打断她,声音前所未有的恨恨。 花晓望着他,不语。 南瑾却起身走到她身边,突然便拥住了她,下颌放在她的肩头,声音微紧。 “花晓。”他低低唤着她的名字,字字像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嗯?”花晓应得随意。 “花晓!”可他仍旧唤着,一声比一声愤恨。 花晓再未回应。 他的声音,终究逐渐轻了下来。 “花晓……”他声如呢喃。。 直到最后,恍若叹息:“我想你了。” 很轻,甚至……淡到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真的很想,想到……不敢去见她。 怕见了她就忍不住了,怕会像以前一样恶劣的抢过来,更怕……她早已不屑于要他的这颗心。 花晓安静靠在南瑾的肩头,许久,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一言未发。 这一夜,终究什么都没有发生。 花晓安静躺在床上,南瑾揽着她。 凌晨时,她睡了过去。 朦胧之间,仿佛有人轻轻吻了她一下,如蜻蜓点水,极尽温柔。 那一刻,花晓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南瑾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100.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 清晨。 花晓睁眼,南瑾仍在睡着,眼下有些疲惫,像是一夜没睡。 她伸手,轻轻抚着他眼下的青黑。 南瑾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望见她时目光微亮,却很快内敛:“我以为你会来个早安吻。”声音还带着刚醒来的喑哑。 花晓低笑一声:“一晚没睡?” 南瑾皱了皱眉:“是不是脸色不好看了?” “是,”花晓毫不迟疑的点头,见他神色阴沉,笑的更加开心,她揉了揉他的脸颊,“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还是要好好休息的。” 南瑾目光幽怨望着她。 “给你早安吻。”花晓垂首,轻轻吻了下他的唇角。 南瑾怔住,唇角微勾,却没等他笑开,耳畔,女人的声音如呢喃:“好好睡一觉吧。” 他的意识逐渐朦胧,而后……彻底昏睡过去。 …… 花晓穿上昨晚的大衣,走了出去。 【系统:宿主准备怎么离开这个世界?】 花晓拧了拧眉:“还没想好呢,要不……车祸?”声音半真半假。 系统沉默片刻【你不会舍不得了吧?】 “说什么呢?”花晓凉凉一笑,“这个世界也没那么好,只是……”说到这儿,她皱了皱眉。 【只是什么?】 “只是,那么多的美人,可惜了。” 她耸耸肩,走出了这片别墅区。 却在转角处停下了脚步,望着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以及……站在轿车外,等待着的人。 西装革履,冷峻酷雅。 只是,脸色有些疲惫。 花晓皱了皱眉,现在的人,一个一个都这么糟蹋好看的皮囊吗? “怎么在这儿?”她走上前去。 严琛垂眸,望着眼前的女人,从她的眉眼,一点点望到唇角:“我说过,等你回来。” “原来你这么傻,竟然在这儿等。”花晓无奈笑了笑,“等了多久了?”说着,伸手触了触他的手,一片冰冷。 严琛看了眼她光洁而温暖的手,反手将其攥在手心:“不久。” 只是……昨夜跟着她出门的而已。 花晓无奈:“上次就说过,你这样的性子,在情情爱爱里很容易吃亏。”她打开车门,看了他一眼,“我送你回……” 话没说完,严琛却已经坐进驾驶座:“我们回家。”他低语。 花晓望了他一眼,最终没有反驳,坐上副驾驶的位子。 窗外,景色飞快后退。 花晓半眯双眸打量着。 “花晓。”严琛的声音突然传来。 “嗯?”她转头,严琛目光依旧直直看着前方。 “我想试一下。”他声音极轻。 “什么?” “留你。”他转头,望了她一眼,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 以前,他连留她都做不到,所以,连关系都不敢正式确定。现在,他想试试,万一呢…… 花晓轻怔,余光却望见前方道路转角,一辆大车无视红灯飞快冲出。 眼看就要相撞。 刹车声尖锐刺耳。 慌乱之中,花晓只感觉眼前黑影一闪,一人将她护在怀中。 明明冷酷的男人,偏偏怀抱温暖的烫人。 花晓垂眸,低低叹息一声,反手揽着严琛的腰腹,而后眉心紧皱,轻咒一声:“我最讨厌车祸了。”声音娇软。 朦胧间,严琛只感觉自己周身像是萦绕了一层淡淡的光芒,那光芒将他与周围的一切包裹在其中。 车在将要相撞时,堪堪停了下来。 可巨大的惯性,仍旧冲击着人的身体。 陷入一片黑暗之前,他最后的感受,是女人带着体温的拥抱。 那种感觉,很好。 …… 严琛在第二天便醒了过来,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花晓却不见了。 他问了所有人,那个和他一起送过来的女人在哪儿? 可是他们说没看见,只有两辆车差点撞到一起,很危险,幸好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 她似乎……就这样消失了。 甚至有时,严琛会怀疑那个女人究竟有没有出现过。 可是,衣帽间里满满的衣服首饰、她曾得到的那个奖杯,以及她拍的那部影片,都提醒着他,她真真切切的存在过。 可是为什么……会消失呢? 南瑾来找他要过人,最初的怒火冲天,到后来腰身都有些佝偻了,他问他:“严先生,花晓在哪儿?”声音那般萎靡。 可严琛不知道。 他只记得昏迷前的那一层包裹着他的淡淡的光芒。 他只是……想留她而已。 她问过他两次:“不留我?” 他终于鼓足所有的勇气去挽留,哪怕可能性极小,却依旧想要试一下。 却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 是不是……如果他不挽留的话,她仍旧会好好的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是不是,他的挽留,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找了她三个月。 南瑾也在找她。 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手段,可没有她的半点消息。 有人劝他放弃。 可他知道他不能,因为……如果放弃了,他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三个月后。 《春风一度》上映了。 花晓失踪前,唯一一部影片。 南瑾作为出品人之一,受邀参加了首映典礼。 不过南家的一个小项目而已,他一向不屑于参加的,可这次,却早早到场。 严琛也去了。 制片方很惊喜,给了他一个特邀嘉宾的座位。 影片很好,尤其……影片里的那个女人。 她一点点的从烟花柳巷的风尘女子,出落成皎洁月光般的女人,直到最后,她穿着那件黛青色旗袍,腰肢微摆着走向烟花柳巷。 江南烟雨朦胧,她消失在一片朦胧中…… 影片结束。 短暂的沉寂后,是热烈的掌声。 严琛没有鼓掌,他只怔怔望着荧幕。 南瑾亦然。 下一秒,一片掌声之中,传来一声女人嘀咕的软语:“可惜那时美貌值才八十!” …… 虚空之境,依旧一片混沌。 石床上,花晓的肉身依旧如坠血潭。 所幸……身上已有有些伤口开始恢复了。 花晓默默飘在肉身上方,几次不忍直视的避开,最终又满眼痛心的想要抚摸。 系统的声音恼怒【宿主,你如今真是越来越不守规矩了!】 花晓收回抚摸的手,淡淡道:“又怎么了?” 【系统:你……竟然又用法术,迷晕人不说,竟然还阻止了车祸,又救了人,还……还……】 花晓皱了皱眉打断它:“我违规你就惩罚,大不了下个世界再攻略两个就好了!” 系统轻哼一声【你想得美!因为你的违规,我都有些紊乱了……】 花晓终于紧张起来:“不会对我之前积攒的修复值有影响吧?你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 【系统:放心,和上个世界没关系。】 花晓松了一口气:“那快点把修复值用上吧,我怕你一会儿紊乱的死机。” 【系统:……】最终,它轻哼一声,倒是再没争辩什么。 肉身周围,明黄色的光芒比上次亮了些,一点点注入肉身之中,肉身上的一些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花晓仍旧满眼心疼:“该死的神雷劫啊……一定是老天嫉妒我的美貌,才会招来这么大的雷劫。” 系统顿了顿【宿主,你有没有招惹什么人?】 “什么人?” 【比如,天上的神仙,地上的妖怪?】 “当然没有!我一生没多大梦想,就想长生不老而已!”花晓轻哼。 【系统:那就奇怪了,你这梦想在仙界也就是条咸鱼,至于将你往死里劈吗?】 花晓:“……”最终,她默默道,“你快点说惩罚是什么,我还赶着完成任务呢。” 【系统:最奇怪的就是……没有惩罚。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还处在紊乱期,不过无伤大雅,完全可以继续任务。】 花晓怀疑:“真的吗?” 【系统:放心好了。】 “……好吧。”花晓点点头,正色道,“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个世界到此就结束啦! 严、南二人,说实话我都挺喜欢的,毕竟都是自家“崽崽”嘛(此处对不起陆影帝) 大家更想看谁的番外啊? ps:下个世界是【貌若无盐长公主*造反病娇美男宠】 pps:我最初设定女主姓名时,并没有多想,就选择了“花晓”,可是……这个姓氏放在古言,称谓就是“花姑娘”,大家……多多担待T_T 第30章 严琛 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严琛番外! he! 介意慎入! 花晓说:“严琛,有的时候,活的太明白并不好。” 严琛曾经是不认同的,他喜欢将每一步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从未行差就错过。 花晓,是他一路走来唯一的岔路。 她留给他的最初印象,不过是个……可以为陆柏年拼尽一切的可悲又可怜的女人而已。 可后来,那场火灾中,他将她救出,她双眸晶亮望着他的样子,总让他难以忘怀。 他甚至一遍遍想着,是否……她曾经也总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陆柏年? 也许这一切,在他救出她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乱了。 他以为她口口声声说什么“为陆柏年自杀不值得”是撒谎,可后脚她便坦荡荡的公开了离婚证; 他以为她会为了资源而求他,可她话锋一转便要找南瑾; 他以为她玩不过南瑾,可她却得到了周墨新片的试镜资格。 …… 他以为他是个商人,绝不会做赔钱的生意,却……签了她。 花晓,一次次的让他以为的成了空。 是什么时候开始上心的呢? 严琛不知道。 也许是签下合约那晚,她说“严先生您不是我的目标,希望严先生也一样”的时候,那时,他望着她的双眸,应:“花小姐自作多情了。” 也许是周墨说定了花晓为女主,他看了她试镜的那段视频的时候,她的眼神明明有着过尽千帆的沧桑,却仍难掩那抹让人心动的晶亮。 更也许是……告知她试镜结果那晚,知道她房中有南瑾,而他竟在酒店楼下等了一整夜。 可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动心的。 那晚,花晓说:“吻我。” 她还问他:“喜欢一个人,是会有想吻她的冲动的。你没有吗?” 他应:“没有。” 他撒谎了。 他想吻她,甚至想吻她的欲望,大到让自己害怕。可看着她的眉眼,她没有任何情动。 他又怎么能在她说完“我想红”之后吻她? 他不想让她以为,这只是一场潜规则。 那晚,他离开了。可一种茫然而陌生的情绪,开始在心脏里滋生。 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新奇却又令人想要逃避。 直到……他派给她的助理告诉他:“花小姐今天有一场床戏。” 他停顿了半晌,终一字一顿应:“让她好好拍戏。” 可心底的不悦,却让他连思考都迟钝了。 他很少这般生气。 尤其……在听说陆柏年和南瑾在片场大打出手后。 微博上,这场打斗闹得沸沸扬扬,可他看着,竟然有些羡慕起来。 他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最终,压下了所有的消息,去找了她。 他看见陆柏年在敲她的房门,看见南瑾从她房中走出。最后,那二人都离开了,她慵懒的靠在房门口。 也是那一瞬,严琛终于看清了她那双亮的惊人的眸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不爱任何人。 也许从一开始,他将她救出时,便错了。 对这样的人动心,更是大错特错。 却无悔。 他走上前,轻轻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他想试一下。 循着自己心中所想,将她留在身边,不论什么身份。 花晓从他身边离开过两次,每一次都是因为南瑾。 第一次,在那场酒会上,她理直气壮的问他:“为什么不留我?” 他应:“玩够了就回来。” 可其实,他跟上去了,听到了她半是抱怨半是凉薄的说他冷漠寡言,不懂情趣。 所以,归程路上,问她想要什么情趣。 第二次,是在他的别墅。 她望着他:“还不留我?” 他应:“我等你回来。” 可在家中等,却又害怕,怕她找不到回来的路。 所以,亲自去接她。 这是他这一生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了。 等了一夜,等到手脚冰凉,终于等到了她。 他终于有勇气留她了,终于可以抓着她的手说:“我们回家。” 他本打算,这一生再也不放开这只手。 哪怕他知道,她不爱他。 或许正因为知道她的不爱,才会在将要发生车祸时,心底会浮现一种诡异的快感:他们这一生,将在此处定格,也算是和她共度一生了。 却又怕她会疼,最后关头,将她小心翼翼的护在了怀里。 然而,他没死,生命没有定格,甚至毫发未伤。 只有她不见了而已。 找了她很久,只有“继续找下去”这一条路可走。 就像他曾说过的:“我等你回来。” …… 《春风一度》上映那天,电影还没开始时,恍惚之中他好像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却转眼消失在人群里。 等到他定睛望过去,那抹身影已经不见了,就像过往数次、他的幻觉一般。 电影结束,他仍在回忆电影中的那抹倩影,神色怔忡。 掌声中,却遥遥传来女人熟悉的轻哼软语:“可惜那时美貌值才八十。” 他转身,隔着人群,望见了正逆着人群朝外走的纤细背影。 这一次,不是幻觉。 她还是这般,总是转身离开的毫不留情。 他跟上前,直到跟到一处酒店,看着她上了电梯。 十二层。 严琛没有立刻跟上去,只是站在空荡荡的楼梯间,靠着冰凉的墙壁冷静了很久。 想笑,却又想哭。 无数的情绪冲荡着本荒芜一片的心,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直到……渐渐平静。 他上楼,敲响了房门。 房门渐渐打开,熟悉的女人,穿着件吊带睡裙,一如既往的慵懒而诱人。 她望着他,眼底没有丝毫诧异,唇角噙着一抹淡笑,一如过往的分别从未发生过般:“又来我这儿蹭水喝了?” 严琛喉咙紧缩着,心脏皱巴巴的痛,他望着她,从眉眼,到唇角。 而后突然便捧着她的双颊压了上去。 唇近乎凶狠的吮着她的唇瓣,恨不得将她拆吃下肚般,带着至死方休的乖戾与飞蛾扑火的决绝。 熟悉的娇软触感,却让他觉得如坠梦中。 吻终究开始变得温柔缱绻,灼热的呼吸彼此纠缠,以往的冷静自持全数消失,理智被焚烧成灰烬。 女人的声音如旧娇软:“嗯……你还有被人围观的癖好吗?我是不介意……” “砰”的一声,房门关闭。 他吻着她,从门外到房里,不放松丝毫。 直到将她小心翼翼放在床上,如对待珍宝,一点点的碰触,每寸肌理均似火燃般灼热。 满屋的旖旎春光。 直到最终,夹杂着哽咽与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花晓……” 他以为,再也看不见她了。 女人娇笑一声:“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这么有情趣。” …… 严琛再醒来,身边空无一人。 心脏紧缩,在他以为一切只是幻境时,他看见了镜子前的身影。 花晓。 她已经换上了件金色吊带,衬的她肌肤胜雪。她似乎在低声呢喃着什么。 “我怎么知道阻止车祸后,睡了一觉,竟然睡了三个月……” “知道了知道了,攻略任务完成了,你也给自己放个假。” “……” “花晓。”他作声,声音仍旧艰涩。 花晓的背影顿了顿,回首望着他:“醒了?” “……”他没有应,只是缓缓上前,将她紧紧揽在自己怀中,“我留你了,你回来了,我不会再放你离开了。”他低声道。 这双手,至死也不放了。 花晓顺从着他的动作,许久突然作声:“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不见,严琛,你的脸色难看了好多。” 一眨眼的功夫。 他听着她没心没肺的话,她永远不知道,有多少次,走在马路上,他想要冲到中间去,也许……就能再见到她了。 “你却美了很多。”他低语。 花晓突然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满眼晶亮,而后伸手捧着他的脸印上一吻:“严琛,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嘴甜!” 他感受着唇上的酥麻,第一次,她这样雀跃又主动的吻他。 最终没忍住,将她压在梳妆台前,伸手揽着她的腰身,避免她被边角硌到,而后,加深了这个吻。 …… 他将她接回了别墅,无数的衣服珠宝,不要钱似的拿回去。 他怕她无聊,日日早早回家。 反倒是她,每天沉浸在衣帽间,好像……这个衣帽间才是她男人一般! 而他……被她忽视了。 可即便如此,他仍愿陪在她身边,乐此不疲。 时间长了,他也知道该如何和衣帽间“争宠”了。 他说些好听的话,每每此时,她便会对他主动几分,笑意粲然。 有时,她也会陪着他一同出席宴会。 最初,他很开心。 可是后来,看着她总是那般夺目吸睛,看着宴会上一个个花枝招展的明星鲜肉出席,像是……他随时能被取代一般,一贯冷静的他,心底总是生出几分占有欲。 然而,她对他一笑,就能扑灭那股恼火。 就这样吧,他想。 她就在他身边,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爱与不爱,又有什么重要呢? 只要她幸福,只要她的幸福和他有关。 这晚,夜深了。 他们参加完一场婚宴,正在回家路上。 花晓喝了些酒,安静靠在他怀里。 就在他以为她睡着时,她突然开口:“严琛,我睡……我失踪后,如果就此消失了你怎么办?” 他揽着她的手顿了顿,没有回应,只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究竟……是人是鬼呢?” “……”花晓沉默了好一会儿,“如果是鬼呢?” 他声音温和,低声道:“你一定知道地府在哪儿。” 花晓点点头:“知道啊。” 他微弯眉眼,低笑一声:“那你记得去那儿看看我。” 花晓从他的怀里直起身子,抬眸注视着他,下刻突然道:“我有没有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他点头:“嗯……” 却没等他应完,她突然便吻了上来。 车窗外,路灯映入车内,忽明忽暗。 严琛想,爱与不爱,或许不重要。 但此刻,她的眼神,她的主动,让他愿意去相信,哪怕自欺欺人也好—— 她也是爱他的。 第31章 长公主独自美丽01 大楚二十一年秋,夜。 皇宫中。 女子一袭白衣,后背血迹斑斑,脸上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面具,唇色苍白瘦骨嶙峋,她安静跪在殿下,姿容狼狈。 “花晓,你平日目无王法也便罢了,何时变得这般狠毒,竟要害宛宛的性命?” “身为长公主,数违律法,与逆贼容淮勾结,你可知罪?” “你可知,渊平王素来懒理朝政,都要朕这次定治你的罪!朕绝不会纵容于你!” “你彻底疯了,理应问斩!可宛宛替你求情了,念在你与朕兄妹一场,便将你贬为京县公主,削俸二百,余生不得擅自出府……” “……” 殿上,那身穿皇袍的天子花怀安满脸怒容。 女子面无表情,双目死气沉沉,她抬首:“皇兄,你问我为何狠毒,那你可知,柳宛宛做了何事?”她双目尽是自嘲,“我和封璟曾有婚约在身,我等他至双十年华,他却为了柳宛宛,抗旨都要悔婚。” “感情之事,岂能勉强!” “不能勉强吗?”女子呢喃,“那容淮呢?他是我的夫君啊,为何柳宛宛要接近他?为何你,你们,你们每一个人都喜欢她?为何……明明是她夺走我的一切,到头来受惩罚的却是我?” 花怀安大怒:“你有脸说‘夫君’!堂堂大楚长公主,被退亲不说,竟嫁给了个欢阁的逆贼,丢尽皇室颜面!” 女子容色惨白。 她和封璟曾有过婚约。 封璟是外姓,受封渊平王。 他一身的奇才傲骨,却生的清离从容;他曾浴血奋战,却俊雅无双;他满身的战功赫赫,却没有野心。 他出世便为闲云野鹤,入世便是治世能人。 十二岁那年,父皇为她与封璟缔结婚约,她遥遥见过他一面,虽无太深刻的爱恋,却知晓这将是她的夫君。 所以,她从十二岁等到二十岁,等完了女子最好的八年,等到了无欲无求的封璟宁死也要悔婚。 他说,悔婚不是因为她脸上那骇人的胎记,而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女人。 时大楚与邻国尚有战乱,大楚离不开封璟。 皇兄应了悔婚。 她年岁已大,又被人弃,注定成为笑话一场。 悔婚那日,是她的诞辰,也是她遇见容淮的日子。 她失魂落魄从皇宫出来,途径欢阁。 在欢阁门口,凉风细雨里,容淮手里拿着匕首,墨发凌乱,唇角带着魅人的笑,脸上染着鲜红的血。 一个嫖客觊觎容淮的美色,想要带走他。 于是,容淮拿着匕首,在脸颊划了一刀,滴滴血珠溅在地上,他却满不在乎,歪头笑问:“还喜欢吗?” 划一刀,问一句。 划了整整五刀。 血迹沾染了他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诡异而妖娆。 嫖客道了一声“疯子”,离开了。 那嫖客说的对,容淮就是个疯子,他满身的伤痕累累都是自己的杰作,他嗜血又无情。 可她明白的太晚了。 看见这样的容淮,她着魔般上前,对他伸出了手:“跟我走吧。” 她羡慕他那张风华无二的脸,与她的丑陋正相反。 她更存了私心,她想留一个比她还要凄惨的人在身边。 她守着莫须有的婚约,整整八年。 她守累了。 这天之后,天下人尽知,容淮是长公主养的男宠。 容淮生的那般好看,他双眸漠然,却笑容无邪如孩提,比洛阳牡丹一夕全数盛放还要华丽。 他不怜惜自己,浑身伤疤累累,却让旁人替其怜惜。 她终究对他动心了,甚至……枉顾了一切规矩律法,嫁给了他。 她知容淮倾城之姿,不会爱上她这般无盐貌丑之人。 她也不愿追究容淮为何会娶她。 她想,只要他愿好生陪在她身边便好,她所求并不多。 生了这样的脸,她知道即便贵为长公主,都要被人嫌弃。 可是后来,她还是知晓了—— 他娶她,不过是一场利用。 谋逆,造反,江山,美人。 容淮利用她拿到了兵符,篡权夺位。 却甘愿为了另一个女人,放下兵器。 女人名唤柳宛宛。 封璟爱的女人,也是柳宛宛。 而柳宛宛,是她皇兄失而复宠的废妃。 那个女人,得到了三个人的宠爱。 皇宫门口,容淮谋逆,封璟平乱。 柳宛宛亲自出来劝降。 容淮脸颊溅了血滴,却在腥风血雨里笑的乖巧。 也是在此时,百步穿杨的渊平王封璟挽弓搭箭,一箭射向容淮。 她怕了,将容淮推到一旁,替他挡住了这一箭,后背刺痛,顷刻间血肉模糊。 却因为她这一推,致这一箭穿透了柳宛宛的手臂。 容淮看也未看她,径自走向柳宛宛,他问:“疼吗?” 柳宛宛满眼复杂:“我利用了你。” 容淮歪头笑:“我知道啊。” 而后,他转身,走到为他挡了一箭的她身边,他抚着她脸颊上的面具,那般温柔,他说:“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箭呢?替她伤多好……” 他的脸上,带着风华绝代的笑,绝情而疯狂。 后来,容淮被投入诏狱。 封璟护驾有功,却回绝了所有封赏。 唯有她,这个长公主,无人关心。 “你究竟有没有听朕讲话?”眼前,花怀安震怒的声音传来。 女子回神,她仍在大殿之上,后背一阵阵的刺痛,伤口又裂开了吧。 她这一生,不过占了个尊贵的身份,却命贱至此,连个怜惜之人都没有。 “皇兄,若父皇生前未曾将兵符私自留给我,你会否待我好?”她突然开口,问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 花怀安一滞,久未言语。 “我知了。”女子勉强一笑,毫不顾念后背伤口,安静叩首,转身离去。 容淮,封璟,皇兄…… 一个个,原来都厌她恨她至极。 皇兄待她好,是为了兵符; 与她曾有过婚约的封璟,要皇兄这次好生定她的罪; 而她的夫君,从未爱过她分毫。 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宫门外,她碰见了封璟,这个她曾因着婚约等了八年的人,这个……她后背箭伤的“罪魁祸首”。 他望着她:“容淮已入诏狱,你好生反省,若知错了,便去渊平王府找我,念在往日情分……” “往日,没有情分。”她神色木讷,声无波澜。 八年。 廉价之人,时光亦是廉价的。 而后,绕过他,继续前行。 公主府内。 女子安静坐在铜镜前,木梳一下一下梳理着满头青丝。 以往乌亮的发,如今都已干枯如杂草。 不如久眠,总好过万丈红尘中,无一人牵之念之。 起身,换上一袭红衣,垂下三尺白绫,斩断万千牵挂。 …… 天色渐亮。 花晓接收完原主的记忆,一手揉着太阳穴,目光则打量着铜镜中的女人。 许是受伤之故,原主身子过于纤细,瘦骨突兀。 没有被面具遮挡住的小半张脸,虽然瘦削,却能看出明眸皓齿,清丽动人。 花晓将手放在面具上,停顿片刻方才摘下来。 “哎……”她低叹一声。 鲜红如血的印记,占据了大半张脸,整个人都显得极为可怖。 原主永远不会知晓,柳宛宛是从架空世界穿越而来的女主。 她虽穿成花怀安的废妃,却因为特立独行的机灵与女主光环,重新得到了花怀安的万千宠爱,同时也吸引了清雅矜贵的封璟与“疯子”容淮。 花怀安是皇上,注定拥有三宫六院。柳宛宛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二人矛盾渐生,封璟和容淮的存在,不断刺激二人认清自己的心思。 最终,在容淮黑化造反后,柳宛宛出城劝降,险些遇险,花怀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立柳宛宛为后,专宠她一人。 封璟,在见证柳宛宛的幸福后,云游四海。 容淮……只说他入了诏狱,并未过多笔墨交代。 “我这次的任务目标是谁?”花晓轻轻抚摸着脸上的鲜红印记,随意问道。 系统并未如以往一般立即回应,反而过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宿主,我……仍有些紊乱,你等一下……】 花晓无奈:“封璟还是容淮?”总不可能让她攻略自己的亲哥哥。 【系统:可能是……容淮。】 “可能?”花晓挑眉。 【系统:上个世界宿主私用法术,又停留太久,我陷入沉眠,醒来后一直处于紊乱状态……我这里一会儿显示封璟,一会儿显示容淮……】 花晓揉了揉太阳穴,拿过一旁的面具戴上:“这么说还怪我咯?” 【系统:……】 花晓起身,将三尺白绫扔在一旁:“最好是封璟,我可不想劫狱或是劫法场。” 语毕,她转身走出门去。 府邸不小,可下人奔走逃离大半,处处死寂,一片败景。 花晓半眯眸,刚要伸个懒腰。 却在此刻,身旁一阵破风之声传来,一柄长剑飞快刺向她,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稚嫩的低喝:“花晓,你伤害柳姐姐,我定不轻饶你!” 花晓腰身微动,灵巧避开那一剑,不想那人紧缠着她,便要刺第二剑。 她无奈,伸手抓着剑身,手微微用力,剑已折断。 “公主恕罪。”府上残余的侍卫已经涌上前来,将那小刺客摁住,便要带下去。 “慢着。”花晓慢条斯理走上前,打量着那小刺客。 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却生的剑眉星目,俊美不凡,眼神虽稚嫩却凶狠,像个小兽。 “你说,你要为你柳姐姐报仇?柳宛宛?”她伸手,抬起少年的下巴。 少年脸色因愤恨而涨红:“休要碰我,要杀要剐随你!” “你叫什么名字?”花晓问,见他不语,佯作恐吓道,“你若不说,我还能做出更过分的事……”说着,她故意以食指指背抚着少年脸颊。 “秦御。”少年咬牙切齿。 秦御,花晓细思片刻,柳宛宛的小忠犬,因柳宛宛选择留在宫中,他只说去历练一番,未曾想竟是替其复仇来了。 “你功夫太弱了,不自量力还想替她复仇?”花晓轻哼一声,直起身子居高临下打量着他,语气尽是轻蔑。 “你……”秦御死死瞪着她。 花晓却被他这恨而无能的眼神瞧得心花怒放:“你不怕我?” 她脸上的面具,冰冷而丑陋。 “我岂会怕你这种人!” “甚好,”花晓扭头望着侍卫,“去给他请个师父,教他武功。” “公主?” 花晓垂眸,望着秦御:“感谢你这副皮囊吧,我等着你打败我那日。” 话落,她已起身翩翩然离去。 留下身后秦御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终有一天,她会后悔的!后悔留他一命! 花晓望着门口的守卫,这才想到,她被软禁了。 脑海中,系统声音响起【宿主,我虽然还在紊乱中,但任务目标定了……】 “谁?” 【……我这里暂时显示的是,容淮。】 花晓皱眉,难掩烦躁:“这么说我要劫法场了?” 【系统:不用,容淮仍在诏狱,暂不会被问斩。】 “为何?” 【系统:容淮手中还握有原主的兵符,皇帝不敢轻举妄动。】 花晓垂眸思忖片刻,脚步转了方向,朝一旁墙根处走去。 【系统:咱们去哪儿?】 “诏狱。” 第32章 长公主独自美丽02、03 诏狱内久不见光。 几名狱卒正围着八仙桌对杯饮酒,口中念着行酒令,兴致来了,起身高声吆喝,甚是聒噪。 片刻后,却又同时止了声,如喝多般,昏昏沉沉倒在桌上。 花晓徐徐走出,手中拿着钥匙,一袭红裳在昏暗的诏狱里极为刺目,裙尾曳地,沾染了些许污秽,她恍若未觉。 诏狱是关押奸佞重臣之处,每间距离甚远。 刑具陈列,上面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处处弥漫着血腥及腐臭味。 【系统:宿主,你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花晓笑:“只要对我肉身的修复没影响,不过就是惩罚嘛,我又不是受不起。” 【系统:……】 她一间间牢狱走过,最终停在一处牢门前,静静打量着正蜷缩在草席上的身影。 那男子一身白衣血迹斑斑,褴褛处露出血肉上的鞭痕,有些伤口正往外渗着血,他双手环膝,头垂的极低,青丝杂乱。 不像犯了滔天大罪的犯人,反倒像个……受了委屈的孩童。 容淮。 花晓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容淮身形微顿,却动也未动。 “容淮。”花晓蹲下身子,低声唤着他。 这一次,容淮终于抬首。 花晓双眸一亮。 哪怕他脸颊有血痕、墨发杂乱,依旧不掩倾城容貌,双眸艳比桃花,目光澄澈如山泉,与昏暗的诏狱格格不入,遗世而独立。 “公主?”容淮双眸朦胧,声音无辜。 “是我。”花晓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眉眼。 容淮侧首,顺从的蹭了蹭她的手心,而后伸手,同样抚摸着她脸上的面具,一点点向下,极尽温柔:“公主终于来看我了吗……” 花晓点头:“我来带回我的东西。” 容淮手微顿,说的半真半假:“来救我吗?” 花晓低笑出声,伸手从他的眉心抚到唇角:“当然不是,我来拿我的兵符。” 话落,她只感觉自己身子猛地一转,下刻已经被容淮压在墙壁上,他的手缓缓爬上她的脖颈,一点点收紧,声音暧昧而委屈:“为什么,你们都是为了兵符呢?公主,连你都要背叛我了吗?” 花晓望着他那双泛着诡异的眸:“你身上太臭了。” 容淮掐着她脖颈的手越发用力,声音却越发温柔:“所以,公主是嫌弃我了……” 他的话并未说完,花晓突然揽着他的后颈,用力吻了上去。 冰凉的面具触着冰凉的肌肤,便是唇都是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容淮轻怔,纤长睫毛微颤,喉中挤出一声欢愉笑意,启唇用力咬住她的唇角,片刻已有血珠渗出。 血腥味在二人唇齿间弥漫。 一吻作罢,二人唇色殷红。 “果然如今只有公主待我好了。”容淮低低道,手上的力道松了。 花晓笑了笑,手仍抚着他的脸颊:“当然只有我了,毕竟,柳宛宛就要嫁与花怀安做皇后啊。” 容淮目光陡然阴鸷,松开她,抱着膝盖,面无表情。 “你倒是翻脸无情,”花晓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所以兵符,你是不准备给了?” 容淮一言未发。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花晓低语,伸手重重在他后颈敲了一下,看着他身子软软倒地。 【系统:宿主,你真要……劫狱?】 “对啊。”花晓点点头。 【系统:你不是要把兵符找出,再用兵符换皇帝赦免容淮?】 花晓失笑:“容淮如今还活着,就是因为兵符,如果兵符都交出去,他才是真的离死不远了。” 【系统:可你怎么把他带回去?】 花晓认真想了想:“公主抱吧。” 【系统:……】 她将容淮平躺,稍稍用力已经抱起。 却在看见他破烂衣衫下的伤痕累累时微顿,除了新的鞭痕、烙伤,还有许多早已结疤的旧伤。 暴殄天物。 花晓低叹一声。 …… 是夜,渊平王府。 烛台上数十盏蜡烛,映的书房如同白昼。 封璟一袭青衣坐在案几后,风雅无双,脸色微白,眉目温敛翻看着手中书卷,却又想到什么,将书卷放在一旁。 容淮入狱,战乱平息,本该尘埃落定,他却心思难平,徒增了几分孤寂。 垂首看着自己的手,他的这双手,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却杀的尽是敌寇乱党,没有无辜之人,除了…… 那个曾与他有过婚约的女子,花晓。 那日城门平乱,他那一箭绝无射偏的可能,只是被突然冒出的花晓打乱。 第一次失误。 对她,他心中尚有几分愧疚,毕竟他们曾有过婚约。 可不过几面之缘,根本不值一提,更遑论迎娶? 这次,对她说“若知错,便来渊平王府找我”,也算做是补偿了。 他会在京中停留到皇帝封后,她若能知错,自会来找他,他会替她求情一番。 若是不知悔改,也便罢了。 “叩叩”门外几声敲门声。 封璟抬眸:“进来。” 张平行入,恭声道:“王爷,夜深了,该歇息了。” “嗯,”封璟平淡颔首,却又拿起书卷,丝毫没有去歇息的意思。 张平心底叹息一声:“王爷,您若是真喜欢柳姑娘,便抢过来就是了,何必……这般折磨自己。” 封璟容色未变,翻了一纸书页:“她本该皇后之尊,守着我这闲王作甚?” “可这大楚安定,全凭王爷您铁马定叛乱,到头来您落得一身伤病,如今还伶仃一人……” “张平。”封璟打断了他,淡淡扫视他一眼,“三月后,圣上便要封后,此话不可再说。” 张平脸色一白,躬身再不敢言语。 却在此刻,一人跌跌撞撞跑来:“王爷,宫里来了消息,大事不好了……” “何事?” “诏狱被劫了,其他人都无碍,只有驸马……不,逆贼容淮不见了!圣上震怒,说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容淮? 封璟拿着书卷的手微紧,不知为何,他竟想到那日花晓舍身挡在容淮面前的场景。 容淮性情阴晴不定,这世上,唯有花晓对他死心塌地。 “嗯,我知道了。”他最终低应一声。 “王爷?” “圣上定然自有打算。”封璟看了张平一眼。 张平了然,起身关上书房门。 封璟淡如水的声音传来:“近些时日,盯着公主府些。” …… 花晓打量着眼前身高九尺、留着络腮胡子的男子,瞧着便孔武有力:“这是你们给这小孩找来的师父?” 小孩,自然是秦御,此刻他正被两个守卫押着,目光死死盯着她。 “是,公主。”守卫忙应。 花晓笑了笑:“把这小孩松开。” “公主?” “松开。”花晓起身,走到秦御眼前,迎着他愤恨的眸,“你们是不是没喂他饭吃?瞧把这孩子饿的……”伸手,便要掐他的脸。 “休要碰我!”秦御一把将她的手挥开。 花晓也不恼,低笑一声:“还是个贞洁烈夫呢。” “你,”秦御一恼,却在迎上她脸上笑意时顿住,小兽般的目光盯着她脸上的面具,许久移开眸,“你受伤了。”他闻到了血腥味。 花晓挑眉:“怎么?打算趁我病要我命?” “趁人之危,是小人做派,”秦御眼神冒着怒火,如被羞辱一般,“我会光明正大的将你打败,替……” “替你柳姐姐报仇。”花晓打断他,替他将话说下去,懒懒挥手,“既然这样,就好好和这个师父学武,我等着你打败我。” 秦御抿着唇,捏紧拳:“我一定会把你打败,一定。” 花晓看着他被守卫带下去的身影,笑了笑。 【系统:宿主为什么要留下目标之外的人物?】 花晓笑:“你不觉得那小孩长得好看?” 【系统:……】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花晓耸耸肩,“那小孩看着就顽固,我若是不留下他,往后他少不得再来找我报仇,一个天天没什么长进的人来烦我,我只能有两条路:耗着他;杀了他。我这么善良,当然是耗着他了。” 【系统:宿主你说你……善良?】 “不是吗?”花晓无辜道,下刻却轻笑一声,“等他不想杀我、以后也不会烦我了,再赶出去不就得了。” 【系统:……】 花晓突然想到什么,侧身嗅了嗅:“我身上有血腥味?”她都没嗅到,那小孩竟然嗅到了。 【系统:可能是宿主抱容淮回来的时候沾染上的。】 容淮。 提到此人,花晓无奈揉了揉眉心。 一个疯子,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疯子,还真是难搞啊。 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她最终起身走到里间。 病榻上,容淮正躺在那儿,脸色苍白如纸,左脸上,血痕与伤疤纵横。 便是身子上,也有不少鞭痕、烙印,还有……一条条用刀割的旧疤。 除外伤之外,他还被人喂了毒,毒性不知,只知道他被压制住了内力,让他形同废人一般。 花晓忍不住低叹一声,这本该倾国倾城的一张脸啊,如今虽然依旧我见犹怜,可她瞧着忍不住一阵阵心痛。 她若是有这副身子、这番样貌,怕是日日好生养着都来不及,岂会随意糟蹋? 忍不住伸手,扳过他完好的右脸,看着他这副风华绝代的侧颜,她心里终于好受了些。 …… 容淮再醒来时,已是翌日深夜。 熟悉的气味,熟悉的环境,公主府。 床榻旁,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正抚着他的脸颊,背对着烛火的缘故,一片昏暗中,唯有她的那双眸子,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心疼,几欲潸然泪下。 “公主果然舍不得我呢……”容淮低低道着,话中却带着几分讽刺。 他利用她足有一年多时日,她仍旧这副痴迷模样,可怜可笑! 花晓抚着他脸颊的手一顿,下刻突然将他的脸颊扳到一旁:“我只喜欢你这半张脸,完美无缺,那半张有疤,太丑了。” 容淮动作僵凝,好一会儿徐徐伸手,抚摸着她脸上的面具,动作温柔,双眸却尽是冷漠:“公主不是说只要兵符,不救我?” 花晓望着他:“你这样美,我岂会不救?” 容淮勾唇嘲讽一笑:“公主可知,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对我好就足够了,旁人都是多余的。尤其是公主……” “我最厌恶公主对我好了。” 小心翼翼的讨好,让他连算计都觉得无趣。 自以为能感动他、救赎他,到头来,不过只感动了她自己罢了。 花晓挑眉:“你说的‘只有一人对你好便足够’的那一人,是柳宛宛?” 容淮的身形一僵,神色难得柔软,宛宛的眼神很灵动,灵动到……想让人占为己有。 可当他真的付诸行动——利用眼前这个女人,得到兵符,攻入皇宫,看到的却是柳宛宛的惧怕与哀求。 他怎么忍心那样灵动的一双眸子,变了样呢? 所以,他将得到的,又轻易舍弃,包括……眼前这个女人。 花晓。 他盯着她,蓦地伸手,将她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占据大半张脸的血红印记。 花晓并未阻拦。 容淮端详了好一会儿,低笑一声,学着她方才的模样,将有着胎记的脸颊扳到一旁:“我也只喜欢你这半张脸,另一半,太丑了……” 花晓本随意的目光冷了下来,她伸手抚了抚头上的发髻,不经意撤下一根银簪:“你说什么?” “我说,”容淮抚着她脸上的印记,歪头笑着一字一顿,“太丑了……” 话音未落,后背一阵剧痛。 花晓正拥着他,手中的银簪刺入后背,顷刻间便见了血。 容淮痛的闷哼一声。 花晓笑着将银簪抽回,擦去簪尖上的血迹,重新插回发髻,声音平淡:“你欠我的。”原主后背的箭伤,比他要严重的多。 容淮脸色苍白近乎透明,下刻竟低低笑出声来,笑容明媚恍若欢愉至极:“是,我欠你的。” 而后他捧着她的脸,突然便咬住了她的唇,直到将下唇咬出血,唇齿间尽是血腥味,他方才靠在她的肩头,痛的昏睡过去。 脑海中,系统道【容淮好感度+5.】 花晓看着肩头上过于孱弱的身影良久,微微凝眉。 疯子。 将他推到床榻上,花晓拿过面具,转身走到铜镜旁。 血红的印记,似乎随着好感度的增加淡了些,不过,极不明显。 【系统:容淮的好感度,为什么会增加?】小小的声音,大大的困惑,人类的情感,怎么会这么复杂? 花晓轻抚着面具:“一个人,出身欢阁、总想毁了自己的身子,怕是极度的自我厌弃。” 所以,越对他好,他越觉得不配。反而伤害,才让他觉得安心。 …… 容淮第二次清醒,是在白日。 彼时,花晓正摘了面具,坐在铜镜前,轻抚着镜中那大半张尽是血红印记的脸。 若是没有这块印记,这张脸当是极为好看的。 秀发如云,双眸若月,眉目妩媚而不失英气,身姿笔挺气度不凡。 只可惜…… 身后,一阵锁链碰撞之声响起。 “公主这是何意?”容淮扬声道。 一条锁链,一端绑着他的手,另一端锁在了床头。 他抬起手腕,锁链一紧,擦破了皮肉,勒出血痕,他却无知觉般。 花晓自铜镜中望着他的动作,见状蹙眉轻叹:“你啊,总是这般不懂怜惜自己。” 她拿过面具戴上,走到床榻旁,伸手将他的手腕拉回,细细揉着擦伤处,随意问道:“我如果不锁住你,你会不会乖乖陪我待在公主府?” 容淮状若认真的想了想:“当然不会。” “那就是了,”花晓笑开,幽叹一声,松开他的手腕,重新抚向他的脸颊,“我被软禁在此,怕你离我太远。” 容淮容色苍白,笑的冷漠嘲讽。 “不妨打个赌吧,容淮,”花晓漫不经心道,“三个月后,柳宛宛封后。” 容淮笑容一僵。 花晓却浅笑嫣然:“你身上百余条伤痕,五处烙印,后背还被我刺了一簪,体内有剧毒,形同废人,如今又被我困住,插翅难逃。” 容淮依旧不语。 “夫妻一场,有些话我便不拐弯抹角了,你喜欢柳宛宛,我喜欢你的身子,”花晓继续道,“这三个月,你还我一具完美的身子,我还你自由,让你看到柳宛宛身着凤冠霞帔的模样,如何?” 容淮抬眸,眼前的女人,双眸如隔薄雾,却亮的惊人。 “我以为,公主会想要兵符呢。”他说的阴柔。 花晓笑了笑:“会有的。” …… 封璟神色平静坐于马车内,闭眸假寐。 容淮的下落仍旧不明。 皇帝已经派人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整整二十日,一无所获。 兵符的诱惑,果真这般大。 号令三军的权,一统江山的欲,还有醉卧美人膝的欢。 封璟倏地睁眼,他早已无所求了。 “王爷,到了。”张平的声音自马车外传来。 “嗯。”封璟应道,起身掀开轿帘,看见张平要搀扶的手,皱眉,“我如今还没废到下马车都需人搀着。” 张平脸色苍白,匆忙收回手。 封璟身形微晃着站定,抬头望了眼已经有些荒败的府邸。 公主府。 “参见王爷。”门口的守卫匆忙叩拜。 封璟颔首,身姿卓绝,后起身朝正厅走去,只是左腿似有些许不便。 …… “王爷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封璟不过等了片刻,门外女子声比人先至,尾音微扬,带着些许懒倦。 而后,便看见那带着面具的女子,双眸顾盼间晶亮动人,一袭暗红袍服,云带衬的她细腰如柳,满头青丝只以一根玉簪绾起,倒是随性。 封璟望着她,微蹙眉心,只觉得记忆里那个有些怯怯的女人,变了模样:“探望公主,顺便,寻个人。” “哦?”花晓挑眉,同样打量着眼前男子,生的当真是俊逸非凡,身姿如竹,清雅脱俗,“能让王爷亲自来寻,不知是何人?” “公主的夫君,容淮。”封璟道的开门见山。 “他不是被投入诏狱了吗?怎会在我这儿?”花晓故作惊讶。 “我也好奇,公主有何神通,”封璟目光平和,“竟能避开众耳目,将一个死囚从诏狱带出。” 花晓奇异望他一眼:“你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是,也不是,”封璟双眸微紧,“容淮在哪儿?” “后院,里屋。”花晓这次很坦诚。 封璟未曾多言,起身便要朝后院走去。 花晓微眯双眸,盯着封璟的左腿,她终于知道,一个战功赫赫却又风雅无双的王爷,为何将美人、权势拱手让人。 他的左腿,是跛的,虽不起眼,却能明显看出跛意。 “王爷。”花晓慢条斯理拦在封璟眼前。 封璟垂眸,凝望着她:“你拦不住我。” “我也不想拦你。”花晓轻笑,随后突然弯腰,手飞快抓向他的小腿。 封璟本温和的气场骤然肃杀,双眸冷冽。 从没有人敢未经他许,便碰他的腿。 花晓却已直起身子,感受身前的滚滚杀意,仍不以为意的笑笑:“你这腿,小伤小病罢了,要治好很简单。只可惜,你不是我的目标。” 封璟眯眸掩去多余的情绪,遍寻名医,断骨重接,都无法恢复如常,眼前的女人却说只是“小伤小病”。 口出狂言。 他绕过她,便要继续前往后院。 “容淮这种疯子,若在诏狱,可不会供出兵符在哪儿。”花晓靠着门框,道的随意。 封璟背影微顿。 “但将他留在我这儿,倒可以一试。”花晓走到他身后。 又是大话。 封璟转身,凝视她的眸,却轻怔,冰冷的面具下,她的双眼甚是粲然。 良久,他启唇:“封后大典后,我会离开京城。” 花晓思索片刻:“差不多。” “……”封璟又沉默好一会儿,方才颔首,“好。” 语毕离去,这一次却是走向府邸门口。 花晓挑了挑眉,转念想到什么,跟上前去:“王爷,你该不会因着自己是个跛子,怕拖累我,才毁了你我二人的婚约吧?” 跛子。 封璟脚步微顿,从未有人敢这般唤他。 那股杀意再次弥漫开来,他侧眸紧盯着她,声音清冷:“公主未免太过自作多情。” 一旁的张平早已被吓得脸色苍白,额头出了一层冷汗。 这可是……战场杀敌百万的王爷啊。 花晓勾唇,停了脚步,望着封璟的背影。 一个被迫不能争心爱女人、无欲无求的人。 【系统:宿主不是说,不会将兵符交出去?】 花晓睁大双眸:“我只说会让容淮交出兵符,又没说要把兵符给谁?” 【系统:……】 花晓唇边带着浅浅的笑,便要转身。 耳畔,一阵剑气袭来。 花晓微微侧眸,朝后方退离半步,避开了刺向她手臂的一剑。 那人却比上次迅速了许多,极快转变招式,长剑一横,便欲划向她胸口。 花晓一手抵着剑身,将其拂开,身形如鬼魅般飞快到那人跟前,手不经意在他的手腕上打了一下,长剑“当”的一声落地。 “不错,小孩,有进步了,”花晓看着眼前的秦御,“可惜,还是太弱。” 秦御脸色一白,呼吸仍有些急促。 追上来的守卫这次倒未擒住他:“公主,请来的师父说,已经没什么可教了。” 花晓望了眼秦御,他倒是学的快:“换。” 语毕,施施然转身,便要回后院。 “刚刚那个男人,”秦御突然作声,迟疑良久,“……是谁?” 第33章 长公主独自美丽04 府邸门口一阵寂静。 花晓倒没想到秦御会问封璟的事,脚步顿住,扭头轻飘飘睨了眼秦御:“小孩,你好奇心怎得这般盛?” 秦御抿唇不语。 这段时日,他一直待在公主府的一处角落,与这个女人找来的师父练武。 他不知这个女人为何要给他找师父,大抵是为着羞辱他罢。 可他终会让她后悔。 那师父说他有天分,他更是没日没夜的练。 只是这个女人没有再来羞辱他,像是忘记他的存在般,只让守卫每日送来吃喝。 他只见过她两面。 一次她翻墙出去,回来时提了两包药材,见到他时也愣了愣,继而勾唇一笑:“小孩不好好练武,偷看我作甚?” 他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这个女人……不知羞耻! 另一次,是她心情不悦,口中嘀咕着“疯子、疯子”,走到后院凉亭中,边喝茶边看着他练武。 许是报仇心切,那日被她盯着,他练得格外勤奋,想着有朝一日她成为他手下败将,出拳越发凌厉。 却在此刻,她突然便笑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冰冷的面具,可眉眼微眯,笑容比阳光还粲然,而后她站起身。 他心中一凝,拳都僵了几分。 然而那个女人却转身便走,口中嘀咕着“疯子又该上药了”,从头到尾,没有分半分目光给他。 嚣张至极的女人,分明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二十余日,当他能将那个身高九尺的师父打倒在地时,他去找她了。 他知道自己仍不是她的对手,可他也不愿在后院蹉跎光阴。 府邸门口,那个女人和一个青袍男子站在那儿,她似说了什么,眯眼笑的开心,就像……那日在凉亭中笑的一般。 那个青袍男子却满身的杀气。 偏偏那个女人蠢不自知,还上前招惹。 于是,他给那个女人的印象,除了恶毒、不知羞耻、嚣张外,又多了个愚蠢! 最终,那青袍男子收敛了杀气离开了。 他心中却似松了一口气,他能看出来,那个男子武功不低。 “小孩?小孩?”花晓看着眼前眉目不动的秦御,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秦御猛地回神,察觉到离这女人太近后,飞快后退半步:“你还没应我的问题。” 花晓望着他逃离的动作,眼波一转,低声笑开:“方才那男人啊,是你的情敌。” “胡说!”秦御耳根通红,满眼愤愤瞪着她,“我便是死也不会对你这种女人……” “那男人爱慕你的柳姐姐啊。”花晓慢悠悠打断了他。 “……”秦御僵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柳姐姐。 他生硬移开目光,转身便要朝府邸角落走去。 “慢着。”花晓轻描淡写阻拦了他,“小孩,既然方才你败了,便该应下我一个条件。” “我何曾说过应你的条件?”秦御皱着眉,双目显而易见的恼怒。 花晓却直接忽视了他这句话,扔给他一个钱袋子:“我被软禁在此,不便出府。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和一纸药方,你去帮我抓几味药来。” 话落,转身悠悠回了后院。 秦御瞪着她,那个女人,她明明翻墙比喝水还轻易。 …… 花晓刚走进后院,便忍不住叹气一声。 容淮的外伤好处理,这段时日,她也抓了不少调理的药材,就是他体内的毒……她不怎么了解,只能凭感觉抓些药回来试试了。 【系统:宿主,你不怕秦御拿了你的银子离开?】 “那小孩固执的要死,他要真想跑早跑了。”花晓轻哼一声,“再说了,就算真离开,五十两打发一个小刺客,不也很划算?” 【系统:宿主你想的真开。】 “不想开不行啊。”花晓幽叹,“一个疯子已经要了我命了,二十日,好感度一丝未增!”说到这儿,她陡然恼怒。 这段时日,她软硬兼施,容淮油盐不进! 起身,走进里屋。 对上床榻上那人目光时,花晓倒是顿了顿,继而唇角微勾。 以往,即便容淮手腕上锁链已除,他也从未出过里间。 不是躺在床榻上,目光直直望着屋顶;便是双手抱膝靠着墙壁,神色怔忡。 虽然知晓他这副皮囊下藏着一颗嗜血的心,却极易让人被他过于无辜的表象欺骗。 而今,他坐在床榻上,仍旧双手抱膝,却望着她,目光中嗜血一闪而过,却极快变得无害:“公主,有人找你?” “对啊,”花晓上前,不待他问便应,“封璟。” “那个懦夫啊……”容淮笑了笑,“也曾是公主的未婚夫呢。” 花晓伸手抚着他的脸颊,查看着伤势:“你啊,一个疯子,便不要说别人是懦夫了。” 容淮望着她,顺从的任她查看,双眸漆黑了些:“公主心疼他了?” 花晓认真思索片刻,封璟那俊雅又屈辱的神情,可最后竟生生隐忍下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她点点头:“的确挺招人心疼的。” 容淮盯了她好一会儿,歪头浅浅笑了下:“毕竟,公主曾等他八年呢……” 语毕,他蓦地垂首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二人唇齿间顷刻便有血腥味冒出,他舔舐了下唇角,声音喃喃:“公主,我讨厌背叛。” 花晓以指尖蹭了蹭唇角的血:“你很喜欢血腥味吗?” “对啊,”容淮眸光微动,隐隐有些委屈,“从幼时杀了第一个想要侵犯我的人始,这个味道便再未离开过我,如今却因着和公主的赌约,我只能忍着。” “撒谎,”花晓对他口中的“侵犯”置若罔闻,只笑道,“你哪是因着我?分明是因着柳姑娘。” 提到柳宛宛,容淮目光沉了沉。 “不过,话说回来,”花晓眯眼想了想,“你和封璟,一个疯子,一个懦夫,难怪柳姑娘选择花怀安呢。” 容淮拳攥了攥:“公主什么时候这般伶牙俐齿?” 花晓本抚着他脸颊的手徐徐往下,指尖拂过他胸口一道道的旧伤疤:“从我当初为你挡下那一箭倒在宫门口,你却怨我为何不替柳姑娘受伤开始……” 容淮神色一紧,宫门口,女人倒在青砖地面上,眼里死气沉沉。 本不该记得的多余之事,却偏生忘不了。 那个女人,情绪从来很淡,唯有倒下时,眼底铺天盖地的绝望,压得人难以喘息。 “你说你讨厌背叛,”花晓收回手,声音冷淡,“可你,却无时不刻不在背叛。” 容淮望着她:“你……” “叩叩”话未说完,便被敲门声打断。 花晓站起身,看也未看他走出里屋。 门外是秦御。 他手中提着几包药材,稚嫩的小脸紧绷着,却在看见花晓唇角的伤时一愣:“你被人伤了?” “小孩子问那么多作甚?”花晓蹙眉,不赞同道。 “你房里有人。”秦御皱眉,他又闻到了不属于这个女人身上的血腥味。 “嗯,男人。”这次花晓应得很爽快。 秦御一怔,继而想到曾经京城传闻长公主养男宠一事,这个女人,被软禁了都这般……荒淫! “谢了。”花晓已将他手中药材拿过来,径自转身便走到木桌旁,将纸包一包包打开。 “系统,我记得你说过,我在攻略任务成功或失败前,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对不对?”她一边嗅着药材,一边嘀咕着。 【系统:是的。】 “那就好。”花晓笑了笑,捻起药材便要亲自一试。 手腕却被一只手抓住了。 花晓奇怪,扭头正望见秦御盯着她:“你还没离开?”她奇怪。 秦御微顿,转头望着她手里的药材:“这草药有毒。” 花晓挑眉:“毒死我不更好?” “……”秦御眼神微暗,似是在赌气,好一会儿才道,“毒死你了,我找谁报仇?” “你这小孩好生奇怪?”花晓侧过身子,凝眉打量他一眼,“你报仇不就是为着杀我?我自己动手还省了你的力气不是?” “……”秦御彻底静默。 “难道,小孩,你该不会舍不得我了吧?” 秦御如触雷电般飞快松开她,瞪了她良久:“不,不知羞耻,你是死是活,关我何事。”转身直接走了出去。 花晓望着他的背影,耸耸肩,将手里的药材放入口中。 又苦又涩。 还……有些痛! 脑海中,系统声音默默响起【宿主,忘了告诉你,除了生命无恙,肉身的痛是避免不了的。】 花晓:“……”不早说。 肺腑有些闷痛,像是难以喘息般,可意识偏偏极为清醒,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唇都失了血色。 花晓却懒得理会,心中将系统诅咒千万次,约莫一炷香时间,那痛意才慢慢消散,反而在胸口处升腾起阵阵暖意。 确定了药性,她望了眼桌上的其他药材,口中嘀咕一句,继续试着。 系统无语,她说的是:“疼痛是暂时的,美貌却是永恒的。” 身后,里间门口。 男子走了出来,披着松垮垮的白袍,隐隐露出尽是伤疤的胸膛,散着墨发,赤着脚。眉目如结了露水的桃花,有几分病态的娇艳。 这是容淮自诏狱出来后,第一次走出里间。 他歪头打量着那伏在桌上的女子背影,知道她在忍着痛。 因为试药,为他试药。 正如那日在宫门口,为他挡了一箭的背影,一模一样。 “公主,你怎的还是这般愚蠢?”容淮缓缓走到花晓身后,声音温柔,“我说过,我最厌恶公主对我好了。” 花晓睁眸,容淮的声音便响在她的耳畔,暧昧且无情。 她侧首:“你以为我是为你?”语气嘲讽。 “……” 花晓冷笑一声:“我只是想赢那个赌约而已。” 容淮轻怔,凝视着她的眼神,她很认真:“是吗?”他呢喃反问,手缓缓从花晓的面具,轻柔下移到她的腰腹,而后用力一按,看着她眉心微蹙,他恶劣一笑:“疼吗?” 花晓半眯双眸,目光落在他苍白胸膛上刚结痂的烙印上,用力击了一下,听着他闷哼一声:“你呢?疼吗?”她气声低柔。 容淮笑容微敛,紧盯着她。 她唇角被咬破的伤,还泛着红。 下刻,他突然捧着她的脸吻了下来,用力吮着她唇角的伤。 【系统:容淮好感度+20,当前总好感度:25.】 第34章 长公主独自美丽05、06 昨夜风凉天冷,今晨也有些阴沉,泛着丝凉意。 花晓起榻后先探了探容淮的身子。 他所中之毒,有解了。 将昨日试的药材熬了药汤,喂给容淮喝了后,一个时辰,他肺腑便有一丝内力在涌动。 约莫四十余日,他体内的毒便可尽除。 花晓懒懒坐在铜镜前,随意梳理着满头青丝,察看着脸上的印记。 虽仍旧殷红,但比起以往越发淡了。 “啪”的一声细微动静,自门外传来。 花晓蹙眉,拿过面具戴上,只着雪白里衣,披头散发打开木门。 凉风扑面而来,吹得她宽袖拂动,青丝凌乱。 花晓半眯双眸。 一个少年正站在她房门侧边,眼下泛着青黑,唇色微白,固执的抿着唇,听见开门声,他方才抬头望来。 “小孩,你站在我房门口作甚?”花晓斜倚着门框望着他。 秦御目光一紧:“你没事?” “什么事?”花晓反问。 秦御却静默下来,打量着她,从她的眉眼,到她里衣下露出的雪白肌肤。 他飞快转开目光,苍白的脸颊浮现一丝诡异的红:“你……不知检点。” 花晓顺着他的眼神望过来,眉心微挑:“这儿是我的闺房,我愿怎么穿便怎么穿,倒是你这小孩,站在别人房门口,说别人不知检点?” “你……”秦御一恼,却在迎上她双眸时顿住,鼓着眼望着她。 花晓看着他这如小狗般的眼神,余光从他被冻得通红的手上一扫而过,勾唇一笑,干脆走到他跟前:“昨夜风大,你一直在这儿等着?” 秦御瞪着她,未曾言语。 “你这小孩竟还有偷窥别人闺房之乐的癖好?”花晓惊奇。 “花晓!”秦御恼怒盯着她,连名带姓,咬牙切齿,这个女人,永远不知羞耻为何物! “你今年多大?”花晓突然问。 秦御不解她怎得便转到这个问题上,怔了怔下意识应:“十七。” 花晓笑了笑:“我大你五岁,大了你柳姐姐三岁,”说到此,她笑意一敛,“你唤她一声柳姐姐,竟敢对我直呼其名?” “……”秦御再次僵住,望着眼前变脸如变天的女人。 “乖,小孩,叫我一声‘花姐姐’来听听?”花晓又笑开,像哄骗孩童的江湖骗子。 秦御凝视着她,那声“花姐姐”自然叫不出口,无关他要复仇,而是……恼怒。唇紧抿着,不发一言。 “罢了,你这小孩好生没趣,”久等不到回应,花晓兴致缺缺起来,挥了挥手,“守卫给你新请的师父到了吧?” “……嗯。”昨夜便到了。 “那你不去练武?跑来打搅我?” 秦御皱眉,恰巧一阵风吹来,吹得她长发凌乱,他甚至能嗅到她发间皂荚的清香。 心中一慌,他飞快后退半步:“在我找你复仇之前,你不能死,”他望着她,眼神严肃,“活着等我打败你,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你说过很多遍了。”花晓无奈。 秦御飞快扫了她一眼,转身便欲离开。 “慢着。”花晓作声。 秦御脚步僵在远处。 花晓转身走回屋,将昨日的钱袋子拿出,走到门口,懒懒朝他扔去。 秦御伸手,稳稳接住。钱袋上是精致的鸳鸯苏绣,还带着女子馨香。 “我不愿欠别人,自己买点补品去,免得得了风寒,死在公主府。”花晓扔下这句话,利落的关上房门,片刻未停。 重新走到铜镜前,花晓抚摸着冰冷的面具。 从出生起,原主便想摆脱它,用不了多久了…… 思及此,她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放下手,侧眸看向里间门口:“今日醒的这般早?容淮?” 里间静默片刻,男子徐徐走了出来,依旧赤着脚,穿着白袍,走到她身后,将她被风吹乱的发拂顺。 “公主在府里,还养了其他人吗?”容淮弯下腰身,将下巴靠在花晓肩头,看向铜镜。 “嗯,一个小孩。”花晓点点头。 “一个比公主还要高大的小孩?”容淮侧首,温热的呼吸便喷洒在她的耳畔。 “你都看见了?” “看见公主那般关心那人了,”容淮深深吸了一口气,嗅着她发间清香,“他比我生的好看吗,公主?”尾音处,竟带着淡淡的委屈。 花晓认真想了想:“你脸上有疤,那孩子还未曾长开,等过两年……” “过两年,把他纳入府中?”容淮打断了她,手缓缓爬上她的颈部,“你答错了,公主。你应当回,我比他好看。” 花晓神色难得正经:“在皮囊这方面,我绝无可能徇私。” 容淮望着镜中一本正经的女人,有一瞬竟想将手收紧,看着她娇嫩的脖颈断在自己手中,可最终他松开了,低哑一笑:“那人是谁?” “唔,和你一样,”花晓朝后,半眯双眸,慵懒地靠着容淮的身子,“为了柳宛宛,想要我命之人。” 容淮手一顿:“那公主可会像当初嫁我一般,嫁他呢?” 花晓转头望了一眼他:“放心,你暂且,仍是我的夫君。” “暂且……”容淮呢喃,伸手抚弄着她唇角的伤,声音半真半假,“真伤心。” 花晓睨他一眼,心中冷笑,说是伤心,可好感度一动不动。 …… 一个月后。 渊平王府,夜。 书房内幽幽亮着几盏烛火,火苗不时跳动,沁出缕缕墨香。 张平手中抱着一桶冒着热气的药汤,小心打开门,望着案几后仅着一袭青袍的封璟,心中低叹一声。 王爷本芝兰玉树,文能挥笔泼墨书得一手好字,武能骑马平定乾坤。 可终究战场无情,王爷的小腿,被马蹄生生踩踏,然即便这般,那场战役,他仍旧举剑迎敌,大获全胜。 可王爷……却再不能如常人一般走路了。 “王爷,今日该热敷您的腿了。”张平轻声道。 “嗯。”封璟低应一声,放下毛笔,走到一旁帷幔后。 滚烫的药汤灼着小腿的骨肉,很痛,他却早已习惯,面色无波。 不知为何,他竟想到花晓曾说“小伤小病,要治好很简单”。 垂眸,看着小腿上凹陷进去的骨头,最终自嘲一笑。 那个女人说的话,岂能当真?天下名医均不能治,她又算何人? 张平仍小心在帷幔外伺候着,不敢抬头看一眼。 “张平。”封璟陡然作声。 “王爷?” “最近有何事发生?”封璟问的随意。 容淮在公主府一事,他已差人送信到宫中。 他对花晓能否将兵符从容淮口中套出来,存疑。 可兵符一事,说白了唯有花怀安想要,江山、美人,花怀安都有了。一个兵符,便等等罢。 左右容淮内力全失,公主府周遭又尽是他的耳目,插翅难逃。 或者……封璟抬眸,还有一个法子。 花怀安身边,有一个容淮无法拒绝之人。 可若真用了这个法子——一个帝王,让自己的妃子去威逼利诱旁的男子。 可笑。 “回王爷,”张平低声道,“皇上近些日子越发焦急了,几次派人来府上催王爷。想必……那逆贼失踪,对皇上定然很重要吧。” 封璟勾唇嘲讽一笑,重要的从不是人,而是兵符,是权。 “嗯。”最终,他只低应一声,微微眯眸。 桶中的药汤有些凉了。 “叩叩”却在此刻,敲门声起,守卫的声音传来:“禀王爷,有贵客求见。” 封璟依旧闭眸,动也未动。 张平匆忙行至门口瞧了一眼,复又关上门,隔着帷幔小声道:“王爷,是……是柳姑娘。” 封璟猛地睁眼。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 他拿过一旁的鞋袜穿好,方才哑声道:“请进来。” 柳宛宛今日穿了件红色外裳,外面罩了件白色披风,衬的她越发娇俏。 花怀安将她照顾的不错。 “封大哥。”柳宛宛走上前来,秀丽的小脸上有些迟疑,最终只问,“你的腿怎么样了?” 封璟颔首一笑:“很好。” 一旁张平神色紧了紧,明明……一点都不好,尤其这几日天色阴沉,王爷的腿更是恨不得日日疼痛难耐。 “那我就放心了。”柳宛宛松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 “宛宛……有事?”封璟沉默片刻,方才问道。 柳宛宛轻咬朱唇,为难了好一阵:“封大哥,我听闻……容淮在长公主府上,你的人在那儿守着,是吗?” 封璟双眸微垂,掩去多余的情绪:“是。” “我想去看看他,”柳宛宛道,“封大哥,他终是因着我变成这幅模样,我想去看看他……” “他让你来的吗?”封璟问道。 柳宛宛静默片刻:“容淮手中的兵符,终是一个大患,我并非信不过封大哥,只是……为了怀安,也为了黎民百姓,我想,兵符收回来,容淮大抵也能放下执念,我会为他求情,让怀安放过他的。” 封璟望着眼前的女人。 他曾经很喜爱她眼中的机灵与干净,可此刻,他只觉,她太天真了。 因为封璟知道,若他是容淮,也绝不会将兵符交出。 可终究,他颔首道:“好,我应下你。” …… 今日的公主府,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彼时,容淮正喝了解药,昏昏沉沉躺在床榻上,等着肺腑的痛意过去。 花晓也正坐在铜镜前,为容淮这一个多月的时日,竟然一丝好感度都未曾增长而气恼。 守卫便在此刻进来了,战战兢兢说了句:“有贵客造访。” 花晓戴上面具回首,便看见了正徐徐朝这边走来的一对男女。 女子淡粉色华衣裹身,外罩着白色披风,巴掌大的小脸秀美可人,双眸盈盈。 男子青袍俊雅,除了左腿细微的跛意,倒是玉树芝兰一妙公子。 封璟与柳宛宛。 花晓眯了眯眸,立刻了然,想必,就没人相信她能从容淮口中套出兵符的下落吧。 “公主。”封璟走到她跟前,“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花晓颔首,转眸望向柳宛宛,“皇嫂。” 柳宛宛勉强一笑:“你好。” 话音刚落,花晓便听见里间传来一阵声响,是容淮。 “抱歉。”她颔首示意一下,转身走向里间。 容淮已坐起身,脸色苍白,额头一层薄汗,他睁着眼,却不似过往一个月那般或是肆意、或是无辜,而是……怔忡。 他已有太久,没听见那个声音了,不知为何,有些陌生。 脸颊一阵柔软,容淮转眸。 花晓正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声音很是冷静:“有人要见你。” 容淮的目光绕过她,落在的她的身后,容色复杂—— 柳宛宛与封璟二人正站在里间门口处。 花晓目光倏地一冷,她收回手,站起身,转身走到封璟跟前:“王爷?”话落,她望了眼门口。 封璟看了眼神色如常的女人,又看向床榻上的男子,微微颔首,侧过身子:“公主,请。”声音温和有礼。 身后,容淮闻言,突然抬眸看向那二人。 女子带着面具面无表情,男子青衣墨发清雅无双。 竟……很是般配。 “容淮……”柳宛宛的声音传来。 容淮陡然回神,望着眼前女子的眸,依旧灵动干净,可……为何她望着他时,眼底竟有一丝惊惧? 为何……他对那惊惧,竟会这般抵触? 好多人都怕他,怕他满身的伤痕,怕他癫狂的举动。他曾以为柳宛宛不怕,他待她那般温柔,她怎会怕他呢? 可此刻,她眼中却是明晃晃的惶恐。 “噗……”木窗外,传来一声女子低笑之声。 他转眸望去,花晓正望着封璟,二人不知在说着什么,她笑的极为娇媚。 她曾与封璟有过婚约,亦曾等了封璟八年。 手,不觉紧攥。 …… 院落里,偶有清风吹来。 封璟望着身侧的女人,只觉得她像是变了一人般。 他还记得她曾对容淮痴狂的模样,而今……竟然这般轻易将容淮让出? “看我作甚?”花晓陡然转眸,睨他一眼,“莫不是后悔当初悔婚了?” “我上次便已说过,”封璟收回目光,“公主未免太过自作多情。” “这话啊,也曾有人和我说过,不过后来……”花晓掩唇低笑一声,停了话头。 “后来如何?”封璟望着她。 “后来……”花晓朝他靠近了几步,近到能嗅到他身上的檀香,“……你猜?” 话音刚落,她便听见脑海中一阵声音传来【系统:容淮好感度+……】,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花晓皱眉,转头朝里间处望去。 未曾想正对上木窗后容淮阴鸷嗜血的目光。 “系统,怎么回事?”花晓皱眉,懒得理会容淮此刻的心情,在心中问道。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宿主,我……似乎又紊乱了……】 话音刚落,花晓只觉得脑中一阵尖锐的刺痛,痛的她眼前发白。 “公主?”眼前,有人扶着她的手臂,那人手心是凉的,血也是凉的。 花晓紧皱眉心,咬唇忍着一阵阵痛意,脸色苍白如纸。 “得罪了。”封璟一手扶着她,另一手飞快搭着她的脉象,而后容色怔忡。 【系统:宿主,我正在修复中。】 系统的声音终于传来,痛意也终于消失。 花晓松了一口气,再回神,她竟……靠在封璟怀中? 封璟抓着她的手腕,目光复杂,好一会儿才哑声道:“你服了毒?” 花晓浑然不在意点点头:“怎么?”她的痛,可比试药那次烈多了。 封璟盯了她好一会儿,竟一直维持着拥着她的动作,良久方才缓缓转眸,看向里间处:“是为了……给他试毒?” 花晓未应声,可神色分明默认了。 封璟静默良久。 他从未想到,她竟会对容淮这般……偏执。 当初,她也是靠着这股偏执,等了他整整八年吗?从十二岁,等到二十岁,等完了一个女子最为美好的几年。 等到的,却是他的悔婚。 “怎么?觉着我可怜了?”花晓勾唇,自他怀中直起身子,而后缓缓朝他靠近了几分,“封璟,我本该是为了你的……” 暧昧的声音,如一缕缕红丝,纠缠着封璟的意识,他身躯顷刻僵硬。 他望着她冰冷的面具,以及……苍白的唇强扯出的那抹笑,不知为何,竟……想将她的面具取下来。 “容淮!”却在此时,里间传来一声女子低呼。 封璟陡然回神,飞快隔开二人距离,僵凝片刻,终转身朝屋内走去。 花晓仍旧立于原处,眉心紧皱:“系统,方才怎么回事?” 【系统:刚刚宿主靠近封璟时,我这儿关于容淮好感度增加的消息突然消失。此时仍在修复中。】 “什么时候能修复好?” 【大约……明日。】 “好。”花晓点头,转身便要回屋,却被身后的少年拦住了去路。 秦御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神色紧绷着。 “小孩,你又不好好练武?”花晓望着他。 “我今年已经十七了。”秦御嗓子微哑。 “所以?” 秦御抿了抿唇:“你不要再叫我‘小孩’。” “那叫你什么?小刺客?” “你……”秦御一急,片刻却又安静下来,“刚刚那个男人,是那天来过的那个。” “对。”花晓点头。 “你喜欢他?” “什么喜不喜欢的,”花晓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柳姐姐就在房中,你不想去看看?” 三个男人,也是一台戏。 她不介意再乱一些。 秦御鼓着眼睛瞪着她,良久道:“这个师父又被我打败了。” “如果你是来报仇的,那改日再说,我现在忙。”花晓说着,绕过他便要朝里屋走。 “你帮我再请一个,”秦御的声音在身后传来,“银两,我会还你。” “自己去找守卫说。” 秦御望着女人匆忙离去的身影,方才,她靠在那个男子怀里,任那人拥着她。 她应当是喜欢那男子的。 可他不喜欢。 很不喜欢。 第35章 长公主独自美丽07、08 里间。 极淡的檀木清香充斥其间,一旁镂空的木窗半掩。 花晓走进去时,里面正一片静默。 她懒懒靠在门口处,打量着屋内三人。 容淮正站在窗前,双眸乖戾嗜血,望见她进来,神色竟有片刻怔忡。 封璟容色阴沉,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而柳宛宛…… 花晓眯了眯双眸,仔细望着柳宛宛——依旧一副我见犹怜的可人模样,只是……她的唇上,有一块血痕,像是……被人啃咬的印记。 这样变态的啃法,花晓几乎立刻朝容淮望去,果真在他唇角处看见一点儿血迹。 原来……是看见自己的心上人,一时情难自禁了啊。 她勾唇,嘲讽一笑。 容淮望见她的笑容,眉心微蹙。 “宛宛,今日便先离开此处吧。”终是封璟率先打破沉默,低声道着。 柳宛宛脸色仍旧苍白,闻言一怔,好一会儿方才看向容淮:“你说的,我答应你。” 花晓眉心一挑。 封璟、柳宛宛二人转身便欲离开。 只是……在走到花晓身侧时,封璟脚步微僵。 虽无人言语,可屋内发生什么事,一目了然。 连他也未曾想到,以往的容淮虽疯狂、但对宛宛极为温柔,今日竟会……对宛宛用了强。 然而,此刻的花晓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人觉得难安。她明明那般在意容淮,甚至不惜以身试毒。 “你……”封璟启唇,似要说些什么。 “王爷、皇嫂,恕不远送。”花晓已慢悠悠打断了他,声音无波无澜。 封璟陡然回神,片刻已敛了神色,朝门口走去。 里屋唯余花晓与容淮二人。 静默良久,花晓起身朝容淮走去,像是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般,伸手探了探他的脉象,声音冷淡:“毒已解的差不多了,约莫再有十日,便能恢复。” “……”容淮凝望着她,不语。 “柳姑娘来,是要兵符的?”花晓却也不介意,继续道。 “……”容淮皱眉,柳宛宛是来要兵符的,可是……他竟不愿花晓开口便是兵符。 “你给她了?”花晓抬眸。 “……”依旧一言不发。 花晓顿觉没劲,转身便欲离开。 “除此之外,你没有其他想问的?”容淮拦住了她。 花晓挑眉:“不过就是你见到心上人,一时情难自禁吻了她而已,有何可问的?”她侧眸低笑,片刻却又想到什么,“我倒还真有一个问题。” 容淮盯着她。 花晓朝他靠近了几步,嗅着他身上的淡淡药香,微微踮脚,凑近到他眼前:“怎么吻的柳姑娘?该不会……像对我一样,对她的吧?” 容淮目光一滞,望着近在眼前的女人,嗅着她身上的淡香。 若是以往,他早已无所顾忌的凑近上前,他对她,从来都是毫无顾忌的,可今日……却莫名怯了。 花晓却已收回身子,声音轻描淡写、无半分情绪:“容淮,你若真将兵符给了柳宛宛,那我这公主府,你也便别待了。” 话落,她已转身走出门去。 容淮凝着她的背影,神色微紧。 柳宛宛出现时,他心中已经知晓,她是为了兵符。 她温柔说着她会为他在花怀安面前求情,即便交出兵符,他亦会安生无忧。 她的声音那般低婉动听,可听在他耳畔,却再难让他心思平静。 反而是窗外,那个戴着面具的女人和封璟的调笑,让他心底烦躁难安。 终于,在柳宛宛满眼恳切的抓着他的手,说“容淮,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好不好”的时候,花晓靠近了封璟的怀里。 而封璟……也伸手揽住了她。 那般亲昵。 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嗜血的愤怒,他曾对花晓说过“最讨厌背叛”,可如今,她竟靠在别的男人的怀中。 还是……曾与她有过婚约的男人。 生生转眸,再不看那二人,他未曾收敛双眸的阴戾,却望见了柳宛宛眼神中的惊惧。 他突然便笑了出来:“宛宛,你怕我吗?” 他对她那般温柔,甚至为了她放下兵器,她却怕他。 柳宛宛手都冰凉了,却说:“不怕。” 撒谎。 所以,他上前,像对待花晓一般,啃噬着她的唇,终于看清楚了她眼中的恐惧。 她果然怕他。 可他想的却是,花晓不怕。 这个女人只会也惩罚般咬破他的唇角;只会抚摸着他的脸颊,那般温柔;她还会幽叹一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 所以,她说的那句“你若真将兵符给了柳宛宛,那我这公主府,你也便别待了”,他是不信的。 这个世上,唯有一个叫花晓的女人,望着他时,是满眼的痴迷。 …… 容淮不见了。 花晓第二日起榻后,如常去探他的身子,可里间已经没有了人影。 空荡荡的屋子,还弥漫着药香与檀木香气,人却消失了。 花晓却并未太过讶异,昨日,柳宛宛说“你说的,我答应你”时,她便已猜到,定是容淮对她提了什么条件,大抵和兵符有关。 而如今容淮体内的毒早已解了七七八八,他的武功,悄无声里离开公主府太过轻易。 “系统,容淮昨日对柳宛宛提了什么条件?”她面无表情坐在铜镜前,一手轻轻摸着脸颊,血红的印记遍布了大半张脸。 【系统:柳宛宛陪容淮一日,容淮会考虑将兵符的下落告知。】 不愧是他的心上人啊,不过露一面,便这般心甘情愿的将兵符供出来。 而她,在此处日夜陪伴了两个月,好感度尚且不明! 花晓眯了眯眸:“那兵符在哪儿?” 【系统:这是宿主穿过来之前的剧情,我也不知。】 花晓:“……你修复的如何了?” 【系统:大约今晚便能修复完成。】 “好。”花晓点点头。 那就等到今晚,看看容淮的好感度究竟增加了多少,再见机行事。 …… 是夜。 花晓静静坐在凉亭里,一手抵着石桌,轻轻揉着眉心。 系统突如其来的紊乱,容淮对柳宛宛的在意,还有他好感度究竟增加了多少……扰的她难宁。 身前,一道人影缓缓出现。 花晓眼也未睁:“我今日没心思陪你玩报仇的把戏。” “……”可却无人回应。 花晓睁眸,正望见秦御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个靛蓝色的钱袋,放在她面前。 “这是什么?”花晓皱眉。 “我说过,我会还你银子,这是五十两。”秦御抿了抿唇,“其余的,我以后会还给你。” 花晓未曾在意,只扫了一眼钱袋:“这不是我上次给你的钱袋。” 秦御脸色奇异的变了变,耳根微热,心虚道:“那个……我弄丢了。” “嗯,”花晓却未曾在意,“你哪来的银子?莫不是小孩不学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儿了?” “休要血口喷人!”秦御瞪着她,“我今日午后出了府,武馆有比武,拔得头筹者有五十两银子。” “那武馆定不是什么正经武馆,你这样的小孩都能拔得头筹?”花晓睨着他。 “……”秦御被她气的沉默下来。 这个女人,行动起来如鬼魅一般,他的武功……分明已经不低了。 “对了,今日你可曾见到你柳姐姐了?”花晓突然想到什么,眼睛都亮了几分,“你一直呆在院子里,定然……” “没有。”秦御冷声打断了她,像是更气了。 “你这小孩,脾气太差,”花晓耸耸肩,双眸复又暗了下来,良久叹息一声,“我今日是没闲心调戏你了,你回去吧。” “……”秦御却一动未动。 “嗯?” 秦御盯了她好一会儿,突然沉闷道:“是因为那两个男人?” 花晓挑眉:“小孩,你懂得真多。” 秦御道:“……他们都喜欢柳姐姐,不喜欢你。” 花晓抬眸轻飘飘睨他一眼:“你不也一样?” “……”秦御瞪着她,蓦地转身,直接回了后院。 花晓微眯双眸,片刻收回目光:“好生奇怪的小孩。”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突然传来【宿主,我修复完成了。】 花晓眼睛蓦地亮起,直起身子:“怎么样?容淮的好感度增加了多少?” 【系统:宿主……你要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什么?” 【系统:宿主你还记着刚穿来时,我因为紊乱,导致攻略目标不明确,在容淮和封璟二人之间动摇吗?】 “记得。”花晓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果不其然…… 【系统:宿主,你的攻略目标,变更为封璟了。封璟当前好感度:10.】 花晓:“……”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她缓缓起身,悄无声息朝着內寝走去。 【系统:宿主?】 “……”花晓仍旧沉默。 她走进內寝,点燃烛火,书案上尚有几页白纸。 静默良久,她拿起毛笔,洋洋洒洒书下三字:“和离书”。 …… 翌日,王府。 书房。 如今,正是多雨的春,日日阴沉。 今日,更是雨丝连绵,凉风扑面。 封璟一手死死抵着膝盖,脸色微白。小腿似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痛意,折磨的他日夜难眠。 “王爷,您先用热绢帕敷着些。”张平匆匆忙忙递来一块冒着热气的绢帕。 封璟却只摇首:“不用。” “王爷……” “热敷已无多大用了。”封璟的声音因着身躯紧绷微哑。 张平眉眼焦急,却终无法使上力,只得叹道:“等到封后大典后,咱们跟着王爷一路南下,听闻南方温和,定对王爷的腿有好处。” “封后大典……”封璟呢喃一声。 “瞧我又多说了,”张平自责暗恼,“王爷,柳姑娘……” “无碍。”封璟只挥手打断他,不再多言。 当初初识柳宛宛,她还不过只是个废妃,古灵精怪一双眸子,在深宫里那般夺目。 可终究,人都是会变的,譬如……她也开始为了花怀安,学会利用了。 “王爷,门外有人说要见您。”却在此刻,书房门外,一守卫飞快上前禀报着。 “谁?” “是个……带着面具的女子。”守卫说的迟疑。 大楚百姓都知晓,长公主花晓带着面具,可长公主分明被终身软禁在公主府了。 封璟神色一滞,下刻唇角竟徐徐勾出一抹笑来:“让她进来吧。” 不过片刻。 封璟便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而后,那女子穿着一袭红衣,青丝沾染了些许雨珠,微有凌乱,戴着面具,却难掩晶亮双眸中的几缕媚意。 她望着他,朱唇轻启,声音娇媚:“王爷,好久不见。” 封璟垂眸:“前几日方才见过,何来好久不见?” “王爷总这般客套,我自然客随主便。”花晓耸耸肩,眯眼一笑。 封璟凝着她的眸,转头望向一旁的张平:“出去吧,好生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 “是。”张平领命下去。 花晓望着这清雅男子一派平和的模样,唇角微勾:“王爷这般想同我单独相处吗?” “公主身份特殊,若被人察觉到你在这儿,恐有不便。”封璟拿过一旁茶壶,倒了一杯清茶推到案几对面。 花晓望着那冒着缕缕青烟的茶,并未喝,只委屈道:“的确身份特殊,被软禁在那小小的院子里这般长时间。” 封璟双眸微抬:“那小小院墙,竟能拦得住诏狱都能随意出入的公主?”话落,拿起一杯茶,放在唇边啜饮一口。 花晓只当他这是夸奖,低笑一声,微微俯首,将封璟手里的茶杯拿了过来。 封璟竟顺了她的力道,未曾阻拦。 “我怎么看都觉着,还是王爷手里的这杯茶好喝。”花晓睨着他,将茶杯转到他方才啜饮过的位子,启唇轻饮一口。 封璟眸光渐深,人亦严肃了几分:“我曾对公主说,‘若知错了,便来渊平王府找我’,如今……”说到此,他目光如古井一般,“公主可是来认错的?” “我何错之有?”花晓挑眉。 “勾结、纵容逆贼,帮助逆贼行谋反之事,还有……”封璟声音微凉,“宛宛的右臂,此一生将再不能抬重物。” 只是右臂而已。 花晓闻言,只心中冷笑一声,无人关心原主中的那一箭,无人知原主苦,却全都怪原主错。 更无人知,她早已香消玉殒。 “若这般论起来,王爷岂不是也有错?”花晓声音微扬,转身懒懒走到封璟身侧,距离他极近。 近到,封璟能嗅到她身上轻风细雨夹带着的女子馨香。 “嗯?”他反问。 “当初王爷若是不悔婚,我岂会认识容淮?后面又岂会发生那么多的错事?”花晓轻笑一声,“说不定,此刻我与王爷也是举案齐眉的一对璧人,我也愿为王爷付出一切……毕竟,我曾等了你八年。” 封璟喉咙微紧。 想到她为容淮付出的一切,谋逆、挡箭、试毒。 “强词夺理。”终究,他哑声道。 “王爷说得对,我今日前来,也并非是追究谁对谁错的,”花晓慵懒走到封璟身后,半靠在他的肩头,“我这次来……是来同王爷谈条件的。” 她的手,缓缓从封璟的肩头下移。 封璟身躯一僵,只觉她的手极为轻柔,一点点从自己的身子略过,所经之处,均如燎原之火般:“谈什么条件?”他沉声问道,本阴冷的身子,额角竟冒出一滴汗。 “谈……”花晓笑了笑,慢慢绕至他身前,慢慢蹲下身姿,甚至……抬眼暧昧的望着他。 封璟浅吸一口气。 下刻,花晓却已抚向他的小腿,一手重重抵在腿骨凹陷之处。 封璟双眸骤然紧缩,周身杀气四溢,几欲伸手一掌拍在眼前女人头顶之上。 第二次了,她竟还这般放肆。 “想杀了我?”花晓已经直起身子,懒懒靠着案几,垂眸望着他。 封璟眼尾猩红,仍不掩杀意。 花晓却只挑眉扫了眼他的小腿:“试一下。” 封璟一怔,片刻后陡然察觉到,本痛入骨髓的小腿,此刻竟不痛了。 他缓缓站起身,依旧没有半分痛意,甚至……走路都不再跛,反而如同常人。 他转眸望着花晓,猛地想到她曾说过的一句话:“你这腿,小伤小病罢了,要治好很简单” 她说的,竟是真的? “六个时辰。”花晓迎着他诧异的目光,淡淡启唇。 “什么?” 花晓勾唇轻笑:“我说,你这腿,只能维持六个时辰,六个时辰后,你便会重新变成又痛又跛的你。” 封璟脸色微紧,若她从未让他恢复如常,他绝不会相信她,更不会……对这条腿抱有任何希望。 可是如今,他如常人一般的腿脚,却让他……再难舍弃。 从来最痛不是未得到,而是……得到却又失去。 “你想谈什么条件?”他双眸凝视着她。 “放心,不会让你难办,”花晓笑了笑,只是那笑,却无端添了几分凄然,“虽无人记着,可是……今日是我诞辰,容淮……不会陪我了。我希望,你能陪我一夜。” 封璟脸色紧绷。 他本以为她会要自由之身,或是重新荣华富贵,未曾想…… 可是,她曾养男宠的传闻,天下皆知,虽她对容淮甚好,可,若天下人知道他成了她“入幕之宾”,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除了这个。”封璟道。 “我唯有此愿,”花晓抬眸望着他,“如何抉择,你自己决定。你有六个时辰思考。” 话落,她已转身朝门口走去,任由身后人目光若有似无纠缠着她。 直至关门声传来,封璟方才垂首,缓慢走了两步。 并非幻觉。 他的腿,已恢复如常。 六个时辰。 第36章 长公主独自美丽09、10 夜色沉沉,万家灯火阑珊。 公主府。 昏黄色的烛火摇曳,忽明忽暗。 梳妆台上,面具安静放着。 花晓褪下一袭红衣,换上件雪白的广袖裙,而后坐在铜镜前,就着烛光,拿过眉黛细细描着眉尾,一下一下,极为认真。 “吱”的一声,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人懒懒进来。 花晓的手顿了顿,眉黛重了几分。 她脸色一沉,不悦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眉毛描残了。 “公主,”身后,容淮声音亲昵,还带着外面的风雨细香,走到花晓身侧,如同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般,“今日怎的这般难得,竟在梳妆打扮?” 语毕,他已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眉黛,以末指轻拭去她描重的眉。 “女为悦己者容,”花晓任他拿去,半眯着双眸,感受着他一点点替她描眉,声音懒懒:“终于舍得回来了?” 容淮描眉的动作一僵,却极快恢复自然,语气随意,可偏生眼神偏执:“公主在这儿,我又能去哪儿?” 说着,他打量了一眼她的眉眼,将眉黛放在一旁。绕至她身后,下巴轻轻放在她肩头,望着铜镜中的女人。 她脸上的胎记血红,却不知为何,在烛火里,竟添了几分娇媚。 “嗯……”花晓任由他揽着自己,思虑一会儿,“去找柳姑娘?” 容淮身躯微紧,下刻扭头,启齿便要在她光洁的颈部咬上一口。 过去,总是这般。 可今日,花晓却避开了他的动作,隔开了二人间的距离:“今夜有约。” 容淮唇齿一顿,仍不以为意:“是吗?和谁人有约?” “对我极为重要之人。”花晓笑了笑。 “比我还要重要吗?”容淮声音添了几丝委屈。 “之前没你重要,现在……他比你可重要的多。”花晓转身,便要拿过面具戴上。 手却被人压住了。 容淮望着她的双眸:“我喜欢公主不戴面具的样子。”声音半真半假。 花晓挑眉,勾唇一笑:“真可惜,你如今的喜欢,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她仍旧挣开了他的手,拿过面具缓缓戴上,遮住血红的印记。 容淮神色微白,双眸闪过戾色,偏偏语气低落如孩提:“公主这是何意?” 花晓并未回应,只是望着他此刻的模样,没了脸上的血痕,夜色也隐去了淡淡的疤,他这张脸,倾国倾城。 伸手,她一点点抚摸着脸颊上的伤疤,而后缓缓下移,从松垮的袍服领口,抚到他的胸膛。 容淮喉结微动,眼神闪过一抹欲色与血色,他想要将她死死抵在桌前,看着她唇角带着殷红的血,对他迷离一笑的模样,他更想大口吞噬着她唇边的血,将她揉进身体里。 从未有过的占有欲,强大的吓人。 “这些伤疤,大多都是你自己伤的?”花晓突然开口。 “嗯,”容淮回神,眯眼隐去多余的情绪,歪头一笑,“好看吗?” “丑,”花晓毫不留情的批判,手徐徐覆在他的心口处,听着一下下的心跳声,“以后,若要折磨自己,便折磨这里,不要折磨这具身子,身子是无辜的。” 容淮轻怔,继而笑容添了几分开怀:“公主心疼了?” 花晓认真点点头,起身走到案几旁,将备好的药材与书信拿过,递给容淮。 容淮望了她一眼,唇角的笑敛了几分,迟疑片刻,最终伸手接过。 未曾理会药材,径自打开书信。 他怔住。 “和离书”三字,极为刺目。 良久…… “公主这是何意?”容淮合上书信,抬眸望着花晓,唇角带笑,眼神阴鸷。 花晓低笑一声,却不回应,只道:“以后啊,可要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心难受些便难受了,受着就是了,可别再暴殄天物。我看不到还好,瞧见了心会疼的。” “公主可是还在生气?”容淮垂眸,眼中嗜血一闪而过。 “我有何气可生?” “柳宛宛。”三字似从容淮齿间挤出一般。 花晓垂眸,仍旧笑的随意:“我说了,你人都对我不重要了,作甚还要生你的气?”说到此,她想到什么,“这府上也没你什么物件,你收拾收拾便离开吧。” 离开。 容淮抬眸,死死凝望着她,这话,她说的当真轻松,仿佛他只是无关紧要之人而已。 可他…… 容淮胸口一滞,昨日即便真与柳宛宛相处,也不过……是将她安排在客栈罢了。 柳宛宛怕他,却又在刻意掩饰着惧意,让人看着讽刺。 以往他待所有人都如敝履,包括自己,独独对她温柔,可昨日,却只觉无趣。 他本可以不再回来公主府,可是……游荡一整日,终还是回来了。 他想见花晓。 想看看她不惧他的神色,看看她心疼他身子的目光,甚至……想她发丝与唇角血珠的香气。 得到的,却是和离书。 “公主不想我陪你了吗?”容淮开口,声音如游丝一般,娇柔若水;眼神却晶亮似兽,猩红嗜血。 花晓容色仍旧平静,闻言一笑:“不想……” 话并未说完,容淮陡然上前,一把将她死死抵在墙上,唇已压了下来,如以往,啃噬着她的唇角,却在看见她眉心微蹙时,松了力道。 她……会痛。 可是,即便他如何热情的去吻她,用唇齿取悦她,她目光始终平静,再不回应。 “你的反应呢?”容淮蓦地作声,双眸焦躁。 “……”花晓依旧不语。 “花晓!”容淮厉声唤她。 却在此刻,房门被人叩响,守卫声音传来:“公主,渊平王想要见您。” 果然来了! 花晓双眸一亮,直接将容淮推开,理了理身上的白衣,便欲离去。 “所以,今夜要你描妆相伴之人,是他?”容淮的声音咬牙切齿。 对他的亲热、取悦,视若无睹,可方才听见“渊平王”时,她的目光亮的惊人。 她以往,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的。 “早说过了,有人比你更重要。”花晓拂了拂微乱的发丝,起身走到门口,手却碰到门栓时一顿。 容淮望着她的背影,她……可是悔了? “不想被丢出去,便尽早自行离开。”花晓扔下这句话,再不停留,开门而出。 容淮仍旧立于屋内,红烛摇曳。 一旁梳妆台前,她试过并未戴上的簪子仍放在那儿,簪尖冒着诱惑的寒光…… …… 前院门口。 花晓无奈望着拦在身前的少年。 她不过去王府门口迎封璟,怎的人人都出来了? “小孩,你有事?” “我方才见有人翻墙而入,去了你房间。”秦御望着她,神色微紧。 她有些不一样了。 她以往很少穿白衣的,可今日……她却穿着一袭白裙,在夜色里,竟如要羽化成仙一般。 “嗯,熟人。”花晓点点头。 “今日,你诞辰?”秦御再开口。 花晓皱了皱眉:“练你的武,旁的无需你管。”绕过他便欲继续前行。 却再次被拦了下来。 秦御垂眸,耳根微红,唇色泛白,他迟疑好一会儿:“你别去,那个王爷不是好人。他……对你不是真心的。” 花晓停下脚步,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好一会儿缓缓走到他跟前,突然开口:“秦御。” 秦御猛地抬头,却在迎上她的目光时,眼神游移。 她总是唤他小孩,竟是……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唤他。 花晓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却只低笑一声:“那王爷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秦御一顿,终于定睛凝望着她。 “不过,”花晓却继续道,“你和他,都是一类人。” 秦御脸色一白,他明白她的意思,他之所以待在公主府,不就是因着当初……欲取她性命吗? 她明明说的没错。 可为何…… 抬头,秦御望着她:“我……” 话未说完,便见花晓目光带笑望着门口处。 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封璟正缓缓而来,一袭青袍,身姿卓绝。 “小孩不要存那么多花花肠子,好生练你的武。”轻飘飘扔下这句话,花晓已抬脚绕过他,朝门口那青袍男子走去,再未停留半步。 唯有空气里残留着几缕幽香。 …… 封璟看着女子朝他徐徐走来的身影,一袭白衣,广袖翩飞,衬的她腰身孱弱,如弱柳扶风,偏生眉目晶亮,添了几分英气,眼尾微挑,又增魅意。 不像白日那个张扬的女子,夜晚的她,似要更惹人怜惜。 “王爷,您来了。”花晓已经走到他跟前,声音娇软,眉目微敛。 封璟目光自她身后一扫而过,昏暗的夜色映着他的样貌皎洁:“公主府上有人?” “我这府上,多的是人,”花晓抿唇一笑,目光自他的腿上一扫而过,“王爷可是想清楚了?” 封璟容色一紧:“你可会兑现你的诺言?” 花晓颔首低笑一声,而后缓缓走进到封璟跟前,伸手理了理他被夜风吹乱的发,语调暧昧:“安心,你陪我一夜,莫要说这条腿,便是天上的星,我都给你捧来。” 封璟望着近在眼前的女人,喉结微动,终究再未曾多言:“好。” 花晓笑开,拉着他的宽袖:“那随我来吧。”话落,便朝着莲池处走去。 封璟垂眸看了眼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不知为何,只觉……她这种无意识的举动,竟像是对他十分依赖一般。 让人……窝心。 “对了,”走在前方的花晓突然回眸,“今夜我特地换了件衣裳、描了妆,好看吗?” 说这句话时,她眼中光芒极亮。 封璟脚步一滞,夜色昏暗,她脸上又戴着面具,根本看不清楚,可……他有些不忍那光芒熄灭,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刚要开口。 “……我就知道,”花晓却已转过身去,幽叹一声,“我生得貌丑,又妄想谁垂怜呢?” 封璟眉心一蹙,终未曾言语,只任由她拉着他,朝后院走去。 来之前,他还在想着,不过忍耐一晚而已。 可为何……此刻越接近后院,望着她窈窕的腰肢,竟心底生了几分怯怯,甚至……连手心都起了一层薄汗。 像是……紧张。 “到了!”花晓的声音响起。 封璟定睛,神色怔忡望着眼前的一池春水,池边还幽幽盛放着几多春花,夜风袭来,吹得花枝摇曳。 一旁,有一处凉亭,凉亭中的石桌上,早已被人摆放了一壶清酒,两盏酒盅。 “这里?”封璟迟疑望着花晓。 “这里。”花晓颔首,率先走进凉亭。 封璟跟上前去,眉心紧皱,良久艰涩道:“在外面?” “不然?”花晓挑眉,旋即想到什么,眉心微蹙,继而眼底浮现一丝笑意,凑近到封璟跟前,二人的唇相距不过一指宽,“你是不是想歪了?” 封璟只觉鼻息间一阵淡香,甚至他只要言语便能碰到她的唇,心中一慌匆忙后退半步:“什么?” 花晓却毫不介意他的躲避:“你是不是以为,我说要你陪我一夜的意思是,”说到此,她媚眼如丝望了他一眼,“要你今夜……上我的绣床?” 封璟双颊微热,所幸夜色沉沉,他掩唇低咳一声,并未回应。 花晓轻笑:“你想多了,”她目光幽幽望向莲池,声音如诉如慕,“这儿,是整个公主府风景最好之处,能赏月,赏花,赏一池春水……” 她拿起石桌上的酒,满了两杯,一杯递给封璟:“陪我饮一杯、共赏一夜好景吧?” 封璟凝着她的眸,迟迟将酒盅接了过去。 【系统:封璟好感度+20,当前总好感度:30.】 花晓欣喜,看在封璟眼中,却像是因他接过酒杯所致,一时心中一派复杂。 只是一杯酒而已,竟让她这般欢喜。 她……终究是女子,即便身份尊贵,却也是需人怜爱。 二人静坐于凉亭石桌的对面,喝完了一壶酒。 没有人再去添酒,亦无人率先打破静默。 花晓眯眼故作微醺,打量着封璟的神色,他酒量应是极好的,此刻依旧清醒,二人之间……仍隔着一个石桌的距离。 懒懒起身,花晓走到凉亭边角处,抬眸望着头顶一轮圆月:“白日阴雨,未曾想今夜竟有月亮。” 封璟一顿,白日她行事大胆热烈,可夜晚,却又幽静可人。究竟……哪个才是真的她? 终起身,走到她身侧。 的确,月色皎洁撩人,静静拂照万物。 “抱着我吧。”身侧,女子的声音极轻。 封璟惊怔扭头望着她,却见她依旧望着月,可眼中却添了几分小心翼翼。 喉结微动,最终,他伸手,轻轻揽着她的肩头。 她很瘦弱,如猫儿一般靠在她的怀中,冰凉的面具挡住了她的神色,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不自觉伸手,想要将她的面具摘掉。 “丑。”花晓拦下了他的动作。 封璟蓦地反应过来,听着她这般平淡的语气,心中一酸,却又未能忍住,问道:“容淮可曾见过你摘下面具的模样?” 问完却又悔了,这本不该是他说出口的,却又固执的等着她的答案。 “……”花晓沉默片刻,直起身子,再未靠在他怀中。 封璟手一顿,怀中一凉,空落落的。 因为……他提到了容淮吗? 那个……她不过嫁了一年多的男人,她却可以为那个男人做尽拼命之事。 可她明明也曾等过他八年。 八年。 封璟喉咙一酸。 她等他等到双十年华,他却以战事相胁,誓要退亲。 若他早早与她相处,会否……不再退亲?会否她所嫁之人,再不是容淮? 正如她白日所说,也许他们二人也会是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妻? “王爷,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花晓的声音在夜色里幽幽响起。 “……什么?”封璟嗓音艰涩。 “当初,你退亲,是否真的只是因着喜欢柳宛宛,”花晓凝望着封璟双眸,“而不是……对我这张脸心存嫌厌?” 封璟回望着她,突然伸手,再次揽住了她的肩头。 好久,他方才道:“不是嫌厌。” 只是……有些悔了。 她如今,已嫁与旁人,她是旁人的妻子,她只让那人瞧她面具下的容颜。 “嗯。”花晓低低应了一声。 二人复又沉静。 “啪”的一声,身后,漆黑的院落里,传来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谁?”封璟凝眉,飞快转眸望去,揽着花晓的手却未松。 花晓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只望见少年的身影飞快消失在转角处。 她凝眉,而后徐徐笑道:“后院的小耗子不好好待着,跑到莲池边看人谈情说爱来了。” 封璟收回目光,终再未理会。 莫名的,不想被人打扰此刻。 时间如白驹过隙,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 花晓缓缓从封璟怀中起身。 封璟手指微动,似想要抓住些什么。 “这般长时间,手臂酸了吧?”花晓转头,对他眯眼笑了笑,伸手捏着他的手臂。 封璟凝着她的动作,这一夜,竟这么短。 花晓的手,逐渐从他的手臂往下,顺着他的腰腹、大腿,最终落在了他的小腿上。 封璟一动未动,神色紧绷着,仍有些不自在,却再未起丝毫杀意。 花晓一手抵在他的小腿骨上,指尖轻轻揉着,散发着阵阵热意。 封璟只觉一阵酥麻,整条腿都如浸泡在温水中一般,筋脉被疏通的舒适,以及……细微的刺痛。 他微微凝眉,下刻陡然一阵剧痛,他额头一层薄汗冒出。 转瞬,那痛却徐徐消失。 花晓的手离开了他的小腿,人也站起身:“答应你的条件,我也已完成了。” 封璟轻怔,站起身,小腿再无丝毫痛意,甚至……走起路来都如常人一般。 他曾以为将要伴随他一生的腿疾,竟如此轻易便已无碍。 他注视着她,本无所求的眸,罕有的添了几丝波动:“你……究竟是何人?” “重要吗?”花晓反问,声音全然无昨夜的温柔,唯余冷淡,“今夜过后,王爷与我,终究又要桥路各在一方罢了。” 封璟哑然,心底竟有丝丝阴鸷。 她本该是他的人! “天亮了。”花晓抬眸,远远朝着天边望去。 封璟转头看向天边。 花晓却在此刻收回目光,转身便已走出凉亭,头也未回朝着后院走去。 封璟愕然望着她的背影,她等过他八年,甚至二人经历了昨夜,她怎能离开的……毫无眷恋? …… 【系统:宿主,封璟好感度+20,当前总好感度50了。】 花晓刚走进后院,系统的声音便已响起,还带着隐隐的激动。 “嗯。”花晓低应一声,“这一晚倒是收获颇丰啊……”她慵懒叹息一声,靠在封璟怀中并不舒服,但她也小眠了一场。 就是不知封璟怎么在手酸的境况下,坚持一整夜的。 刚要走进房中,余光却望见角落的小院落,花晓脚步一顿,继而眉心紧蹙。 “那小孩也不曾找我报仇了……”她默默呢喃。 【系统:宿主似乎想让人找你报仇?】 “当然不是,”花晓耸耸肩,“我在想,是不是该把他赶出府了。” 【系统:……】 花晓却已推开房门,准备先行休息。 却在进屋时脚步一顿,而后微眯双眸望向里间。 思索片刻,她缓步走去。 里间内,容淮并未离开。 他蜷缩着膝盖、面无表情坐在床榻上,形容绝艳,可唇色惨白。 听见动静,他缓缓抬眸,望见花晓时怔了怔,继而伸出手臂,露出手臂上数道血痕,歪头乖巧笑道:“晓晓,我流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刷相册时,看到了这本书的老封面,把我的笔名【鱼曰(yue)小丑女】,写成了【鱼日(ri)小丑女】…… (我心情一点也不复杂,真的) 怕有读者宝宝也错认,我决定强调一下,是【鱼曰小丑女】,曰(yue)! T_T 第37章 长公主独自美丽11、12 花晓望着容淮。 如桃花般潋滟的眸,却像夹杂着痴狂与嗜血,眼尾带红,就这么直白且无辜的盯着她。 他说,晓晓,我流血了。 花晓垂眸,终于将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五道血肉翻开的划痕,血液还没有干,几滴血珠依旧往外渗着,暗红色的血迹在苍白的手臂上,刺眼又冰冷。 注视片刻,花晓眯了眯眼低笑着上前:“不疼吗?” 语气温柔,明明带着关切,却让人听出几分凉薄。 “……”容淮依旧歪头望着她,不语。 花晓已经走到他近前,伸手徐徐抚摸着他的手臂:“五道伤痕……”她呢喃。 容淮笑了出来:“两年前的昨日,我们初遇时,不就是这般吗?” 不同的是,那一次,他划的是脸。 花晓坐在床榻边,手从他的手臂缓缓移动到他的左侧脸颊,那里的伤疤已经不甚明显了。 “是啊,”她低叹一声,“你当时,也是划了自己五刀。” 也正是他脸颊带血,却笑得风华绝代的模样,让原主对他伸出了手,却开始了长达两年的利用。 容淮顺从的蹭着她的掌心:“晓晓,你心疼我了。”声音很是欢愉。 花晓望着他:“不叫我‘公主’了?” 以往,他都是一口一个“公主”,唤的多情又无情。 容淮脸色越发白了,唇色近乎透明。 花晓却已不再那些小事上纠结:“我心疼你的身子,”声音里满是痛心,“还有……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你如何糟蹋自己,可毕竟身子是无辜的……” 她说着,从一旁将之前备好的药包打开,翻出一个瓷瓶,拉过他的手臂,一点点将药粉撒上。 药粉触到伤口时,极为蛰痛。 容淮神色却变也未变,只望着认真为他上药的女子。 她果然还是关心他的。 昨夜,她见了何人,发生何事,都不愿多问了。只要她还在这儿。 “幸而往后你便离开了,我也不用见到你这般暴殄天物!”花晓的声音幽幽传来,随意将手里的瓷瓶扔到药包之中。 容淮身躯一僵:“你说什么?” “你我既已和离,便绝无再住在一处的道理了!”花晓一本正经道。 和离! 容淮抬眸,眼眸赤红盯着她良久,突然开口道:“那个赌约,还未曾到时日。” “什么赌约?”花晓不解,转瞬却已想起,恍然大悟,“想起来了,我竟是将那赌约忘得彻底了。” 那时,她为着让容淮甘愿留在公主府,打赌“柳宛宛封后大典前,他还她一具完好的身子,她还他自由”。 而今,距离封后大典,尚有一月。 容淮眼中似有微弱光亮,死死凝望着她。 可下刻,他听见她说…… “提前还你自由之身,让你去见你想见之人,不好吗?”花晓声音幽幽,说到此,她默默摇摇头,惋惜道,“我将你从诏狱救出,养好了你的身子,解了你的毒,到头来竟是白白忙活一场,我亏了。” 提前还他自由之身…… 容淮眼中光亮终究熄灭,一片漆黑,他现在想要的,分明不再是甚么自由之身。 他想要…… 容淮缓缓抬眸:“你还未曾将我身子养好。”他攥拳,手臂上的伤挣裂开来。 花晓闻言,却蹙了蹙眉,下刻陡然想到什么,她起身:“给你看样东西。” 语毕,她微松衣衫,而后白衣半褪,露出光洁的背。 她肌肤于阳光下白皙胜雪,无一丝瑕疵,除了……后背那一块丑陋的伤疤。 “可还记得?”花晓勾唇低笑一声,“你如今尚有好药医治,我那时,”说到此,她半眯双眸,声音凉薄,“兄长厌我,夫君利用我、弃我,与我曾有婚约之人,要严惩我。我为你挡这一箭,你却只怨我为何不代柳宛宛伤。我被困在一处不见光的房间,无人上药,无人理会死活,不知今夕何夕,日日忍耐这苦痛折磨,直至伤口溃烂,落下这大块丑陋的疤……” 再无法消除。 容淮容色惨白,他望着她后背的伤疤,宫门口的记忆,再次涌入脑海。 她满眼绝望倒在地上,他却连一眼都未曾施舍于她,朦胧之间,他仿佛记得,她在最后时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住了他的袍服衣角,那般小心翼翼。 而他,却看也未看,径自挣开。 容淮伸手,轻轻触着女人的后背,她肌肤很凉,可那伤疤却像火一般灼人,灼的他指尖微颤。 “花晓,”良久,他低低唤着她,声音不似以往的阴晴不定,反添了艰涩,“你方才问我‘不疼吗’……” 花晓面色无波,一言不发。 “……疼。”容淮万般艰难从喉咙中挤出这一字。 不是手臂的伤口疼,而是……他伸手抚了抚心口处。 如被人拿着匕首,一下下剜着心头肉般。 花晓昨夜说“心难受些就难受些,受着就是了,别再糟蹋身子”,可是,他宁愿承受千百倍的身子的痛。 “疼就对了,”花晓起身穿好衣裳,声音冷淡,“拿了和离书,便尽早离开公主府。” 起身便要离开。 却未能成功。 袖口处被人抓住了。 花晓回首,容淮并未看她,只脸色煞白坐在床榻上,手上沾染的血迹染红了她的衣袖。 “我未曾将兵符给她。”容淮声音极轻,“所以,你不能将我赶出去。” 她亲口说,若他将兵符交出,便也不必在府中待着。 花晓望着他:“你觉得,我很想要兵符?” “……”容淮睫毛微颤,不语。 花晓转身,走到他近前:“容淮,自你不辞而别离开公主府去找柳宛宛时,你便已不是我的目标,你的一切,于我也并无甚重要。” 伸手,便要将他的手拂开。 可容淮却死死攥着,手臂上的伤口,血流的越发凶。 花晓看了他好一会儿,半眯双眸道:“当初你为了柳宛宛,甘愿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容淮抓着她衣袖的手一颤。 花晓勾唇一笑:“如今,你若肯为我重新拿起兵器,我倒也可留你一留。” 容淮抬眸,望着她。 花晓补充:“自然可能会伤害柳宛宛。” 容淮未曾回应。 花晓嘲讽一笑,一甩衣袖挥开他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 门口一守卫正候在门口处,见花晓走出,匆忙迎上前来:“公主。” “何事?” “后院那个秦御,生病了,”守卫小声道,“受了风寒,身子忽冷忽热的,用了药也不见好。” “这种小事?”花晓皱了皱眉:“我看起来很像大夫?” “自然不是,”守卫忙道,“只是,公主,您不是对秦御……” 毕竟那秦御生的唇红齿白,公主又素来有养男宠的传闻,秦御刺杀公主,公主竟未曾惩戒他,反倒请了师父教她武功。 花晓睨着那守卫:“我对那小孩怎样?” “无事,”守卫只觉后背一凉,忙道,“公主府请太医,要请示圣上……” 花晓不耐烦道:“那就让他自己出去找大夫。” 守卫为难:“他不去。” 花晓顿住脚步,思虑片刻:“我去看看。” 这倒是她第一次走进秦御的房间,毕竟是在公主府,虽比不上她所在的华丽,却也精巧雅致。 秦御正躺在床上,薄唇紧抿着,唇色煞白,脸上一抹不正常的红,双眸紧闭,眉心紧蹙,倒是真的病了,却并不严重。 花晓伸手,想要一探他的额头。 还没等触到,手腕便被人攥住了,那手倒是骨节分明,又带着灼热。 秦御依旧闭着眼,人却警惕的抓紧了她。 花晓轻笑一声:“小孩,这就是你昨夜偷看人谈情说爱的报应。” 抓着她的手一颤,躺在床上的少年睁开眼望着她,双眸起初有些茫然,转瞬却又亮的惊人,许久他启唇,声音嘶哑:“你来做什么?” “我并不想来,”花晓坦诚,目光幽幽从手腕上扫过,“所以你松开我。” 秦御手紧了紧,她的手腕纤细柔腻,许是生病之故,他仿佛能感觉到她的脉搏一下下的跳动着,他不想松开:“我很难受。” “你染了风寒,需要看大夫。”花晓挑眉。 “……”秦御静默了好一会儿,“我知道自己的身子,不用看大夫。” “既然你无事,便松开我。” “昨晚那人,抱了你一夜。”秦御抿了抿唇,声音淡淡的,而他,不过抓了她的手腕而已。 “唔,的确,”花晓认真思索片刻,“他的怀抱让人很有安全感。” 秦御猛地瞪向她:“你喜欢他?” “小孩,你的问题有点多,”花晓轻描淡写睨他一眼,手腕微转,一个巧劲已经挣脱了他,“我讨厌自己的地盘死人,所以,你要么好起来,要么自觉离开死在外面。” 语毕,她已站起身。 “我叫秦御,”秦御怔怔望了眼空落落的手心,突然道,“你不要再叫我小孩。” “偷偷去看人谈情说爱,还不是小孩?”花晓眉心微扬,居高临下望着他。 “……”秦御一滞,抿唇不再言语。 花晓刚要转身,余光却望见他枕下露出了一个钱袋的一角,有些眼熟。 她微眯双眸,下刻声音罕有的严肃:“我留你在公主府,一是因着你生的好看,二是因你不怕我,三嘛,则是怕你这顽固的性子,把你赶出去你会时不时来烦我扰我。你若是还想报仇,便待在府里好生练你的武。” 这一次,再未停顿,她转身离去。 秦御仍躺在床上,脸色越发苍白。 良久,他手伸到枕下,拿出一个钱袋,上方的苏绣鸳鸯极为精致,可是……已经没有了馨香。 上次,在凉亭里,说将这钱袋弄丢了。 他撒谎了。 死死瞪着那对鸳鸯,最终将其紧攥在手心。 …… 半月后,渊平王府。 天色阴沉,黑云压城。 封璟正拿着毛笔随意写着什么,窗外,雨打树叶的细碎声音响起。 他不自觉伸手扶了扶腿,扶完却是一怔。 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每逢阴雨,腿必痛入骨髓。 他都忘记,他如今已经康复了。 他还记得,从公主府回来的那早,他是走着回府的,一步一步,如新学会走路的婴孩。 张平知道他是前往公主府,因他彻夜未归,神情很是奇怪,却在望见他的腿脚时一愣:“王爷,您的腿……” 他颔首:“好了。” 张平满眼的错愕,好一会儿口中嘀咕着“谢普萨、谢佛祖”。 他却只轻敛眉目低笑:“不如谢长公主吧。” 张平越发震惊了。 “轰”的一声闷雷,惹得封璟陡然回神。 他怔怔望着手下白纸上的字,不知不觉间,竟写了数十遍“花晓”。 馨墨还未干透。 心底陡然升起一股烦躁,将毛笔扔在一旁,再无写字的心思。 他望向窗外。 当初,同花晓悔婚时,也是这样的天气。 她戴着面具,听他说完“我心中已有所爱之人”后,神色那般平静的走到他跟前。 她声音呢喃,茫然地问他:“为何要现在才同我说呢?封璟,我等了你八年啊……” 而后,她冒雨走出宫去,失魂落魄。 他知晓,自己对不起她,可他们从未相处过,并无太深的感情。更何况,不过几日,便传出了她养男宠的消息,西北战乱,他出兵征讨。 悔婚一事,也便过去了。 然而,前不久那夜,那个女人像猫儿一样靠在他的怀中,说话时娇媚婉转的语气,顾盼间如带勾的眼神,都纠缠着他彻夜难眠。 可她已经嫁给旁人了。 她是旁人的妻子。 是他亲手推开的。 “叩叩”两声急促的敲门声,张平的声音传来:“王爷。” “进来。” 张平走了进来:“王爷,今日又是阴雨天,您感觉如何?” 封璟走了两步:“很好。”张平对他腿脚好的这般快,一直心存疑虑的,一有阴雨天,便免不了一阵担忧。 “属下多虑了,”张平松了口气,“未曾想,长公主竟真的这般神通广大。” 封璟眼神恍惚了一下,良久低道:“是啊,她很是神通广大……”声如叹息。 “不过,长公主也是个可怜人,当初与王爷……”张平说到此,匆忙停下,小心翼翼看了封璟一眼,见他神色无恙方才继续道,“后来,长公主又嫁于那贼人为妻,而今,那贼人竟还与她和离了……” 说着,他长叹一口气。 封璟容色微愣,好一会儿陡然抬眸,目光不复温和:“你方才说什么?” 张平不解:“什么?” “你方才,说什么!”封璟又问了一遍。 “长公主是个可怜人?”张平道。 “不对!”封璟声音紧绷。 “长公主嫁于贼人……” “不对!” “贼人与长公主……和离了……”张平声音小心翼翼。 和离了……封璟心口处猛地跳了跳:“你如何得知的?”他竭力维持着平静问道。 “属下曾与公主府的守卫相熟,这消息也是听他说得。” 长久静默后…… “嗯。”封璟低应一声,转身走到书桌后,白纸上,书了“花晓”的墨迹已干。 “王爷,您无事吧?”张平低声问着。 封璟未曾应声,只静静望着那二字。 那个“神通广大”的女人,如今已是自由之身。 …… 秦御的武功这些日子进步极快。 他几乎没日没夜的拼命练着,有时彻夜不休。 除了练武,秦御做的最多的,便是去那晚她和封璟待的凉亭中,望着最为豪华的那间房的方向。 那晚,她靠在封璟怀中一整夜。 他躲在角落一整夜。 第二日头昏昏沉沉的,他病的并不重,他知道。 可是,却依旧故意装作病入膏肓的模样,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想着,她能来看看他。 她果然来了,一眼看出他在装,只是未曾戳破而已,停留不过片刻,转身便已离开。 而自上次来探过病后,她便再未出现过。 这日,秦御练完武,收起剑,轻舒一口气,便要朝凉亭走去。 却在此时,身后一阵细微的风声传来。他耳根微动,下瞬已经躲开了来人袭击的一掌。 熟悉的女子馨香,惹得他招式都跟着顿了顿。 然,下刻,她更为凌厉的攻势再次袭来,他只得全心应对。 最终,在他长剑微挑,刺向她时,她躲也未躲立在原处,任由他刺来。 秦御大惊,匆忙收剑,肺腑内力翻涌,惹得他口中一阵腥甜,他未曾想她竟不躲不避! “小孩,你进步不小,”花晓挑眉,一甩衣袖,说的轻描淡写,“你赢了。” 秦御一怔:“你方才未曾使出全力。”她放水了。 “你这小孩,”花晓睨着他,“我即便未曾使出全力,可你方才那一剑若真的刺来,我也不会躲的。” “我不会刺……”你的。 最后二字,并未说出口,他脸色一热。 “不会刺我更好,恭喜你,你已经放下了仇恨,这也算你报过仇了,”花晓对他的话丝毫不在意,只慢条斯理道,“既然报过仇,你走吧。” 秦御怔住,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什么?” “你在我这公主府白吃白住这么久,莫不是想赖上我?”花晓挑眉,“你病也好了,该离开了。” 她像是只是来知会他一声般,说完转身便走。 秦御脸色苍白,望着女人的背影,好久一声不吭的跟上前去,一直跟到她的房中。 “你跟着我作甚?”花晓皱眉,坐在铜镜前。 “……”秦御望着她良久,“……我不走。”声音极轻。 他不想走,虽不知为何,可他知,自己一旦离开,她会将他转眼抛到脑后。 他不愿这般。 “为何?”花晓望着铜镜,没有看他,随意反问。 “你说过,留我在府中,是因为……因为我的脸……”后面的话,他终究羞于说出口。 “嗯,你长得好看,”花晓替他将话接了过来,“可是,我身边不缺好看的人。” 秦御手指一颤:“我不怕你。” “哦?”花晓饶有兴致的挑眉,勾唇一笑,一手轻轻抚摸着脸上的面具,而后拿下,转身,“不怕我?”她问道。 即便有了封璟的好感度,脸上的印记淡了不少,可这张大半张尽是印记的脸仍是骇人的。 秦御抿唇望着她,沉默良久依旧道:“我不怕你。” “……”花晓静默片刻,突然勾唇一笑,“可我不喜欢小孩。” 秦御脸色一白。 却在此刻,门口守卫匆忙跑了进来:“公主,渊平王来了。” 花晓双眸一亮:“真的,在哪儿?” 起身,刚要迎上前去,却被人拦住了。 秦御手中拿着她的面具,递到她跟前:“你……不要这样被他看到。” 他不愿意她被人看到她原本的样子。 花晓这次并未反驳,连连认同的点头:“你说的对,可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好感度没有加,再将封璟吓到就不好了。 戴上面具,刚要到门口相迎。 未曾想封璟竟直接冲过守卫,大步流星朝这边走来。 花晓目光从他的小腿上一扫而过:“王爷恢复的不错。”她笑道。 可封璟却容色紧绷,眉目微敛,他望着她:“花晓,听闻你与容淮和离了?” 第38章 长公主独自美丽13、14、15 芝兰玉树的男子,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汗,不复以往的淡然,反而眉心紧蹙望着她问:听闻你与容淮和离了? 花晓半眯双眸,目光徐徐落在封璟的眉眼,颔首道:“对啊。”声音低软,语气却很是随意。 封璟容色微紧,心底竟升起一丝薄怒,他朝她走了两步,垂眸望着她的眼睛:“为何不同我说?” 这半月来,日日想着那夜之事,梦里怀中还拥着她香软的身子,醒来却空洞一片。 “说什么?”花晓反问,眉心微挑,“两年前,王爷当众悔婚,让我成为全京城的笑柄,而今,王爷还要让我再被人耻笑吗?” 封璟怔住,脸色苍白。 那些过往所做之事,再次钻入他的脑海中,他望着她,猛然惊觉,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为着当初心中的那份“喜欢”,当众悔婚,却无视了另一个女人的八年。而今,报应果真来了…… 花晓见他神色不定,徐徐开口道:“王爷若无旁事……” 话并未说完,便已被封璟拥入怀中,不像那晚轻轻搭着她的肩头,反而双臂如铁般,将她禁锢在他怀里。 “这一次,绝对再无人敢耻笑你。”封璟声音微哑。 花晓安静靠在他怀里,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眉心微挑:“王爷,我记得上次问你,是否后悔悔婚,你还说我未免太过自作多情。” 抱着她的手一顿,封璟微微松了几分:“……这一次,可以了。” “可以什么?” “自作多情。”封璟的声音有些低沉,心底隐隐几声喟叹,有很久……他未曾有过这种充盈之感了。 无欲无求久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寡情淡然,而今方才察觉,他仍有所欲。 却在此刻,身后一声长剑出鞘之声响起。 花晓眉心微挑。 封璟双眸却蓦地一紧,松开花晓,大手轻轻将她推离原处,转身避开了刺来的一剑。 只是,在他望见那双眸赤红的少年时,微微皱眉。 少年并未多说,举剑再次刺来。 “慢着。”花晓慢条斯理阻止了他,“要打别在我这儿,出去。” 秦御一怔,转眸瞪着花晓:“你护着他?”少年的星眸隐隐泛红。 方才,隔着半掩的房门,他便望见门外相拥的二人,手中长剑紧攥。 他即便在府中,也是不知她和离一事的,过去半月,她从未见过他。 那个女人曾说过,封璟的怀抱很有安全感,他不知安全感是何物,可她说,她不会喜欢小孩。 然而他不会永远都是小孩的。 而今,她还要这般护着那个叫封璟的男人! “你不是他的对手。”花晓睨他一眼,转头看向封璟,勾唇一笑,“这是我养的仇家,整日找我寻仇。” 秦御脸色微白,却仍旧固执的站在原处,望着那二人。 仇家?封璟凝眉望着那少年,虽年纪轻轻,但一看便武功不低,只是他望着花晓的目光,莫名让他心底有一丝不悦。 不像是仇家,更不像姐弟,反而像……男人看着女人一般。 “你终是女子,府上藏着这般大的少年不好。”封璟微顿,转眸看向花晓,却在望见她有些凌乱的发时一顿,似是刻意般,忽视一旁的少年,上前将她唇角的碎发拂至耳畔。 他鲜少在人前做这般亲密之事,可余光望见那少年脸色煞白,心底竟有了几分快意。 花晓任由他的动作,垂眸掩去多余的情绪,以往悔婚时,不觉得她是女子,而今倒是关心起她女子的清誉了。 “那少年生的好看,养在后院也赏心悦目不是。”她随意道着。 封璟喉咙微紧,目光幽深望了她很久,蓦然作声:“想出府吗?” “什么?”花晓反问。 “用不了多久,我还你真正的自由之身。”封璟笑了笑,声音极轻,“没有软禁,没有禁卫,可好?” “你想要什么?” “……”封璟这次未曾回应,只是敛了笑,目光平静盯着她。 虽无声,却像已诉说了答案。 花晓垂眸。 “等我。”封璟最终离开了,离去前,若有所思望了眼秦御。 等在门口的张平匆忙跟上。 “派人好生盯着秦御些。”他沉声道。 “是。”张平忙应,应完却突然想到什么,睁大双眸道,“王爷是觉得,那秦御和长公主有私……”情。 却未说完,已被打断。 “用不了多久,便不是长公主了。”封璟声如呢喃。 “那是什么?”张平满眼困惑。 封璟脚步一滞,良久启唇,语气浅淡却一字一顿道:“王妃。” 公主府。 【系统:封璟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60.】 花晓听着系统的报备,轻抚了抚脸上的面具,满意一笑,转身便要走进房中,余光望见一旁的秦御,不由蹙眉:“小孩,你今日莽撞了。” 秦御望着她,抿唇不语。 花晓却并未过多耽误时间,转身走进房中。摘下面具,仔细对着铜镜打量着脸颊上的印记。 秦御凝望着女人的背影,他看她看的最多的,似乎就是她的背影了。 她留给他的,也永远只有背影。 他知道,她说得对,他打不过封璟,他今日的确莽撞了,心中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封璟可以让她得自由之身,而他呢? “喂。”终究,他缓缓走进屋去。 “什么?”花晓依旧仔细的、一点点的打量着每一寸脸颊,半分目光未曾偏移。 “你和容淮和离了?”秦御沉默片刻,沉声问道。 “那只是好听的说法。”花晓低笑一声。 “……不好听的说法?” “我将容淮休了。” 秦御闻言,却丝毫未曾惊讶,这种惊世骇俗的话,仿佛本就应该从她口中说出一般,他在她身后站了很久,最终缓缓走上前去。直到嗅到她发间的皂荚清香,方才停下脚步。 “你可有什么心愿?”他低低问道。 “心愿?”花晓饶有兴致的重复一遍,突然转过身来。 秦御一惊,他本就离她极近,而今她转身,二人身子似要碰到似的,只是,没等他心中的紧张提起来,便已被一盆凉水泼下。 花晓说:“我的心愿就是,天下美人都归我所有!”眼中晶亮如星。 “……”秦御顿住,继而脸色铁青,“除了这个。” “除了这个?”花晓失望垂眸,想了想最终挥挥手随意道,“那就天下太平好了。” 天下太平。 秦御望着重新背过身去的女子的背影,双眸一紧,低低道:“好。” …… 夜深人静,皇宫。 烛台上数十盏烛火亮着,映的寝殿内亮白如昼。 殿内紫柱金梁,金碧辉煌。 一袭龙袍的男子坐在坐在殿前,发间明黄色丝带垂落在肩侧,神色紧绷,双眸漆黑,手中把玩着一柄嵌着红玉石的匕首。 当初,就是这柄匕首,结束了先皇的命,让他坐上了如今的皇位。 只是他怎么也未曾想到,老皇帝竟会将兵符留给一个女人。 花晓。 皇宫门口,容淮谋逆时,手底下的人说“长公主和逆贼容淮在一块,若放箭,恐会伤到长公主。” 他连犹豫都未曾:“放!” 若为帝王者,至亲亦可杀。 从来如此。 若说唯一例外的,便是他对柳宛宛生了几分男女之情吧。 “怀安。”柔柔女声传来。 花怀安回神,手中匕首翻转,已经藏于袖间,他抬眸望向来人,眼神微缓,起身迎上前去:“宛宛。” 柳宛宛走到他近前,轻咬朱唇,迟疑良久方才低低道:“怀安,兵符一事,我很抱歉。” 花怀安双眸一暗,却很快眯眼掩去多余的情绪:“无碍,宛宛,容淮本就是疯子,他未曾应你,也在意料之中。” 当初在宫门口,为一个女人束手就擒的容淮,终于清醒了吗? “怀安,”柳宛宛迟疑片刻,“对不起,我未能帮上你的忙。” “你肯为我出面,我已然十分感动,”花怀安笑了笑,目光在触到柳宛宛唇角尚未恢复的伤痕时一暗,他眯眸,很快恢复如常,“若是连你都做不到,天下也无人能做到了。” 柳宛宛眼圈微红:“怀安,先皇为何要将兵符留给花晓呢?为何不留与……” 她的声音逐渐停止。 花怀安的气场陡然冷凝,双眸如淬毒的冰。 “怀安?”柳宛宛声音讷讷。 花怀安陡然回神,温柔一笑:“你且先去沐浴一番,半月后,你可就是我的皇后了。”他半是期待半是调侃道着。 柳宛宛脸色一红:“怀安,我今夜……陪着你可好?”自上次,她去见容淮后回宫,他再未碰过她。 花怀安眯眸,飞快扫了一眼她唇角的伤痕:“今夜,朕尚需批复奏折。” 柳宛宛眸光一暗:“怀安,你可是嫌弃……” “不要多想。”花怀安打断了她。 柳宛宛轻咬朱唇,良久安静颔首:“怀安,我定会助你的。” 花怀安望着她,突然笑得温柔,他走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好。” 柳宛宛心口一跳,这是这段时日,他第一次碰她。 …… 公主府。 花晓这几日一直呆在府中无所事事。 容淮不知所踪,秦御一直待在后院,不知在忙些什么。 她也懒得理会。 封璟倒是来过几次,有时什么都不说,只陪着她喝一盏茶;有时会在傍晚前来,在凉亭里拥着她。 只有一次,他问她:“我若离京,你会否跟我走?” 花晓想也未想,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不会。” 他低笑一声,将她拥在怀中,望着月色道了句:“小没良心的。”便再未多言。 这日,花晓刚午憩完,正坐在铜镜前梳着头发,封璟自外面走了进来。 这段时日,他来的次数多了,便是守卫都懒得进来禀报了。 “怎么现在来了?”花晓半眯双眸,没有回头,只望着铜镜里的人影。 “宛宛想要见你,”封璟沉默了好一会儿,“你若是不愿,我便将她回绝了。” 花晓拿着木梳的手一顿,继而勾唇一笑:“你舍得回绝?” 封璟皱了皱眉:“我这便……” 花晓却已将木梳放在桌上,打断了他:“见见也无妨。” 封璟望着她,不语。 “怎么?”花晓挑眉,“可是怕我对她不利?” “胡说什么!”封璟反驳道,心里浮现几丝不悦,“我对宛宛,终究已成过去……” “我对王爷的过往情史,没多大兴趣,”花晓兴致缺缺道,“让她去主厅吧,我这就过去。”语毕,便要转身。 “你穿成这般,如何出去?”封璟匆忙拉住她。 她莫不是当那些守卫不是男人不成? 伸手拿过一旁的外裳,穿在她身上,又拿过玉簪,将她披散的发绾好,封璟方才抬眸,一眼便对上花晓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不觉后退半步。 “先去了。”花晓挥挥手,转身走了出去。 柳宛宛已经在主厅等着了,见到她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扰你,但我的确有话要说。” “无妨,”花晓勾唇轻笑,“不知皇嫂来找我,有何要事?” “是有关公主的……自由。”柳宛宛措辞片刻,方才道。 “我很自由啊。”花晓一摆手,“每日有人伺候着,吃喝不愁,烦扰了还有人送上门来解闷。” “不是这个自由,”柳宛宛望着她,“公主甘心一辈子被困在这座金丝笼中吗?永远见不得人,成为全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与笑柄……” 花晓心中低笑,抚了抚脸上的面具,慢条斯理道:“你继续。” “我可以放你离开,”柳宛宛目光浮现一丝怜悯,“离开京城,天高海阔,任公主去哪儿。” 离开……花晓缓缓抬眸,没有应声,只随意问:“我听说,皇嫂前不久找容淮求兵符,碰了个软钉子?” 柳宛宛脸色一紧:“我不知公主和容淮说了什么,让他如今……这般反常,可是,若公主离开了,我便有法子再得到兵符。” 反常?花晓听着她这番话,嘲讽一笑,那个疯子若正常了,才真真是反常。 “皇嫂以为,容淮未曾将兵符给你,是因为我?” “……”柳宛宛未曾言语,目光中却分明是这样说的。 花晓轻笑:“听皇嫂的意思,我若离开,你还会去找容淮,并很有信心,将兵符从他手中要回来?” 柳宛宛眉心轻蹙:“封璟也好,容淮也罢,终不是公主能招惹的。当初,封璟让怀安定你的罪,容淮对替他挡了一箭的你置若罔闻……” “我知道,”花晓打断她,“他们都是为了皇嫂。” 柳宛宛沉默了很久:“最近封璟常来公主府,我也有所耳闻,听闻他的腿脚如今完好,也与公主有关。可是,他素来无争,永远不会将你放在首位。容淮更是再无踪迹,连看都未曾看过你。公主不若离开,远离宫廷纷争。” “我若是离开……”花晓笑了笑,“那兵符名正言顺的所有者,便只有花怀安了吧。”毕竟,先皇将兵符留给了她! 柳宛宛神色一变。 “原来,皇嫂来找我,是为着皇兄啊。”花晓半眯双眸,“你觉得花怀安很爱你吗?” 柳宛宛眼神一紧,想到花怀安只是望着她唇角的伤痕,已经多日未曾碰过她了,心中一紧。可……若是她能得到兵符,他定然会再次对她好的:“很爱。”她颔首。 花晓笑了笑:“好,”她道,“皇嫂,若他真的爱你,我自然会远离京城,再不回来了,成全你们一对好姻缘。” 柳宛宛微顿,终也站起身:“好。”声音坚定。 她相信她与怀安的爱情。 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花晓望着柳宛宛离去的背影。 爱吗? 最美好的情感,却也是最脆弱的。 身后,封璟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说了什么?”他嗓音温和。 “唔,只说要我离开京城,远离你们这种永远不会将我放在第一位的人。”花晓轻笑。 封璟身子一紧。 花晓转身,双眸朦胧,笑的魅人:“封璟,未来几日,柳宛宛也许会很伤心,你若放不下她,记得去好生安慰一番。” 封璟望着她:“那你呢?” “我什么?” “需不需要人安慰?” 花晓皱眉:“失败的人才需要安慰。而我,正在完成梦想的路上一路狂奔。” “介不介意,路上多带一个人?”封璟问的随意。 花晓笑:“介意。” 封璟双眸一紧,突然伸手想要将她的面具摘下。隔着面具,他永远看不透真正的她。 “摘了我的面具,可是要负责的。”花晓说的半真半假。 封璟手微顿。 花晓却已随意闪身避开了他的手:“今日有事,王爷且回。” 封璟凝眉,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 花晓当日光明正大去了一趟太尉府。 作为三公之一的沈钧沈太尉,掌管着京城军权,从来都是花怀安想要拉拢的对象。 而沈钧有一女,名叫沈轻水,一直对花怀安爱慕难当,用尽心机想要嫁给他,沈钧也一直想要将女儿嫁入皇宫,以巩固实权。 怎料沈轻水终究还是败在了柳宛宛的女主光环下,甚至还因此毁容,日日闭门不见,人亦有些癫狂。 花晓如今虽被软禁,但到底还是长公主。 今日竟能出府,且亲自登门拜访,沈钧还是出门相迎。 花晓并未多说什么,只说寻到了一味药,能治好沈轻水的脸。 无人知花晓用了什么法子,只是,当她从沈轻水房中出来的时候,沈轻水的精神稳定了许多,甚至……就连脸上的伤疤,都消失不见。 沈钧备了重礼感谢,花晓却只挥挥手,什么都没收,回了公主府。 …… 当夜,皇宫。 花怀安望着跪在殿前的暗卫:“果真看见花晓去了太尉府上?” “属下看的清清楚楚。” “沈钧是何反应?” “长公主去时,沈太尉还满是不情不愿,可出来时,沈太尉便恭恭敬敬、以礼相待的。” 果然是这般,花怀安容色阴晴不定。 花晓定然知道兵符的下落,若是不知,如何能让掌管京城军权的沈钧以礼相待? “皇上?” “摆驾太尉府。” 沈钧如何也未曾想到,今日府上竟然一连迎接两个贵客。 初初听闻“皇上来了”时,他还被惊得险些跌倒,如今被引到主屋,看到那坐在主座上的男子,顿时跪地:“下官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你的确有罪!”花怀安转身,一甩广袖,“沈钧,朕听闻,今日傍晚,你府上来了贵客?” “是!”沈钧脸色一白,“是……长公主曾来过。” “长公主如今是戴罪之身,被软禁在公主府,来你太尉府作甚?” “长公主得到一味良药,听闻能治百病,又……又听闻家中小女备受折磨,心中不忍,便给小女送药来了……”沈钧忙道。 花怀安眯眸,望着沈钧诚惶诚恐的模样,他自然知道,沈轻水当初意图落水陷害宛宛,被他一怒之下毁了容,丢回太尉府,后来便没了消息。 “唤她出来瞧瞧。”花怀安道。 是真是假,看看沈轻水便知。 “是,”沈钧转头,“快去将小姐请出来。” 沈轻水出来时,穿了一袭白色纱衣,犹如身处烟雾缭绕之中,清雅绝俗,容色被白纱遮掩大半,只留一双美目在外。除满头青丝外,浑身白如雪。 花怀安微顿,他为柳宛宛遣散后宫,可……柳宛宛唇角伤痕时刻提醒他,容淮曾对她做过什么,每每思及此,便心生芥蒂。 而沈轻水,他犹记得曾经她被他命人带下去时,她嘶哑大喊:“皇上,我是真心喜爱你的……”聒噪的紧。 而今,她却静若处子般温婉。 且……花怀安目光自沈钧身上一扫而过,他若没记错,沈钧一直想要将沈轻水送入宫中,也许,这是将其拉拢过来的好时机。 “将面纱摘下来。”花怀安命令道。 “是。”沈轻水嗓音柔婉清泠,福了福身子,侧首将面纱摘下。 果真不复以往的满目伤痕,反而……容色秀美绝艳。 花怀安双眸微眯。 一旁沈钧见状,匆忙道:“还不快给皇上将茶满上。” “是。”沈轻水低低应道,款款上前,身后白纱翻飞,在昏暗烛火之中朦胧如烟。 她端着一杯茶走上前去,却在对上花怀安的目光时,手被惊得一抖,茶朝前倾倒。 沈轻水低呼一声。 手背却被一只大手覆上,帮她稳住了茶杯。 “无碍。”花怀安嗓音低柔。 …… 后宫。 柳宛宛坐在烛火旁,手中拿着银簪拨弄着雀跃的火苗,神色怔忡,不知在想着什么。 “娘娘,皇上今日未曾回宫。”宫女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声禀报着。 柳宛宛手一僵:“那他可曾说过,去了何处?” “回娘娘,内侍说,皇上摆驾去了太尉府。” 太尉府?柳宛宛心一紧,她仍记着,那太尉的女儿对怀安爱慕难当。 应当是她想多了,她心道,怀安只是去拉拢太尉罢了,如今兵符不在手上,不能将京城军权再落入旁人之手。 可为何……心中总是难宁? 花晓的声音蓦地在脑海响起:你觉得花怀安很爱你吗? 怀安很爱她的,他为了她遣散了后宫,十余日后,她便是他的皇后了。 他是爱她的。 可……真的是这样吗? 他为何要让她去找容淮要兵符?为何要她劝封璟放下权势?为何自她唇角被容淮咬出伤痕后……便再不碰她? 太多的疑问挤压在她的脑海中。 等他回来吧,柳宛宛想,等他回来,她再开诚布公的问他,她不希望因为一个误会,而让二人生了嫌隙。 可她等了三日,整整三日,才终于等到了花怀安的消息——他回宫了,身边带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是沈太尉的千金,沈轻水。 柳宛宛望着坐在轿撵上的二人,沈轻水靠在花怀安的怀中,二人那般亲昵。 可是,当沈轻水望向她时,眼中早已没了当初的嫉恨,而是……凉薄与嘲讽,全然没了当初对花怀安的爱意。 当晚,柳宛宛去找了花怀安。 他依旧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却陌生了很多。 “怀安,为何?”她开口,几日未曾言语的缘故,她嗓音喑哑。 “为帝王者,本就不可能一夫一妻。”花怀安望着她,仿佛曾经为了她遣散后宫之人不是他般,“你放心,几日后的封后大典仍会继续,宛宛,你仍旧是我独一无二的皇后。” 独一无二的皇后。 他以为她要的是皇后之位,可她要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从他将沈轻水接入皇宫时,她已经不是独一无二了。 “我知道了。”她低语,转身走出了宫殿。 她太傻了,花晓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他都能利用的彻底,她怎会奢望……他对她能荣宠一世? 终究……最是难测帝王心。 …… 公主府。 天色大亮,长空破晓。 花晓伸了个懒腰,身上的白色里衣松松垮垮,隐隐露出肩头。 她未曾在意,只是将长发拢在肩侧,下刻却又察觉到什么,朝门外望了一眼,拿过面具戴上,打开房门。 却在望见房门外的人影时顿住,而后眉心一挑:“小孩,你又来替我守夜了?”她问的随意。 秦御正站在门口,闻言看向她,在看见松垮的里衣时,并未如以往一般羞恼愤怒,反而上前两步,迟疑片刻,伸手将她的里衣整理的端正。 花晓满眼不可思议:“不得了了,小孩,你今日莫不是吃错了药?” “不是。”秦御望着她。 “那就是没吃药?” “……”秦御终究再不回她的话,早该知,她话中没几句认真的,和她计较,不过是在气死自己罢了,“我让教我武功的师父离开了。” “嗯?”花晓疑惑,继而笑开,“你也要离开了?” “……”秦御望着她的笑,再次沉默下来,良久他低头,声音极轻:“你会记得我吗?” “你想听怎样的答案?”花晓反问。 秦御猛地抬首,眼神中带着一抹极亮的光,却在对上她无波无澜的目光时顿住:“你知道我想听的答案。”他声音沙哑。 “那你也该知道我的答案,小孩,”花晓朝他走了两步,并未回应,只道,“有去处了?还是去找你的柳……” “去西北边境。”秦御打断她。 “边境不错,”花晓点头,“听闻如今虽也算海晏河清,但边境一带大小战乱时有发生,保家卫国,有志气。”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并非保家卫国……”秦御声音极轻。 “什么?” “……”秦御却再不应,只凝望了她一眼,转身便欲离开。 “喂。”花晓懒懒唤住他。 秦御脚步微顿。 花晓走进屋内,随意扯了块纸,写了二字,折叠起来,走出门去递给秦御:“你性子倔,遇到危险便打开这张纸高呼一声,说不定能保你一命。” 秦御看了看她,又看了眼那纸,默不作声将纸接过,转身走了出去。 只是,终究未等到真遇到危险,走出公主府他便没能忍住,将那纸打开。 上面只书了二字:救命。 轻怔片刻,少年唇角微勾,罕有的笑了一声,容色粲然。 这算是……另类的道别了吧。 公主府内。 【系统:宿主,你在坑人啊!】 花晓斜倚门框,轻笑一声:“小孩眼巴巴的望着我,眼里写满了‘快来坑我啊’,我若不坑一下,都对不起他。” 【系统:……】 “再说,”花晓望了眼身上端正的里衣,“我这是在教他保命呢。” 系统沉默片刻,突然问【命重要还是脸重要?】 “当然是……”花晓顿住,想了半晌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没了命,再好看的脸也过不了几天便凋零了,可若没有脸,那命……未免太过无趣。 封璟进门时,看见的便是她纠结的神情,她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随意模样,倒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纠结。 “在想什么?”他走上前去。 花晓仍在皱着眉心思索着。 见她不应,封璟也不气,只走进屋内将她的衣裳拿了出来披在肩头:“今夜陪我一同出席宫宴吧。” “什么宫宴?”花晓终于有所反应,侧眸看着身侧之人,明显兴致缺缺。 “皇上要册封沈太尉之女为妃。” “这么快?”花晓惊讶,本以为要过段时日,最起码封后大典之后,未曾想…… 果然,权势的诱惑,这般大吗? “沈轻水的脸与心疾,一夜之间全好了。”封璟一手将她的发拂至身后,拥着她的腰身,声音如夹杂着几分无奈,“又是你的杰作吧?” 就像他的腿一般。 花晓低笑一声,并未否认:“柳宛宛如何了?” 封璟蹙眉,伸手掐了下她的腰,并未应声,只道:“容淮见过你面具下的模样……” “嗯?” “秦御也见过。”封璟继续道着。 “……” “花晓,独独我没见过。” “想知道为什么吗?”花晓转身面对着他,手缓缓抚向他的心口,“因为,你的心,还未曾属于我。” 他太过识趣了,识趣到……仿佛知道得不到,所以一开始便不会争取。 六十的好感度,不上不下,刚刚好。 封璟感受着她贴在自己心口的手,像带着一股股的热浪,到达心尖处,好一会儿方才平静下来。 他凝视着她,他无欲无求久了,也习惯了不争。 计较“秦御、容淮看过不戴面具的她”,已是初次,而今,却似乎……有些不甘啊。 …… 当晚宫宴上,花晓穿着一袭暗绯色宫装,裙幅逶迤在身后,雍容华贵。青丝如墨,轻绾发髻,金步摇步步摇晃,渐迷人眼,脸颊带着金色面具,挡住大半张脸,可双眸顾盼间英气与诱色参半。 她的出现惹来一众大臣的窃窃私语,可却又忌惮她身侧的渊平王,终也只将不满咽回了肚子里。 封璟神色很是平静,坐在上位的左手侧,一旁便是花怀安。 花怀安身旁,伴着沈轻水和柳宛宛二人,不同的是,沈轻水依偎在花怀安怀中,顺从体贴,柳宛宛只神色冰冷坐在一旁,脸颊瘦削,唇色苍白。 “在看什么?”耳畔,封璟的声音传来。 花晓轻描淡写收回目光:“在看……我瞧见都心疼的可人,王爷怎么面不改色?” 封璟循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这是她的选择。” “你啊……”花晓笑,“总是不争,好生没趣。” 封璟凝眉,还欲说些什么,花怀安却已举杯,与百官共襄盛举。 花晓顺势拿起酒杯,目光再次落在柳宛宛身上。 柳宛宛也看见了她,容色一白,手颤抖了一下,酒水洒出来些许。 花晓对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而后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 宫宴过半,处处尽是笙箫丝竹之声。 花怀安心底终究对柳宛宛是有情的,转头几次三番想同他说几句话,可得到的始终是柳宛宛的冷言相对。 一边是温言软语的娇弱美人,座下还坐着她那执掌京城军权的父亲;一边是冷若冰霜的憔悴妃子,无依无靠孑然一身。 又是在文武百官面前,他自然不会拉下脸哄柳宛宛,索性便冷着她。 过段时日,总会好了。 她总能意识到,他是一个帝王,绝无可能一生只有一妻。 柳宛宛听着曾经的枕边人,对着别的女子温柔以待,心中终究一片荒凉。 原来这就是帝王心。 权势,美人……都比情爱要重要的多。 起身,她未曾知会任何人,走出了宫宴。那个帝王,也未曾察觉到她已离开。 看着这繁华若梦的皇宫,柳宛宛想到她曾对花晓说的话:自由。 被困在金丝笼中的人,原来是她。 “皇嫂不会想要自尽吧?”身后,女人的声音传来,慵懒肆意。 柳宛宛身形一僵:“公主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你有什么笑话可看?我只看到了一个可悲的女人。”花晓走到她身边,望着皇宫感叹道,“多大、多豪华的金丝笼啊。” 柳宛宛睫毛微颤:“沈轻水,是公主安排进来的吧?” 花晓思索片刻:“她的脸,的确是我治好的。” “你为何要这般?”柳宛宛猛地转头望着她,双目通红,“你要将我的幸福毁了才甘心吗?为何?因为封璟?还是因为容淮?” “你觉得,没有沈轻水,就没有别的女人了吗?”花晓问的淡然。 “……”柳宛宛僵住。是啊,就算没有沈轻水,可是……终究还会有别的女人。 色衰爱弛,而今她色还未衰,他的爱便已经弛了。 “而且,我只治好了沈轻水的脸,入宫与否,是她自己的选择,”花晓望着皇宫里的灯火阑珊。 “她不爱花怀安。”柳宛宛声音死寂,如今的沈轻水,眼中再也没有当初对花怀安狂热的爱恋了。 “也许吧。”花晓耸耸肩,“那日,我对沈轻水说过一句话,如今想来,这句话同样适应于你。” “你若是连自己都不怜惜,又指望谁来怜惜一个这样的你?” 语毕,花晓转身,朝着那响着丝竹笙箫、灯火通明的宫殿走去。 “那你呢?”柳宛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当初宫门口,你不也曾为那个不爱你的容淮挡了一箭。” 花晓皱了皱眉,轻叹一声:“那时痴傻,如今终于清醒了。” 再不停留,径自离开。 只是…… 花晓刚走到转角处,腰身一紧,身后一阵风声传来,再反应过来,她已被人重重抵在昏暗的墙角。 耳畔,是男子急促的呼吸。 下刻,一人埋首在花晓的肩侧,启唇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声音如抱怨、似委屈:“那时痴傻?” 熟悉的声音。 花晓垂眸轻笑一声:“身负逆贼罪名,竟还敢夜闯皇宫?” “不闯皇宫,又怎能看见,晓晓你和别的男人相携前来,参加宫宴呢?”容淮仍旧靠在她的肩头,声音喑哑暧昧,热气喷洒在她的颈部。 “而今我是自由之身,和任何男人往来,都合乎情法。” “情法?”容淮讽笑,“那哪日便改了这法,断了这情。” 花晓笑了笑,并未回应,只是手慢慢摸到他的手臂,五道凹凸不平的疤,她低叹一声:“终究还是落了疤。” 容淮身躯一僵,终于从她的肩头直起身子,今日他穿着黑衣,容貌在月色下触目惊心的绝艳,如暗夜里悄然盛放的毒昙花。 他望着她,缓缓伸手将她脸上的面具拿下:“封璟可曾见过你这幅模样,还有……你后院那小孩?” “一个看过,一个未曾,”花晓低笑,“猜一下?” “我不愿猜,”容淮朝她靠近着,黑夜映着他眼中的嗜血,相得益彰,“好麻烦,那便将他们都杀了好了……” 花晓双眸沉沉,目光似深情却又凉薄:“秦御待我不同,不过是因着他见过的女人少;至于封璟,也只是因着我医好了他那条腿。”说到此,她朝容淮靠近了些许,二人唇齿近乎相接,呼吸彼此纠缠,“容淮,你呢?你又是为何?” 容淮望着眼前的女人,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嗅到了她身上的馨香,骨子里翻涌着强烈的渴望。 蓦地垂首,压在女人的唇上。摩挲着她的唇,舔舐着她的齿。一点点掠夺着她的呼吸,想要看她在他怀中软作一团,恨不得将她拆吃下肚。 只是,几次三番,启齿想要咬住她的唇角,却又不忍的松开。 然下刻,他的下唇蓦地一痛,花晓已重重咬了一口他的唇角,血腥的香气溢满二人的唇齿。 “呵……”容淮喉咙深处挤出一声闷笑,极尽欢愉。 本该如此。 待得一吻作罢,他们二人唇上已是殷红一片。 容淮喟叹一声,重新靠在她的肩头,双眸艳若桃花,静默良久,他方才直起身子,为她将面具戴上:“封后大典那日,我给你一个惊喜。” “好啊。”花晓颔首,“我也给你一个惊喜。” 容淮低笑。 下刻他却又突然想到什么:“再问我一遍,‘竟敢夜闯皇宫’那句。” “嗯?” “再问一遍。” “身负逆贼之名,竟敢夜闯皇宫?”花晓反问。 容淮凝望她良久,神色添了几分不自在,而后转身,身形飞快消失在夜色之间,唯余一句轻叹:“我想你了。” 花晓望着远方漆黑的夜色,许久垂眸轻笑,转身朝宫宴走去。 …… 宫宴门口,封璟正站在那儿,一身月牙白的官服,映着一旁的灯火,衬的他身姿卓尔不凡,恍若月华。 “不进去?”花晓走上前。 封璟望了她一眼,目光自她的唇角一扫而过:“不用了。”转身便朝宫门口走。 花晓耸耸肩,跟了上去。 张平驾着马车,在幽静官道上行着。 花晓靠着轿壁,闭眸假寐。 封璟目光清冷,借着一旁微弱的灯笼烛火,望着女人的神色,却只望见了那冷金色的面具,将她的一切全都隔绝开来。 “张平。”他蓦地作声,嗓音凉薄。 “王爷?” “停马,下车。”他沉声命令道。 马车停下,周遭一片死寂。 花晓终于睁眸,看向封璟:“怎么?” 封璟却缓缓弯腰,凑近到她眼前,一手轻抚着她脸颊上的面具,眉目冷冽,偏生语气温和:“花晓,你觉得我对你好,只是因为这条腿?” 第39章 长公主独自美丽16、17 马车内,只悬了一盏红色灯笼,映的满是昏黄。 外面隐约传来几声打更声,夹杂着犬吠鸡鸣。 方才宫殿内还是歌舞升平、繁华若梦,而今便已夜色沉沉,寂静无声。 花晓眯眼,感受着面具上那一只手在极尽温柔的抚摸着她,眼前,是封璟如古井般幽深的眸,她忍不住轻笑:“想不到芝兰玉树的渊平王,也会去做偷听的勾当。” 封璟喉结微动,面色无波:“分人。” 花晓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哦?” “有人听话,无需去偷听,而有的人……”封璟的手徐徐落在她殷红的唇角,“忍不住去偷听。” 花晓眸中笑意渐深:“那我是哪一种?” 封璟手微顿,望着这个女人的眸,她分明都懂,只是在装:“你还未曾回我,”他朝她靠近了几分,“觉得我对你好,只是因为这条腿?” 花晓认真思索片刻:“难道不是?” 本捏着她下巴的手微紧,封璟凝视着她,胸口澎湃着的是压不下的欲:“容淮方才碰了你哪儿?”他开口,声音因着身体紧绷的缘故,有些沙哑。 花晓望着他,不语。 封璟却已自顾自的伸手,轻抚着她的朱唇:“这儿?” 而后手徐徐往下,落在她光洁的锁骨上:“还是……这儿?” 最后,手重新回到她的面具上,声如呢喃:“亦或是……这儿?” “王爷,容淮曾是我的夫君,”花晓轻笑,“别说你刚刚摸过的地方,便是你未曾摸过的,他都……” 花晓的话,戛然而止。 封璟陡然伸手,将她脸颊上的面具掀开。 她的脸上,已变得浅淡的印记,在昏暗的灯光中仍旧显出几分可怖。 花晓垂眸,对于被掀开面具一事,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眉心微挑:“王爷,我曾说过,掀开我的面具……” 话,再次被打断了。 封璟上前,一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在她的印记上落下一吻。 而后垂首,唇准确的吻住了她的唇角。 紧紧贴住,小心翼翼的摩挲。 花晓目光幽静望着近在眼前的男子,微微启唇,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上唇。 封璟双眸陡然幽深,像夹杂着几团暗火突然被点燃。 他一手环住她的后颈,如玉石般的手指穿插在她的墨发间,将她死死压向自己,唇用力的吻着她。 喉中隐隐几声喟叹。 【系统:封璟好感度+20,当前总好感度:80.】 花晓双眸如含亮光,顺从的靠在他怀中,任由他兴风作浪。 好一会儿,封璟才终于停了下来,气息微喘,手依旧拥着怀中的女人,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欢愉。 “摘下你的面具,要对你负责,”封璟的声音在狭窄的马车内响起,“花晓,这是你曾说过的。” “难为王爷还记得。”花晓依偎在他的心口处,耳畔是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所以,搬出公主府?”虽是疑问,可话里却尽是肯定的语气。 花晓故作不明:“搬去哪儿?” “渊平王府。” “搬去那儿作甚?” “做王妃,如何?”封璟嗓音喑哑。 花晓从封璟怀中直起身子,隔着夜色望着他,许久突然低笑出声:“王爷,我是长公主,你是外姓王。若搬去渊平王府,那我岂不是……下嫁?” 最后二字,她语气微扬。 封璟眉心微蹙,看了眼空落落的怀抱,伸手重新将她拉到怀中:“你会是渊平王府唯一的王妃。” “当然是唯一的,”花晓笑,“即便往后你纳了别的女人,她们的称谓也只能是‘侧妃’、‘妾室’……” “我何曾说过要纳别的女人!”封璟言语间难得的恼怒。 “王爷不要气,对身体不好,”花晓顺了顺他的胸口,手干脆在他胸口上画着圈,“你呢,若是抛开其他,是个极为不错的良人,可是王爷……我也说过,你太无趣,不,应该说,你太识趣了。” 封璟感受着她手上的动作,喉结微动,伸手将她的手抓在手心。 花晓任由他抓着,继续道:“柳宛宛说得对,你从来不争,在你心里,我永远排不到第一位,一开始还好,可日子久了,我会不知足的。” 封璟听着她的话,双眸微眯,手紧紧拥着她:“花晓,我即便真习惯了不争,可吃到口中的,也绝无吐出的可能。” 花晓轻笑:“你这不还没有吃到吗?” 封璟腾出一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怎样你能入渊平王府?” 花晓从他怀中探起身,双手抵着他的胸口,而后一点点凑近到他的耳畔,声音低喃,气息暧昧:“江山为聘,我考虑一下,如何?” …… 封后大典,于半月后正式举行。 柳宛宛怔怔望着面前惊艳夺目的凤袍,上方金色鸾凤如要一飞冲天般栩栩如生,这是数十位绣娘一连三个月绣出的,举世无双。 “娘娘,皇上已经在等着您了!”宫女进来,小声道着。 “嗯。”柳宛宛低应一声,任由旁人为她穿上凤袍,戴上凤冠,雍容华贵,却……冰冷至极。 她仍旧是那个帝王独一无二的皇后,却不是他独一无二的女人了。 走出宫门,柳宛宛看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身边没有跟着半个伺候的人,只身一人站在那儿,目光似嘲讽似惋惜的望着她。 沈轻水。 柳宛宛目不转睛的绕过她,继续前行。 沈轻水的轻笑声自身后传来:“最不值一提是深情。” 正殿前,花怀安一身龙袍等在那儿,眉心微蹙,见柳宛宛前来,方才上前。 二人拾级而上,九十五层石阶,九五之尊。 祭先祖,叩苍天。 天色阴沉,黑云压城。 内侍嗓音尖细:“礼成——” 话音刚落,一侍卫满头尽是冷汗,连滚带爬倒在台阶之上:“皇上,逆贼容淮集结十万兵马驻扎在城外,意欲谋反!” …… 封后大典举行时,花晓翻出公主府,去了临近皇宫的一处酒肆,寻了个靠近阑窗的位子,听着皇宫处传来的礼炮齐鸣之声。 耳畔是热闹非凡,头顶却是乌云密布,风起云涌。 直到她在窗外,看见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满眼惶恐,快马加鞭朝皇宫而去,她方才徐徐饮尽清酒,放下银钱,转身回了公主府。 真是个不出预料的惊喜。 十万大军集结,来势汹汹。不掠百姓,不斩降臣,不杀俘虏。 京城中仅有的五千兵马与之相比,不值一提。 封后大典被迫中止,有大臣提议,要皇后娘娘再出面止戈。满朝压力都压向花怀安,他最终去找了柳宛宛。 可这一次,却是连柳宛宛的面都未曾见到。 而今,城门口,俱是沈钧沈太尉的兵马死守着。 花怀安对沈轻水更是温柔以待。 京城百姓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朝堂之上尽是愁眉不展之人。 只有公主府。 花晓命人紧闭公主府大门,自己则在府中吃些点心,看些话本,偶尔也去后院赏赏风景。 她也会派人前去打探一番消息。 譬如,又有哪个大臣投降了,皇宫里最新的动静。 自然还有最为重要的:容淮如今攻到了哪里。 容淮率兵,势如破竹。 不出五日,竟已攻破城门。 第六日,花晓正在铜镜前梳着长发,封璟来了。 他依旧一袭青衫,一副卓尔不群的模样。 走上前来,径自将她手中的木梳接了过去,一下一下梳着她的满头青丝。 直到全都梳顺了,方才将木梳放在一旁,拉出了首饰盒,修长的手指在首饰盒里随意的翻捡着,声音温和:“容淮攻入城了。” “嗯,不意外。”花晓半眯眸,懒懒应道。 封璟无奈摇摇头,将首饰盒拿到她眼前:“喜欢哪个?” 花晓看了眼,挑出一个玉簪。 封璟手极精巧的绾了个发髻,而后以玉簪固定,做完这一切,他又伸出一手,以手背轻轻蹭着她脸上的印记:“和你脱不了干系吧?”声音随和,偏生还带着丝宠溺。 花晓笑了笑:“他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封璟手微紧:“若他给你的这个惊喜,再次失败了呢?” 花晓转头,抬眸迎视着他:“那我不介意,亲自去完成这个惊喜。” 封璟静默片刻,终究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你啊……”声如叹息。 “……”花晓也静默了下来。 “你说过,江山为聘,这句话,对容淮也作数吗?”封璟突然道。 花晓沉思片刻:“不一定。” 封璟低笑一声:“我本打算,封后大典过后,便离开京城,再不理朝堂之事的。” “现在呢?”花晓反问。 “你说过,你不会随我离开。”封璟道。 花晓应得坦然:“对。” 封璟再未多言,只垂首在她眼睑上印上一吻,转身离开了,健步如飞。 天色依旧阴沉。 翌日,晨时。 花晓刚起塌,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守卫大声道:“公主,容淮已快要攻到宫门口了!” 七日,仅仅七日。 “好。”花晓随意应了一声,“备好马匹,在门口等着。” “是。” 花晓沉静片刻,走到衣箱,拿出了当初在宫门口所穿的那件红裳,戴上冷金色面具,长发只以一根玉簪固定,起身走了出去。 昏暗的天色,空寂无人的街道,唯有一个红衣女子驾马疾驰,如一道红影,极为夺目。 一炷香后,宫门到,花晓勒紧缰绳,翻身下马,只身入了皇宫。 …… 官道上,叛军浩浩荡荡朝着皇宫行进,肃杀冷冽。 容淮驾马走在最前面,身后红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身边则跟着三五将领。 “主将这次可谓有如神助,神勇无双!” “想必那皇帝老儿此刻定在皇宫吓破了胆了!” 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只是容淮仍旧面无表情,眯眼望着皇宫的方向,眼中嗜血一闪而过,随后低笑一声:“这惊喜,总算快要送到了。” 却在此刻,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那人正穿着大楚御林军的盔甲,手中拿着明黄色圣旨,行至大军前,高喝道:“圣上邀容将军前往皇宫一叙!” 容淮只微微抬眸,漫不经心道:“我正要去。” “圣上要容将军一人前往!” “口出狂言!”有将领怒斥,“谁人不知,那皇帝老儿安的什么心?攻入皇宫,再叙也不迟!” “主将,万万不能前去。” “……” 容淮抬手,身后议论声纷纷停了下来。 容淮低笑,望着那位御林军:“你回去告诉花怀安,便说同样的错,本帅绝无可能犯第二遍。” 御林军迟疑片刻:“皇上说,‘若是……长公主正在皇宫呢?’” …… 渊平王府。 书房。 张平满眼焦急看着书案后的王爷。 而今叛军入境,眼见京城失守,可王爷却偏偏日日这般闲暇,依旧一身青衣,手执毛笔,从容书着字。 今日本该是说好离京的日子,王爷半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更是……未曾提剑平乱。 最终张平再忍耐不住,走上前去:“王爷,逆贼容淮将要攻入宫门口了。” “嗯。”封璟随意应着,手中毛笔不停。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只怕用不了多久便逼宫了。王爷,您和那容淮素来不对付,您的腿也好了,今日若是离京,往后也能得闲一生不是?” “的确和容淮有些不对付。”封璟却只挑拣了最不重要的话回应。 “……”张平一滞,“那王爷,还走不走……” 话未说完,便被门口一阵声音打断;“禀王爷,长公主只身入宫了。” “啪”的一声,封璟手中毛笔骤然断裂,折断处扎入手心,滴出几滴血,溅落在白纸上。 …… 巍峨皇城,青砖红瓦。 花晓安静站在宫门口最为宽敞的地方,当初,就是在这里,原主替容淮挡了一箭。 地上早已没了血迹,大抵也无人记得,那个可怜的女人如何绝望的躺在这里了吧。 四周尽是弓箭手,手中箭尖直指向她。 花晓却恍若未见,只时不时看一眼门口处,心中默默算着时辰。 容淮该到了。 果不其然,下刻,宫门被人沉重的推开。 一人穿着冷银色的盔甲,身后是火红色的披风,长发高束在头顶,眉目风华,倾城之姿。 容淮。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御林军。 容淮也在望着她,目光在触到她身上的红衣时一顿,那时宫门口,她也穿着这件衣裳。 “别来无恙,容淮。”花晓率先笑着打着招呼。 容淮很快笑开,走到她跟前:“晓晓,今日你我二人的衣裳,很是般配。” “是啊,特意穿给你看的。”花晓笑,说完朝他身后望了一眼,故作惊讶,“你自己来的?” 容淮委屈的睨着她:“这不就是晓晓你想看见的吗?” 花晓无奈:“我想看到的,在后面。” 容淮蹙眉,还欲说些什么,却已被人打断。 “花晓,你勾结逆贼,早知今日,当初朕就应将你处死!”前方,皇城之上,花怀安穿着盔甲,目眦欲裂瞪着城门口的女子。 容淮皱眉,刚要回什么,却已被花晓抢先,她抬眸笑道:“皇兄,你为夺皇位,谋害父皇,为得兵权,利用我,如今你那皇位可坐的安稳?” “休要胡言!”花怀安死死瞪着她,“是你,一介女流,还妄想掌管兵权?何其可笑!若你早将兵符交出,何至于天下大乱!” “天下大乱?”花晓讽道,“皇兄,天下未乱,乱的只是你的皇宫,只是你向往的权势。” “你……”花怀安气急,转身命令着一旁的弓箭手,“放箭,放箭,将他们乱箭射死!” 霎时间,弓箭手纷纷搭弓引箭。 容淮微眯双眸,将花晓护在身后,扯了披风卷住了一波长箭。花晓躲在他身后,漫不经心挥手,四两拨千斤一般,将射来的箭打落一旁。 花怀安怒火冲天望着那二人,下刻突然将身边的弩兵推到一旁,搭上长箭,瞄准那红衣女子,而后,射出—— 花晓本飞快的动作突然顿住,目光直直看向花怀安处,望着他放箭的动作,一动未动。 长箭穿破长空,带着肃杀朝她刺来。 “花晓!”城门口处,突然一人驾马闯入,嘶声吼着她的名字。 下刻,花晓只感觉眼前冷银色的身影一闪,容淮已经将她抱在怀中,而后身躯一颤,长箭直直刺入他的后背。 花晓伸手,撑着容淮的重量,看着他脸色瞬间苍白。 身边,一人手执长剑,驾马立在她的身侧:“对长公主不利者,先过本王这关!” 花晓转头,原来,手执长剑的封璟竟是这般骁勇,难怪…… “晓晓,你早就察觉到那一箭了吧?”身前,容淮的声音低哑却诱人,这便是她给他的惊喜罢。 花晓笑:“对啊。” 容淮也笑了笑:“为何不躲?” “等你来救!”花晓道。 “我就知道呢,晓晓……”容淮呢喃,“那日,你也是这般吗?” “什么?” 容淮伸手,轻抚着她脸上的面具:“疼。” 而后,手缓缓垂落。 花晓静默片刻,这是容淮第二次说“疼”。 良久,她将他放在地上,在他身上摸索一番,在胸口处找到一块血玉,光下一照,能望见里面的一线天。 兵符。 “封璟。”花晓将兵符扔了过去,“你可知,当初先皇为何将兵符给我?” 封璟接过兵符,望了一眼,不语。 花晓又问道:“你可知,先皇为何要给你我二人赐婚?” 封璟双眸微动。 “因为,先皇选中的人是你。” …… 这场宫乱,以封璟率叛军攻入皇城结束。 动乱本就波及极少,京城极快便已恢复往日平静,朝堂、天子终究离着百姓的生活太远。 公主府已解禁。 封璟来到公主府时,花晓正坐在铜镜前,打量着这张脸。 当时,封璟手执长剑冲入皇宫时,好感度又增加了十,如今总好感度已经九十了。 她脸上的印记,也已逐渐淡不可见,只是,她仍旧会戴着面具。 “花怀安已经被软禁了。”封璟走到她身后,习惯般抚着她的满头青丝,极其温柔。 “嗯。”花晓随意应道。 “沈轻水去了禁宫,陪了花怀安几日。”封璟接着道。 “嗯?”花晓饶有兴致的挑眉,“沈轻水?” “嗯,”封璟颔首,“不过……花怀安的脸上,被沈轻水划了几道,且精神似有些不济。要不要派个太医去看看?” “你来问我?”花晓望着他。 封璟抿唇:“他毕竟是你的兄长。” “沈轻水也只是报了她的仇罢了,”花晓垂眸,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我当初在太尉府看见沈轻水的时候,太尉府的人怕她寻短见,手脚都被人绑着,容貌尽毁,真真是生不如死。” 封璟不语,不知为何,她明明在说沈轻水,却又像是在说……自己。 “对了,”花晓突然想到什么,抬眸望着他,“如今你手中有兵符、有实权,更有名望,只差登基了吧。” 封璟蹙了蹙眉,不语。 “刚巧,如今江山美人俱在,柳宛宛……” “花晓!”封璟打断了她,神色极为严肃。 “嗯?” “你可知那日我为何要闯入皇宫?”封璟沉声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闯进去,便再无可能从这场权势争斗中全身而退。 “为何?”花晓挑眉。 因为,他想争一争。 可终究将这句话咽了下去:“柳宛宛去了城外青山寺了,”说到此,他顿了顿,“你当初说的话,还作不作数?” “什么话?” “江山为聘。” 花晓认真思索片刻,而后恍然:“我说的是,江山为聘,我便考虑一下。” “那考虑的如何?” “还没考虑好,不过我暂时不想去皇宫那座金丝笼,这儿……”她环视一眼公主府,“挺好的。” 封璟脸色一沉:“你是不是为了……容淮?” 宫门口,容淮如当初的她一般,为她挡了一箭。 “吃醋了?”花晓调侃道。 封璟却未曾否认,只目光认真望着她:“花晓,这条腿,你想要便再收回去,但是……我只争过你。” 他将她拥入怀中:“我只争过你。” …… 旧帝退位,新帝登基。 朝政大事、十万大军的安置、文武百官的肃查,无数事情积压待处置。 而忙完这些,西北邻国时不时来犯,大战没有,小乱却无休无止。 等到这些都处理好,已经过去近一年了。 公主府。 花晓无奈靠在软塌上,如今她的待遇大不相同了,府上伺候的人多了,守卫也多了,出门都有人随着,久了花晓连门都懒得出了。 更为可恶的是,在花晓好不容易看见府上有个侍卫模样生的不错,想将他调到身边来时,封璟那厮便会将那侍卫调走,留在府上的,都是些糙汉子。 于是,花晓每天最大的乐趣,便是去看看某个活死人那副倾国倾城的模样。 封璟时不时的过来,坐在当初的凉亭里,拥着她静默不语。 朝堂上,对封璟时不时来公主府时有不满,毕竟……一朝天子怎可娶个“二嫁公主”? 封璟每次听到这番言论,便在心底冷笑:他倒是想娶,可“二嫁公主”不肯嫁呢! 这日。 花晓刚刚起塌,正要去后院,远远便听见门口一阵阵的“参见皇上”的声音。 封璟大步流星走进来,穿着月牙白的袍服,长发如墨披在身后,两条玉带系在发间,垂在身前,当真润如玉泽。 “今日怎么来的这般早?”花晓挑眉。 封璟顺手将她的衣裳整理好,又顺了顺她的发,方才缓缓道:“今日休沐,我前日便同你说了。” “……”花晓静默片刻,“我忘了。” “猜到你定然会忘,”封璟低哼一声,“你总是这般没心没肺。” 花晓耸耸肩,一副“我本就这般”的模样,让人恨得牙痒痒,偏生又不忍对其如何,气到的只有自己。 封璟深吸一口气,朝堂上未受的委屈,全在她这儿受全了:“今日来,有事同你说一声。” “什么事?” 封璟措辞道:“前不久,西北处起了争端。” “不是经常起争端?” “这次不同,乱子有些大。”封璟道。 “难不成要打仗了?”花晓皱眉。 “不是,”封璟顿了顿,“我军五千人马被埋伏在山谷,最后被一小将带领杀出重围,纵马提枪,长驱直入,大败敌方两万人马,活捉了敌方头领。” “是个人才啊!”花晓赞。 封璟蹙眉:“后来大小战乱,小将立功诸多,短短半年,已是少将军。我派人将他召回京听赏时方知,那小将姓秦。” 花晓眉心微扬,继而勾唇一笑:“英雄出少年。” 腰身被人掐了一下,封璟望着她:“用不了几日有个烟火宴,宴请那少将军,你随我一同前去。” 花晓认真想了想,颔首:“好啊。” 封璟在公主府待到傍晚方才离去。 花晓望着他的背影,转身缓缓走回主厅,却又想到什么,转而走向后院。 “公主。”后院房门口,侍女匆忙行礼。 “嗯。”花晓笑了笑,起身走进房中。 本一直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此刻却坐了起来,容色苍白,艳若桃花的双眸里茫然无辜,在一旁烛火掩映下,流光溢彩。 倾城之姿。 他听见了门口的动静,抬眸望向她,而后唇角微勾,眼神幽深声音乖巧:“晓晓,好久不见。” …… 五日后。 西北边境屡建奇功的少将军返京受赏了。 少将军初出茅庐便勇冠三军,连战连胜,屡次孤军深入,还能势如破竹。一年之内,斩得敌国未敢再作乱。 而今,京城官道上,尽是前来相迎的百姓,看着那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将军,生的剑眉星目,样貌不凡。 却唯有那少将军,始终抿唇静默不语,只是手中紧攥着一个女子的钱袋。 钱袋上,苏绣鸳鸯已被摩挲的有些褪色。 她……可还记得他? 第40章 长公主独自美丽18、19 花晓这日难得睡了懒觉,起榻时,已近午时了。 她只穿着里衣,慵懒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中的女人,手随意摩挲着冷金色的面具,口中呢喃自语着: “虽然你带着面具很酷,很英气,很飒爽……但毕竟遮挡了你的这张脸,用不了几天,印记消除了,还这般遮挡着,未免太过浪费了……” 【系统:宿主,你自夸起来,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吗?】 花晓挑眉:“我在夸镜子里这位美人儿呢。” 【系统:……宿主还差十好感度没有完成。】 “知道了,”花晓耸耸肩,“刚好,我还有件礼物想送给封璟……不对,我想送给所有人。” 系统这次倒是真的好奇了【什么礼物?】 花晓只勾唇一笑,一手轻轻抚摸着铜镜中的容颜:“戴上面具完成了任务,摘下面具,就单纯的为了自己了。” 【系统:为了自己什么?】 花晓没有回应,只是秀眉微蹙,像是想到什么,扭头望了眼门口处。 诡异的熟悉感。 她垂眸低叹一声,未曾戴面具,只是散着长发,打开房门。 今日天色并不算好,昏昏沉沉的。 少年将军穿着一件冷银色盔甲,站在房门外,薄唇紧抿着,眼下有一丝疲惫,腰背却挺得笔直。 战场历练的肃杀冷冽的气场,在看见房中出来的女人时,顷刻间添了些许柔情,目若朗星直直望着她。 花晓缓缓勾唇,斜倚着门框,如这一年从未发生过般,笑道:“小孩,又来替我守夜了?” 秦御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女人,无数次战场杀敌、伏于山林、九死一生之际,便想起她慵懒靠着门框叫他“小孩”的模样。 明明该是恼怒的,却……每一次都想念至极。 终未曾作声,秦御目光落在她的里衣与长发上,如离开前最后一面般,他走上前去,将她的里衣整理利落,凌乱的长发拂在耳后。 眼前,是熟悉的馨香。而不是……攥着那个早已无香的钱袋,幻想出来的温存。 花晓纵容着他的动作,只望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此近距离的望着他…… “小孩,你糙了!”她蓦地开口。 秦御本替她整理长发的手一顿,良久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突然伸手将她抱在怀中。 真真切切的触感。 秦御突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便是战场上被砍数刀,都未曾这般过。 像是拥着一切。 只是……他怀中的女人,始终无甚反应。 “花晓。”他作声,声音低哑。 “嗯?” “……”秦御沉默了很久,终于哑着嗓音低声道,“你抱抱我。” 她尽心尽力的照顾容淮,她在凉亭里被封璟抱了一夜,却唯有他……得到的永远只有她的背影。 少年终究不复少年,隐忍而固执。 花晓听着这可怜巴巴的一句话,终究无奈抬手,抚着他的胸口,而后慢慢踮脚,凑近到他的耳畔:“不想抱,你太硬了。” 声音娇软。 秦御身躯一滞,下刻耳根突然便不受控般红了起来。 花晓满眼惊讶望着他的耳朵:“小孩,你莫不是胡思乱想了?我说的是盔甲,你以为是什么?” 秦御耳朵上的红飞快散去,下刻终于缓缓松开了她,鼓着眼睛瞪着她。 花晓轻笑:“看我作甚?小孩在兵营不学好,净学些有的没的!” “你!”秦御还欲争辩,倏地想到若和她计较,怕是早晚要气死,干脆抿唇再不语。 “不是听闻你今日要去入宫听赏?怎么有时间到我这儿来?”花晓随意问道。 “不想去。”秦御顿了顿,“你和封璟……” “什么封璟,他现在可是皇上了,”花晓睨他一眼,“小孩,你口无遮拦的,怕是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御凝滞片刻:“我现在若与他打,胜负不定,”说到此,他猛地抬眸,目光灼灼望着她,“封璟如今是皇上,他的心思分出去太多,容淮曾那般伤你,你等我……” “我可是嫁过人的,”花晓打断了他,低笑一声,“还有,封璟与我,也太多不可说的关系。” “我不介意!”秦御哑声道,“花晓,我不介意你的过去,我要你的以后。” “以后……”花晓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中添了几分情真意切的叹息,再抬眸已恢复如常,望着他眼下的青黑,问道,“在门口等了多久?” 秦御双眸一暗:“寅时来的。” “还没用饭食?” “……” “罢了,”花晓摇摇头,“刚巧这会儿午食快送来了,一起?” 秦御双眸骤然亮起。 “不过,你最好先去洗漱一番,将那张脸收拾出来,否则……休想上我饭桌。”花晓转身,从容走进房中。 秦御望着她的背影,仍记得,她当初说留他在府中,原因之一便是他的这张脸。 转身,他默不作声朝后院水井旁走去。 秦御在公主府一直待到夜色降临。 花晓几次逐客,他均默不作声,最终花晓干脆将话本扔给他,自己则躺在软塌上,听他念着故事,又小眠了一会儿。 再醒来,天色便已经有些暗了,秦御仍在低低念着,嗓音带着几分独特的低哑。 “你该走了。”花晓打断了他。 秦御终于将话本拿开,望着她的眸,良久低道:“嗯。” “嗯。”花晓平静应道。 秦御迟疑片刻,最终起身朝门口走去。 “三日后的烟火宴,你会去吧?”花晓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 秦御背影一顿:“会。”那本就是为迎他而设的。 “好。”花晓点点头,懒懒翻了个身子,背身过去。 秦御僵了好一会儿,终起步离开。 …… 昨夜睡得长,今日下午又睡了一个时辰,夜色降临,花晓仍旧没有半分睡意。 倒是一个侍女匆忙跑了过来,声音紧张:“公主,后院凉亭那边……似乎来了贼人,我正要知会守卫一声,为了公主安危,公主暂且不要出屋。” 贼人?还是在凉亭? 花晓挑眉:“不用去知会守卫了,不是贼人。” “啊?”侍女不解。 花晓挥挥手:“夜深了,你先去休息,免得熬夜伤皮肤。” 侍女脸色一红,公主的话奇奇怪怪,但听着让人窝心,匆忙低声道了句“是”,转身走了出去。 花晓慢条斯理的起身,不忘戴上面具。 该去将最后的印记消除了。 凉亭中,一人一袭白衣站在那儿,腰封是以金线刺绣的玉带,衬的他肩宽腰细,颀长如竹,清贵非常。 他正望着亭外一轮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朝天子,进个府邸还要偷偷摸摸的,被人误认为成贼人了吧!”花晓作声,走上前去。 封璟背影一僵,最终转过头来,望见她后,方才唇角微勾:“想过来看看了。” 花晓顺着他的目光睨了一眼:“有什么好看的?” “那晚,你说这轮明月很好看。”封璟笑了笑,目光有些怔忡。 那晚,他拥着怀中的女人,第一次感觉到心被填满。 “唔,那时啊……只是想引你上钩而已。”花晓也笑开。 “你如今倒是越发不遮掩了,”封璟未见生气,只是伸手揽着她的肩头,目光幽幽望向身后漆黑的角落,“那晚,秦少将军便躲在那儿偷看吧?” 花晓轻笑:“多久的旧账,你还要翻?” “那今日的呢?”封璟望着她,“本该是受封听赏的日子,秦少将军却无故缺席……” “嗯,他一直在我这儿给我念话本呢。”花晓应得随意。 “……”封璟突然便沉默下来。 “怎么?”花晓抬眸。 “这儿……”封璟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难受。” 花晓感受着手心下,有力的跳动,缓缓自他怀中直起身子,望着他的眸:“或许……我能让你好受些。” 封璟垂眸望着她的眼:“愿闻其详。” 花晓慢悠悠开口:“容淮醒了,公主府我不想待了。” 封璟容色一僵,下刻双目竟迸出几丝光亮,却拼命压抑着:“所以……想搬出去了?” “对啊,在考虑。”花晓笑。 “皇宫,如何?”封璟身躯紧绷,嗓音喑哑。 “去皇宫做什么?” “什么都齐了,只缺个皇后。”封璟道。 “嗯……”花晓状似认真的考虑着。 封璟手臂如铁,禁锢着她的腰身,恨不得将她扣入身体中:“答不答应。” 花晓勾唇笑了笑,双眸亮如星,而后颔首:“好啊。” 封璟已彻底僵住,神色有些痴傻,好一会儿才终于有所反应:“什么?” “我说,‘好啊’。”花晓又道了一遍。 封璟凝视她良久,蓦地伸手将她拥入怀。 【系统:封璟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100.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花晓安静靠在封璟怀中,唇角微勾。 头顶,封璟嗓音夹杂着几分压抑的激动:“三日后,烟火宴上,我会当众宣布你为皇后,绝无仅有的皇后。” “好啊。” …… 容淮昏迷了大半年的时间,这段日子,均是靠着名贵药材与食材吊着那条命,如今虽然苏醒,但每日大多数时间依旧在昏迷。 也正因如此,花晓才会对突然出现在自己房中的容淮很是诧异。 他身子虚弱,当初还是靠着最后一丝生机才勉强活过来,而今这才两日,竟然能偷偷潜入她房中了。 不过,他仍旧很弱就是了。 小脸惨白,形容憔悴,尤其那双眸子水亮,我见犹怜。 见到她进来,方才低低唤了一声:“晓晓。” “不好好养伤,乱跑什么?”花晓走上前去,对他这张倾城脸,她一直很好脾气。 “晓晓的身上,沾了别的男人的味道,”容淮望着她,目光清澈粲然一笑,“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先杀了封璟和秦御呢,这样,晓晓就会只看我了吧。” 花晓轻笑一声,坐在床榻旁,伸手探了探他的脉象。容淮乖巧将手腕伸了出来。 “你我都已和离,常言道,一个合格的前夫,便该像死了一样,不过我将你救了回来,嗯……”花晓想了想,“不用谢。” 容淮盯了她很久:“和离吗?若我不同意呢?” “完了。”花晓突然道。 “什么?”容淮蹙眉。 “我说,你的脉象,我看完了,”花晓笑,“恢复的不错,三日后能出门了。” “三日后出门?” “嗯,”花晓点点头,“也许……三日后,你便不能再叫我‘晓晓’了。” “那叫你什么?” 花晓轻笑一声:“皇后。” 容淮眉心紧蹙,继而嗓音低柔道:“晓晓在开玩笑?” “当然不是。”花晓否认。 容淮的目光隐隐泛着血色,声音阴鸷:“那就是……晓晓想当皇后?” “要当封璟的皇后。”花晓纠正。 封璟的…… 容淮手细微的颤抖着,望着眼前的女人,无数声音如堵在喉咙中,却偏生说不出任何话。 良久,他方才艰涩挤出几字:“花晓……” “嗯?” 容淮并未开口,只是一手温柔抚着她的发,而后突然将她头上的簪子拿了下来。 今日,她戴着银簪。 他将簪子塞到花晓手中。 “可是还恨我当初让你替我挨了一箭?怨我那时未曾看你一眼?还是……恼我曾经利用你?”说到后来,他声音慌乱,“若是宫门口花怀安那一箭还不够,花晓,你刺几下,多刺几下……花晓……” 声音戛然而止。 花晓伸手在他后颈劈了一手刀,看着他晕倒在自己怀中,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哼,暴殄天物的事,我才不会做呢!” …… 三日后,烟火宴于皇城之上举行。 文武百官俱至,京城百姓亦可在皇城周遭看一场盛大烟火。 后宫中。 几个宫女满眼惊艳望着花晓。 今夜的她,不似以往穿着利落的衣裳,而是……穿着一身广袖飘飘的白衣,带着雪白的面具,在夜色里,周遭如笼罩一层仙雾,墨发翻飞。 像个……仙子。 “公主是……仙子吗?”一个宫女不小心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花晓闻言,立刻笑开,从一旁首饰盒里拿出个玉镯子,放入那宫女手中,而后点头道:“是的,我是仙子。” “什么仙子?”从外面走进来的封璟只听见她最后二字。 “你来了?”花晓双眸微亮,转身跑到他跟前,“怎么样,可是好看?” 封璟望着她这身打扮,不由自主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方才,她朝自己跑来时,只感觉如一团烟雾一般,抓不住,摸不着。 “嗯?”花晓不解。 “好看,”封璟沉声道,言语却不见喜悦,“以后……不许再这般打扮了。” “好,”花晓听话点点头,“定然没有以后了!” 封璟眉心微蹙。 戌时,烟火宴方才正式开始。 万千烟火一齐升空,照亮每一寸黑暗。 繁华似锦,歌舞升平。 花晓同封璟一齐出现在皇城之上时,看到的便是这一派盛景。 下方自有文武百官,秦御也在其中。 花晓扭头朝一旁随意扫视一眼,果然看见昏暗中的宫墙上,半靠着一袭黑影,衣袍在夜风里飞舞,容淮。 人都齐了。 花晓低低一笑。 封璟正在说着一些场面话,花晓便随意望着皇城下的一众人。 她喜欢这种感觉,这儿是最受人瞩目的地方。 这个世界,应当是她离开的最为高兴的世界了。 “……诸多爱卿上奏,要朕填充后宫,今日,朕应允,”封璟的声音传来,他扭头,目光中似含着柔情,“朕今日,允诺定封花晓为后。且我此生,唯有一后。” 最后一句,他未曾说“朕”。 百官哗然。 秦御脸色苍白,抬头直直望着那一对男女。 不远处的宫墙之上,容淮手中的长剑嗜血。 唯有花晓笑的怡然,夜风吹得她青丝飞舞。 封璟一愣,伸手将她的发拂到一旁,宠溺一笑。却终又未能忍住心中莫名的惶恐,揽着她的肩头,死死将她困在怀中。 如同那晚,在凉亭中,共同赏月一般,看着夜空中的烟火。 “真美。”花晓低低叹道。 “嗯。”封璟应声。 “能这么光明正大美一次,转瞬即逝也值了。”花晓低笑。 封璟一僵。 花晓却继续道着,嗓音娇软:“本打算要你也丢次人的,想想算了,还是我的飞升大计比较重要……” 封璟蹙眉:“什么?” “我说……”花晓从他怀中直起身来,望向皇城之下的众人,“我与皇上的婚约,到此结束。” 她声音不大,却轻易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百官哗然,公然折辱天子颜面,从未发生过。 秦御双眸终于有了亮光,不管规矩,抬眸望着她。 便是远处的容淮,手中的长剑都顿住。 封璟神色怔忡望着花晓,好一会儿方才寻到自己的声音:“为何?花晓,你……可是在报复我当初悔婚一事?” 花晓垂眸:“也许吧。” “那为何不报复的彻底?”封璟声音陡然增大,可随后语气却尽是易碎的脆弱,“便……报复一辈子……我让你报复一辈子……” “封璟,我悔婚,还有个最为重要的理由。”花晓笑了笑。 “什么理由?” 花晓微微伸手,白衣在夜风中拂动,如烟似雾,她的周身映着那些烟火,如镶嵌了一层光雾。 良久,她启唇:“仙凡不能相恋。” “什么?”封璟蹙眉。 花晓却已转身,面对众人,徐徐将面具摘去。 白皙胜雪的一张脸,没有半分瑕疵,双眸流转,映着万千烟火,衬出繁华盛世,百媚丛生。 封璟呆住,她脸上的印记,不知何时已经消去。 皇城之下众人也呆,良久有人道:“莫不是……仙子飞升了?” 花晓已经朝皇城另一侧而去,踩上城墙头,纵身一跃。 却并未径自坠下皇城,而是白衣翻飞,朝着月华飞去,直到消失不见…… 众人一片哑然。 良久,方才听见那素来温雅的帝王满眼惶恐的嘶吼:“去寻皇后!” …… 遥远的宫墙之上。 容淮望着那消失在皇城处一袭白衣的女子,他望了很久,面无表情。 直到皇宫内一片混乱,他方才转头望了眼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剑。 他本打算用这柄剑,要么接她回家,要么废他一命。 却没想到……多余了。 好笑,太好笑了。 “呵……”他蓦地笑出声来,声音嘶哑难听。 下刻,他跃下宫墙,却未能稳住身形,整个人狼狈倒在地上。 他却久久未曾起身,只是躺在地上,望着头顶那繁华的烟火。 真美啊。 他想。 也真好啊,那个女人,终究没嫁给别人,她只嫁给过他,他只是他一人的妻。 心很疼。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只能让自己的肉身更疼。拿过长剑,望着那诱人的剑锋。想要割下,手却顿住了。 他恍若看到她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皱着眉头道:“暴殄天物!” …… “禀皇上,皇城后,并未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禀皇上,周遭百姓也均都没看见穿一身白衣的女子。” “禀皇上……” 无数将士在偌大的皇宫中忙乱,却唯有新封的骁勇少将军一动未动。 秦御立于人群之中,目光依旧执着望着花晓消失的皇城处。 直到听见人来人往的将士一次次、一遍遍的禀告着,他方才动了动身形,一步一步,脚步稳健朝着皇城后走去。 那里一片漆黑。 九十五层台阶高的皇城,若是坠下,唯有死路一条。 可是这儿没有任何人影。 那个女人……打起架来身形如鬼魅,她的武功定然很高,所以,她肯定会没事的。 为何找不到她呢? 怎会找不到? “三日后,你会去烟火宴吧?”那日在公主府分别,她问他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她早已打算好了吗? 心中陡然一阵惶恐,比战场上被敌军包围在深山,几日几夜不吃不喝都要惶恐。 那时,安慰他的,唯有一个钱袋而已。 他抱着钱袋,一遍遍想着他还要回京看她,他定要好好的抱着她。 钱袋…… 秦御手颤抖着,将钱袋从怀中拿了出来,没有了馨香。他仍旧固执的将钱袋打开,将里面一张一看便是随意扯下的字条倒出来,打开…… 上面,只有两个字,是他当初去西北时,她给他留的两个字。 她说,关键时候叫一声,能保命的。 抬头,秦御望着她消失的皇城处,声音艰涩,一字一字呢喃着:“救命……” 救命。 …… 这一夜,全城的兵马,搜遍了皇宫周围的每一个角落,终究一无所获。 花晓消失了。 不,她说,她是仙子,仙凡不能相恋。 所以,她是飞升了。 可封璟没有放弃,他依旧派人寻找着,皇宫找不到,便在整个京城找,京城找不到,便去深山、去老林中找。 那些修仙的,不经常在这种地方吗? 他找了很久,一年又一年。 可他就是找不到。 他是一朝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子,却连自己的皇后都找不到。 封璟的后宫,始终空无一人。 无后,亦无后。 他这一生,鲜少争些什么,争过了,便再不愿争了。 他将花怀安的独子接到身边,封为太子,亲自教导。 这个孩子,是花怀安三年前一个妃子诞下的,那妃子早已殒命。 花怀安也于被软禁五年后,抑郁而终。 无人知封璟为何要将大业还给花家。 只是,当初曾被花晓赏赐过一个玉镯子的宫女,曾小心翼翼嘀咕道:“太子的眼睛不像先皇,竟像极了长公主。” 西北战乱,早已平定。 当年的骁勇少将军,在战场上尚会为敌军的哀嚎而动容,可如今的平西王,却早已喜怒不形于色了。 平定西北,保大楚百年太平。 只是,平西王鲜少回京。 唯有封璟逐渐苍老,身体渐衰时,平西王方才奉命回京。 当初,她口中“英雄出少年”的那个少年啊,如今竟也这般老了。 封璟在弥留之际,只看着平西王道:“秦御,扶持新帝,稳定朝纲,便交给你了。” 平西王双眸冷冽,闻言想也未想回绝。 可当新帝行至眼前,对他行礼时,他望着那双眸顿住了,良久,迟迟道了句:“好。” 封璟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 虚空之境。 花晓看着系统将她收集到的修复值一点点注入她的肉身之中,看着她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全部愈合,只是整个人仍旧泛着尸青色,全无生机。 待忙完这一切,系统方才慢悠悠道【宿主,我对你已无话可说。】 “怎么,是不是看我任务完成的太过完美?中途换攻略对象?系统,你可以再不靠谱点!”花晓轻哼一声。 系统掩饰般咳嗽几声【那也是因为宿主上上个世界违反规定,才导致我紊乱了。不对,宿主上个世界也乱用法术了!】 花晓眨了眨眼;“有吗?” 【系统:治封璟的腿,还有沈轻水的脸!】 “我们朝夕相处三个世界,一定要算的这么清楚明白吗?”花晓委屈。 系统无奈【你以为我愿意算的这么清楚明白吗?】 花晓惊喜。 【系统:不过……我是神雷劫召唤出的系统,可是很大公无私的。】它清咳一声【所以,考虑到我还很虚弱,下个世界就选个相对简单的吧。】 “什么世界简单?”花晓疑惑。 【系统:去了就知道了。】 “那……下个世界有什么惩罚?” 【系统:去了就知道了。】 “不会再有中途换攻略对象这种事了吧?” 【系统:去了就知道了。】 花晓:“……” “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世界就完结啦! (秦御番外已有,见评论区) …… 下个世界:【校园真·土千金*凉薄冷情陆大少】 第41章 校园真·土千金01 夜晚。 女孩身材瘦弱,穿着件过于宽大的外套,安静站在顶楼。 她的背不自信的瑟缩着,呆滞的目光透过厚重的刘海,望着远处这个灯红酒绿的城市。 手中冒着荧光的手机屏幕上,校园论坛置顶的标题触目惊心—— “土包子的情书,什么水准?” 配图,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手写的情书字迹隽秀别致,一字一字均是一个女孩情窦初开的心迹,却被大剌剌地公开在论坛上,任人围观。 底下的跟帖更是不堪入目: “哈哈哈哈什么年代还有人写老土的情书?不愧是她!” “写的‘真好’,她不会真以为有人喜欢她那种又土又毒的人吧?” “我哭了,你呢(狗头)?” “我就知道,要不是因为花央央,陆小少会接近这种人?” “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女孩收回目光,望着仍在论坛飞快盖起的“高楼”,无声的嘲笑,却像是扎进她心脏上的刀。 两滴泪重重砸在手机屏幕上。 情书是她写的,写给她喜欢的人,陆沉。 在今天之前,她还在做着“她也可以被人喜欢”的美梦,今天之后,原来……真的只是梦而已。 她与这个繁华的都市,终究是格格不入的。 也许,她当初本就不该考入这所大学,不该给花央央捐血。那样,她就不会被花家发现,不会被接到花家,当什么所谓的花家大小姐,不会……认识这么多不该认识的人。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你叫我上来有事?”陆沉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张扬,只是多了几分不屑。 女孩一动未动,低着头,刘海挡住了她的半张脸。 陆沉拧眉,英俊的眉眼满是不耐烦:“小爷今天心情高兴,不想看见你这张死人脸,有事说事,没事……” 女孩用袖子将手机屏幕上的泪擦去,将手机递了过去:“是你发的?”声音没有一点生机。 “什么……”陆沉不耐烦接过手机,看见上面的帖子内容时也是一愣,继而眉心紧皱,“小爷想玩你也不会用这种卑鄙……靠!是张阳那小子!”张阳,他的小跟班。 从接到她的情书,陆沉就知道她上钩了,情书也顺手甩给了张阳。 女孩低着头,神色僵白:“所以……接近我,只是玩玩而已?” 陆沉盯着女孩头顶那个孤零零的旋,沉默好一会儿:“不然你以为小爷真的转性了,会喜欢你这种人?” “……”女孩静默,身上宽大的外套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过于瘦弱的身体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为什么?”她声如蚊蝇问道。 陆沉冷笑:“还记得上次央央晕倒吗?” “……” “央央身体从小不好,你血型和她一样,也答应捐血了,竟然在最后没有出现?要不是最后找到了匹配血型,可不只是玩玩你这么简单了!”陆沉冷哼一声。 原来……真的是因为花央央。 就像论坛上写的那样。 女孩肩膀瑟缩了一下,只觉得好冷:“我知道了。” “花晓,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会喜欢你这种土包子吧?”陆沉想到什么,走到她跟前,“你这种穷乡僻壤里走出来的人,骨子里都带着病毒。即便被接回花家,也不要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麻雀永远都只能是麻雀!” 女孩一动不动,身体呆滞僵直,这些话,她听好多人说过了,梦里也没有人放过她。 可是,她终究不死心的问:“所以,从头到尾,你喜欢的只有花央央是吗?” “没错。” “对我,不过是迁怒的玩弄而已?” “废话!” “……”女孩绝望了,身体瑟缩着。 陆沉盯着她这幅模样,盯了很久,皱了皱眉,最终说了句“晦气”转身离开了。 顶楼,只剩下女孩一人。 她呆呆站在那儿,周身如腐朽的老木一般,毫无生机。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孤儿院院长很和蔼,院长对她说,你可以没有成就,但一定要善良。 直到院长去世,她都记得这句话。 她努力的学习,终于考上了这所梦寐以求的大学。 她努力当一个善良的人,在学校组织捐血时,捐了400cc的血。 也是因为这400cc的血,她被校董之一的花家找到了。 因为她的血型和花家的千金大小姐花央央一样,花央央从小身体虚弱,有再生障碍性贫血,她为她捐了血。 后来,因为血型比较稀有,花家父母对她产生了怀疑,对她与花央央做了亲子鉴定。 结果很快出来了,生活总是这么狗血,她与花家父母有血缘关系,而花央央竟不是花家父母的亲生女儿。 可当初的医院档案早已没了记录,找不到花央央的亲生父母,毕竟养育了十九年,花家父母将花央央留了下来,因为花央央身体虚弱,将身世的事隐瞒了下来。 花家父母也将她接了回去,他们最初对她很好,收拾了粉红色的房间,买来了好多衣服,小心翼翼的补偿,却总夹杂着几分疏离。 可对花央央,他们却是没有距离的宠溺。 她心中是知道原因的—— 花央央长得柔美惹人怜爱,她脸色枯黄骨瘦如柴;花央央一头公主般的波浪卷发,明眸皓齿,她压抑的刘海永远挡住额头;花央央穿着好看的衣服就是公主,而她即便穿上也只是东施效颦,所以,她只穿宽大的运动服。 不只是在家中,即便是在学校,也是这般。 花家和陆家将来要商业联姻,陆沉一直保护着花央央。有他的保护,花央央一直如温室的花朵。 而她,孤零零的,在这个非富即贵的学校中,没有人愿意和一个土气横秋的人做朋友。 直到有一天,花央央得知了身世的真相,大受刺激之下,她晕倒了,需要输血。 她想去医院的,可是她出了一起车祸。 再醒来她便看见了顾燃——名门顾家的独生子。 这个生的邪气、阴郁的让人不安的男生,他的双眸很凌厉,像是能刺破人的灵魂一般。 他望着她:“花晓,要为自己而活,医院那边,花央央已经得救了。” 她信了,可她不该信的。 她在顾燃安排的医院里待了三天,顾燃也照顾了她三天,体贴入微。 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便是花家父母也没有。 她心中是感动的,可感动还未蔓延,三天后,顾燃突然便消失了。 与此同时,她也终于知道,花央央没有得救,她始终危在旦夕。 陆家、花家都在着急的找她,或者说,他们在找匹配的血型。 顾燃,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他喜欢花央央,他早就找到了同血型的人,在最后关头,他带着那个人如救世主一般出现在了医院,救了花央央,得到了花央央的好感。 而她,则成了彻头彻尾的“罪人”。 没有人听她的解释,没有人相信,她会这么“巧”的出车祸、这么“巧”的三天无法现身。 所有人都觉得,她想害死花央央,因为只有花央央死了,她这个粗鄙不堪的土包子,才能成为花家唯一的千金。 就连花父都说:“花晓,我以为你只是寡言了些,没想到你心思竟然这么深。” 她知道,花家喜欢花央央,是因为陆沉喜欢花央央,花家的公司需要仰仗陆家。 而她,即便如今被寻回花家,也是被放弃的那个。 可她不甘心。 她去找了顾燃,想让他去帮她解释,想让他不要冷眼旁观。 可顾燃却只透过细碎的刘海,阴郁的目光直直望着她冷笑一声:“蠢而不自知的女人,你以为,是谁告诉央央她的身世让她发病,你以为你的那起小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一切,都是他的安排。他找到了同血型的人后,便安排了这一切。 这个和她同龄的男生,深沉的可怕。 她又去找了陆沉。 他接受了她的解释,甚至在所有人孤立她时,接近她,对她好,带她去游乐场、为她和那些说她“土包子”的人打架…… 他打架时潇洒又叛逆,他笑起来也好看极了。 她动心了,从来自卑的性格,第一次鼓足了勇气写了情书,却被大张旗鼓的放在了论坛上。 人,也被陆沉□□/裸的嫌弃。 原来陆沉从不信她,他对她,不过只是蓄意的接近而已,只是为了报复她当初没有去救花央央。 花家父母眼中的怨怼,对她一个多月来的忽视;学校里的同学明里暗里的谩骂;顾燃的冷嘲热讽,均压得她难以呼吸。 而陆沉的羞辱,终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今,站在学校的顶楼之上,一阵阵凉风吹得她骨头都泛着寒冷。 她本该平平凡凡的过一生的,却因为骨子里的血,成了这幅模样。 太冷了。 手机屏幕上,那个帖子的回复越来越多。 无休无止谩骂的文字钻入她的眼睛,如同许多人在对着她大声的嘲讽一般。 她已忍了一个月了,终究还是忍不下去了。 走到哪儿都逃不开的指指点点,无所人看笑话一般的嘲讽与谩骂,还有……网络上持续不断的“暴力”。 前方一片漆黑,却那般诱人。 她走上天台,那片黑暗里,没有谩骂、没有嘲讽,一片安宁。 她轻轻迈出了这一步…… …… 陆家。 陆沉走进别墅,一眼便望见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脸的成熟内敛,眉目清冷。 他轻哼一声便要上楼。 “去哪儿了?”陆非迟出声,嗓音带着几分高贵疏离。 “我去哪儿要你管?”陆沉没好气道,“你只是我大哥而已,还轮不到你管我。” “我并不想管你死活,”陆非迟神色清淡,“但你搞出来的丑闻影响到陆家声誉,就另当别论了。” “你调查我!”陆沉脸色越发难看,今天终于成功报复到那土包子,他本该心情舒爽的,却莫名不悦,如今竟又被他调查! “你简单的无需调查,”陆非迟似讽非讽望了他一眼,“怎么?听说你最近和花晓走得近,联姻对象想换换?” “怎么可能!”陆沉阴沉着脸,“要娶那个土包子,你娶。” “呵,”陆非迟冷笑一声,“玩玩可以,别太过分!” 陆沉不耐烦:“知道了!” …… 花晓躺在楼下,一边等着身体伤势的愈合,一边在脑海中梳理着原主的记忆。 明明是真千金,却因为样貌黑又土,性格怯懦自卑,不受亲生父母的喜欢,又被那个叫顾燃的男生利用,还被自己喜欢的陆沉蓄意羞辱,以及经受无数人的指指点点…… 原主最终难以承受,自寻短见。 原主不会知道,她这个“真千金”身份的存在,只是为了衬托原女主花央央的美貌与善良,当花央央的免费血库,并让花央央和花家脱离关系而已。 顾燃、陆沉喜欢花央央,可花央央喜欢的,却是陆沉的大哥陆非迟。 陆非迟清贵冷酷,直到陆沉和花央央快要订婚,被刺激之下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向她坦白了心意。 陆非迟有野心,注定要吞并花家。 只有花央央和花家没有关系,她才能够心安理得的和吞并花家的陆非迟在一起。 而原主,不过只是在这场四角恋中出现几次的炮灰而已。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响起【宿主身体的伤势已经完全愈合。】 花晓慢悠悠起身,下刻又想到什么:“我这具身体多大年龄了?” 【系统:19岁。】 十九岁的身体,却瘦弱的如同十五六岁一般。 花晓皱了皱眉,看来要好好养一阵了:“我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是陆沉?” 系统迟疑片刻【不是,主任务目标是……陆非迟。】 陆非迟?陆沉的大哥? 花晓沉吟片刻,点点头:“好。” 系统好心提醒道【宿主还记得上个世界乱用法术吗?还是有惩罚的……】 花晓谨慎的眯眸:“这次可不要中途换目标了!” 系统干笑一声【不会了不会了,因为这次没目标可换。】 “嗯?” 【系统:陆非迟当前好感度:0;顾燃当前好感度:-10;陆沉当前好感度:10。】 第42章 校园真·土千金02、03 周末的校园,很是安静。 花晓慢慢走在其中,过往三五成群的学生结伴而行,时不时朝她看过来一眼。 “真是充满青春气息的年纪啊,”花晓心中感叹,“眼神里的情绪都不加掩饰。” 嘲讽,好奇,怜悯,幸灾乐祸…… 一目了然。 【系统:所以说,这个世界相对简单嘛,宿主可再找不到我这样善解人意的了!】 “善解人意?”花晓轻哼:“所以,你给我找的主任务目标,却是早就和青春绝缘,丝毫不简单的陆非迟。” 【系统:……宿主现在准备去哪儿?】它默默转移了话题。 花晓也懒得计较了,认真思索了一下,原主才被接回到花家半年,在捐血事件发生之后的一个多月,一直不敢回花家面对失而复得的父母失望怨怼的眼神,只住在校园宿舍。 可校园中人多口杂,这也是她最终崩溃的原因之一。 “先回一趟花家吧。”花晓道。 半小时后,的士停在花家别墅的门口。 花晓望着精致的别墅,院子里还有佣人在为花园浇着水,看见她进来,全都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不少人若有似无的冷哼一声。 她也不在意,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与外面的精致与华丽不同,原主的房间被厚重的遮光窗帘挡着,昏暗且压抑。 花晓皱眉,打开窗帘,飘窗外的阳光洒进屋内,映的整个房间极为粉嫩。 粉色的墙壁,粉色的橱柜,粉色的书桌,还有……粉色的衣服。 这样的粉,和压抑的原主,很是不搭。 花晓拿了个行李箱,收拾了几件深色衣服,又拿了几件花家父母早期为补偿她买的手镯、项链。 目光,最终落在了一旁的书桌下上锁的抽屉上。 那把小金锁,她稍稍用力便拽开了,里面只有一个廉价的日记本。 在这个网络横行的年代,还有人用最简朴的方式记录心情,也难怪……原主会给陆沉写情书了。 也许,这是她对一个人表达真挚情感的方式,却……被人无情的羞辱了。 原主的字很好看,小巧隽秀又有几分飘逸,可写在本子上的内容,却很沉重。 “今天,被接到了花家,原来,我不是孤儿。可是为什么,当我走进这个别墅的时候,心里没有惊喜,只有害怕呢?” “花妈妈给安排的房间很大很漂亮,然而我不喜欢粉色,一直都不喜欢,花央央喜欢。花妈妈也许还不知道吧,可是看见她对我好,我还是很开心。” “花爸爸好忙,第五天才见到他,不过也只有一顿饭的时间。” “……” “今天,央央知道身世的真相了,她晕倒了,可我出了车祸,见到了学校里总是独来独往的顾燃,他明明很好啊,待人很友善,很照顾我,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我,从来没有。他说,要让我为自己而活,我真的可以吗?” 中间的日期少了几天,下一页,只有一句话:“原来,我不配为自己而活呢。” 想来,原主那时因为没有去医院为花央央捐血,被怨怼了吧。 日记的后面,大多是“我不配”,足足写了五六页,直到最后—— “你是我昏暗生命中唯一的光,我不奢求全部的光与热,只求你不要抛弃我,陆沉。” 日记,到此为止,后面全是空白。 她唯一的光,最终还是抛弃了她。 花晓安静将日记和衣服放在一起,拖着行李箱朝门外走去。 只是,她倒没想到,今天花父、花母和花央央都在餐厅吃饭。 听见动静,花父的脸色登时阴沉下来:“怎么回事?” 反是花母眉眼间带着些关切走上前来,却又因着生疏在她跟前停了脚步:“晓晓,怎么回来也不和大人说一声?” 花晓笑了笑:“来拿点行李。” “什么?”花母愕然。 “最近一直住在学校,宿舍东西极少,很不方便。”花晓安静解释道。 “是不是在这儿住着不方便……” 花母还想说些什么,已被花父打断:“行了,她想出去就出去,让她在外头冷静一下也好,如今年纪轻轻,要把心思放在正途上。” 花晓眉心微挑:“花先生说得对。” “你叫我什么?”花父猛地一拍茶几,“你的姓都是我给你的,如今你叫我……”他声音戛然而止。 花晓神色未变,可眼中竟像是凝了一层薄冰,让他这个商界浸润几十年的人都被惊到了。 “花先生,我活到现在,还没人对我说,我的姓是别人给的。”花晓垂眸,敛去多余的情绪,“不过您说得对,我的确该把心思放在正途上。” 语毕,她转身朝别墅门口走去。 “晓晓?”花母神色一焦,想要上前,却被人打断了。 “姐姐,”花央央穿着件白色连衣裙裙,小脸苍白模样娇美站在花晓身后,与花晓此刻一身深蓝色宽大的运动服形成鲜明对比,她勉强一笑,“姐姐,其实,该离开的是我才对。” 花晓望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低笑一声:“好啊。” “……”花央央身形晃了晃,贝齿轻咬苍白的唇,沉默了下来。离开花家,她根本无法存活。 花晓垂眸:“开玩笑的。”这次再未犹豫,直接离开。 花母看了眼花父,终究还是跟上前来,声音很轻,“晓晓,你不要怪你爸,央央身体不好,而且陆家那两个孩子,小沉和非迟都对央央很好,你爸……也是不得已……” “我知道。”花晓平静应。 花父当初知道花央央不是他亲生女儿的时候,怕是根本就没打算帮花央央寻找亲生父母,因为……陆沉喜欢花央央。 花家需要陆家的帮扶,也就需要花央央的存在。 “你爸在家也是说一不二惯了,如今你叫他‘花先生’……” “你不算坏。”花晓打断了花母,安静道。 只可惜,强者对弱者绝对的霸凌中,旁观者的沉默便是纵容。 “晓晓……”花母还想说些什么。 花晓却突然想到什么,半眯双眸问道:“之前顾燃带来给花央央捐血的那人,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 拖着行李箱走出花家别墅,花晓径自拦了辆的士,去往花母给她的地址。 【系统:宿主,你去找那个人干什么?】 花晓正靠在车后座闭眸假寐:“当然是谈条件。” 【系统:和一个比你还炮灰的人谈条件?】 “当然不是,”花晓无奈,“捐血那人是炮灰,可是费尽心思找到他的那人,却是我的目标之一。” 系统惊呼【顾燃?】 “不算太笨。”花晓笑了笑,恰好车停了下来,她起身下车。 给花央央捐血的人名叫周皓,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现在的住处,还是顾燃提供的一处单人公寓。 花晓走到公寓门前,轻敲了两下门。 “谁啊?”不多时里面传来一人的声音,紧接着房门打开,周皓望着面前带着土气与幼稚的女孩,“你找谁?” “你是周皓?”花晓问。 “对,你……”周皓余下的话并未说完,花晓速战速决,直接将他敲晕了过去。 将他拖进屋,藏在衣柜中。 再出来时,花晓一眼便望见茶几上的手机,并没有密码锁,打开通话,直接给备注“顾先生”的打了过去。 …… 顾家。 顾燃接到电话时,正在看着校园论坛上那个流传甚广的情书。 什么“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明”,什么“是你一直以来的信任与陪伴支撑我走过最为黑暗的时光”,还有最后那酸掉牙的“我喜欢你,陆沉。” 果然是愚蠢至极的女人,他一眼便看出陆沉的玩弄,并冷眼旁观。 也便她这种极度缺爱的女人才看不出来。 不过,他倒是想到医院里照顾她的那三天,若不是她这种性格,怕是也不会轻易便信了他的那番话。 “呵……”顾燃半勾唇角,细碎的刘海下,肌肤苍白无血色,流光溢彩的眸子阴翳漆黑,他抚着手机上的情书,“还要感谢你的愚蠢。” 也是在此时,电话来了。 是那个给花央央捐血的男人,叫……周皓吧。 顾燃皱眉,花央央身体虚弱,大受刺激便会昏倒,偏偏血型又较为罕有,找到周皓,也算一劳永逸,不外乎就是多花些钱罢了。 “喂?”他接起。 “顾同学,”电话那端却是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传来,低柔娇软,“你上次在医院告诉我‘要为自己而活’,我觉得很有道理,特地也告诉周先生一声呢。” 顾燃坐起身,双眸微沉:“花晓?” “顾同学记得我的声音?”对面女声诧异,半真半假道,“妹妹身体一向不好,可周先生……哎,可能要麻烦顾同学再多费心思,找找其他同血型的人了。” 顾燃眯了眯眸,掩去危险的光,沉思片刻,他缓缓道:“你想要什么?” …… 中午,花家。 陆沉坐在沙发上,一贯张扬的英俊眉眼泛着些许苍白,似是若有所思。 “陆沉?陆沉?”花央央低低唤着他。 陆沉猛地回过神来,望着眼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娇弱少女,身体虚弱的缘故,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再未去学校,他今日也是来看望她的:“央央?你刚刚说什么?” 花央央垂眸,眼神一暗:“是不是和我在一起总是很容易无聊?” “当然不是,你比那土包子好太多了!”陆沉下意识应着。 花央央低头叹了口气:“陆沉,你……不要这样说姐姐,她才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我……” “再是女儿,也盖不住骨子里的土气。”陆沉轻哼,少年意气的眉眼朝楼上望了一眼。 那个土包子,今日倒是安静。 “姐姐也不愿意这样的,”花央央苍白的小脸扯出一抹笑,“你告诉张阳,让他将论坛上的帖子删了吧。那……毕竟是姐姐对你的心意……” “什么心意,不过就是玩玩而已。”说到此,陆沉眼神阴了阴,昨晚,那个土包子满身死气沉沉的模样,又钻入他脑海了,“今天怎么没看到那个土包子出来?”他随意问着。 “姐姐一早回来,便拿了几件行李搬出花家了。”花央央应道。 陆沉手一顿:“是吗?那个土包子终于有自知之明了……”只是声音微低。 …… 下午三点半。 咖啡馆。 花晓慢条斯理坐在靠窗的位子,随意把玩着咖啡杯柄,选择这里,也是今早从花家出来时,顺便扫了眼窗外罢了。 等了约莫一刻钟,终于看到了那抹华丽的身影。 花晓喝了一口咖啡,听着门口的风铃声,放下咖啡杯,眼前已经坐了一个男人,不,男孩。 苍白的脸庞上,嵌着两颗漆黑的眸子,如清泉般晶莹剔透,可双眼深处,却盛满了不见光的阴霾。 细碎的刘海将他衬托的更为精致。 一个……漂亮的美少年。 “你把周皓藏到哪儿了?”顾燃问的开门见山。 “顾同学,你怎么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花晓抬头,打量着顾燃的脸。 这样一张脸,若是单纯些多好。 顾燃双眸阴沉:“花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害花央央……” “一口一个花央央,”花晓打断了他,目光从厚重的刘海直直望向顾燃的眼眸深处,“你真的,很喜欢她吗?” “……”顾燃一僵,有一瞬,他从眼前这个土包子眼中,看到了直勾勾、不该属于她的诱色。 “呵……”花晓低笑一声,收回目光,“真的喜欢,是不会忍心去伤害的,可若只是占有欲或者好胜心嘛……”她停了话。 顾燃盯着她:“你究竟想说什么?” 花晓转了转咖啡杯:“顾燃,顾氏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你母亲生你时难产而死,你父亲从小就将你丢给保姆,对你冷淡万分。你想要得到你父亲的认可,那从顾氏的对手陆家下手最方便了。所以你想毁了花家和陆家的商业联姻,而只要得到花央央的心,花陆两家的联姻便不攻自破。” 顾燃苍白的脸色一凛,双眼漆黑:“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花晓睨他一眼:“你刻意接近花央央,却也对她生了几分好感,可是终究比不过你那颗缺父爱的弱小心灵,所以你故意告诉花央央身世的真相,又故意以救世主的姿态救了她。你成功博得了花央央的好感,而对另一个被你害的沦为众矢之的的女生,冷眼旁观……” 顾燃额头上生了一层薄汗,他死死盯着她:“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你想报复?” “当然不是,”花晓低头,娇笑一声,“我来,是想和顾同学谈条件的。” “你有什么资本和我谈?” “你想要的,不就是重创陆家、得到花央央吗?”花晓笑道,“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顾燃好看的眉心一皱:“凭你?你想报复陆沉?” “凭我,”花晓颔首一笑,“但我的目标不是陆沉。” “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会回去告诉花央央,她感激的恩人顾同学你,为了得到父爱,是怎样利用她、刺激她、又伪善的拯救她的。妹妹身子虚弱,怕是又要晕倒。这一次,没有我,没有周先生,谁给妹妹捐血呢……” 顾燃目光阴郁直直盯着她盯了好一会儿,突然勾唇笑了出来:“好啊,那就合作啊。”虽然,他并不相信这个蠢而不自知的女人有本事重创陆家。 “好。”花晓笑了笑,“哦,对了,我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搬出花家了,顾同学家中巨富,房子一定不少,还希望顾同学能给我提供个住处。”她说的坦率,面色很是平静。 饶是顾燃,眼中都有些不可思议,好一会儿才道:“顾氏名下有处公寓闲置着,你可以搬过去。” “多谢。”花晓眯眼笑开。 顾燃凝视着她,她笑起来时双眼弯起,土气似乎都减少了些。下刻,他猛地回神,脸色僵青:“在校内,不准将住在顾氏名下公寓的事儿说出去。我不想和你这种蠢人扯上任何关系!” 花晓垂眸:“放心,说出去多坏我行情。” 顾燃气极反而冷笑:“你也配有行情?” “会有的。”花晓笑眯眯道,而后却又想到什么,转头看了眼一旁的时钟,“对了,周先生只是被我藏到衣柜里了,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醒过来了。” 顾燃满眼阴沉盯着她,起身便要离开。 只是刚走出咖啡厅门口。 “顾同学。”花晓叫住了他。 顾燃没有转身,只停下了脚步:“公寓钥匙我会让人给你送来。” “不是这个,”花晓起身,宽大的运动服包裹着她瘦弱的身子,慢吞吞走到顾燃跟前,伸出手,抬眸歪头一笑,“合作愉快。” 她说这话时,一阵风吹来,将她厚重的刘海吹到一旁,枯黄的脸上,土气的眉眼却极为晶亮,此刻微眯着,挡不住的粲然。 顾燃一顿,徐徐将手伸出:“合作愉快。” 话音未落,他只感觉自己手心被她极快的挠了一下,很轻,又带着细细的痒,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她已经将手收回,转身若无其事的走了。 顾燃凝望着她的背影,轻嗤一声朝相反方向离开。 只是下刻,手不自觉攥了攥,手心的痒,似乎还淡淡的残留着。 …… 【系统:顾燃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0。】 花晓刚转过身,系统死板的声音便传来。 她挑了挑眉,转过咖啡厅的转角,却在看见斜倚着墙角的少年时顿了脚步。 那少年双眸间带着几分张扬的叛逆,又有着天之骄子那与生俱来的傲慢,样貌英挺,只是此刻他眉心紧皱,唇角勾起嘲讽的笑: “土包子,还没被人玩够?连顾燃那种小狐狸都敢招惹?” 第43章 校园真·土千金04、05 在陆沉记忆中,这个土包子很少笑,他也只见到过一次她的笑。 那时他为了引她上钩,故意接近她、关心她,更时不时送她回宿舍。 最初她对他从不理会,怀中抱着书本,只闷头走自己的路。他便在后面随意跟着。 那段时间,校园论坛上没少闹他的笑话。 后来,这个土包子开始心软了,偶尔脚步会停顿一下,甚至走到宿舍门口时,会时不时看他一眼。 陆沉心中只暗讽一笑,她就要上钩了,“忍辱负重”近一个月,终于要收网了。 在他接近她整一个月的那天,下了晚课,他一如既往的跟在她身后,天公作美,几个外校的小混混躲在昏暗的墙角,嘲讽她: “那个小土包又来了。” “土鸡也能当凤凰吗?” “成日里穿着件破运动服,怕是还没发育吧……” 陆沉说不上来心中什么感觉,只是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冲上去了。从小打到大,他就没手软过,反正总有陆非迟给他收拾烂摊子。 那几个小混混被他的拼劲打怕了,忙不迭的跑了。只是他的脸上身上也挂了彩。 朝前方通往宿舍的路上看了一眼,那个土包子就站在路灯下,望着他,说了一个月以来对他的第一句话:“你没必要打架。”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他“呸”一声将嘴里的血水吐到墙角:“狗咬吕洞宾。”骂完心里却又憋闷,懒得再跟上去。 只是,陆沉没想到,那个土包子竟然又回来了,这一次手上拿着碘酒和纱布。 她为他上了药,小心翼翼的,很轻柔,偶尔指尖触到他脸上也软软的、痒痒的。 那是第一次,陆沉近距离看她,她厚重压抑的刘海下,那双眼睛在看向他时,微微冒着亮光。 他如发现新大陆一般望着她满眼惊奇:“原来你眼睛不丑啊。” 她望着他,眼中亮光倏地消失了,有些慌乱,好久,似乎仍有些不习惯,却仍旧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不像笑容的笑:“谢谢你。” 她声音很轻。 陆沉知道,她上钩了。 果不其然,她很是正式的给他写了一封情书,他却直接将情书扔给了张阳。 情书被公开,她也终于知道,一切只是一场游戏。 他过往一个多月“忍辱负重”的追求,也终于结束了。 那抹笑,终究也随着顶楼那晚他说的“玩玩而已”彻底消失。 只是,陆沉没想到,那个土包子竟然有勇气搬出花家。 且,今天司机去花家别墅接他,回陆家的路上,他竟看见咖啡厅的落地窗后,这个土包子和顾燃坐着喝咖啡、聊天。 最让他不可思议的,则是那个土包子唇角那抹笑。 对他笑的比哭还难看,对着顾燃则笑的像朵花似的,说不上心中什么感觉,只是有一种“小爷竟然也被她耍了”的愤怒,直接下了车。 看着她脚步轻松走来,终没能忍住语气里的嘲讽:“土包子,还没被人玩够?连顾燃那种小狐狸都敢招惹?” 花晓望着眼前眉目张扬的少年,垂眸疏离道:“陆同学,你也有资格问我这句话吗?” 陆沉被她的称呼叫的一愣,继而眉心紧皱:“什么?” “最先和我玩玩的人是你,我如今和谁玩,被谁玩,招惹谁,都和你没有半点关系,”花晓朝陆沉靠近了两步,抬眸似笑非笑望着眼前的少年,“你不会还沉浸在扮演我追求者的身份里,不可自拔了吧?” 陆沉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惊到,后退半步,一眼便对上她双眸的嘲讽,当下怒道:“小爷早就说过,对你只是玩玩而已!不可自拔?你想得美!” “陆同学既然都玩完了,就该秉承着遵守游戏规则的原则,好聚好散,”花晓垂眸,敛去多余的情绪,“不然你这样苦苦纠缠我,会让我觉得你欲罢不能!” “花晓!”陆沉脸色阴沉,眼中满是怒火,“你觉得小爷会看上你这样的土包子?” “那你现在在这儿做什么?”花晓平淡反问。 “……”陆沉目光顿住,死死瞪着她。 花晓垂眸低笑一声:“你不过就是个靠着家族、吃着家族的蛀虫而已,没有了陆家,你又算什么?你为了心爱的女孩,想要报复无可厚非。如果你光明正大的来,我不会怪你。可你不该玩这些阴谋诡计,给人唯一的希望,又将希望剥夺,”她抬眸,透过厚重的刘海,目光直直射向陆沉,“陆同学,我为你不齿。” 话落,她安静绕过他,直接离开。 陆沉死死盯着那抹瘦弱的背影,脸色阴沉,神色气极,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 【系统:宿主,陆沉好感度刚刚升到了30,不过因为宿主最后一番话,又降了5,当前陆沉总好感度:25.】 花晓皱了皱眉,轻哼一声:“果然是脆弱的玻璃心,几句话就掉好感度。” 【系统:宿主说人家是蛀虫啊……】 “难道不是吗?”花晓笑,“自从陆家父母都去世,整个陆家,都靠着陆非迟撑起来,陆沉从小到大惹事了,也都是陆非迟收拾烂摊子,说他是蛀虫都轻了呢。” 【系统:宿主对陆非迟评价颇高啊。】 花晓垂眸沉吟片刻:“倒也不是,只是捧高他,能体现出我攻略的难度,更能显现出我的魅力。” 【系统:……】 …… 当夜,陆家。 陆非迟正在书房开一场跨越太平洋的视频会议,线上详谈了一份大合作,签好字。 刚关上会议视频,他随意将签字笔扔到一旁,拿过一块方巾擦拭着手。 门外,一阵气极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砰”的一声关门声在隔壁响起。 陆非迟将手中的方巾扔进垃圾桶,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助理。 助理跟在陆非迟身边七八年,自然明白这是何意,匆忙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便回来了。 “陆先生,是小少爷,司机说,小少爷好像和花小姐生气了,一回来就直接冲到房里,谁也没搭理。” “嗯。”陆非迟轻应一声,语气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矜贵,随后又想到什么,冷笑一声,“他舍得和花央央生气?” 助理一顿:“司机说,不是生花央央小姐的气,而是……花家那个新认回的女儿,花晓小姐。” 花晓。 陆非迟蹙眉,这倒是第三次听闻这个名字。 第一次,是在花家将她寻回的时候,只远远见过一眼,对她唯一的印象便是,一个怯懦的丑小鸭,和一旁落落大方的花央央不可相提并论; 第二次,则是前几日助理告诉他,陆沉刻意接近她、玩弄她的感情一事,他便提醒了一番“玩玩可以,别太过分”; 第三次,则是现在了…… 陆沉因为花晓生气…… 陆非迟轻笑,他这个弟弟,眼光可真是愈发不好了。 …… 周一,景苑公寓。 花晓不得不承认,顾燃的效率还是很快的,她刚回到学校宿舍收拾好行李,公寓钥匙便已经差人送来了。 景苑公寓——一个市郊的高档公寓,环境不错,幽静可人,她很喜欢。 如今,她正默默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许是过得苦日子多了,原主面黄肌瘦的,又因着不自信的缘故,腰背常年蜷缩,总给人一种萎靡、土气的感觉。 原主的脸并不算太丑,最起码,比起花晓曾待过的几个世界,原主的脸还是有优势的。 巴掌脸,双眸眼型很好。 只是厚重的刘海遮挡住了五官。 “从今天开始,要做好一天天变美的准备啦!”她勾唇一笑,将刘海直接拨到耳后露出小脸,穿着件修身的黑色运动装走了出去。 变化要循序渐进的来,总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新的一周,新的开始。 然而,吃瓜群众却很少因为新的开始,便忘记上周的旧瓜。 花晓一路上收到无数人的目光,直到到了班级也是如此。 她方才走进去,本喧闹的室内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在望着她,目光带着惊讶与嘲讽。 惊讶于她今日的改变,嘲讽她的不自量力,竟敢给校草之一的陆沉写情书。 花晓面不改色走到座位上,突然又想到什么,转眸朝角落望去。 顾燃正坐在那儿,以一种“看好戏”的眼神望着她,见她看过来,眉心微皱,警告般瞪了她一眼。 花晓轻笑一声,收回目光,坐下。 待看见抽屉里的东西时,她总算知道那些人的目光为何这么诡异了。 那封情书的打印版,被端端正正放在她的抽屉中,不只是她,甚至旁边人的抽屉里也有。 人手一份。 “陆沉,感谢你那晚救了我,你是我生命中唯一一束光,在我深陷泥潭时对我伸出了手……”身后,一人高声拿着情书,念着上面的内容。 花晓半眯双眸,转头看向那人。 张阳。 他手中拿着的,正是原主亲自手写的那份。 花晓慢慢起身,走到张阳跟前。 “陆沉,我喜欢你……”张阳还在念着,待看见跟前的人时惊讶了一瞬,继而嘲讽一笑,“土包子,你还敢瞪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陆哥会看上你?” 花晓听着他这番话,缓缓勾起一抹笑:“昨天陆沉找到我,我不过说他是蛀虫而已,他竟然对我掉了好感度。刚好今天,就打狗给主人看看。” 张阳恶狠狠道:“你骂谁是……啊……” 他的话并未说完,花晓不过随意伸手,他便感觉小腹一痛,整个人都不受控的倒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白,额头一阵冷汗。 花晓走上前,抓着他的衣领,转眸环视一圈,而后温柔一笑:“以后,背后搞小动作,最好别让我知道;想羞辱我,便直截了当的来,不要用这种为人不齿的手段。” 将他扔在一旁,花晓便要离开,却又想到什么,转身将那封情书拿了回去。 整齐的字迹,还特意用了泛着淡香的高档纸张。 花晓莫名想到了那本廉价的日记,与手中的纸张对比这般鲜明。 只是如今,原主那般珍视的情书上已经染尽了褶皱,如同她那颗不曾被珍视的真心。 花晓伸手,将情书抚平,折叠好,安静夹在书本中。 脑海中,系统声音陡然响起【顾燃好感度+5,当前总好感度:5。】 角落,顾燃望着她这般珍视这封情书的动作,阴郁的双眸深邃漆黑。 听她刚刚的话,陆沉昨天找过她? 他唇角微勾,有点意思。 …… 【系统:宿主,顾燃的好感度……怎么会突然增加?】 花晓还没回到公寓,系统疑惑的声音便已传来。 “突然吗?”花晓笑了笑,“我怎么觉得很顺其自然?” 【系统:啊?】 “兴趣,是好感的良好开端,而且……”陆沉昨天找了她。 只怕这才是顾燃最感兴趣的吧。 只是她终究未能将后半句说完,公寓门已经从里面打开,顾燃正站在门内望着她:“花同学,你回来的迟了。” 他对她笑着,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顾同学有事?”花晓耸耸肩。 “昨日,陆沉什么时候找的你?”顾燃倒是问的直接。 花晓望着他,佯作不懂:“嗯?” “花同学不是说要与我合作?”顾燃挑眉,“难道不应该彼此坦诚?” “和你分开之后,咖啡厅转角碰见的他。”花晓不在意道,将运动服脱下,只穿着件白色衬衣。 “花同学提到陆沉这般随意,一点都不像今天将情书收起来时很是珍惜的模样。”顾燃望着她,她果真不一样了,厚重的刘海拨至一旁,巴掌脸苍白瘦弱。 但骨子里的土气,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我珍惜的不是陆沉,只是一个女孩的心意而已。”花晓抬眸,迎着顾燃的眼神,“你来找我,只是为了陆沉?” 顾燃一顿,蓦地转开目光,声音阴沉:“当然不是,陆非迟吃下了国外一场大项目,三天后举办庆功宴。” 陆非迟。 花晓双眸微亮,终于可以见见她的主任务目标了吗? “好啊。”她点头。 “我有说要带你出席?”顾燃轻哼。 “你觉得陆沉对我有几分特别,不是吗?否则昨天他不可能来找我。”花晓笑了笑,“用我牵制陆沉,你才有时间和花央央的相处。” 顾燃转眸,隔着细碎的刘海,望着眼前的女孩,还不算太蠢。 “不过顾同学,你还真是蠢,”花晓突然作声,“谁都知道,斩草要除根,不然春风吹又生。你整天困顿于情情爱爱,和陆沉争些有的没的。你难道不知,陆家究竟是谁在做主?” 顾燃凝望她良久,最终勾唇嘲讽一笑,转身离开。 蠢女人,陆沉都玩不过,还想和陆非迟玩? …… 三天后,庆功宴如期举行。 花晓只穿了件从花家带出来的抹胸小黑裙,原主很瘦弱,但幸而身高不低,将中长发尽梳在耳后,化了淡妆,挺直腰背,倒弥补了几分外貌与气质上的缺陷。 只是离着美色,还差了很远。 花晓低叹一声。 顾燃安排的车早已在外面等着,他不会同她一齐出席,庆功宴外有记者。 花晓也不在意,她今晚的目标也不是他。 庆功宴上,碰见花父花母也是在意料之中。只是他们二人似没想到会碰见她,花母满眼尴尬,花父神情愤怒。 花晓是知道的,即便原主已经被认回到花家,可因着样貌也好、性格也罢,这样的宴会,原主从未出席过。 怕她丢人吧。 “你来做什么?”花父瞪着她。 花晓只望着宴厅门口处:“反正不是为了你们而来。” 花父被她气到,转身便走,花母朝她望了好几眼,最终还是选择跟在了丈夫身边。 花晓仍旧望着宴厅门口处。 八点整,陆非迟终于出现了。 一身西装革履,乌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眉目与陆沉有几分相似,可强大的气场反而遮盖了本俊雅的眉眼。 他高傲而绝非冷酷,客套中夹杂着几分疏离,进退有度却又高高在上。 这样骨子里都透着贵气的男人。 花晓垂眸低笑一声。 陆非迟目不斜视走上台前,只简单说了两句,嗓音醇厚磁性却又疏离冷淡,眉眼间有一种睥睨众人的傲气。 而后,便是开舞了。 只是,让花晓奇怪的是,本该由陆非迟开舞的,却换成了陆沉,他的女伴自然是花央央。 难怪方才未曾见到花央央,原来是和陆沉一同在后面准备了。 舞池里,那二人翩翩起舞。 陆非迟则身姿笔挺站在一旁,敛目沉神,没人敢靠近他左右,他站在那儿,倒有几分遗世独立之感,让人看不出情绪。 “看来,陆沉对你,果然只是玩玩而已。”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抹身影。 花晓扭头。 顾燃穿着一身黑色晚礼服站在她身侧,目光望着舞池,眼神阴鸷,抓着红酒杯的手紧攥着,用力到指尖泛白。 她无奈低笑一声,收回落在陆非迟身上的目光,覆在顾燃的手背上,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红酒杯放在一旁:“红酒杯壁薄,捏碎了倒是无所谓,但伤到这么好看的手就得不偿失了。” 顾燃手一顿,望着眼前的花晓,莫名想到上次在咖啡厅外,她若有似无的在他掌心轻挠的那一下。他心中一紧,已经将她的手甩开:“神经病。”声音有些慌乱。 【系统:顾燃好感度+5,当前总好感度:10.】 花晓眉心微挑,看着眼前口是心非的美少年,手被甩开也不恼,只笑了笑道:“早就和你说过,我的目标不是陆沉。” 顾燃眯了眯眸,目光朝陆非迟的方向望了一眼:“你没有半分可能。” “顾同学,”花晓转头面对着顾燃,“我们现在怎么说,也是自己人。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她说这话时,眼睛极亮。 顾燃盯着她好一会儿,终嗤笑一声:“谁和你自己人。”说到此,他突然想到什么,“看你对陆非迟这么感兴趣,你难道不知道,陆非迟是你根本不能接近的男人?” “不能接近?”花晓挑眉,“作为性取向为异性的男人、女人,有何不能接近?” 顾燃远远朝陆非迟望了一眼,勾唇轻笑一声,而后缓缓凑近到花晓耳畔:“也许,就是因为你是女人呢。” “顾同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燃笑:“陆非迟有洁癖。” 花晓理解点头:“这年头,有点怪癖也算特立独行了。” “可不只是怪癖,”顾燃冷哼一声,“陆非迟不喜欢被人接近,而且……他对女人过敏。” 花晓眨了眨眼,对女人过敏?这是什么癖好? 她转头,朝陆非迟望过去。 果然,他周围鲜少有人近身,即便是有,也是他身边的助理前去送一杯红酒。而他总会在喝完红酒后,拿着方巾擦拭一下手。 “怎么样?”顾燃道。 花晓笑了笑,拿过一旁的红酒喝了一口:“你方才说得对,不只是怪癖,这叫有病,”话落,她将酒杯放下,“我去给他治治。” …… 陆非迟安静站在宴厅中心处,周身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他望着舞池中相拥的男女,许久垂眸嘲讽一笑。 被人碰触,他会心生排斥;尤其被女人碰触,被碰触之处更是会起过敏反应。 花央央,是唯一一个靠近他时,他不会有过敏反应的女人。 然而那又如何?心理上的排斥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的。 这一生,大抵也就这样了吧。 “陆先生。”眼前,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陆非迟不悦凝眉,又是一个不识时务的女人,他抬眸望去,却是一顿。 有些眼熟。 “我是花晓。”花晓慢条斯理道,无视身边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依旧直直朝陆非迟走去。 花晓?陆非迟眯眸,想起来了,花家那个走失多年的女儿,陆沉之前刻意玩弄的女孩。 只是如今,她倒是和他印象中的那个丑小鸭截然不同。 但眼中的“渴望”,倒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生厌。 “无知者无畏啊,长成那样也想靠近陆先生?” “是不是花家半年前找回来的那个?” “猜她几秒钟败下阵来?” “……” 周围不少人小声呢喃着。 花晓却充耳不闻,径自走到陆非迟跟前,伸手便要碰他的手臂。 陆非迟却几乎毫无迟疑的避开了她,如避病毒般。 周围有人隐隐讽笑出声,舞池的花父花母脸色越发僵青。 花晓却全然不在意,只道:“不知我能不能请陆先生跳一支舞?” 陆非迟望着她的双眸,许久清冷一笑,转身便要离开。 手却被人抓住了。 周围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陆非迟全身气场凝结成冰,他侧眸,声音比三寒天还要冷冽:“放开。” “为何要放?”花晓低笑一声,缓步走到陆非迟跟前,轻轻抬起他的手,果然看见他的手背上隐隐有红疹冒出。 “放开!”陆非迟紧皱眉心,从未有过的怒火。 “我想,请陆先生跳一支舞……”花晓轻轻揉了揉他的手背,指腹柔软酥麻,带着些许温热。 陆非迟紧皱的眉心微僵,他垂眸望着自己的手背,方才隐隐冒出的红疹,此刻竟然已经全然消下去了。 花晓另一手软软扶着他的心脏处,气声低柔,再次问道:“陆先生,不知我可不可以请你跳一支舞?” 第44章 校园真·土千金06 流光溢彩的舞池,一对男女在其中翩翩起舞。 众人目光若有似无朝着那对男女望去。 男人西装笔挺,矜贵疏冷,像个天生的王者;女人则……太过平庸,瘦削的身形,平平无奇的五官,唯有那双眼睛还算晶亮。 陆非迟垂眸望着眼前的女人,手只轻放在她腰后的位子,虚扶着,眼中无波无澜,心中却死水微澜。 他鲜少与人跳舞,和人的体温近距离接触的触感,于他而言很是陌生,却也新奇。 人的体温,很暖。 他这般触着她,身上始终未曾生出任何的过敏反应。 很奇怪。 他眯眸,探究的目光从花晓的眉眼上一一扫过。 “陆先生看什么?”花晓蓦地抬眼,迎上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双眸的晶亮与渴望,就这么直直盯着他。 陆非迟舞步迈得从容且优雅,声音冷淡:“花小姐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的?”花晓挑眉。 陆非迟抿唇,看了眼自己扶着的女人的手,又看了眼搭在她腰背的手臂,不语。 花晓笑了笑:“小小的过敏而已,我毕竟是从穷乡僻壤里出来的,有治疗过敏的偏方,不过……”她笑了笑,“你这是心病,我也只能治得了你一时,治不了你一世。” 这话倒是真的,她可以略施小计将他的过敏反应压下去,可他自己克服不了,谁也帮不了他。 陆非迟沉默了几秒,眼神从花晓身后一扫而过,竟对上陆沉若有似无看过来的目光,他微顿,声音冷了下来:“你想报复陆沉?” 花晓无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以为,我想报复陆沉?”她幽幽望着陆非迟,“我来这场宴会,只为了一个人。” 陆非迟目光微沉,她没有说是谁,可她眼中的“志在必得”还是告诉了他答案。 她的目标,是他。 “恐怕让花小姐失望了,”陆非迟手微张,看着女人在自己怀中,舞了一个回旋,又回到自己手中,他淡笑,“我对花小姐,半点兴趣都没有。” “哦,”花晓应得漫不经心,下秒却蓦地凑近上前,任他虚揽着自己的腰身,她一手撑着他的心脏处,“陆先生,我有偏方治你的过敏,但治不了你的心。” “这话,花小姐刚刚已经说过了。” “对,”花晓以食指抵着他的心脏,他的心跳很有力,均匀且无半分加速的迹象,她缓缓抬眸,突然问道,“从小到大,你碰过你喜欢的人吗,陆先生?” 陆非迟双目一凛,气场瞬间凝结。 “你和你爱的人,亲近过吗?”花晓却依旧在问着。 “……” “你知道拥抱着三十七度的体温,是怎样的温暖吗?” “……” “还有……”花晓声音低了些,添了丝刻意的暧昧,“你体会过……身体的某种美妙吗?” “……我也不需要,”陆非迟终于作声,身体紧绷,声音如冰,“花小姐,权势与利益带给我的,比你口中那些虚无的东西要多得多。” “然而,有些感受,却只能是身体的碰撞带来的,”花晓低笑一声,从陆非迟的怀中撤出,“最后一个问题。” “陆先生,你真的……不想与人接近吗?” 若真的不想,就不会紧攥着她的手,以及……冷静如他,手心竟出了一层汗。 陆非迟的舞步突然停了下来,他冷冷望着眼前这个对他笑得慵懒的女人,下秒后退半步,松开了她的手与腰身,隔开了二人间的距离,而后转身,毫不留情的舍下她,大步流星朝门口而去。 【系统:陆非迟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10.】 花晓听着系统的声音,手依旧维持着与陆非迟共舞的动作,眯眼望着已经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下刻缓缓将手放下,勾唇轻笑一声。 看来,陆非迟和顾燃才更像是两兄弟,都缺爱。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看着被独自抛在舞池中的花晓,眼中有惊愕有嘲讽。 惊愕她竟然能和陆大少共舞,嘲讽她终究还是被抛弃,还是当众跳舞到一半,被舍在舞池中央。 花晓对这些议论全然不在意。 但舞池旁的花父花母脸色却分外难看,之前他们也惊讶于陆非迟竟然答应和花晓共舞,如今被抛下,只怕花家更为丢人。 “去把她拉回来!”花父扭头对花母烦躁道。 花母刚要上前,却只听见一旁一阵哗然。 身侧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孩已经徐徐上前,直接一手拉住花晓的手,一手紧揽着她的腰身,随着舞曲的流淌踏下舞步,一个回旋,已经重新跟上了节奏。 头顶,依旧流光溢彩。 舞池里,一对对男女依旧共舞着。 花晓抬眸,望着眼前的男孩,挑眉一笑:“顾同学,你竟然会这么好心?” 顾燃望着她,目光在灯光的映照下,越发的漆黑而幽深,手一紧,将女人困在他怀中,脚步仍在共舞,只是他声音低沉:“花同学,准备好了吗?” “什么?” 顾燃笑:“今天之后,你会正式进入所有上流人士的视线之中。” 顾家,陆家,花家。 每一个身份,都是不容人忽视的存在。 花晓侧首,望着近在眼前的男孩的唇瓣,轻笑一声:“我没那么大的野心,我只要一个人的目光注视我就够了。” 顾燃双眸微顿,撤开了些距离,望着她。 花晓慢慢补充:“不是你。” “……”顾燃停顿片刻,而后突然笑了出来,“花同学看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好啊。”花晓笑。 【系统:顾燃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20.】 花晓笑的越发粲然。 顾燃依旧迈着舞步,眼前的女人,眼中光亮太过自信。 不过,陆非迟竟然真的答应了她的邀舞,且……陆非迟那个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离开时眼底竟有怒火。 还有……他的目光若有似无朝舞池旁望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舞步的陆沉,也在朝这边望着。 倒真是……越发的有意思了。 …… 舞池旁。 花央央一袭白色公主裙,脸颊因着跳舞的缘故泛着红润,双眸却含着水光,死死咬着粉嫩的唇,潸然欲泣。 她忘不了舞池里的画面,花晓……刚刚和陆大哥一同跳了舞,如今又在和顾燃跳着。 对其他人冷淡,却独独会对她缓和几分的陆大哥,他从未和人跳过舞,为什么这次…… 虽然他最终将花晓弃在了舞池中央,可是……那是从不与人接触的陆大哥啊! 还有……那天在病房,还说过喜欢她的顾燃,他像王子拯救灰姑娘一样,去拯救了花晓。 而今,他们还在说着什么,那么亲密。 “陆沉……”她扭头,想要唤身边的男孩,却在看见他时顿住。 他也在望着舞池里那对男女,脸色阴沉沉的。 陆沉没想到,那个土包子会出席这场宴会,还是……顾燃给她的邀请函。 更没想到,他那个有怪癖的大哥竟然能忍受土包子的碰触。 还有此时,顾燃和土包子共舞的场景,均看的他怒火直冒。 什么时候,那个土包子背着他找了别的男人?还是说……从头到尾,被玩的人其实是他? “陆沉?”花央央脸色微白,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陆沉猛地回过神来,转头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女孩,眼中泛起一丝温柔:“央央,怎么脸色这么白,是不是又不舒服……” “不是,”花央央打断了他,“陆沉,是不是……陆大哥和姐姐……” 陆沉眼中的温柔僵住,第一次竟生了怒火:“央央,你的目光,永远只能看见陆非迟吗?你喜欢的人也是陆非迟对不对?” 花央央唇色猛地抽离:“陆沉,你在说什么?你生气了吗?” “我……”陆沉还想说什么,可对上花央央的目光时,终顿住了。 有些怒火,他根本对花央央发不出来。 可是……他对那个土包子,却能够极近刻薄的讽刺。 那个土包子……却很少抱怨,只是沉默着。 “央央,你是不是喜欢他?”陆沉语气逐渐平静下来,他认真问道。 陆非迟当初一己之力撑起整个被人觊觎的陆家,他经手的生意从未失败过。即便从小到大,他作为兄长从未给予他任何关心,可对于他的能力,陆沉是肯定的。 这样优秀的陆非迟,花央央喜欢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他莫名想到土包子的那句“蛀虫”。 花央央用力摇摇头:“陆沉,你不要问我这些好不好?你对我很好,一直保护着我,可是陆大哥……他总是孤零零的,很可怜……” 陆沉问道:“我保护过你什么?” 花央央一顿:“……”沉默了下来, 陆沉望着她的神色,突然自嘲一笑,他保护过她很多次,可她一次都不记得。 而那个土包子,他不过只保护过她一次,还是故意而为之,她却上了心,巴巴给他写了情书,最后得到的却是全校的嘲讽。 陆沉轻吐出一口气,望着花央央:“你想知道陆非迟为什么会答应和花晓跳舞?” 花央央睫毛细微的颤了颤。 陆沉垂眸:“我帮你去问那个土包子,她不会拒绝我的。”话落,他转身便要朝舞池走去。 衣角却被人轻轻拉住了。 花央央望着他:“陆沉,你别走,我不想知道了,你陪我去找爸妈吧。” 她总觉得……陆沉走了,便回不来了。 陆沉望着少女怯怯拉住他的手,许久道:“好。” …… 陆家。 陆非迟静静坐在书房中,目光沉沉。 助理走了进来,手中托盘上放着几块方巾。 “什么?”陆非迟凝眉。 “您……刚刚在宴厅,和花小姐跳过舞……”助理说的迟疑,在看见陆非迟眉心紧皱时匆忙道,“我这就拿出去。” “等一下,”陆非迟打断了他,上前,拿过一块方巾,随意擦拭着手,眼神却越发的冷淡。 以往碰了任何人,他都习惯性的擦手,今天倒是例外了。 助理出去了。 陆非迟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 “你体会过……身体的某种美妙吗?”那个女人的声音幽幽在耳畔响起,呵气如兰。 明明干瘦的身子,却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呵……”他冷笑一声,转身回到书桌后,最低级的欲。 却在坐下的瞬间想到什么,伸手在胸口的口袋摸了一下,口袋巾后,被塞了一张字条,上面有一串数字和一句话: 陆先生,我的号码,常联系。 陆非迟眯眸,他竟然都没察觉到,她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 此刻,回景苑公寓的路上。 敞篷跑车飞快疾驰着。 夜风泛着凉意,花晓穿着抹胸裙,肩头冰凉,没忍住掩唇打了两声喷嚏。 驾驶座上,顾燃睨了她一眼,车速不减半分:“听人说,打喷嚏,一声是想,两声是骂。看来有人在骂花同学啊。” 花晓面不改色目视前方:“两声证明,有两个人在想我。” 顾燃勾唇,不置可否一笑。 跑车在公寓大门处停下,花晓刚下车,跑车半分没停留,飞快离开。 花晓望着车影,耸耸肩,转身朝公寓走去。 【系统:宿主,你又用法术了……】 花晓眨了眨眼:“有吗?” 【系统:陆非迟的过敏反应?】 “不过是最低级的法术而已,这也算?”花晓无奈,“我若是连靠近他都不能,怎么攻略他?而且……” 即便她真的将他的过敏反应抹去,也不过才增加了十好感度! 简直,得不偿失! 系统疑惑【而且什么?】 “而且,陆非迟的过敏本就是心理作祟,也就是说,他这个人本无病。”花晓笑了笑,“他现在心病仍在,怎么能算我用了法术吗?” 【系统:……】它竟觉得很有道理。 “对了,刚刚在舞池时,你怎么又乱了?”花晓已经走进公寓,随意问道。 【系统:宿主,刚刚在舞池时,陆沉的好感度又波动了,先是增加了20,又减了5.】 “又波动,”花晓皱了皱眉,“当前好感度?” 【系统:陆沉当前好感度:40.】 第45章 校园真·土千金07、08 庆功宴上发生的事,学校不少上流社会的子女都听闻了,加之花晓前不久被逼急竟将张阳打倒放出的那些狠话,一时之间,倒无人再找花晓的麻烦。 只是,终究免不得被人议论纷纷。 “她那个小身板,真的能一拳将张阳打倒吗?” “听说,她和顾燃一起跳舞了诶,那可是顾燃啊!” “真的假的?顾燃承认了吗?” “不知道,谁敢去问顾燃啊,除非活的不耐烦了……” 花晓走进学校,便听见无数风言风语。她却只从容走向教室。 喧闹的教室,再次因她安静下来,不少人看看她,又偷偷瞥向角落里眉眼阴郁的顾燃,显然是好奇的。 花晓面目不斜视坐在座位上,拿出书本随意翻看。 “花同学……”一个女生凑到她身边,“我有个问题,可以问你吗?” 花晓转眸看过去,是个娃娃脸的女生,叫叶翩翩,为人倒是开朗,并没欺负过原主,只是也和原主没什么交情:“什么问题?” 叶翩翩为难片刻,目光朝角落飞快望了一眼:“昨晚你和顾燃……真的跳舞了吗?”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人听见。 花晓侧眸望向角落里的顾燃,后者也在望着她,面色无波,看不出他的情绪。 “跳了。”花晓应。 周围一片哗然。 顾燃微微蹙眉。 “不过,”花晓接着补充道,“只是两家认识,一起跳了一支舞而已,我们并不熟。” “谢谢花同学。”叶翩翩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花晓复又望了顾燃一眼,后者仍在望着她,刘海下亮如星辰的眸,深邃幽深。 她礼貌颔首一笑,十足的疏离。 顾燃双眸微眯,她倒是将二人的关系推拒的彻底,丝毫不像……昨晚还靠在他怀里跳舞的女人。 今日课程并不多,花晓也听的随意,反倒是角落里那时不时传来的若有似无的目光,让她忍不住勾唇一笑。 “花晓,外面有人找。”休息时,一人在教室门口突然道。 花晓蹙了蹙眉,却仍旧转身走了出去。 走廊转角处有一片休息区,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正站在那儿。 今日阴天,半开的窗子有凉风吹进,吹得少女裙摆微扬,静谧美好。 只是,少女的脸色有些苍白,大大的眸楚楚动人,看见来人她低低道:“姐姐。” “你好。”花晓看着花央央,却是叫不出那声“妹妹”。 听见她的称谓,花央央脸色越发白了,她轻咬着下唇,深吸一口气,朝前走了两步:“姐姐,这几天你孤身在外还好吗?爸爸妈妈都念着你呢。” “念着我什么?”花晓弯了弯眉眼,笑问道。 花央央怔住,好一会儿才委屈道:“姐姐,我知道,你讨厌我对不对?讨厌我夺走了你的身份,夺走爸爸妈妈的爱,对不对?” 说到这,她上前拉住花晓的手:“可是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啊,这些我也都无法抉择……我……咳咳……”她说着,掩唇低低咳嗽了几声。 花晓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你到底想说什么?” “姐姐你讨厌我,你也想夺走我的一切是不是?昨晚,在庆功宴上,顾燃是这样,陆沉是这样,甚至陆大哥……还有回到家,爸爸妈妈也在说要将你接回来……” 说到后来,花央央眼圈都红了:“你想报复我,对不对?” 花晓望着眼前的柔弱少女,终无奈道:“我以前想报复人时,总有人看不出来,怎么如今我还没想报复,你们都一个个往自己身上揽?” 花央央望着她,唇上被咬出一排齿印,双眸通红。 “我不讨厌你,也不喜欢你,你也不用自作多情,觉得我会报复你,”花晓走到她跟前,声音清淙且从容,“你若不信,可以告诉我你喜欢谁,我便绝不主动接近那个人半分,如何?” 花央央怔住,她喜欢谁?她也不知。 顾燃是她的恩人,他曾说过喜欢她;陆沉一直保护着身体虚弱的她,还有……陆大哥,对所有人冷淡,独独对她温和的陆大哥。 “你瞧,你自己都答不上来,”花晓望着她此刻纠结的神色,勾唇一笑,“你自己都不确定喜欢谁,或者说,你……都喜欢?” “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花央央猛地推开她,后退半步,双目含着水光,“我才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我,我……” 花晓低笑一声,望着双眸湿漉漉的女孩:“你若是承认了都喜欢,我说不定会欣赏你。不过如今,既然你说不出喜欢谁,为什么要让别人也不能喜欢?公平竞争不好吗?” 公平竞争。 花央央看着眼前的女孩,她明明依旧穿着运动服,可是再不见之前的怯懦与自卑,反而……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寡淡的脸似乎也有了光彩。 她眼中带着似有非有的笑意,可为何,她却觉得她在嘲讽她。 心中一慌,花央央飞快抹了抹通红的眼睛朝外面跑去。 窗外依旧阴沉沉的。 花晓望着花央央离去的背影,微微挑眉,转身便要回教室。 转角处,一人斜倚墙壁懒懒站在那儿,如黑宝石一般的眸望着她。 “花同学。”顾燃慢条斯理唤她。 花晓笑:“顾同学,不要影响我行情。”而后,目不斜视离去。 顾燃脸色一沉,盯着女人消失在教室的身影,拿出手机,手在屏幕上划了一下,却又恼怒的将手机关上。 他此刻才察觉,他连她的手机号都不知! …… 花央央脸色苍白在大街上走着,心中既委屈又酸涩,刚刚忍着的泪,最终还是掉落下来。 花晓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她听出了她的意思——她说她三心二意,水性杨花。 头顶一阵闷雷传来。 花央央身子可怜的瑟缩了一下,不多时,细密的雨丝已经落了下来。 “花小姐?”一人疑惑唤着她。 花央央抹了把眼泪望过去,她没想到竟是陆家的管家,环视四周才发现,原来她不知不觉竟走到陆家附近了。 轻轻咬了咬下唇,她最终问道:“高伯,陆大哥在吗?” 花央央是在书房看见的陆非迟。 今天的他只穿着件休闲的白色上衣,黑色长裤,袖口微挽着,以往睥睨众人的气势缓和了些,但模样依旧俊美绝伦,有着少年所没有的成熟魅力与致命吸引力。 “央央?”陆非迟看见来人被淋得狼狈的模样,微微皱眉,“发生什么事?” 花央央摇摇头,却不知为何心中更委屈了,眼圈越发通红:“陆大哥,我是不是……三心二意,被人瞧不起?” 陆非迟望着她,径自问道:“谁同你说的?” “没人……” “去见了谁?”陆非迟平淡反问。 花央央睫毛颤了颤:“我……我今天去找姐姐了。” 花晓?陆非迟蹙眉,手指微动,好像仍能感受到昨天手下她腰背的温度,以及她在他耳边说的那些暧昧的话,心中不觉烦躁。 花央央看到陆非迟的出神,心中越发难受,她走上前:“陆大哥,昨晚……姐姐和你说了什么?” 陆非迟回神:“没什么。” “可为什么……你可以那么亲密的搂着她,”花央央站定在陆非迟跟前,伸手便要怯怯拉他的衣角,“陆大哥……” 只是话没说完,陆非迟便习惯性避开她的手。 花央央的手僵在半空。 陆非迟轻怔,花晓昨晚的话再次钻入他脑海: “陆先生,你真的……不想与人接近吗?” “你体会过,身体的某种美妙吗……” 一遍遍折磨着他的心思。 陆非迟垂眸,看着花央央的那只手,强忍着心中的排斥,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花央央猛地抬眸,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眼中还带着一抹泪花,心中的委屈迸发,她忍不住上前拥着他:“陆大哥……”泪也染在了他的前襟。 陆非迟身子一僵。 门外,陆沉脸色微白站在那儿,透过半掩的门缝,看着相拥的二人,许久自嘲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若是以往,他早就冲上去将二人隔开,却不知为何……他不想了。 “二少爷?”管家看着刚回来便要离开的少年,不解。 “我去市中那边的房子住一段时间。”陆沉随意应着。 书房内。 陆非迟缓缓将花央央推开:“抱歉,央央。”他声音依旧如常,“我让高管家送你回去。” 花央央脸色煞白看着被推拒的身子,还有不知为何更加冷冽的男人,终不敢再说拒绝的话,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陆非迟转身走到书桌后,打开最底下装满过敏药的抽屉,倒出两片药片,干嚼了两下便咽了下去。 满嘴的苦涩。 他伸手看着手背上的红点,拿过方巾重重擦拭的两下,又换了件上衣。 终究,还是不行啊。 下秒却又想到什么,他缓缓走到书桌后,迟疑片刻,将文件拿开,最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昨晚,那个叫花晓的女人神不知鬼不觉塞到他口袋的。 上面不过简单几个字,他看着,却仿佛看到昨晚那个女人在他面前笑着言语的模样。 手心不觉生了层薄汗,指尖带着些许温热。 “陆先生,有些感受,却只能是身体的碰撞带来的。”她的话,大胆而暧昧。 陆非迟伸手,将字条重重攥在手心,拿过手机,拨了过去。 …… 花晓接到陆非迟电话的时候,正在敷着面膜。 系统的声音传来【宿主,陆非迟的好感度在波动。】 它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响起。 花晓看也没看便接听了:“喂?” “……”那边却一阵静默。 花晓挑眉,径自轻笑一声:“昨天给了陆先生号码,今天就忍不住和我联系了?” “花小姐这么肯定是我?”男人的声音传来,带着丝冷淡。 “我与陆先生……”花晓嗓音微软,“心有灵犀啊。” 门口一声细微声响,公寓门已被人打开。 顾燃关上门,正好听见“心有灵犀”这句话,索性斜倚着门口,目光幽深望着正慵懒躺在沙发上打电话的女人。 与她不过相见两次的陆非迟,都有了她的号码啊。 她住着他的公寓,他却还不知道她的号码? 【系统:顾燃好感度+5.】 花晓拿着手机的手微顿,朝顾燃看了一眼,后者也在望着她……的手机。 “花小姐在忙?”电话那端,陆非迟淡然道。 “不忙。”花晓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应着。 “好,”陆非迟道的疏离得体,“听说,花小姐今天见了央央?” 花小姐,央央……这天差地别的称谓。 花晓微微蹙眉:“是有这么回事。” “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陆先生是来兴师问罪的吗?”花晓径自道。 “央央单纯,还希望花小姐少耍些心思。”说到这,陆非迟声音微顿,“嫉妒的女人,并不好看。” 不好看。 花晓脑海中只剩下这三个大字。 陆非迟似察觉到这边的沉默,微顿片刻,终松了语气:“关于昨晚那支舞……” 他的话并未说完。 花晓“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聊的很不愉快?”面前,顾燃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 花晓半眯双眸,没好气望他一眼:“顾同学来,有事?” “陆非迟的电话?”顾燃却不应,只随意问道。 “对。” “花同学动作真快,”顾燃坐在她对面,说的半真半假,“昨天才共舞,今天便聊上了,一点儿不像要对付陆家的样子。” “对付陆家……”花晓呢喃一声,双眸微闪,“我也打算老老实实刷他的好感度,不过……我现在真的太生气了。” “什么?”顾燃只看见她红唇低语,听不真切。 花晓未曾理会:“一个从小没失败过的冷血动物,应该很想尝尝失败的滋味吧……” 顾燃这次听清了,神色纯良双眸却幽黑一片:“花同学因爱生恨,想害陆非迟?” 花晓笑:“我怎么舍得害他呢?我只是……给他找些小麻烦罢了,”话落,她蓦地抬眸,“最近,陆非迟有没有什么大生意?” 顾燃皱眉望着她。 “顾同学,你还视陆家为对手,不会连这些都不知道吧?”花晓满眼不可思议。 顾燃睨她一眼:“最近陆家和临市的陈先生有一桩大买卖要谈,谈成了,便是数十亿的合作。” “顾同学一定也知道陈先生的资料吧?” “你不用想了,”顾燃勾唇讽笑一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觉得你能解决?” “不试试怎么知道?”花晓笑了笑,“说说那个陈先生吧,商界、生活各个方面,最好拣着软肋说。” “年过半百,身家百亿,手腕了得,妻女双全,如今更是投身慈善事业,不过……”顾燃望了眼花晓。 花晓问:“不过什么?” “陈先生的小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不知这算不算软肋?” 花晓垂眸沉思片刻,声音极轻:“算,怎么会不算呢。”她将手机放在一旁,“顾燃,给你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啊。” “什么?” “和陈先生的合作,还希望你能提前做好准备。”花晓缓缓起身,走到镜子前,将脸上的面膜揭开,一手随意揉着脸颊。 顾燃望着女人瘦弱的背影,眯了眯眸,直接拿过她的手机。 没有密码,他径自打开,拨通了自己的手机。 听见口袋里手机响铃一声,他方才将手机扔下,转身走到花晓身后。 “为什么是我?”莫名的,他竟不会怀疑她的能力。 花晓转眸望向他:“自然是相信你的能力……” 顾燃眼神微紧。 “最重要的是,”花晓走到他跟前,抬眸对他勾唇笑了笑,“你长得好看啊。” 顾燃望着她半眯双眼里透出的丝丝慵懒与诱色,心口微热,沉默片刻,他伸手:“合作愉快。” 如那天在咖啡厅门口,她对他说得那般。 花晓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挑眉,轻握上去:“合作愉快。” 她没有如上次一般,轻轻挠他的手心,他却仍旧觉得手心隐隐泛着酥麻。 【系统:顾燃好感度+15,当前总好感度:40.】 花晓低笑,顾燃……太缺别人对他的认可了,不论是能力还是其他。 …… 自从那天看见花央央和陆非迟相拥,陆沉再没回过陆家住。 他本以为自己会很伤心,可是没有,反而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空落与轻松。 今夜没有晚课,他却仍随意的靠在墙角处,张狂的眉眼有些放空,望着远处通往校园宿舍的昏黄色的路灯,容色怔怔。 好像……有一周没看见那个土包子了。 以往,他就是沿着这条路,慢条斯理跟在土包子身后,走了一个月。 如今论坛上的那张情书的照片仍时不时被人翻出来,她似乎……也就此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了,即便偶尔遇见,她也只当碰见了一个陌生人。 晚课结束的铃声响起。 陆沉心思一顿,目光不自觉望向教学楼出口处。 无数人走了出来,熙熙攘攘,他根本无需看,也知道土包子不在其中。她总是走的很晚,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最后离开。 果不其然,今天也是。 人群都走尽了,她才迟迟走出来。 这段时间,她的变化不小,今天穿着件黑色修身裙,瘦削的身材,背影总透着几分娇弱。 陆沉隐在黑暗里,望着她的身影。她没有回宿舍,反而径自朝校园门口走去。 手紧攥着,他最终缓缓上前,没有让她察觉,跟上前去。 花晓这几天一直在临市、本市两地奔波,身心俱疲,晚课上睡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被系统唤醒的。 眼下,她只想尽快回到公寓,好好的补一下眠。 所以,看见校园门口的小混混对她挤眉弄眼的嘲讽,她也懒得理会。 “这是不是那个土包子?” “啧啧,果然,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听说,还被花家赶出来了,果然,土鸡变不成凤凰……” 花晓眉不皱、目不转,目标明确朝外走去。 只是,她的不理会、不惧怕,显然惹恼了那几人,其中一名小混混凑到花晓跟前,伸手便要抓她的后领:“喂,土鸡,老子和你说……啊……” 他的话并没说完,手便被人抓住重重朝后一掰,都听见了手指骨折的声音。 “妈的,谁打老子?”混混大怒,转头看见来人时一愣,随后哼笑,“我当是谁呢,陆沉,你玩都玩了,还在这儿装什么英雄救美?” 话音刚落,陆沉突然便怒火正盛的冲上前去,不要命般死死提着他的衣领,挥拳打了足有七八下,拳拳到肉。 “老大……”其他人大惊,匆忙上前帮忙。 从头至尾,花晓半分目光没有多看,直接走到打车处。 不知为何,今晚的的士少的可怜。 花晓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她不觉蹙眉。 身后,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传来,还有男孩粗重的呼吸声。 陆沉将嘴里的血水吐到墙角,看着路灯下瘦弱的背影,终难忍怒火:“他们那么说你,你都不会反抗的吗?”声音紧绷。 花晓终于侧眸,这次那些混混足有六七个人,此刻的陆沉被打的鼻青脸肿。 “陆同学,”她缓缓启唇,“叫我‘土包子’最多的人,是你。” 陆沉身形晃了晃,脸色苍白如纸。 是他,一直都是他。 说话最难听的是他,利用她最久的是他,害她被羞辱的人还是他。 一辆的士停在路边,花晓上前,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司机刚刚启程,下刻却又重重踩下刹车。 花晓身子朝前倾了倾,皱眉抬眼望去。 陆沉歪着身子,手背随意蹭了下唇角的血,死死抿着唇挡在车前。 他本一贯张扬的眸此刻忐忑,站在那儿明知看不见车内的人,却依旧固执的望着。 见车停了,他才一瘸一拐走到后门处,拍了拍车门。 司机连忙打开。 陆沉坐在花晓身边,许是碰到了伤口,他轻吸了一口气。 司机道:“小伙子,你刚刚挡车,简直太危险了,万一撞到……” “那就撞死得了。”花晓徐徐打断他。 司机惊愕的睁大双眼。 陆沉没有动,依旧坐在花晓身边,沉默不语。 “小姑娘……去哪儿?”司机终于反应过来,默默问道。 “景苑公寓。” 陆沉脸色骤然苍白,身躯一颤,扭头望着她:“哪儿?” “景苑公寓。” 第46章 校园真·土千金09 的士最终停在了景苑公寓大门口。 花晓在前面安静走着,路灯将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身后,少年一瘸一拐的跟着,呼吸声粗重。 花晓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的迹象。 车上,陆沉只对她说了两句话:“你去那儿找人?” 花晓平静应道:“我住在那儿。” 他几乎连反应都没,便道:“你开什么玩笑。” 花晓笑了笑:“不是开玩笑。” 陆沉沉默了,坐在她身边,身躯紧绷着,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直到下车,都再未说一句话。 前方,公寓楼已经近在眼前。 “这儿是顾家的资产。”身后,陆沉快走了两步,望着她瘦弱的背影,面无表情道。 “我知道。”花晓随意应道。 “这段时间,你一直住在这里?”陆沉追问,声音硬邦邦的。 “不然?”花晓反问。 陆沉静默了好一阵,突然恼怒道:“花家没给你钱吗?你一个女生,住在别的男生家里?” “陆同学还知道我是女生?”花晓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转身,隔着昏黄色的路灯望着嘴角还有血迹的少年,“刻意接近我、报复我,让我被全校人耻笑的时候,陆同学有没有想过我是女生呢?” 陆沉脸上血色瞬间抽离,睫毛颤了颤,神色僵白。 花晓却只垂眸低笑一声,看着二人间的距离:“陆同学,我以为上次楼顶,你说‘只是玩玩我而已’之后,你我就再没任何关系了,最好见面也当不认识。但是现在……”她朝他走了两步,眼神透着几分讽刺,“你竟然又开始跟着我,难道陆同学想故技重施?” 陆沉望着走到自己跟前的女生:“什么?” “送女孩回家、为女孩打架这一套,我之前住在学校宿舍时,陆同学已经用过了,”花晓声音中透着些许凉薄,“你也成功了。那个女孩动心了,可是,迎接她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陆沉怔住,他望着她,她明明在笑着,可是眼神中的凉意却像是渗出来一般。 “你觉得,我依然在玩?”他声音很轻,“花晓,我没玩……我只是……”只是心脏一阵阵的抽搐,比身体上被打出来的伤还痛。 可是,他说不出来。 “不叫我土包子了?”花晓突然抬眸望着他,方才的凉薄顷刻消失。 陆沉瞳孔一颤,目光微凝。 花晓却只挑了挑眉:“看在你叫我‘花晓’的份上,还有……”还有把你家生意搅黄的份上,最后这句,她没说,“进来吧。” 拿出钥匙,她径自打开公寓大门,走了进去。 门并未关。 陆沉紧抿着唇,看着半掩的房门,最终踉跄着跟上前去。 公寓并不小,精致而冷清。 他小心坐在沙发上,后背也有伤,他连靠都不能靠。 花晓去了卧室,卧室门大开着,她随意将身上的黑裙脱了,露出光裸瘦弱的背。 陆沉匆忙转移了目光,只觉得有些口干耳热。 再出来时,花晓已经换上了件吊带睡裙,手里抱着医药箱,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转身便开始敷面膜,口中念念有词着:“虽然知道没多大用,不过还是敷着能让我心安些……” 他不懂她话中的意思,只是出神的望着她的肩头好一会儿,她……真的很瘦,瘦到让人心疼。 “看什么?”花晓透过镜子,看了眼身后的少年。 陆沉匆忙移开目光,打开医药箱,里面的东西很是齐全。 他安静拿出碘酒,一点点给自己的脸上、身上上着药。 很是蛰痛。 他很少自己做这些,手很硬,偶尔触到伤口,一阵针扎似的刺痛。 可是,花晓的手很柔,指腹温软。 “帮我上药,”陆沉将碘酒放在桌上,说完这句话,心中有些忐忑,补充道,“我碰不到伤口。” 花晓抚了抚面膜,看了眼陆沉,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陆沉双眸一暗。 “转过身去。”花晓的声音传来,随意擦拭着刚洗好的手。 陆沉猛地抬眸望着她,好一会儿方才缓缓侧身,心脏“突突”的跳动着,几次拉扯到伤口,却不觉得痛,只感觉……手心出了一层汗。 花晓掀起他的衬衫,陆沉的背白净紧致,两块明显出血的伤口,其余的均是淤青。 以棉棒蘸着碘酒涂抹了伤口,又在手上沾了些药酒,揉着他后背的淤青。 【系统:陆沉好感度+30,当前总好感度:70.】 花晓垂眸,手下少年的背很是灼热,白皙的肌肤透着诡异的红。 “我可以帮你和花伯父说一声,让他接你回去,或是……”陆沉背对着她,声音闷闷的。 “或是?”花晓挑眉。 “我目前住在陆家市中的别墅,你如果不愿回花家……” 花晓轻笑一声打断了他:“陆同学刚刚不还说,不能住在别的男生家里,难道……不包括你?” 陆沉身子一顿,背上,她的手依旧柔软细腻,他抿了抿唇:“别墅房间很多,你不要多想……” 他的话并未说完,便已被一阵门铃声打断。 花晓挑眉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半。 勾唇一笑,她擦了擦手,起身朝门口走去。 陆沉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背影:“你就穿着这个开门?” 花晓头也没回:“我穿什么是我的自由。” 她打开门。 而后双眸微扬。 倒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顾燃,虽然西装笔挺,却掩不住那华丽的少年感,细碎的刘海也已梳了上去,露出精致的眉眼,眼神阴翳,泛着些许疲惫,薄唇微抿,正紧盯着她。 “顾同学?”花晓半掩着房门,佯作讶色,人半靠着门框,丝毫没有让他进来的迹象,“这么晚了,有事?” 顾燃也望着她,这段时间,他没有去学校,一直在忙着准备与陈先生合作的事宜。这是他被那个人肯定的大好机会,他不想放弃。 现在,也不过才忙完而已。 一直以来,他自认为与花晓不过是“彼此合作”的关系,他来找她,也大多直接或间接与合作有关,却是第一次,全然因为私事。 公寓保全今晚来了电话说:“您的那位朋友……好像带着个受伤的小男生回来过夜。” 不用想他也知道是陆沉。 心中恼怒,甚至他自己也不知,自己的不悦,是因为他的“合作对象”和陆家人接近,还是因为……花晓和别的男人勾搭! “不欢迎吗?”顾燃勾唇笑了笑,目光若有似无朝着公寓里望了一眼。 “不怎么欢迎。”花晓笑。 顾燃双眸一沉:“不方便?” “今晚,不方便。”花晓诚实交代。 【系统:顾燃好感度+5.】 顾燃继续追问:“有人?” 花晓点头:“有人。” 【系统:顾燃好感度+5.】 顾燃头微垂着,黑眸滚动着难以言说的情绪,阴郁幽深的望了她一眼,而后却又全数压下:“很好。” 他后退一步。 花晓颔首一笑:“再见,顾同学。” 犹豫都未曾,径自将房门关上。 沙发上,陆沉依旧在盯着她:“顾燃一直来找……”你。 他的话再一次被打断了,仍旧是敲门声。 花晓失笑,耸耸肩,转过身重新打开门。 只是,这一次她刚打开一条门缝,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撞开。 顾燃眼中的阴郁被一团火点燃,他站在门口,刚刚还齐整的梳上去的发,已经有些落在眉眼前,凌乱却又不失美感,少年感越发浓郁了。 他看也没看公寓里面,只隔着额前的几缕碎发,望着花晓,如示威一般,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便吻了下来。 【系统:顾燃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60.】 冰凉而柔软的唇。 花晓双眸微眯,一动未动。 身后,陆沉望着这一幕,胸口积压的怒火顿时迸发,连身上的伤都顾及不到,双眼赤红着冲过来:“顾燃,我操/你大爷!” 一拳,重重砸在顾燃的右脸上。 陆沉也因着身上的伤,重重趔趄了一下。 两个少年站在门口对峙着,一个阴郁惊艳,一个张扬肆意。 花晓懒懒站在一旁,惋惜的看着二人,美好的皮囊都添了彩,太可惜了。 顾燃几乎立刻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他舔了舔内颊,将血水咽了下去,又刻意而餍足的舔舐了下唇角,望着陆沉:“你要真想,就去操。” 话落,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花晓,眼神诧异一闪而过,似是不敢置信,却很快恢复如常,玩味勾唇:“花同学,味道不错。” 转身,这一次彻底离开,大步流星消失在夜色里。 陆沉死死盯着门外,下刻突然伸手用力将门关上,转头看向仍旧一脸随意的花晓,明明平平无奇的眉眼,在灯光下竟这般淡然虚无。 他快步走到茶几旁,拿过刚刚的纱布,用力扯开,扯的手心泛红才扯断,而后折返回来,擦拭着花晓的唇,一遍又一遍。 花晓垂眸望着他的动作,没有动。 直到看着她唇色被擦拭的殷红,陆沉才终于停了下来,他瞪着她:“你不知道躲吗?” 花晓注视这陆沉的眉眼,突然道:“你眼圈红了。” “……”陆沉脸色一沉,几乎飞快避开了她的目光。 “而且……”花晓慢条斯理的补充道,“如果未来没有出现差错的话,陆同学,你应该是要和花央央联姻的吧。这么激动做什么?” 她从容转身,走到卧室,声音呢喃:“十一点了,要睡美容觉了,”关上卧室门之前,她道,“走时记得关好门。” 公寓内安静了下来。 陆沉脸色苍白如纸站在原处。 联姻,花央央…… 以往,明明是心心念念的,可是此刻,心里只有排斥,只有卧室里那抹瘦弱的背影。 他一手死死抵着心脏,那种抽搐的感觉又来了。 最终,他缓缓坐到沙发上。 少年固执的眉眼始终望着卧室房门处,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这一晚,陆沉没有离开,颀长的身子蜷在沙发上,脸上的伤有些红肿。 他醒来时,公寓里一阵死寂。 似乎想到什么,他匆忙转头,卧室门大开着,可花晓已经不见了。 十点了。 陆沉呆呆看着墙上的时钟。 这里空荡荡的可怕。 花晓……明明是花家的千金,可是她的东西少的可怜。 一个行李箱、几件衣服,还有…… 陆沉目光微紧,床头柜上有一本书,书是普通的睡前读物,中间,却夹杂着一张纸条。 他将纸条抽了出来: “你是我昏暗生命中唯一的光,我不奢求全部的光与热,只求你不要抛弃我,陆沉。” 陆沉手一僵,字条轻飘飘落在床上,他却疯了般飞快拿出手机,打开校园论坛,那封他曾拥有过实物的情书,而今却只能由论坛上的照片得知内容。 “陆沉,你是我生命中唯一一束光,在我深陷泥潭时对我伸出了手……” 她就像是在对他求救一般,可是,他却又做了什么? …… 花晓正在从临市回来的路上,最后一次去找陈先生了,她的心思都轻松了许多。 系统突然作声【陆沉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80.】 花晓挑了挑眉,丝毫不惊讶。 【系统:宿主,你把原主日记中的那句话誊抄了下来,放在被人看见的位子,就这么确定陆沉好感度会增加吗?】 “对啊,”花晓笑了笑,“日记是原主压抑生命中最为放松的秘密角落。然而……那句话,原主在情书里写给过陆沉。她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敞开心扉,其实,她是在对陆沉求救啊……” 只是原主没有想到,最后让她跌入深渊更为彻底的,就是她唯一一个心动、感激的人。 系统也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慢悠悠道【虽然这样,宿主又使用法术了。】 花晓瘪瘪嘴:“下不为例不好吗?再说,那个陈先生也是真心实意做慈善,我救他的小女儿,也算是……做好事了吧。” 【系统:哼。】 …… 一辆黑色房车在马路上疾驰。 陆非迟一袭西装,一人坐在后座,眉心微蹙,周身清冷孤傲。 他怎么也未曾想到,本已经和临市陈先生谈好的合作,只差签订合同了,竟然会在最后关头出了纰漏。 当陈先生来电说“这次合作还要好好考虑”一下时,他心中也只当陈先生浸润商界多年,顾虑良多。 然而,不过一周时间,陈先生再来电,便是说“取消合作”了。 而他的新合作对象…… 陆非迟皱了皱眉,他查了查,最近陈先生接触过的,只有顾家那边。 “陆先生,到了。”司机的声音传来。 房车,停在了一处私立医院门口。 陆非迟听闻,陈先生的小女儿这段时间正在做手术,手术很成功,如今依旧在医院静养。 显然,陈先生也已听闻他来,早早在门口等着:“陆先生,你本可不必亲自前来的。” 陆非迟看着他:“令千金还好吗?” 陈先生笑了笑,眉眼浮现几分宠溺:“遇到贵人了,小可身体恢复的很好。” 虽然他并不了解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不过,活到他们这个岁数,看着女儿的身子被病痛折磨,也顾不得其他了。 医院给判了“活不过十五岁”的死刑,可是如今,不论是鬼是神,那个女孩将他的女儿救了回来,这就足够了。 “那就好。”陆非迟礼貌颔首。 “我知道陆先生来是因为什么事,”陈先生也很是坦然,“说实话,陆先生很有实力,我相信与陆先生合作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可是……因为一些原因,我已经选择了和顾家合作,这一点,已无可更改。” 陆非迟自有他的骄傲,他亲自前来,已是另一种层面的示好。闻言也只是点点头:“我理解陈先生,只是……”说到此,他微微蹙眉,“陈先生可否告知,为何会突然转变主意?” 顾家,老的正在国外谈生意,他不认为小的那个,有和他抗衡的能力。 “当然可以,”陈先生笑,“这也是小可的恩人临走时留给我的,要我务必将这个交给陆先生。” 他从衣袋拿出一张字条。 陆非迟竭力忽视心中不适,将字条接了过来。 只是……当看见字条上熟悉的文字时,指尖那种莫名的酥麻感又传来了。 “陆先生,嫉妒的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第47章 校园真·土千金10、11 花晓刚走进校园,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周围许多人若有若无的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望过去,后者便会飞快移开看向别处。 倒是像极了刚穿来时的境况了。 一个男生贴着墙角飞快走过去。 花晓眯了眯眸,那男生……看起来极为眼熟。 转瞬她猛地想到,那人不正是之前跟在陆沉身后、被她“修理”一顿便鲜少出现在她面前的张阳吗? “张同学。”花晓扬声,唤住那身影。 张阳背影一僵,苦哈哈的转头。 上次被花晓打过一顿后,他心里也极为不服,还去找了陆沉。然而陆沉也不知怎的,竟然也要他少找花晓的麻烦。 打又打不过,陆小少也不帮着他,他也只能绕着走了,今天被她叫住…… “花同学。”张阳勉强扯出一抹笑来。 “他们在看什么?”花晓望了眼四周。 张阳一顿,试探般问道:“你没看今天的校园论坛?” “没有。”花晓皱眉。 “都在论坛上了。”张阳说完便飞快离开了。 花晓拿出手机,打开论坛,看见那飘扬在守夜的大大的“热门”二字,便已经了然。 一个名叫“惊!陆小少的游戏竟然还有后续!”的帖子,不断的被顶上来。 配图,正是陆沉和那几个混混在校门口转角的角落打架的照片。 照片很是昏暗,却能看见陆沉脸色阴沉、双眸纵肆与那些人扑打在一起的模样,还有一旁面色平静的她冷眼旁观着。 底下的跟帖倒是出奇的一致: “陆小少这是又闲着无聊想和那个土包子玩玩了?” “话说回来,陆小少这次看照片很猛啊!” “不要啊陆沉,和我玩吧,那个土包子有什么好玩的?” “听说花晓被花家赶出来了,难道又惹到花央央了?所以陆小少才再玩一次?” “我看花晓这次比上次冷静诶,陆小少打成那样,花晓愣是面无表情。” “楼上懂个p,土包子这种极度缺爱的,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再次拿下好吗?” 也有人提出不同想法。 “有没有可能……陆沉上次假戏真做了啊?” 这一说法得到了全贴的反驳。 花晓看着仍在一条条弹出来的跟帖,许久轻笑一声关上了手机。 年少无意义的言论,他们发过便忘了。也不会有人在意,曾有人被他们随意的一句话,刺的遍体鳞伤。 只是,这些话对她而言,只是隔靴搔痒罢了,她径自朝教室走去。 却没等她走进教室门口,身后便一阵嘈杂声响起。 陆沉额头上一层薄汗,跑到她跟前。上次打架后脸上的淤青还未散去,放肆的眉眼添了些拘谨。 身后跟着一脸莫名的张阳,他不过将帖子给陆沉看了眼,陆沉便突然急躁跑出来了。 “不是我。”陆沉望着花晓瘦弱的身形,薄唇紧抿。 “嗯。”花晓应了一声,便要继续前行。 “你不相信?”少年再次拦住了她,声音格外艰涩。 “相信。”花晓点点头,平淡道。 陆沉望着她:“你不生气?” “一回生二回熟,”花晓笑了笑,“生气有用吗?” 陆沉脸色苍白。 她视他为唯一的光明,他却将她拖入更加漆黑的黑暗。 花晓看着眼前被拦住的通道:“陆同学还有事吗?” 陆沉静默片刻:“不是玩玩了……”声音很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之所以和那些混混们动手,是因为……愤怒。 “……”这一次,花晓没有回应。 “我会向你证明,花晓,”陆沉望着她,目光严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他转身离开了。 花晓望了眼他的背影,收回目光走进教室。 不少人朝她望来。 角落里,神色阴郁的少年同样垂头漫不经心的望着她,好看的眉眼无波无澜。 花晓微微挑眉,顾燃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和陈先生合作一事,她倒没想到,他今天竟然来学校了。 迎着他若有似无的目光,花晓随意舔舐了下唇角。 顾燃神色一僵,下刻已经收回目光,脸色越发阴沉。 花晓低笑一声,刚坐在座位上,手机却响了一下。 顾燃发来的消息: “那一吻,只是收留你的租金。” 租金。 花晓看着那二字,六十好感度的吻,只是租金。 真有意思。 那个帖子,到了下午便消失了。 不只是这一个,还有其他关于“土包子”的帖子,全数消失。 …… 陆非迟在生意场的失利,引起了几乎整个上层圈子的注意。 这个行事冷血作风,有着果决手腕,在商界杀伐果断呼风唤雨的陆家家主,第一次吃到这样的败果,还是败给了顾家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虽然无人敢将幸灾乐祸摆在明面上,可不少人仍在偷偷观望着等着看他的笑话。 可只有当事人陆非迟,自从临市回来,仍旧从容如以往。 陆氏顶层,总裁办公室。 陆非迟将处理好的文件放在一旁,一手揉了揉眉心,拿过黑咖喝了一口。 苦涩,却足以令人清醒。 “叩叩”两声敲门声,助理的声音传来:“陆总,学校那边来了电话,说小少爷去找了校长。” “嗯?”陆非迟头也未抬,眉心微蹙,“他又惹什么事了?” “没惹事,”助理匆忙解释,“校长只说,小少爷搬出了陆家的名头,要了学校论坛的管理权限,删了一下午的帖。” 陆非迟抬眸看了眼助理,这么多年,他这个助理跟在陆沉身后收拾的烂摊子不少,但陆沉却从未搬出过陆家的名头。 如今,倒是第一次。 “删的什么帖?” “好像……是关于花晓小姐的。” 陆非迟的手顿住,又是花晓。 似乎每次想到她,指尖都忍不住的酥麻。 这段时间,和陈先生合作断了后,要处理的后续事宜不少,可是那张字条,虽然早已生了褶皱,他始终放在口袋中。 “先出去吧,”陆非迟低道,“没事不要打扰。” 直到办公室只剩他一人,他方才缓缓转身走到窗前,居高临下看着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 高处不胜寒。 可是太多人,根本连上得高处的机会都没有。 而他,已经在高处待的太久了。 他很少碰触女人,更没有和一个女人共跳一支舞过,所以,那晚指尖的触感,始终若有似无的纠缠着他。 他也很少失败。 如今,生意上的失利,带给他的并非颓废、不甘,而是新奇与跃跃欲试。 手缓缓伸进裤袋中,将那张字条拿了出来,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迹。 “嫉妒的女人”吗? 依他看,应该是“记仇的女人”才是。 “呵。”他低笑一声。 却在此时,办公室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陆非迟将字条收回裤袋,神色顷刻淡漠,徐徐转过身沉声道:“我说过,没事不要……” 话却戛然而止。 他望着眼前穿着白裙小心翼翼站在门口的女孩,双眸晶亮如水,轻咬了下粉唇,低低唤着他:“陆大哥。” 陆非迟微顿:“央央?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我……”花央央迟疑了一下,“陆大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陆非迟声音微缓,“有事?” 花央央点点头,微卷的发雀跃着:“陆大哥,我都听说了,你和陈先生合作的生意被抢的那件事……”她的声音很轻。 陆非迟面色无波,只淡然应了句:“嗯。”似是全然不在意。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可是,我是相信陆大哥的能力的,”花央央细密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如果陆大哥不嫌弃的话,花家其实可以帮……” “央央,”陆非迟打断了她,眉心微蹙,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用,只是小事而已。” “可陆大哥……” “我能处理好。”陆非迟垂眸,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花央央死死咬着下唇,唇色泛白:“我只是想帮你而已,陆大哥。” 陆非迟望着眼前的女孩,如花一般的容貌与年纪,双眸含着泪光,梨花带雨。 她本是他唯一一个接近后,不会有过敏反应的女孩,可是……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了淡淡的排斥。 因为……终于发现她不属于他的世界了吗? “我让助理送你回去。”最终,陆非迟淡淡开口,转身拿过手机。 花央央脸色苍白,怯怯望着眼前器宇轩昂的男人,有一瞬,她竟然觉得他离她好远。 他对所有人疏离,可独独对她是特别的,而今,他看她的目光就好像……他看其他所有女人的一般。 花央央最终还是离开了。 陆非迟摩挲着手中的手机,修长的身姿轻靠着办公桌。 他想要的,从不靠别人的施舍,他会自己一点一点的得到。 就像是…… 陆非迟轻滞。 就像是那晚舞池里,他问花晓“你想要什么”时,她用一种志在必得的眼神望着自己。 摩挲手机的动作停下,他转而拨了个号码过去。 …… 学校。 【系统:宿主,陆非迟好感度又在波动……】 “嗯。”花晓懒懒应了一声,下秒,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她看着屏幕上闪现的号码,唇角微勾。 就知道,陆非迟会主动找她。 她并没有立即接起,只是等到傍晚时,才慢吞吞走出教室,回了个电话过去。 “喂?”那边不多时接听,低沉淡漠的声音传来。 花晓故作困惑:“陆先生,你打电话了?有事?” “我对花小姐很好奇,”陆非迟的嗓音淡漠,说的直白,“花小姐用了什么手段,能让陈先生背负不守信的风险,也要悔了合作?” 花晓笑了笑:“陆先生最好不要太过好奇,否则最后,得不偿失的是你自己。” 陆非迟顿了顿,方才平静道:“花小姐很有自信。” “只是好心的奉劝而已,”花晓低笑一声,半靠着墙壁,“至于陈先生那件事嘛……陆先生,每个人都有弱点。” 陆非迟沉默不过数秒便已反应过来:“陈先生的女儿?”说完却又径自否认,“不可能。” 陈先生的女儿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怎么会是花晓一个小女生能处理好的? 花晓低哼一声:“陆先生,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绝对的不可能。” 陆非迟抓着手机的手微顿,她那一声轻哼如带着几分放肆的娇软,察觉到自己的反常,他正色声音冷然:“你帮陈先生找到了匹配的心脏?” “陆先生想怎么想便怎么想好了。”花晓应得随意。 陆沉蹙眉:“所以,花小姐毁了这份合作的目的是什么?” 花晓笑了笑,果然是雷厉风行的风格:“有些话,不方便隔着电话说,陆先生确定要在电话里问?” 陆非迟停顿片刻:“后天,我让助理去接你。” 花晓笑:“好啊。” …… 校园内。 昏黄色的路灯映在女孩的白裙上,偶尔一阵清风袭来,吹得女孩水灵的双眸半眯,如海藻般的长发凌乱。 少年侧影修长,细碎的刘海下,晦暗的眸微闪,信手将女孩凌乱的发拂顺。 良辰美景,青春男女。 花央央感受着头上少年动作的轻柔,抬眼便望进他那双惊艳的眸中,脸色红了红,低声道:“顾燃,上次你找到为我捐血的人,我还没有正式对你感谢过。” “嗯,”顾燃低应一声,容色平静,“你找我,只是为了感谢?” “不是,”花央央匆忙道,习惯般咬着唇,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后天,你有时间吗?我……有件事想要对你说,很重要。” 后天。 顾燃惊怔,双眸中的阴郁微有消散,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声音有些艰涩:“你说,后天?”她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 “对,”花央央点头,抬眸对他勉强一笑,“后天晚上,半岛餐厅,不见不散。” 话落,生怕被回绝般,她转身离开,白裙在傍晚昏暗的夜色里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顾燃看着女孩的背影。 算来,这还是花央央第一次主动约见他。 没有想象中那般雀跃,反而…… 他伸手,以食指指背蹭了蹭唇角,下秒突然将手收回。 那个吻,只是他对花晓这个“合作伙伴”竟然在他的公寓里、照顾他的死对头的惩罚而已,不具任何意义! …… 花晓打量着镜子里化了淡妆的女孩。 简单的黑色露肩裙,衬着有些瘦削的腰身,本习惯佝偻的背挺得笔直。 系统的声音无奈【宿主,你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 花晓伸手抚摸着镜子:“要好好看看,因为再回来,就不是这副样貌了。” 今天,是和陆非迟约定见面的日子。 下午六点整,陆非迟的助理准时出现在公寓门口,目的地,是陆家。 花晓对此并不意外。 陆非迟那种洁癖,能接受的地点怕是少之又少。 助理将她带到书房门口便离开了。 花晓敲了敲门。 “进。”淡然的声音自门内响起。 陆非迟一人站在窗前,望着远处隐隐亮起的灯光,背影挺拔而尊贵,听见身后脚步声,他没有回头,“花小姐,又见面了。” 花晓笑了笑,走到他身边不远处站定,同样望着窗外:“若不是必要,我不愿和陆先生见面的。” 陆非迟终于转眸望向她:“我以为花小姐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和我见面。” “这就是必要,”花晓无奈耸耸肩,“我也有逼不得已的理由。”说着,她朝他走了两步。 陆非迟微微蹙眉,望了眼二人间的距离:“所以,有什么逼不得已的理由,要花小姐毁了陆家和陈先生的合作?” “陆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花晓眯眼笑开,“那我就帮你回忆一下。上一次,我不过就是和花央央说了几句话而已,陆先生便打来电话兴师问罪,还说……”她笑容冷淡了几分,“‘嫉妒的女人,并不好看’,这可是你的原话。” 陆非迟双眸微眯,面无表情,这句话,她也还给了他。 花晓继续道:“陆先生,你不知道,你的这句话,就如同一根钉子钉在我的心上一般,伤的我心啊,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呢……” 陆非迟淡道:“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真想将你的嘴缝起来呢,”花晓盯着面色冷峻的男人好一会儿,突然轻笑出声,“陆先生,你这么冷淡,可是,你能否认你想见我吗?你这样的人,永远只会记住让你长教训的人……” “比如这次生意的失败,再比如,上次在舞池里,我说的那些话。” 花晓一步步走到陆非迟跟前,近到能嗅到他身上的冽香:“你渴望新奇,渴望人的温度,如果你没有得到过,你不会渴望,可是,你曾拥有过……” 她的嗓音低柔暧昧,似是有情却无情,在书房的暖色调灯光下显得格外朦胧。 陆非迟看着近在眼前的女人,平平无奇的一张脸,那双眸子却亮的如宝石一般,正幽幽望着他。 他仍不习惯与人这般接近,可是,他竟没有起任何过敏反应。转念却又想到,上次这个女人便说过,她有治疗过敏的偏方。 某些方面,她说得是对的。 他如果从不曾拥有,那么这些,他绝不会渴望。 可是,他拥有过,与女人娇软肢体的碰触,还有罕有的失败。 对他而言,太新奇了。 “你究竟想要什么?”陆非迟凝望着她,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 他相信,花晓也不例外。 “上次我便示意过了,你竟忘了吗?”花晓声音添了几分委屈,她伸手,轻轻抓过他的领带,而后踮脚,凑到他眼前,朱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你。” 陆非迟微顿,继而眉心紧蹙,侧了侧脸颊想要避开她温热的呼吸。 “你不想知道,权势与利益不能带给你的奇妙感受了吗?”花晓笑了笑。 陆非迟本避开的动作一僵。 下刻,花晓突然拽着他的领带,拉到自己跟前,红唇吻上男人的薄唇。 窗外夜幕逐渐降临,天色阴沉。 书房内却一片暧昧。 陆非迟只感觉唇上一阵温软,大脑片刻的空白,他想要逃离开来,可是……身上并没有排斥的感觉。 很奇怪的感觉。 唇齿相接,曾经于他而言仅是想象都难以忍受,而今,他却在真切体验着。 手紧攥着,一动未动。 可下秒,花晓浅浅喘息一声,离开了他的唇。 陆非迟眸微顿。 花晓却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耳畔,声音低柔:“身子绷这么硬,你还要忍啊……”话落,轻轻咬了下他的耳垂。 陆非迟只感觉脑海中理智全无,从未有过的浪潮侵袭而来。 紧攥的拳松开,大手将她不盈一握的腰身罩住,扣向自己怀中,唇立即便压了下来。 二人的呼吸,纠缠在唇齿之间。 【系统:陆非迟好感度+20,当前总好感度:30.】 花晓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欢愉的笑声,却换来男人暗恼之下越发用力的吻。 不知多久。 二人气喘吁吁的分开,花晓的唇微有红肿,泛着红润的光泽,许是灯光作祟,她的眉眼似乎精致了些许。 陆非迟气息同样乱了,他急促的呼吸了两下,看着她缓缓问道:“你用的什么偏方?”他的声音透着些许隐忍的低哑。 “什么?”花晓挑眉。 陆非迟抿唇:“上次,你说治疗过敏的偏方。” 花晓抬眸望着他精致的眉眼,看了好一会儿,“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陆非迟蹙眉:“你笑什么?” 花晓笑意敛了几分:“陆先生,这一次,没用偏方。” 第48章 校园真·土千金12、13、14 没用偏方。 陆非迟揽着花晓腰身的大手一顿,本冷酷的眉眼都添了分错愕。 若是没用偏方,他怀中紧拥着的温香软玉,甚至刚才更为亲密的深吻,又算什么? 花晓的双眸映着暖色调的灯光,亮的惊人。 她望着他,下秒缓缓伸手抚向陆非迟的眉眼,指腹微微往下,一直抚到他的喉结。 陆非迟的喉结不受控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花晓低笑一声,手徐徐停在他的心脏,感受着他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声:“陆先生,我早就说过,你这是心病。除非你自己愿意,否则没人能治愈你。” 陆非迟垂眸,看着近在眼前的女人,许久伸手,学着她的样子,抚着她的眉眼,动作很是缓慢。 他的心中并不平静,却不是排斥,手背上更是不见过敏反应。指尖下女人的脸颊瘦削却温暖。 他曾经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能、也不需要任何人陪在身边,可是,当真真切切能碰触别人时,内心竟尽是充盈。 花晓眯眼笑了笑,她乖巧的蹭了蹭陆非迟的手,声音很轻:“怎么样?” “什么?” 花晓道:“权势与利益无法带给你的美妙感受。” 陆非迟容色一僵,本错愕的神情猛地冷冽下来,他收回手,隔开了与花晓间的距离,嗓音清离却低哑:“天色不早了。” 话音刚落,窗外“轰”的一声雷鸣声。 阴沉了一整日的天气,雨丝终于落了下来。 “是啊,天色不早了。”花晓顺着说道。 陆非迟望着她,明明平平无奇的眉眼,却仿佛天生带着魔力一样,吸引着人想要靠近。 最终,他收回目光,抑制住想要再碰触她的想法:“你该回去了。”逐客之意很是明显。 花晓目光平静望着他,半真半假道:“都这么晚了,陆先生真狠心。” 陆非迟眼神一紧,仍旧未看她一眼:“我让司机送你。” “好啊。”这次,花晓再未多言。 司机效率很快,不多时便已撑着伞等在别墅门口。 花晓一言未发,转身走了出去。 陆非迟仍旧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别墅门口正要上车的女人,双眸微眯。 她走的很干脆,甚至他还在想“陆家很大,收留个人并不算什么”的时候,她已决绝转身。 就好像……她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一般。 那女人似乎也察觉到什么,将要上车时动作一顿,转头直直朝他这儿望过来。 二人的目光,隔着一整片夜色相遇。 陆非迟心中竟升起一股想要逃避的狼狈,却生生忍住了。 最终,女人对他颔首一笑,起身上了车。 陆非迟颀长身躯微怔,看着她那抹笑指尖莫名动了动,他又想到刚刚她在他怀中那柔腻酥麻的触感,没有半分排斥。 “陆先生,您的咖啡。”书房门被人敲了敲,张姨从外面走了进来。 陆非迟回过神来,看着正端着咖啡的女人,突然开口:“张姨,你在陆家,也待了十几年了吧?” 张姨一愣,陆大少爷从来都冷峻寡言,如今竟然主动开口:“是,”她忙应,“待了十四年了。” 十四年。 陆非迟抿了抿薄唇,冷冽的眉眼迟疑片刻,最终上前,第一次,亲自将咖啡接了过来。 只是手指碰触间,他的手飞快的僵了僵,心中的排斥几乎难以克制,咖啡杯摇晃了一下,有几滴溅到他的手背上,很是灼热。 “陆先生,你……”张姨惊。 “谢谢。”陆非迟打断她,冷声道着谢。 张姨最终走出书房。 陆非迟将咖啡杯放在书桌上,伸手看着手背上冒出的红疹。 他仍旧是过敏的,能让他不排斥的,只有那个人而已。 习惯性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拿出过敏药,却在将要干吃下的瞬间,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烦躁。 尝试过碰触人的新奇与美妙,便不甘心再靠过敏药才能与人亲近。 终究,他将过敏药扔在一旁,望着雨势渐大的黑夜,似乎……有些厌倦总是孑然一身的孤独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的雨夜。 …… 回景苑公寓的路上。 花晓正靠在车后面闭眸假寐。 系统突然作声【陆非迟好感度+20,当前总好感度:50.】 花晓睁眼,唇角微勾,笑容真切了很多,她转头,看着车窗外如瓢泼般的大雨,以及大雨里飞快倒退的路灯:“今晚天气真好。”她轻道。 【系统:……宿主,何必睁眼说瞎话呢。】 “你懂什么。”花晓轻哼。 【系统:宿主刚刚和陆非迟相处时,真的没用法术?】 “你就住在我脑子里,会不知道?”花晓反问。 系统沉默片刻,委屈道【遇到法力高深的宿主,我有时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用法术。】 花晓:“……”最终她无奈道,“没用。” 【系统:那陆非迟……】 花晓笑了笑:“这段日子,想必他心中应该重温了不少遍上次跳舞的情景。”毕竟,那应该是他第一次碰触一个女人,还没有任何不适。 “花小姐,到了。”司机的声音传来。 花晓点点头,拒绝了司机相送,拿着黑伞走进公寓。 雨势渐缓,但雨水仍旧重重砸着雨伞,带着几丝冰凉。 花晓一步步朝公寓走着,却在看见公寓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的人影时,脚步顿住。 一个少年正坐在那儿,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贴着瘦削的肩,细碎的刘海也被雨打落贴在眉心,却无损样貌的精致,本阴翳的目光显出几分茫然。 花晓挑眉,站定在少年跟前,伞遮在他头顶:“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自家公寓门口淋雨玩?” 少年脸颊苍白,他抬头,夜色昏暗,他看不清眼前的女孩。 只能望见她眉目晶亮,本瘦如柴的身形似乎匀称了很多。 顾燃。 “你不是有钥匙?”花晓继续问道。 “……”顾燃却没有应声,只望着她模糊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和陈先生签成合作了。” 花晓平静道:“恭喜你。” 顾燃轻怔,突然垂眸笑了出来,他站起身:“去哪儿了?”他敲了很久的门。 花晓也笑:“去见我的目标了。” 说着,她已拿出钥匙,打开公寓门。 顾燃顿住,最终跟在她身后:“你去见陆非迟了。”语气肯定。 “嗯。”花晓将伞放在门口,拿了睡衣便要走进浴室。 顾燃站在客厅中央,望着她有条不紊的背影,最终在她走进浴室前低道:“我也是。” “什么?”花晓没有回头,只随意问道。 “……”顾燃却再未开口。 浴室内传来阵阵水声。 顾燃耳根微热,转过身去。 他的脚下已经积了一汪水,看着浑身湿透的衣服,突然咧嘴笑了笑。 花晓就是没心没肺,明明是他全身湿透,她却自顾自的先占了浴室。 只是下刻,他笑容微收。 今天,对他而言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他和陈先生签订数十亿的合作协议。 虽然花晓搅黄了陆家和陈先生的合作,可是,要拿下这场众人都觊觎的“肥肉”,并不容易。 最终,他成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今晚,也是他和花央央相约的日子。 地点在半岛餐厅。 花央央早早的便到了,穿着件白色的长裙坐在那儿,容貌姣好,纯洁的像个公主。 他本以为会得到她的祝贺,花央央也的确提及了他和陈先生合作的事。 “顾燃,听说,你和陈先生有一笔大生意是吗?”花央央的声音很柔弱。 “是。”他应道。 花央央却突然抓着他的手腕哀求道:“顾燃,这笔生意,是陆大哥先和陈先生谈成的,你,你一直都是我感激的好人,一定不会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对不对?你将这笔生意还给陆大哥吧……” 花央央说这话时,泪眼朦胧、梨花带雨,姣好的面容越发惹人怜爱。 可顾燃却只觉得遥远。 还给陆非迟? 他近半个月不眠不休,终于拿下这笔能够证明自己能力的生意,这个他曾觉得美好的女孩,却让他还给陆非迟? 太可笑了。 他也确实笑了出来,唇角一勾,笑的邪气:“让给陆非迟,好啊。” “真的?”花央央惊喜。 “当然,”顾燃笑的放肆,“你亲我一口啊。” 花央央脸色红白不接,像是羞涩、像是惊愕:“你,你说什么?” “你亲我一口,我把这笔生意让给陆非迟,怎么样?”他道。 花央央迟疑了。 顾燃却笑得更加开心:“为了他,连这点都不能付出吗?” 花央央眼圈一红,像是被人羞辱了一般:“是不是,我亲你一下,你便会让给陆大哥?” “是。” 最终,花央央紧闭双眼,颤颤巍巍朝他靠近着。 顾燃望着她越发靠近自己的红唇,明明样貌仍旧如以往一般娇美,他心中却只剩烦躁。 眼前人分明是花央央,他却想到了花晓,想到了……那日他捧着她的脸、当着陆沉的面,印在她唇上的吻。 那一吻莫名其妙,甚至过后,他自己都惊到了,以一句“收留你的租金”做了搪塞的借口。 花晓的唇很柔软,带着几分凉意与酥麻,并不甜美。 而花央央甫一靠近他,他便嗅到了阵阵甜香,可最终,他伸手将花央央推开了。 看着花央央脸颊上的泪珠以及错愕的神色,他敛起眉眼起身离开。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他找了个酒吧,喝了好一会儿酒。 走出酒吧,看着滂沱大雨下的夜色,却满心茫然。 顾家,不会有人等他,包括他那个自他出生便对他不闻不问的父亲,哪怕他谈成了这桩生意,仍旧一通电话都没有。 花央央甚至还央求他将生意让给陆非迟。 莫名的,便来到了这处让给花晓住的公寓,敲了很久的门,里面都没有反应。 花晓不在。 他便坐在门口,也不知在等着什么。雨势渐大,他却动也懒得动。 直到头顶风雨顿消,撑着黑伞的女孩站在他面前。 他对她说了“谈成合作”的事。 她应:“恭喜你。” 第一个恭喜他的人。 “啪嗒”一声,浴室门被人打开。 一阵氤氲的水汽与淡雅暖香传来。 顾燃猛地回神。 花晓轻拭着头发走了出来,看见站在客厅中央的少年背影时眉心微挑:“你还在?” 顾燃微微皱眉,转过身来。 花晓却随意道:“去洗澡?” 顾燃顿了顿:“嗯……”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在看见花晓样貌时一顿。 刚刚外面夜色昏暗,他什么都看不清,而今终于能看清她此刻的样貌。 她皮肤白皙了很多,在灯光下如会反光一般,眉目精致,刘海全数拢在耳畔,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没有了那种土里土气的感觉,反而……像个真正的千金。 可是,最刺眼的,是她的唇。 红润、饱满,却微肿。 像是被人吻过一般。 “不去洗?”顾燃久不说话,花晓只得追问。 顾燃却直直朝她走了过来,细碎的刘海已经不再滴水,随意耷在眉前,刘海后,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她的唇角:“你说,你去见了陆非迟?” “我记得你进门前,问过这个问题。”花晓挑眉。 “做了什么?”顾燃追问。 花晓思索了一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你觉得呢?” 顾燃脸色微白,站定在她跟前,精致的眉眼死死望着她的红唇:“他亲的?” 花晓笑了笑:“顾同学,你说过那天那一吻当做收留我的租金,我也不欠你什么了。你也没身份、立场来质问我这些吧?” 顾燃喉结紧了紧,被她用自己的话堵回来的感觉,并不好,他盯着她,目光阴鸷:“你想得到陆非迟吗?”他突然开口。 “嗯?”花晓疑惑。 “你也想让我把生意让给陆非迟?”顾燃却紧接着追问,双颊苍白。 花晓了然:“去见花央央了?” 顾燃不语。 花晓眯了眯眸,打量着他苍白的容色,突然伸手覆上他的额头。 顾燃身躯一僵。 “顾同学原来是烧糊涂了,”花晓笑了笑,“我把陆非迟的生意搅黄,再让你让给他?除非我疯了,”她挑眉,“乖,去泡个热水澡,让脑子里的水流出来。” 顾燃方才惴惴的心思,听着她的话,像是突然有了着落。 下秒,他只感觉额头上一阵带着凉意与柔软的触感,眼前有些朦胧,终顺着她的意思朝浴室走去。 浴缸内,早已放好了温水。 顾燃望着微晃的水面,轻怔。 【系统:顾燃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70.】 花晓眉心微挑,果然是缺爱的人。转眸朝浴室望去。 却听见浴室内一声闷响,半掩的浴室门内,顾燃已经昏了过去。 花晓凝眉,看着晕倒的少年,方才还苍白的脸颊此刻烧成了诡异的红。 “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她嘀咕一声,弯腰将他抱起。 …… 顾燃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处在一汪温水中,起起伏伏。浑身灼热,烧的他额头胀痛。 可下一秒,额头上一阵冰凉,带给他几丝凉爽,意识也回笼了几分。 口中一片苦涩,有人掰开了他的嘴,喂了好多药。 “妈……”他低声呢喃。 喂药的手一顿,继而耳畔有人嘀咕:“你若是清醒着对我这张青春的脸喊‘妈’,我一定不会轻饶你。” 声音很熟悉,轻柔中带着几分凉薄。 他睁开眼,朦胧中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你不怪我?” 花晓问:“我为什么怪你?” “连我的亲生父亲都怪我……” 花晓了然:“我又不认识你母亲。” “我也不认识……”顾燃茫然道,“从出生始,便没见过她,但我这一生,都注定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花晓皱了皱眉,看着沙发上昏昏沉沉的少年:“你和你父亲还真奇怪,为了一个早就不存在的人,折磨活着的人。” “不存在的人……”顾燃的眼神逐渐由迷蒙变得清醒,他看着眼前女人逐渐清晰的五官,猛地坐起身,“你……”头脑胀痛,眼前一阵眩晕。 “你高烧未退。”花晓慢悠悠道,望了眼他浴袍下苍白的胸膛。 顾燃顺着她的目光看来,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被人换了:“你换的?” “我换的。”花晓颔首。 “你……” “看光了。”花晓打断他。 顾燃一僵,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血管里血液滚烫沸腾的声音,好一会儿,他重新躺在沙发上,再不看她。 【系统:顾燃好感度+5,当前总好感度:75.】 花晓看着沙发上的少年,唇角微勾。 “你说过,陆非迟是你的目标。”顾燃突然作声, “的确。”花晓点头。 “你喜欢他?”顾燃追问,他仍旧躺在沙发上,半眯的双眸遮住了阴郁的光芒。 花晓却只低笑一声,没有回应。 “你笑什么?” “这么在意我喜欢谁啊?”花晓坐在他对面,微微俯身,吊带睡裙下,身材若隐若现。 顾燃猛地侧眸,耳根微热,他从不知,她的身材何时有了曲线:“你想多了,你是我的合作伙伴,我问一下也实属正常。”他道。 “合作伙伴……”花晓玩味般重复了一遍这四字,懒懒起身,端来一杯温水放在茶几上,“那我也好心照顾一下我的合作伙伴吧,吃药。” 顾燃抿了抿唇,坐起身:“你还没回答……” 话没说完,花晓已经打断了他:“我记得当初,花央央需要输血,你派人使了手段,让我出了个小车祸。而你,在医院照顾了我三天三夜。” 顾燃脸色骤然苍白如纸,全身血液如瞬间被冻结一般。 花晓笑了笑道:“这一次,我也会照顾你的。” …… 顾家谈成一笔大生意,在业内早已传开。 庆功宴在两天后举行。 庆功宴这夜,流光溢彩的装潢,衣香鬓影的宾客,处处尽是香车美人。 陆非迟面无表情拿着一杯香槟,站在宴厅一处角落。 他的发一丝不苟梳起,神色如刀削一般冷峻,气场冰冷而强大,眉目俊美如俦。 眼神偶尔会望向宴厅门口处,抬眸间贵气逼人。 周遭明明昏暗,他却像是唯一一束光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顾家的庆功宴,顾家人无一人出席,反倒是被抢了生意的陆家家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陆非迟对这种晚宴素来是能避则避的,他不喜欢应酬,更何况,这一次顾家的生意还是从他的手中抢过去的。 可是,当助理将邀请函拿来,说“花家也会出席这场庆功宴”时,回绝的话顿在唇齿之间。 他本以为,以那个女人对自己分外热烈的性子,会在与他亲热后,主动接近他。 可是,一次都没有。 她平静的就像是那晚的亲热从未发生过一般。 反倒是他,在这两天的夜色中,站在落地窗前,会时不时的出神,或是摩挲着手机不语。 她慵懒靠在他怀里的样子,她离他那般近呵气如兰的样子,她朱唇红润眉眼带水的样子,总是时不时浮现在他眼前。 可似乎……时不时回味这些的只有自己。 那个女人,亲密后便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留他依旧孤身一人。 主动并不是他的性子,可若是晚宴上“碰巧”的遇见,便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他等了很久,都未能等到那个女人的到来。 周遭众人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他身上,却无一人敢靠近。 陆非迟垂眸冷笑一声,他也不屑于任何人的靠近。 耳畔,却似乎传来那女人幽幽的声音:“陆先生,你真的不愿与人亲近吗?” 如鬼魅般纠缠着他。 他不愿与其他人亲近,可似乎……她总是例外! 陆非迟凝眉,将手中香槟一饮而尽,起身朝着人群中花家父母的方向走去。 寒暄应酬声逐渐消失,所有人都满眼震惊看着走进人群中的尊贵的男人,他眉目清冽,脚步从容。 似乎是第一次,陆家家主主动应酬。 陆非迟强忍着身体的排斥,站定在花父跟前:“花伯父,花伯母。” “非,非迟?”花父也有些错愕。 陆非迟敛去了些许冷冽,垂眸道:“不知令千金……” 倒是花母反应过来,解释道:“央央前两天淋了雨,有些发烧,今天正在养身……” “另一个,”陆非迟打断她,薄唇轻启,“花晓。” 花母惊讶,好一会儿才道:“她搬出花家后,就很少回家……”看见陆非迟眉心微蹙,她复又接着道,“我给她去个电话?” 陆非迟没有应声,只是站在原处,一动未动。 花母最终拨通了花晓的号码,心中忐忑着是不是花晓惹到了陆家大少。 电话响了许久,方才被人接通:“喂?”却是一声好听的男孩的声音。 陆非迟瞳孔一紧。 花母错愕:“你是谁?” “……”电话那端,男孩声音微顿,而后接着道,“我是顾燃,身体有些不适,花晓这几天一直在不眠不休地照顾我。” 花母满眼震惊挂了电话,为难的看着陆非迟:“非迟,晓晓可能在忙……” “我听见了,”陆非迟仍旧面无表情,一片寂静中,他自然听见那边传来的细微男声,闻言也不过礼貌颔首道了句:“谢谢。”而后转身,径自朝宴厅门口走去。 只是,离开的背影,添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怒火。 …… 景苑公寓。 “谁的电话?” 花晓从洗手间出来,擦拭着湿发,身上只穿着件睡裙,露出光洁的肩头与小腿,声音微扬。 顾燃嗅着鼻间传来的淡雅馨香,神色轻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眉眼有些不自在:“花太太。你以为是谁?” 花母? 花晓遗憾垂眸:“我以为……是我心中那人呢。” 顾燃指尖一顿,目光阴沉下来:“陆非迟?” 花晓轻笑一声,随意睨了眼茶几上的手机:“顾同学,你曾说过,让我不准将住在这儿的事说出去。所以,随意接我电话这种事,我希望不要再发生了。” 顾燃紧皱眉心,目光阴郁盯了她好一会儿:“这么在意他?” 花晓笑了笑:“我只是不希望你坏了我的行情。” 顾燃脸色越发阴沉,坐在沙发上一言未发。 花晓懒懒坐在一旁:“这两天,你高烧也退了,什么时候离……” “你喜欢谁?”顾燃突然开口打断了她。 “嗯?”花晓挑眉。 “陆沉,还是陆非迟?”顾燃追问。 她给陆沉写过情书,他看见过情书的内容,情真意切的欢喜溢于言表。 可是,如今她口口声声说着陆非迟才是她的目标,甚至……陆非迟吻过她,那个对女人过敏的男人,竟然可以主动与她亲热。 花晓闻言,认真思索起来。 陆沉已有八十好感度,陆非迟才五十好感度…… “很难回答?”顾燃垂眸,声音紧绷的喑哑。 “的确很难,”花晓如实道,“好看的人,我都喜欢。” 顾燃苍白的眸僵了僵,本紧攥的手不觉松开,他自己也不知想听见怎样的答案。 但,好看的人…… 想到她曾满眼欣赏望着他这张脸的模样,她对他,是否也有几分…… “不过,”下秒,花晓却又道,“陆非迟更重要。” 顾燃只觉方才松懈下来的心脏,像是又被人紧攥住似的,泛起一股股凉意,好一会儿他才道:“什么……” 话并没有说完,茶几上,花晓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正是她刚刚说“更重要”的那个人。 陆非迟。 顾燃垂首,任由刘海耷拉下来遮盖住阴郁的眉眼。 花晓轻挑眉心,眯眼笑了笑,拿起手机走到窗前:“喂?”声音都是雀跃的。 “花小姐在忙?”电话那端,男人嗓音疏离清冷。 花晓转头看了眼沙发上垂首不知在想什么的顾燃,笑道:“不忙。” “明天,我让助理去接你。” “好啊。” “……”陆非迟静默了下来,却没有挂断电话。 花晓却是没耐心的:“陆先生,明天见。”话落,已经将通话挂断。 回过头去,正望见顾燃抬眸,目光阴晴不定望着她。 她笑了笑:“今晚不早了,早点休息。” 转身便要走进卧室。 “花晓。”身后,顾燃唤她。 花晓脚步一顿。 “你说,我曾照顾你三天三夜,你也会照顾我,”顾燃身体紧绷着,“还差一天。” 就像毛头小子一样,计较着一星半点。 花晓仔细回忆了一下:“会还的。” 话落,人已走进卧室,房门紧闭。 …… 和陆非迟约定的时间,是在傍晚,天色将暗未暗。 地点依旧是陆家书房。 花晓穿着件黑色吊带长裙,包裹着她纤细却玲珑的身子,裙摆微微摇曳,走上二楼书房。 书房门半掩着,里面一片寂静。 陆非迟仍旧如上次一般,站在窗前,目光冷静望着窗外星点灯光。 侧颜如精雕细琢一般完美,唇微抿着,双眸清冽,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晓靠在书房门口,打量着他俊美的模样。 “花小姐最近似乎很忙?”陆非迟仍看着窗外,薄唇轻启,声音无波。 “唔,还好,”花晓随意应道,起身走到他身侧,“照顾了个病号。” 陆非迟眼波微动:“昨晚,在哪儿?” 花晓老实道:“在家。” “家?”陆非迟垂眸,玩味般重复了一遍这一字,下刻转眸望向她,“景苑公寓,什么时候是花家名下的了?” 花晓笑了笑:“调查我了?” 陆非迟抿唇,没有应声。 要查一个人,对他而言,并不难。只是有些人不值得他调查。 而对花晓的调查结果,他很不满意。景苑公寓,是顾家的,昨晚接了花母电话的人,是顾燃。 而顾燃,也是她的同学。 校园恋爱,多么纯洁的感情。 可是,他却只觉得刺眼。 “您也别觉得不快,”花晓迎着他的目光,勾唇浅笑,“那晚雨夜,你要是留了我,我不就碰不到那病号了?”说到这儿,她惋惜摇头,“您不知道,那么精致的少年,淋成了落汤鸡,太可惜……”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 唇,被一只微凉的大手轻抚着。 陆非迟轻轻摩挲着她的红唇,手下温软的触感,指尖泛起的酥麻,一点点连到心脏。 没有丝毫不适,反而……想要更用力的将她禁锢起来。 “花小姐,这张嘴里吐出别的男人的名字,真刺耳。”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说的话却格外暧昧。 花晓眯眼笑道:“那你要习惯。” “不习惯,”陆非迟启唇,“也不想习惯。” 下秒,他突然伸出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唇重重压了下来。 依旧是熟悉的感觉。 如同脑海中温习过的千遍万遍一般。 他摩挲着她的唇瓣,任由彼此逐渐深沉的呼吸纠缠,凉薄的体温逐渐炙热。 就像沙漠之人找到了绿洲一般,他伸手扣着她的腰肢,恨不得将她困在身体中,汲取着她的一切。 往日所有孑然一身的孤独,在此刻都找到了倾泻口,他只想……深切感受着此刻的美妙。 【系统:陆非迟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60.】 花晓垂眸轻笑:“上次,是你的初吻吗?”唇齿间,她蓦地开口,声音咕哝。 陆非迟双眸陡然清明,眼神轻怔。 “吻技真差。”花晓低笑一声,靠在他怀中,微启朱唇,轻咬着他的唇角,舌尖飞快自他的唇上轻舐而过。 陆非迟只觉大脑如火山顷刻喷发一般,喘息逐渐粗重。 他的手不知何时穿插进她的满头乌发之间,二人的距离越发紧密亲近。 却在此时。 房门“砰”的一声巨响。 书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二少爷……”管家的声音响起。 一抹黑影却已经如震怒的猎豹一般,双眼赤红着冲上前来,将落地窗前的二人分开。 而后,来人紧攥着陆非迟的衣领,一拳重重砸向他的脸颊:“陆非迟,你有花央央还不够?现在连花晓都不放过?” 少年愤怒的声音带着粗嘎与沙哑,瞳孔紧缩,眉眼大恸。 陆沉。 花晓半眯双眸,看着陆沉的身影,又看了眼陆非迟被打的立刻红肿的脸颊,挑了挑眉,不动声色。 “你又发什么疯?”陆非迟以手背轻触了下脸颊,凝眉冷声道。 “你才是疯子,”陆沉死死瞪着他,“陆非迟,你无法靠近女人,可你发现你可以接近花央央,你让花央央对你动心。如今你发现你竟然能碰花晓,便再次耍手段!你才是怪胎,一个心思深沉的怪胎!” 怪胎。 陆非迟听着这二字,丝毫没有动怒,反而低笑一声:“那你呢?你是为了花央央打我,还是为了花晓?” “……”陆沉静默了,他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只是想到了上一次,也是在书房中,陆非迟拥着花央央的场景。 那一次,他只是失落而已。 他一直都知道,花央央看着陆非迟的眼中,有崇拜有爱慕。 所以那次之后,他搬出了陆家。 而这次,他回来这里,却又看到了什么? 他那个所谓不能碰女人的大哥,拥着花晓吻的偏执而着迷! 根本难以克制心口的怒火,他径自冲了进来。 他曾以为对花晓是愧疚,可是如今看来,根本不是。 而是,喜欢。 与花晓上次见面时,他说过,会给她一个交代。 用了最不屑用的陆家少爷的身份,删了那些所有对她嘲讽的帖,找了曾讽刺过她的所有人,威逼利诱加上拳头,让他们闭了嘴。 全校都知道的那一场“玩弄”,他玩火自焚了。 却似乎,心甘情愿。 他想要光明磊落的站在她面前,而不是怀揣着曾经那些肮脏的心思,刻意的接近、利用。 陆沉转眸,看向一旁的花晓,她的唇殷红如血,双眸却如隔着一层白雾,迷离而凉薄。 他眼中闪过痛心,好久,他伸手到她面前:“花晓,你说过,我曾在你深陷泥潭时对你伸出了手。我带你离开,可好?” 花晓看着眼前少年那骨节分明的手,手背上一块块的青紫,显然是打架导致的:“晚了……”她声音很轻。 那个渴望他伸手救赎的女孩,早已经绝望的从顶层跳了下去。 她永远看不到她心中唯一的那束光照到她身上的模样了。 “什么?”陆沉声音讷讷。 花晓却只抬眸一笑:“没什么,”她看了眼陆非迟,没有握住陆沉的手,只是转身,“送我回家吧。” 话落,人已走了出去。 陆沉看着女孩的背影,她的肩头光洁如反光一般,走到昏暗的走廊,很是夺目。 “我不会再让给你了,死也不会。”不复少年的意气,反而添了成熟的低哑。 陆沉起身,跟在花晓身后走了出去。 【系统:陆沉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90.】 …… 深夜。 陆家。 书房内晕黄色的灯光 陆非迟仍旧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灯火阑珊。 脸颊有些红肿,他并未理会,像不知痛般,身形挺拔,目光怔忡。 唯有身侧,手紧攥成拳。 傍晚时,一同离开的男女的身影,一遍遍浮现在脑海,刺眼又刺心。 就好像……本属于他的东西,被觊觎了一般。 “啪嗒”一声,房门被人打开。 陆沉看着站在落地窗前的冷峻背影:“与花央央的联姻,我要取消,”说到此,他声音低沉,“我不是请求你的同意,只是来告诉你一声。” “可以。”陆非迟没有回首,一动未动,声音清冽如常,“但陆家与花家的联姻,不能取消。” 陆沉一怔:“你什么意思?” “爸妈死的太早了,我给了你一切,但独独忘了给你智商,”陆非迟转身,面无表情:“记得当初,我曾对你提及过,更换联姻对象,而你的回应……” 陆沉凝眉,继而想到什么,脸色苍白。 陆非迟再次开口,复述了他曾经的话:“‘要娶那个土包子,你娶’。” 说到此,他冷笑一声,“你不愿结婚,我尊重你,我会亲自联姻。” 第49章 校园真·土千金15、16 书房里。 暖色调的灯光也盖不住男孩与男人对峙的冷寂。 陆沉死死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陆非迟,呼吸粗重,眼眸赤红:“你说什么?” 陆非迟神色冷峻,薄唇紧抿,声音平静无波:“我会亲自联姻,”说到这儿,他轻描淡写补充道,“和花晓。” “陆非迟!”陆沉声音震怒,如被挖了肋骨的猎豹。 “我从未指望你真心实意叫我一声‘大哥’,但是……”陆非迟抬眸望着他,对上他泛着怒火的双眼,只凉薄一笑:“以后,她会是你的大嫂。” 大嫂?花晓? 陆沉双手紧攥成拳,再克制不住上前,抓着陆沉的衣领,声音嘶哑:“陆非迟,你就是个禽兽!” “禽兽?”陆非迟玩味般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目光从衣领上的拳头上一扫而过,动也未动,“禽兽让你爬到如今的地位?禽兽给了你一切?” “……”陆沉静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他比他大了六岁,早早扛起了陆家的责任。 最终,他松开了抓着陆非迟衣领的手,声音低哑:“我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除了她。” 陆非迟嘲讽一笑:“自以为是。你怎么不去问问花晓,她愿不愿意成为你的人?” 话落,他伸手,将微乱的衣领整理利落,转身走到办公桌后,再未看少年一眼。 陆沉身形僵硬,他立在原处,看着正翻看文件的男人:“你以为,你靠着陆家家主的地位娶了花晓,就能得到她?” 陆非迟头也没抬,淡淡道:“最起码,现在坐镇陆家、能决策一切的人,是我。” 陆沉喉结一紧,脸色煞白。 可办公桌后的男人仍旧容色平静,一目十行地看着文件,拿过钢笔,从容在文件上签上了名字。 仿佛没有任何事能扰乱他。 陆沉开口:“花晓很少会喜欢别人。” 陆非迟恍若未闻。 陆沉接着道:“但她第一次真心说的喜欢,给了我。” 陆非迟拿着钢笔的手一顿,却很快反应过来,抬眸时人已经恢复如常:“还是要住在外面?” 陆沉不语。 “慢走不送。”陆非迟已经垂眸,再不理会他。 陆沉盯了陆非迟很久,最终走了出去。 听着关门声,陆非迟翻看文件的手停了下来,他看着文件上刚才的签名,最后一笔明显的顿住,甚至划破了纸张。 很少喜欢别人吗? …… 半月后。 花晓这段时间一直安分上课。 只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走到教室门口,看见斜倚在走廊的少年,她才了然。 少年的眉眼带着一贯的阴郁,只是微微垂落的几缕发丝挡住了阴霾,颀长的身姿在窗外阳光映照下,有几分出尘绝艳之感。 顾燃。 自他开始着手生意合作后,便再未到过学校。和陈先生谈成的那桩生意,却在这非富即贵的校园内传播。 他也成了传闻中的人物。 上次,花晓从陆家离开后回到公寓,顾燃已经消失了。 如今想来,竟是二人半个月来第一次见面。 顾燃也看见了她,直直朝她望来,眸光漆黑。 她变了很多,本干瘦的身姿曲线玲珑,苍白枯黄的脸颊白皙红润了许多,双眉如画,目光微眯着慵懒又夺目。 周围不少人若有似无的朝这边看。 花晓却仍旧平静如常,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过。 “花同学。”顾燃幽幽作声,声音清泠。 花晓脚步顿住:“顾同学有事?” 顾燃听着她这疏离有度的话,目光阴沉下来。 她这语气,就好像住着他公寓的女人、前不久还妥帖照顾他的女人、甚至他吻的女人不是她似的! “或许,不该叫你花同学,”顾燃缓步走到花晓身侧,声音低沉,“该叫你……骗子。”最后二字,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花晓蹙眉:“顾同学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晚,你什么时候回到公寓的?”顾燃用仅二人听见的嗓音道。 那晚,他等到零点,她没有回来。 她还欠他一天时间,说什么“会还的”,骗子! 花晓笑了笑:“晚了些。” “多晚?” “顾同学,”花晓转头,终于望向他,声音极轻,“你对合作伙伴的关心,会不会太过了些。” 顾燃表情一滞。 “而且……”花晓看着四周望过来的一道道目光,笑意微敛,“不是不想被人发现和我的关系?” “花晓……”顾燃似是被戳中般,声音一急,连名带姓唤她。 却在此刻,身后一声低柔嗓音传来:“顾燃,你终于返校了。” 欣慰的、娇柔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儿惹人怜爱的小确幸。 花晓抬眸,正看见花央央穿着一身白裙站在阳光下,纯净如雪,朦胧美好。 花央央也看见了她,声音低了下去:“姐姐。” 花晓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似乎注意到她的异样,顾燃近乎示威般望了眼花晓,而后转身,伸手揽着花央央的肩头:“央央,有事?”温柔而低沉的语调,带着些许刻意。 花晓挑了挑眉。 花央央小脸微红,看了眼顾燃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轻咬了下朱唇,不自在道:“是……关于上次的事,我很抱歉对你说了那些话……”说着,她眼圈一热,“我那时的意思,并不是说你是趁人之危的人……” 那双泪眼我见犹怜。 花晓饶有兴致的望着。 顾燃余光察觉到她的注目,眉心微蹙,继而舒展开来,他上前,以指腹抚了抚花央央的眼下:“我不怪你,央央。”声音温柔的如能滴出水来。 “真的?”花央央容色放晴,抬头望着他,“今晚在我们去过的餐厅,我请你算是道歉,好吗?” 顾燃揽着花央央的手微顿,抬眸若有似无望了眼花晓:“花同学觉得呢?” 花晓笑:“妹妹毕竟是女孩子,顾同学记得把妹妹完好的送回家。” 话落,干净利落的转身走回座位。 顾燃听着她明显隔开关系的话,还有毫无迟疑的背影,脸色越发阴沉。 “顾燃?”花央央忐忑唤他。 顾燃猛地回神:“好啊,”他笑开,“我会去的。” 只是眼中,除了阴翳的漆黑,再无笑意。 …… 陆氏,会议室。 陆非迟刚开完一场国际会议,空荡荡的会议室,唯余他一人。 他揉了揉眉心,拿过一旁的手机。 仍旧死寂一片,没有一通电话、一封简讯。 没心没肺的女人。 那晚,他第一次主动去接近、去吻一个女人,那个缠绵的吻,无数次于孤寂无人处、午夜梦回时纠缠着他。 “叩叩”会议室大门被人敲了两下,助理走了进来:“陆先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今天下午的工作推了。” “嗯。”陆非迟冷然应了一声。 助理却没有离开。 “还有事?”陆非迟抬眸。 “之前,您要我多注意着顾家那边……”助理迟疑了一下,“顾小少爷回学校了。” 顾燃。 陆非迟眸光一冷:“先出去吧。” 会议室再次剩下他一人。 陆非迟摩挲着手中的手机,他很少主动,他习惯了设下陷阱等着猎物上钩。 可是花晓独独是个例外,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他的例。 “花晓很少会喜欢别人……” 那夜陆沉的声音响在耳边。 陆非迟薄唇紧抿,最终拿过手机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女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几丝慵懒:“陆先生?” “……”陆非迟没有作声。 花晓在那边等了好一会儿:“没事的话,就先……” “听说,顾燃今天去了学校?”陆非迟垂眸,问的平静。 花晓低笑一声,笑的他心尖微麻,她才开口:“吃醋了?” 陆非迟攥着手机的手一紧,又是长久的静默。 “陆先生打电话来,只是查岗吗?”花晓无奈问道。 陆非迟抿了抿唇,声音淡极:“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吧?” “嗯。” “快了……”陆非迟呢喃。 “什么?”花晓问。 陆非迟垂眸沉沉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莫名其妙,”花晓嘀咕一声,“挂了。” 话落,已经结束通话。 陆非迟听着听筒里“嘟嘟”的声音,挂的真干净利落。 他垂眸,方才还烦躁的心思竟然平和了许多。 缓步走到窗前,他看着外面如蚂蚁大小的车水马龙,许久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花先生……” …… 花晓傍晚时,便收到了花母的消息,要她今晚回花家一趟。 天色渐暗,路灯逐渐亮起,夜风微凉。 的士稳稳停在花家别墅门口。 这是花晓第二次来到这里。 与第一次处处疏离与冷淡不同,花晓刚走进别墅,花母已经等在主厅门口,便是花父都破天荒的坐在沙发上,见到她来,不自然的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花晓挑了挑眉:“二位有事?” “我们是没什么事,”花母笑道,“只是……有人想见你。” “谁?”花母却不再言语,只指了指楼上,“他在你房间等你呢。” 花晓隐隐猜到些什么,起身便要上楼,却被花母叫住了。 “晓晓……”声音迟疑。 花晓回眸:“嗯?” 花母顿了顿,走上前来:“晓晓,我知道一直亏欠你良多,还有你父亲也是,过往的错终究弥补不回来,但是……你要相信,我们是真的在意你的。” 花晓颔首,她越发肯定楼上的人是谁了。 花母继续道:“这些事本不该让你知道,可是如今也瞒不下去了。花家基业不小,但是这些年终究是风雨飘摇。陆家不同……” “楼上是陆非迟?”花晓打断了她。 花母脸色微变,最终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花晓笑了笑,缓步走上楼去。 房间里。 一人西装笔挺站在窗前,身材修长,背影透着几分孤寂。 直到房间门被人推开又关上,那僵立的背影才动了动。 花晓低笑一声,走到那人身后:“陆先生,几天不见,您美貌依旧。” 陆非迟双眸微沉。 几天不见?这没心没肺的话。 不是几天,而是半个月,且没有只言片语。 他转身,目光沉沉盯着眼前的女人,看着她眉目娇俏,看着她露着光洁肩头的模样,以及朱唇微翘泛着淡淡的光泽。 伸手,他捧着她的脸,唇已经压了下来。 就像是将这近半个月的孤寂全数释放一般,将她的呼吸全数吞下肚。直到感觉到眼前女人真真切切的存在,喉咙身后溢出一丝喟叹。 花晓闷笑着,没有闪躲。 这个吻并不久,片刻后陆非迟便已松了唇,轻咬了下她的唇角,声音喑哑:“想不到花小姐还有几分少女心。” 这满屋的粉色。 花晓低笑一声:“花央央喜欢。” 所以,花母便以为原主也喜欢。 陆非迟身形微顿,双目幽深盯着近在眼前的女人:“那你喜欢什么?”冷静的语气,眼神却透着些许认真。 花晓认真想了想:“美人。” 陆非迟并没有嗤笑,依旧望着她:“我怎么样?”他从不吝于利用自己所能利用的优势。 花晓上下打量着他,冷峻而华丽的眉眼,清贵的气场,以及颀长的身姿,她颔首:“好看。” 陆非迟勾唇清冽一笑,伸手揽着她的腰身:“陆沉要和花央央取消联姻。” “是吗?”花晓挑眉,饶有兴致反问。 陆非迟微蹙眉,手微微收紧:“这么在意他?”她给陆沉写过情书,他很清楚。 “毕竟,他也生的好看不是?”花晓笑了笑。 陆非迟抿了抿薄唇,终没再继续追究:“花家离不开陆家。” “嗯。”花晓颔首,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 陆非迟盯着她的眉眼,她分明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就是不戳破。 “我们订婚,花家所需的一切,我都可以给。”终是说了出来。 花晓半眯双眸,看着眼前这个孤高清贵的男人,许久垂眸浅笑一声,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陆非迟纵容着她的动作。 “陆先生,”花晓启唇,“你想娶我,只是因为你能碰我吗?”她尾音微扬,慵懒肆意。 陆非迟双眸一深,手徐徐揽上她的肩头:“是,也不是。” “嗯?” 陆非迟停顿片刻,转身看着窗外的黑暗,声音幽沉:“十二岁那年,我亲手拔了他的呼吸机后,才排斥与人接近。” 花晓安静靠在陆非迟怀中,声音慵懒:“你父母?” “我父亲。”陆非迟垂眸,“一起车祸,母亲去世,父亲抢救了大半年,也痛苦了大半年。那年,陆沉六岁。” 所以,陆沉怨他。 后来,被亲人夺去财产,被长辈骗了股权,偌大的陆家恍若成了过眼云烟。 终于在他成年后,一点点的夺了回来。 “嗯。”花晓随意应了一声,仍旧靠在他怀中。 “没有想说的?”陆非迟喉结微动,垂眸望着她。 花晓沉吟片刻:“我当初猜对了吧,你这是心病。” 陆非迟揽着她肩头的手一顿,下刻竟徐徐笑了出来,不是以往的嗤笑与讽笑,反而是畅意的笑。 【系统:陆非迟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70.】 花晓轻怔,抬眸便要看向陆非迟。 陆非迟却揽紧了她,不让她动作半分。 他厌极了任何人可怜的目光,他也无须任何人可怜。 他想要的,总能得到。他做的选择,也都是万千思量后的选择。 旁人的安慰都是多余的。 他喜欢她的随意。 “订婚,怎么样?”陆非迟垂眸,沉沉问道。 花晓看着窗外灯火:“我是没什么意见。” 陆非迟眼神剧烈收缩了一下。 “不过,”花晓笑了笑,从他怀中直起身子,再不复方才的慵懒,她凝望着他的双眸,“你会后悔的。” 陆非迟迎视着她:“我从未后悔过。” …… 景苑公寓。 夜已深。 顾燃静静坐在公寓门口的石阶上,一条腿曲起,一条腿随意舒展,修长率性。 眉眼微垂,正看着拿在手中的腕表。 秒针一下一下的走着。 上一次坐在这儿,是那个磅礴的雨夜,他浑身淋的湿透,却依旧固执的坐在门口。 也许他潜意识中知道,花晓是唯一一个会真心实意对他说“恭喜你”的人。 而今,送走花央央,他又坐在了这里。 白日,和花央央故作亲昵,说不上什么缘由,也许是看不惯那个女人眼中的故作生疏,以及对他的疏离。 秒针仍在走着,没有声音。 他却仿佛听见了“滴答滴答”的细微响声。 直到……时针静静指向十二。 零点了。 顾燃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花晓今晚没有回来。 回到顾家,老管家迎了上来:“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顾燃却只无波无澜走上楼去,细碎刘海下,眼中阴鸷丛生。 “少爷……”老管家为难片刻,“陆家那边来人送来了邀请函,说过几天有重要事情宣布。” 重要事情? 顾燃冷笑,不外乎陆非迟力挽狂澜,将从陈先生那儿损失的,从另一桩生意上捞了回来。 关上房门,看着华丽的毫无温度的房间,莫名又想到那个女人。 她又在陆非迟身边?也许吧,她说过,陆非迟于她,很重要。 甚至连他一贯不屑于斗的陆沉,都曾得到过她全心全意的喜欢。 而他,合作伙伴? “呵。”他冷笑一声。 …… 一周后。 陆家的晚宴前所未有的盛大。 花晓安静坐在镜子前。 陆非迟的好感度已经七十了。 镜子里的女人,再不复最初瘦骨嶙峋的干瘪模样,反而添了丰盈姿容,肌肤柔腻,眉目如精描细琢般。 化妆师和礼服早已在一旁准备着。 花晓半眯双眸,她享受这个逐渐变美的过程。 宴厅中。 顾燃最终来了,一袭黑色绒面燕尾服,衬的少年华丽优雅。 本不愿来的,可……花晓请了一周的假,没有去学校,也没有回景苑公寓。 他用了些手段打听她的现状,却像是被人刻意拦下一般。 顾燃隐在昏暗之中,看着聚光灯旁,那个西装笔挺、茕茕孑立的男人。 一个……有着怪癖的男人,除了那张脸以及冷血做派外,他看不出哪里吸引人。 花晓当真没眼光。 嗤笑一声,顾燃拿过一旁的高脚杯,一饮而尽。 不知多久,陆非迟走上台去:“各位。”他嗓音清冽,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 宴厅不觉沉静下来。 “今日,请大家前来,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宣布。”聚光灯下,他冷峻且从容。 顾燃微眯双眸,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陆非迟却只言简意赅:“我的未婚妻,花小姐。” 宴厅大门打开。 一人一袭黑色半肩晚礼服走了进来,衬的她肤若凝脂,泛着莹莹白雾。 玲珑的曲线,不盈一握的细腰,弧形优美如海藻的长发披在肩侧。 满厅宾客惊怔在原处,人人都见过花家娇俏如公主的花央央,却也听说过真千金灰头土脸。 可如今,这个女人,却如暗夜里悄然盛放的玫瑰,惊艳夺目。 陆非迟始终望着朝他走来的女人,没舍得偏移半分目光。 步步生莲,只是她生的,是勾人心的黑莲。 却又让人甘之如饴。 他伸手,迎上前去。 角落中,“啪”的一声,高脚杯碎裂的清脆声响。 顾燃手心被破碎的玻璃划出一道伤口,顷刻间便流了血。 他却只垂眸看了一眼血迹,突然想到第一次带花晓出席晚宴,她掰开他紧攥酒杯的手,声音慵懒而魅人:“红酒杯壁薄,捏碎了倒是无所谓,但伤到这么好看的手就得不偿失了。” 如今,他真的伤到了,她却看不到了。 缓缓抬眸,顾燃容色煞白望着正缓缓走来的女人,她越发美了,美到周身像蒙了一层光雾。 可是,她却成了陆非迟的未婚妻。 未婚妻。 第50章 校园真·土千金17 流光溢彩的宴厅,轻缓柔和的钢琴曲静静流淌。 舞池中央,一对男女翩然起舞。 众人目光中无一不诧异。 这是陆家家主第一次开舞,甚至……还同人这般亲密。 花晓对于众人的围观却是不在意的,只静静跟着舞曲而动,裙摆摇曳着,添了些别样的风情。 陆非迟垂眸,望着身前的女人,手中揽着女人纤细的腰身,隐隐嗅着她身上的淡香。恍惚中想到第一次跳舞时的场景。 那时,他第一次与人那般亲密,新奇而又不自在。 如今,更多的竟是……热烈。 不只是身,还有心。 “在想什么?”花晓抬眸,眉心微挑。 陆非迟望着她眼中的亮光,喉结动了动:“没什么。” 花晓双眼半眯,低笑一声,红唇微动:“那……我好看吗?” 陆非迟眸色渐深,看着笑的像只偷腥猫的女人,心里那种酥麻感又来了,抿了抿薄唇,没有应声。 “你啊,”花晓捏了捏他的手,“这副冷酷的模样,真不招人喜欢。” 陆非迟感受着手心被捏的酥软:“补上了。”他声音沉沉。 “什么?”花晓挑眉。 陆非迟望着她过于晶亮的眸,停顿片刻,仍旧面无波澜,目光却不觉温和了些:“上次晚宴,那支跳了一半的舞,如今终于补上了。” “跳了一半?”花晓不赞同的摇首,“分明是你将我弃在舞池中了。” 陆非迟舞步倏地乱了一小步,很不起眼。 他那时,被她三言两语戳中了心思,第一次……近乎落荒而逃的离开。 “不过,陆先生,”花晓笑开,“对你而言,那支舞,只跳了一半,但我却跳了完完整整的一支舞。” 说着,她转眸朝宴厅角落,那个目光阴郁盯着这边的少年望了一眼:“顾家小少爷,很绅士。” 话音刚落,本搭在她腰间的手猛地收紧,陆非迟眉心紧皱,将女人困在怀中,不放松一丝一毫。 肢体接触间,他甚至感觉到二人身子的契合。 “嗯?”花晓困惑,再看见陆非迟幽暗的眸泛出的零星怒火时,轻笑出声,“陆先生……” “陆非迟,或者非迟,”陆非迟打断了她,“花晓,从今往后,你是我的未婚妻。” 所以,不用一口一个疏远的“陆先生”叫着,叫的人心烦意乱。 花晓轻抿朱唇,在他的怀中懒懒迈着舞步,伸手爬上他的眉头,将紧皱的眉心一点点揉开,随后笑道:“嫉妒的男人,并不好看,”说着,她凑到他耳畔,“非迟。” 最后二字,她用的气声,致命的暧昧。 陆非迟只觉耳畔一阵酥麻,将女人推开,垂眸紧盯着她的眼睛。 钢琴曲徐徐停下。 陆非迟攥着女人的手没有松开,仍旧站在舞池里,紧紧望着她。 周围人看着舞池里的男女,不解其意。 下秒,陆非迟却突然转身,抓着女人的手朝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大门一开一合之间,花晓已被人抵在门后,眼前是男人灼热的呼吸。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陆非迟垂首,吻上女人的唇。 【系统:陆非迟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80;顾燃好感度+5,当前总好感度:80.】 …… 顾燃目光阴郁望着那消失在转角处的男女,手心还有血液的黏腻。 刚才那二人暧昧的耳语,亲昵的动作,一遍遍往他脑海中钻。 刺眼极了。 这满厅的灯红酒绿,他看着心中越发烦躁。 也许,当初他根本不该带花晓出席那场晚宴,她就不会认识陆非迟,不会对他上心,也不会……成为他的未婚妻。 不。 也许,当初花晓找到他时,他不该说什么“合作伙伴”,如今,却连阻止她和陆非迟订婚的身份都没有。 一旁,似乎有人的目光传来。 顾燃转头望去,另一边,黑暗的角落中,陆沉坐在那儿,原本张狂的眉眼,此刻却是一片颓靡。 他也看见了他。 顾燃最终收回了目光。 他们都利用过那个女人,也伤害过那个女人。 如今,却又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情绪。 花晓,真是个祸害。 …… 花晓回了学校。 一切如以往,却又有些不同了。 以前,她是被花家忽视、被众人嘲讽的对象,如今,她却成了陆非迟公开承认的未婚妻。 在这个非富即贵的校园中,多得是想要攀高枝的人。 只是,花晓对这些转变不以为意,她最满意的,只有样貌上的改变。 陆非迟八十的好感度,也让她的容貌越发惊艳。只是,有陆非迟这座“大山”在,学校里她注定与桃花无缘了。 这日,订婚宴过去的第七日。 花晓从教室出来时,天色有些晚了,夜风凉爽,无星无月。 只有昏黄色的路灯映着幽静的马路,蜿蜒到前方。 转角处,一个路灯杆下,少年正安静斜倚着,英挺的样貌多了丝内敛,天子骄子的骄傲不见,张扬的眉目此刻却一派空洞。 他立在那儿,有一种颓废的美感。 花晓停下脚步,半眯双眸。 很熟悉。 曾经原主被利用的那一个多月里,少年每晚都这样等着她。只是那时,少年张狂的叛逆让他更为耀眼。 陆沉。 “好久不见,陆同学。”花晓颔首,笑了笑。 陆沉喉结动了动,最终也点点头:“好久不见。”声音很低。 他上周便见过了,她和陆非迟订婚那晚,只是隐在角落中,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那晚的她,很美。 “有事吗?”花晓看了眼时间,“不早了……” “有事。”陆沉打断了她,目光紧紧望着她。 “嗯?” “我再送你一次,”陆沉声音喑哑,却又小心添了句,“……好不好?” …… 花晓没想到,陆沉带她来的地方是顶楼,当初……原主坠落的地方。 陆沉看着远处黑暗中的点点灯光,声音低哑:“我要走了。” “嗯?” “去国外进修。”陆沉自嘲一笑,“花晓,你说的对,我不过只是陆家的蛀虫而已,我连自己想要的都保护不了、争取不来……” 他声音微顿,最终停了下来。 一阵静默。 良久。 “花晓,我是不是明白的太晚了。”陆沉开口,每一字都像从喉咙处挤出一般。 摊牌的那晚,也是在这里。 她问他:一切只是玩弄? 他承认了。 花晓没有应声,也没有看远处的灯光,只是看着楼下的黑暗,如吞噬一切的魔鬼。 “那时,每晚送你,你总是静默不语的走在前面,”陆沉再次开口,声音朦胧,“就像永远不会笑一样。” “可是,和那些小混混打架那晚,你给我上药时,笑的挺好看的。” “我想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对劲了吧,可那时我想不通,而现在,一切都回不去了。” “花晓,你说,除了那封情书外,你真的喜欢我吗?” 最后一句,他嗓音微颤,语气尽是迷茫。 花晓看向陆沉:“她是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到,视他为唯一的救赎。 陆沉双眸一颤,转头望着她,望了很久,突然作声:“你不喜欢陆非迟。” 花晓淡淡笑了笑,收回目光,朝天台前的石阶上走了两步,没有说话。 陆沉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看着的裙摆被夜风吹得拂动,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一般。 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惶恐。 “等我回来吧。”他哑声道。 “嗯?”花晓回眸。 “他能给你的一切,我也可以,”陆沉走到她身后,少年意气风发的眉眼,终是成熟了许多,“不论以什么身份,等我回来。” “以你大嫂的身份呢?”花晓反问。 陆沉脸色微白,声音艰涩:“只要你等着我,花晓,你等着我,其他的一切,我来做就好。” “真有歧义的话,”花晓垂眸,从石阶上走了下来:“可你要我怎么相信,一个曾利用玩弄过我的人?” 陆沉脸色煞白。 “该回去了。”花晓凉声道。 却没能成功。 陆沉抓着她的手腕,走到她眼前,一手轻轻抚向她的脸颊,如碰触一件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 “再对我笑一下吧,花晓。”他眼圈微红,嗓音嘶哑。 花晓歪了歪头,看着陆沉此刻的模样,“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陆沉望着她。 真好,他想,最起码这个笑,是真心的。 终于不是或遥远、或疏离的笑了。 伸手,他捧着她的脸颊:“对不起,”声音微哽,他垂首,在她唇上落下疑问,唇细细颤抖着,只是贴着她的唇。 好久,他离开了些,一点点望着她的眉眼,似要将她刻在脑子里般:“我爱你。” 【系统:陆沉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100.恭喜宿主,陆沉攻略任务已完成。】 …… 陆沉走了。 花晓走到门口时,手机突然弹出一则消息。 校园论坛内,一个爆料帖迅速引爆整个论坛——花晓与顾燃早已同居多时。 一个前不久才和陆家家主订婚的花家真千金,一个名门顾家的独子小少爷,何止在学校,便是商界都牵扯良多。 下面的跟帖刷新的极快: “这是什么魔幻剧情?” “顾燃?花晓?同居?我瞎了,真的假的?” “花晓不是和陆家订婚了?我的顾燃何苦想不开……” “……” 花晓仍在看着,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喂?”她接起。 “……”对面却一片静默,只隐隐几声沉沉呼吸声。 花晓看着一旁的路灯,笑了笑:“顾同学,有事?” “花晓,”顾燃的声音低沉,说到这儿却嗤笑一声,“不,也许以后应该叫你,陆太太?”最后三字,一字一顿。 花晓随意道:“也可以。” “花晓!”顾燃恼怒,片刻后却又沉静下来,“你说,如果被人知道,你曾住在我的公寓里,会怎么样?” 花晓认真思索了一下:“我记得,顾同学当初亲口说,不想和我扯上任何关系。” “那又如何?” “论坛的帖子……” “我做的。” 第51章 校园真·土千金18 的士稳稳停在景苑公寓大门前。 花晓眯眼看着一旁的草木,有一段时间没来,她竟然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缓缓走到公寓门口,还没等她拿出钥匙,房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 花晓只觉手腕一紧,被人用力拽进公寓里,房门在她身后用力合上,发出一声巨响。 她的后背便是冰凉的门,身前,是少年灼热的呼吸。 “花晓!”顾燃将她禁锢在门与手臂之间,头微垂着,俯视着怀中的女人,呢喃唤着她的名字。 少年额前的几缕碎发耷在眼前,他的脸色苍白,双目有些凹陷,直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垂首,带着热烈的恼与恨,用力吻上她的唇角,咬住她的下唇。 他的唇,都是热的,呼出的热气更是带着不正常的灼烧。 呼吸越发粗重了。 花晓安静仰首,不曾回应,也没有拒绝,始终没有闭眼,双眸一片清醒。 似乎察觉到她的冷淡,顾燃逐渐松开了她,呼吸凌乱。 花晓安静望着他,声音淡然:“你发烧了。” 顾燃瞳孔紧缩。 花晓脑海中系统声音响起【顾燃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90.】 顾燃一手仍死死困着她,声音咕哝:“那又怎样?” “的确不怎样,”花晓笑了笑:“顾同学,你违约了。你的那个帖子,让我很困扰。” “难道不是事实吗?”顾燃开口,声音低哑。 “是吗?”花晓反问。 顾燃轻怔,迎着她的目光,沉默了很久。 而后他伸手以手背蹭着她的脸颊,双眸隐隐泛着红:“十五天,终于舍得回来了?” 声音似嘲讽,更似自嘲。 自他应下花央央共进晚餐那夜,她再未回到景苑公寓住过。 如果没有校园论坛的帖子,她应当还不会回来吧。 花晓浅笑一声:“我只是来拿自己的东西而已。” 顾燃容色骤然苍白,睫毛细微颤了颤,他微眯双眸,声音沙哑:“什么?” 花晓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颊,及眼下明显的疲惫,轻叹一声,伸手将他额角的发拂道一旁:“这么折腾自己的好样貌,顾同学,我都替你心痛。” 顾燃抿唇,一言不发。 花晓也不在意,环视了一眼公寓:“我的东西还在这里,来拿回去。”说着,已经推开了他。 她向来不喜欢麻烦,东西更是少的可怜,只是衣服和饰品占了多数。 顾燃望着女人有条不紊收拾行李的身影,双眸一片阴翳。 今天的她,只穿了件黑色齐肩裙,露出完美的锁骨,在她呼吸之间微微动着。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走出这处公寓后,他和她,将永远再没有任何关系。 花晓已经将东西收拾好,正要合上行李箱,却被人一手拦下。 她用力再合,少年的手再次阻拦。 花晓蹙眉:“顾同学?” 顾燃沉默了很久:“……订婚,什么时候的事?”他开口,问的咬牙切齿。 一点儿风声都没有,一丝消息都没有透露。 就好像……上一秒他还在学校见到她,下一秒她竟然就要成为别人的未婚妻。 花晓认真想了想:“你答应花央央共进晚餐的那晚。” 顾燃指尖微颤,他故意答应花央央的那晚,他因为她的疏离而不悦的那晚。 是不是那晚如果他不意气用事,也就没有这一场该死的订婚? “陆非迟答应了你什么?”他开口,声音艰涩。 “商业联姻,你觉得呢?”花晓挑眉。 顾燃紧盯着她:“他能给你的,顾家照样给得起。” “顾同学的意思是……” “把婚约取消。”顾燃开口,字字似从喉咙里挤出一般。 花晓奇异的望他一眼,突然轻笑出声:“顾同学,你还真奇怪。” “……”顾燃不语。 “当初花央央和陆沉有婚约时,你利用我成功成为花央央的恩人,想要阻止这场婚约;如今我和陆非迟订婚,你又来阻拦,”说着,她一手撑着行李箱,凑到他眼前,“怎么,看我看我被花家重视,又想利用我了?” 顾燃脸色苍白如纸,他看着女人眼中淡淡的嘲讽,心中蓦地一凉。 拦着行李箱的手不觉松开,他后退半步。 他利用过她,为了博取花央央的信任与青睐。 只因那时,他从未正眼瞧她。 可如今…… 花晓顺利合上行李箱,拉着便朝公寓门口走去。 身后,沉默良久的顾燃神色平静,声音却嘶哑的厉害:“你别走。” “嗯?”花晓侧头。 顾燃道:“我发烧了。” 花晓笑:“你该去医院。” “我曾照顾你三日,你还欠我一天,”顾燃声音忙乱,他看着她的背影,“你说过,会还的。” “花晓,我用一天,换你留下。” …… 陆家。 陆非迟放下手中的文件,一手揉了揉眉心。 已经十一点了。 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灯火阑珊,他推开窗子,夜风吹来,头脑勉强清醒了几分。 莫名想到了那场公开的、隆重的订婚宴。 两个大家族的商业联姻,总掺杂着几分利益因素在其中,盛大的有几分凉薄。 可是,在休息室里,与那个女人如抵死缠绵般的那一吻,却比那晚的一切都来的热烈。 他享受能碰触她的新奇,却不喜欢被掌控情绪的不安。 花晓……是个将要脱离他控制的存在。 “叮”的一声,书桌上,手机响了一下。 陆非迟回过神来,拿过手机,是助理发来的消息,一个网址。 他顺势打开。 却在看清标题时,双眸微眯,片刻后迸射处阵阵寒光。 “花晓和顾燃同居”几个大字,很是刺眼。 手紧攥着,盯着那个帖子很久。 他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闹了绯闻,打个电话询问一番,也不为过吧。 思索间,手却已经放在了通话键上。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女人低缓而清离的嗓音传来:“喂?” “在哪儿?”陆非迟垂眸,声音平静。 花晓随意应:“景苑公寓。” 陆非迟抓着手机的手一紧,这个女人坦率的语气,连撒谎都不会,或者说……不屑。 沉默了很久,他淡淡开口:“今晚住在那儿?” 花晓低笑,笑声透过听筒传到他的耳畔,惹得他耳根酥麻:“想让我回去啊?”她低语。 “……”陆非迟静默下来,喉结微动,却始终不语。 他与花晓之间,有着商业联姻的利益,也有她的碰触带给他的新奇,本以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是…… 陆非迟一手抵着心口处,他似乎才迟缓的察觉到,一股强大而温吞的力量滋生着,左右了他的思绪。 而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陆非迟,”花晓打破沉默,声音幽幽,“随便给我个理由,我都会回去。” 这场关系中,哪怕已经订婚,他都刻意避开了“爱”这个字。这是个强大到能掌控自己情绪的男人。 陆非迟是聪明的,他懂她的意思,可最终,他缓缓启唇:“在公寓待多久?” 花晓立刻了然,没有继续纠结,只轻笑道:“一夜。” “花小姐不会忘记,我们已经订婚了吧?”陆非迟沉声问道。 “不会。” “好,”陆非迟应,“玩的开心。” 话落,已经挂断了电话。 却直到此刻才察觉到,他的手紧攥着手机,用力到掌心闷痛,手背青筋暴起。 …… 花晓站在阳台,手中是已经挂断的电话。 她安静望着窗外一片漆黑,许久轻笑一声。 阳台门口,顾燃斜倚着门框望着她,脸颊因为发烧泛着红:“谁的电话?”他问的随意。 花晓转头:“你猜。” 顾燃连犹豫都未曾:“陆非迟。” “嗯哼。”花晓轻应一声,起身便要走到客厅。 “要走了?”顾燃声音艰涩。 “不是,”花晓眯眸,“他要我玩得开心。” 顾燃凝眉,好久才终于反应过来,转头望着她:“所以,还觉得他重要吗?” “什么?” “他……不过是因为联姻,才对你和别人不同,”顾燃顿了顿,“你依旧觉得他很重要?”她亲口说的,陆非迟更重要。 花晓笑了笑:“我觉得陆非迟重要,和陆非迟本人无关。” “什么意思?” 花晓没应,只看着顾燃此刻的模样,他额前的碎发微垂,双眸在灯下流光溢彩:“顾同学这张脸,真让人移不开眼。” 顾燃凝眉,她说这句话时,不像是爱慕或喜欢,更像是……羡慕。 花晓却已经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烧着,你该去休息。” “你会离开吗?”顾燃望着她。 花晓点头:“会。” 顾燃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扯唇笑了一下:“撒个谎。” 花晓声音低缓:“我怎么不知道,顾同学也喜欢自欺欺人?” “以前不喜欢,”顾燃声音低哑,“现在想听。” 花晓望着他的眼睛:“你留不下我。” 顾燃睫毛微颤:“真狠心,”他低语,垂眸不再迎视她的目光,只是抓过她的手,“第一次,是你说‘合作愉快’的时候……”声音很轻。 “嗯?”花晓挑眉。 “那时,你握住我手时,挠了一下我的手心。”顾燃继续道。 第一次,有悸动的感觉。 花晓也想到那次与他的“初见”,弯了弯眉眼。 “那时起,你便已经算好今天了吗,花晓?”顾燃望着她。 “……”花晓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人能算透人心。” 顾燃望着她:“夜深了,去休息吧。”话落,转身便朝一旁沙发走去。 花晓突然道:“顾燃。” 顾燃身躯一僵,她总是一口一个“顾同学”叫,如今听她连名带姓的叫他,都有些陌生。 好久,他才回首应:“什么……” 话,戛然而止。 他只感觉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下刻已经失去了意识。 像是被人扶到了沙发上,额头上放了一个冰袋,朦胧中,有人掰开了他的嘴,喂了苦涩的药。 直到卧室门徐徐关上,公寓内一片漆黑。 黑暗中,顾燃睁开了眼,她说过喜欢好看的人,哪怕只是因为这张脸也好,她是真真切切的照顾他了。 她……也会舍不得他吗? 听着卧室里再无动静,顾燃起身走进浴室。 冰凉的水淋在身上,牙齿止不住的颤着,不知多久,他缓缓走了出去,碎发上还坠着水珠。 卧室里,花晓听着外面细微的声响,微挑眉心。 脑海中,系统声音如实响起【顾燃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100.恭喜宿主,顾燃攻略任务已完成。】 …… 第二日。 花晓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八点半整,一通电话打来,花晓接起,声音还带着刚起床的低柔:“喂?” “一夜的时间到了。”手机那端,男人清冽的声音传来,说完便挂了。 花晓听着听筒里的“嘟嘟”声音,耸耸肩。 走出卧室,沙发上,顾燃的脸色越发惨白,唇色近乎透明,他蜷缩在那里,瞧着很是可怜。 她走上前,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比昨晚更烫了。 顾燃微微睁开眼:“我发烧了。” 花晓应:“我知道。” “你……” “我要走了。”花晓声音淡然,打断了他。 顾燃脸色微白,许久呢喃:“是吗?”她果然……不会为他停留。 “嗯,”花晓随意应了一声,却又突然想到什么,俯首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少年,“你对自己总是这么狠吗?” 顾燃一僵:“什么?” 花晓笑了笑:“没什么。”话落,她已经直起身子,转身朝门口而去。 逆光的身影,纤细而玲珑。 顾燃吃力起身望着她:“如果当初,我没有利用你……” “没有如果,”花晓垂眸,“顾同学,再见。” 话落,她继续前行,仿佛她说的“再见”,是彻底退出他的生命。 顾燃猛地起身,脚步踉跄着撑到门口:“你将喜欢给过陆沉,将婚姻给了陆非迟,”他声音嘶哑,“所以,独独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是吗?” 花晓脚步微顿,最终没有回应,继续前行。 顾燃紧闭双眸,头越发昏沉。 “顾同学,合作愉快。” “可不要影响我的行情……” “当然是相信顾同学的能力了。” “恭喜你。” “顾同学,再见。” 那个女人的声音,一遍遍在他耳边想着。 身子轻飘飘的,脑中却一片混乱,记忆纷杂间,他仿佛看见了当初的花晓,在他设计的那场车祸中,瘦弱的身子倒在地上。 他照顾了她三天。 第四天,她的身子其实还没有痊愈。 但于他,她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所以,将她孤零零的抛在了医院。 听说,她是一个人一瘸一拐的离开的。 就像她现在做的一样。 一模一样…… …… 花晓的脚步,在公寓大门处停了下来。 那儿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轿车前,一人西装笔挺站在那儿,本器宇轩昂的身姿有些颓靡,眼下泛着些许黑青,满身的疲惫,不知等了多久。 陆非迟。 第52章 校园真·土千金19 花晓倒没想到会在公寓门口看见陆非迟。 挑了挑眉,她走上前去:“等我?” 陆非迟望着她:“怕有人不守时。” 花晓笑了笑:“所以一大早打来电话扰人清梦?” 陆非迟皱了皱眉:“昨晚,玩得开心吗?” 花晓点点头:“开心啊。” “嗯。”陆非迟应了一声,伸手攥着她的手腕,打开车门,将她带了进去。 车门“砰”的一声关闭。 他很平静,只是关车门的力气大了些。 司机匆忙驾车离开公寓。 花晓安静望着面无表情的男人,又看了看他紧攥着自己手腕的手,“噗”的轻笑一声。 陆非迟看着她:“昨晚玩的什么,这么开心?” 花晓认真思索片刻:“顾燃说,要我和你取消婚约。” 抓着她手腕的手一紧,陆非迟依旧一派冷峻的模样,他盯着她的双眸好一会儿,启唇淡淡道:“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花晓认同的点头:“的确,不论是权势的衡量,还是利益的考究。” 陆非迟紧皱眉心,权势与利益,曾经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而今从她口中说出,很刺耳。 就像是……她真的将这场婚姻只当做商业联姻。 “总是皱眉头,”花晓无奈叹了口气,将手腕从陆非迟手中抽出,抬手揉了揉他的眉心,“这样下去,会长皱纹的。” 她的指尖,如第一次跳舞抵着他心脏时的触感一样,轻柔且酥麻。 陆非迟任她揉着,喉结微微动了动,良久才哑声道:“当初,为什么故意接近我?” “嗯?”花晓挑眉。 “陆家庆功宴,你请我跳了第一支舞。”陆非迟伸手,将她的拉了下来,攥在手中。 当初,她就是这样拉住他,说要请他跳一支舞。 那一晚的每一个场景、动作,他再未忘记。 太刻意了。 花晓眯眼笑开,从一开始她便没有隐瞒的打算:“因为我需要你。”她说的坦率。 陆非迟指尖微顿:“一个庇护?陆沉也可以给你,甚至……顾燃也能。” 他垂眸,看着近在眼前的女人的眼睛,那般晶亮,像只猫,狡黠又纯粹。 他在等一个答案,一个她选择他的答案。 花晓摇头:“庇护,我自己能给自己,”她垂眸,声音幽静,一手抵着他的心脏,“陆先生,订婚前我说过,‘你会后悔的’;订婚后,我们也一直在避讳‘爱’这个字,所以……” 她的手静静在他胸口画了一个圆圈:“你期盼着什么样的答案?” 陆非迟瞳孔紧缩,他想要怎样的答案? 轿车缓缓停在陆家别墅门前。 陆非迟抓着花晓的手,直接上了楼。 卧室门关上,陆非迟沉默了很久。 花晓坐在床上,打量着他过于简单的房间,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冷清的可怕。”她摇头叹道。 陆非迟望了她一眼,他像是想了很久,又像是不过闪眼之间已经想通,突然开口:“花晓。” “嗯?” 陆非迟起身走到她身前,双手撑着床,将她困在双臂之间:“这是我想要的答案。”他说完,垂首便吻了下来。 不同于过往几次的热烈,这是一个温柔的不像话的吻,一点点触着彼此的唇瓣,呼吸纠缠,如蝴蝶停在唇角,柔缓而酥麻。 【系统:陆非迟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90.】 不知多久,二人终于分开。 陆非迟唇角微红,他的双手环着女人的腰身,拥着她躺在床上:“觉得冷清,以后你喜欢什么风格,便装修成什么风格。” 花晓反应过来,他说得是这个房间,最终没有回应,只是顺着他的动作,躺在他怀里,望了眼窗外的一片阳光:“今天不用去公司?” 陆非迟声音朦胧:“昨晚没睡,陪我睡一会儿。” 花晓笑:“昨晚,一整晚没睡?” 陆非迟微睁双眼,睨了她一眼:“幸灾乐祸,你不早就知道了?” 以她的聪明,他不信她今早从公寓出来时,没看出他的狼狈。 花晓闷笑一声,声音逐渐轻了下来:“睡吧。” 陆非迟闭眼,耳畔女人低柔的声音,鼻间是温和的馨香,还有怀中的娇软,最终沉沉睡了过去。 他很少在人前卸下全数防备,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 再醒来,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外面天色已经昏暗,卧室里更是暗沉,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人一般。 “花晓。”他几乎瞬间脱口而出。 “在呢,”花晓声音传来,拿着亮屏的手机递到他眼前:“你的电话。” 陆非迟垂眸,掩去方才心里升起来的惊惶,拿过手机:“喂?” 那端传来花母的声音:“非迟吗?央央住院了……” …… 花晓跟着陆非迟去往医院的路上才知道,原来她和陆非迟订婚的事,花央央知道后大受打击,原本身子就弱,如今更是病了几天。 今天一早更是才出门便晕倒了。 到达医院,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只有花母一人在。 见到花晓,花母有些诧异,解释道:“不用担心,央央已经接受输血,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说到这儿,她看了花晓一眼,最终定睛在陆非迟身上,“非迟,央央想单独见见你。” 陆非迟蹙眉,转头飞快望了眼花晓。 花晓眉心微挑,透过病房门上的窗户,能看见躺在病床上的病美人。 花央央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眸如含水光,楚楚可怜看着这边。 “等我。”陆非迟低沉的声音响起。 花晓回神,随后颔首一笑:“玩的开心。” 就像他昨晚应的一般。 陆非迟皱眉,伸手近乎宠溺般捏了捏她的脸颊:“果然不吃一点儿亏。” 花晓依旧安静笑着,看着陆非迟走进病房。 花央央似乎和他说了什么,说到最后泪珠纷纷落下,而后她突然从病床坐起,抓着陆非迟的手,满眼哀切与爱慕。 花晓半眯双眸,不用听见,也能猜到不过是说些小女孩的心思。 “晓晓,我也没想到央央会对非迟……”花母的声音隐忧,她看着这个越发惊艳夺目的女儿,心中愧疚却又不敢接近。 “没关系。”花晓声音浅淡,却又想到什么,“花先生没来?” “他……公司在忙。”花母轻叹。 花晓不语,花父对她这个半路的女儿冷淡也就算了,没想到,对从小养到大的花央央都这般。 “对了,”花晓想到什么,“她其实一直很想这样唤你一声,哪怕心中有怨恼,却还是渴望有那么一点亲情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我便替她吧……” 那本日记里,哪怕原主没有提及,却字字都透露着对仅有的亲情的渴望。 花晓转身看着花母,看着她的眼睛:“妈。” 花母眼中一阵慌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声音有些凝噎,她点点头:“嗯!” 花晓笑了笑,转身走到医院走廊深处的窗前。 夜色深了,一片灯火阑珊。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传来【宿主在想什么?】 花晓眯眸:“在想,这个世界终于要结束了。” 【系统:嗯?可是,陆非迟现在分明在和别的女人拉扯,你不担心……】 花晓睁大双眸,不觉出声:“我觉得我比‘别的女人’好看,担心什么?” 【系统:……】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还有男人一声有些变调的:“花晓。” 花晓转头:“嗯?” 陆非迟怔了怔,刚刚有一瞬间,他觉得她马上就要消失似的,最终平静下来:“刚刚和谁说话呢?” “没谁,”花晓摇摇头,挑眉问道:“玩的开心吗?” 那副模样,和他今早的语气一模一样。 陆非迟皱了皱眉。 花晓走到他眼前,拿起她刚刚被花央央抓住的手,果然看见上面生了一层红疹。 她伸手,轻轻在他手背上抚摸了两下。 陆非迟惊讶的发现,手背上的红疹竟然已经消失。 “你……”他声音艰涩。 花晓笑了笑,转身看着漆黑的窗外:“陆非迟,我可以帮你。”她声音淡然。 陆非迟微怔:“什么?” “我可以治愈你,”花晓道,“不是治愈你的心,而是抑制住你每次与人碰触时的生理过敏。” 说着,她转过身来望着他:“比如刚刚,花央央碰你时,我可以让你坦然接受她的亲近。” 陆非迟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他只是望着她,容色一白。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可是,他不喜欢她这番将他推给花央央的话,不喜欢她此刻的落落大方。 他希望她嫉妒。 “怎么样?”花晓伸手,轻抚着他的手背,“以后,就不用只有我才能碰……” 话没说完,陆非迟已经将手从她的手中抽出,他望着她,手抚着她的脸颊:“我错了,花晓,”他声音很轻,“当初,我说的那句‘嫉妒的女人并不好看’,大错特错。你从来不嫉妒,你在意的只是好不好看而已……” 花晓一言不发。 陆非迟蓦地将她拥入怀中,恨不得揉进身体一般:“可是,花晓,我嫉妒。” 他终于还是承认了。 知道她昨晚留在景苑公寓,哪怕嘴里说着“玩的开心”,却依旧去了公寓门口等着。 他也不知在等什么,只是想着她出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他。 而他,会把她带回去,然后再也不放开。 花晓依偎在陆非迟怀中,听着他胸腔里,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耳畔,系统道【陆非迟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100.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花晓睫毛微动,任务完成了。 “真的不用我帮你?”她再次开口。 陆非迟应:“我能碰你,足够了。” 花晓轻笑一声,从他怀中站起身:“你碰不了我多久了,我不属于这里。” 陆非迟眼中没有任何惊讶,他颔首:“猜出来了。” 从她一挥手抹去他的红疹,他就该猜到的。如今想来,陈先生那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女儿痊愈,也是她的“杰作”吧。 “早就告诉你,和我订婚,你会后悔的。”花晓咕哝一声。 陆非迟闷笑一声:“花晓,我也早就告诉过你,我从未后悔过。” 花晓望着她,最终勾唇一笑,伸手揽着他的后颈:“陆非迟,其实你每一次的吻技都很差。” 陆非迟皱眉。 花晓却踮脚,将他的后颈朝自己压来:“我教你吧。” 红唇已经凑上前,舌尖微点触在他的唇角。 陆非迟睫毛轻颤,启唇迎合着她的动作。 花晓一手揽着他,一手抵在他的心口。指尖有一团淡黄色光芒闪烁着,顷刻间消失不见。 陆非迟只觉心脏一阵滚烫,随后如坠温水中一般。 人,逐渐失去了意识。 耳边,是女人慵懒的声音:“睡吧。” 他拼命想睁开眼睛,却做不到,徒留意识在苦苦挣扎,心口大恸。 …… 花晓走了。 陆非迟是在他的卧室醒来的,枯燥的黑白灰的房间,死寂一片。 明明才和她说“以后你喜欢什么风格便装修成什么风格”,可不过一天,她便消失了。 他去了花家,花母说,花晓从没回到过花家。 去了学校,花晓再没有返校过。 去了景苑公寓,那里也没有花晓的身影。 陆非迟隐隐猜到了,那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女人,此刻也许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可是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她走的这样干净利落; 不甘心她对他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不甘心……他还没说过“爱”,她怎么就狠心离开。 可是,任凭他上天入地的找,没有她的半点消息。 顾燃也在找她,甚至……为了找她,去求了他从未服软过的父亲。 一无所获。 陆沉回来了。 他那个外界传闻沉稳了很多的弟弟,历经二十几个小时的奔波,见到他的第一面便如暴躁的猎豹般给了他一拳,眼圈通红,声音嘶哑:“你没有保护好她。” 陆非迟没有还手。 他知道,那个女人不需要保护,甚至……他连那个女人需要什么都不知道。 花央央也来了,小声叫着“陆大哥”,想要安慰。他却恍若未闻。 直到花央央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 他极快避开了:“她会不开心的……”虽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花晓不会因吃醋而不开心,虽然……他多么希望她能嫉妒那么一丁点。 可话说了一般,陆非迟便僵住了。 他愣愣看着自己的手背,再没有起红疹。 哪怕他如何排斥与人的接近,可再没有过敏的迹象。 那个女人真的治好了他。 可是……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要她而已…… 陆非迟依旧在寻找着,只是没有再刻意找寻。 出差时会四处转转,只为寻找一个熟悉的背影。 陆家和花家的联姻,最终断了。 花央央毕业后,与一个名门世子哥联了姻。虽然比不上陆家,却也能勉强帮助花家。 顾燃接手了顾氏,似乎和顾父之间有缓和的迹象。 陆沉在外进修多年,回来后便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一切似乎都有条不紊的前进着,只除了那个女人——花晓。 她止步在他懂得爱的那一年。 后来,在一场庆功宴上,陆非迟拿着一杯香槟,站在舞池旁,看着一对对翩翩起舞的人。 也有一个女人靠近了他,大胆的挑逗问道:“陆先生,你真的不想和人一起跳支舞?” 陆非迟手一怔,他想到和花晓跳舞的那夜,她指尖抵着他的心脏,声音慵懒:“陆先生,你真的不想与人接近吗?” 那一次,他逃了。 可这一次,他只是礼貌颔首一笑:“真的。” 因为,他想亲近、想与之跳舞的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 …… 虚空之境。 花晓飘荡在自己肉身周围。 系统正将这个世界积攒的修复值一点点注入到“她”的肉身。 三个攻略对象,这次的修复值异常的强大。 花晓看着自己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全数消失,只是身子仍泛着青色,但已经能看出原来的样貌了。 她隔着虚空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终于能看出我万分之一的美色了。” 【系统:……】清咳一声,它才又道【宿主,你救了陈先生的女儿,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你最后竟然用法术治愈了陆非迟!】 花晓眨眨眼:“我本来没打算治愈他的。” 【系统:嗯哼?】 花晓笑:“他若是说后悔了,我就直接让他孤独一生,怎料他可怜巴巴对我说不后悔,”说着,她耸耸肩,“你也知道,我对美人总是心太软。” 【系统:……】 “对了,我这肉身,应该快好了吧。”花晓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容色上。 【系统:还有最后一个小世界。】 “真的?”花晓双眼一亮。 【不过宿主,】系统顿了顿,【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人吗?你虽还没成仙,但修为不浅,若是只想长生不老当个小仙,一道天雷意思一下,对你也就伤个皮毛。但如今竟然招来神雷,把你劈成这副模样……】 花晓无奈:“我真没招惹什么人,”她说着,眯了眯眼,“我本连成仙的心思都没有,奈何有一日看见一老妪,满脸皱纹,登时吓得我魂飞魄散,一门心思就想修个长生不老的小仙,以维持美色。” 【系统:那后来?】 “后来,我历劫,再醒来就灵魂出窍,肉身皮开肉绽在虚空之境了!”花晓冷哼,转瞬似想到什么,“神雷劫,劈的一般都是什么人物?” 【系统:神。】 花晓虚抚了下自己的脸颊:“我定是忽略了什么。” 【系统:什么?】 花晓回神:“我既然忽略了,自然想不起来,”说着,她挥挥手,“快些开始下个世界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四世界就完结啦! (这个世界应该没有想看番外了吧) 下个世界:【百媚千娇毁容女*禁欲光头小和尚】 第53章 江湖妖女01 灵纨宫没了。 这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教,在一场喜宴过后,彻底消失,教众奔走逃亡。 是夜,天色深沉,月华冷白。 灵纨宫内的红绸缎、红喜字仍在,却映出一片的孤冷死寂。 屋中,冠翠凤冠已碎落满地,衣金霞帔也早沾了泥土。 女人长发披散,坐在铜镜前,薄纱红裙衬着若隐若现的玲珑身子,媚眼如丝,肩头半露,纤足赤/裸,脚踝上,红丝线挂着一颗铃铛,丁呤作响。 女人样貌本是尤物,独独半张脸尽是溃烂后的黑色印记,触目惊心。。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魔头、传闻人尽可夫的“妖女”,竟被人抛弃在喜堂上。 太可笑了。 女人低笑一声,脸上的伤疤微动,越发的可怖。 “属下甘受宫主责罚。”一旁,跪着一个身着玄衣、长发高束的男子,眉目深邃,面无表情。 女人容色未变:“卫影,你几岁被义父带回教中的?” “十岁。” “几岁成了我的灵奴?” “十岁。” “今年你多大了?” “二十。” “二十……”女人呢喃,“十年了……这十年来,我自问待你不错。未曾穿你琵琶骨,未曾囚你自由,未曾喂你操纵灵奴的蛊毒。只是终究比不上我让你监视的一个小丫头,是也不是?” “……”卫影沉默。 女人也沉默了下来。 她看着偌大房中亮着的唯一一支红烛,看着那悦动的火苗…… 她五岁便被义父带到灵纨宫,自有记忆起,便一直在训练——在漆黑的地牢中,为了活下去而训练。 手足至亲的伙伴,也许当夜便自相残杀;兄恭弟谦的情谊,下刻便能反目;地牢里处处都是血腥、残肢、尸体。 她凭借着这张出色的脸诱惑每一个想要接近她的人,然后趁其不备,将其一刀毙命。 她的武功不算最高,可极强的忍耐,让她活到了最后。 在地牢中,她杀的最后一人,是她朝夕相处、却想要暗算她的姐妹。 最终,她浑身是血的走了出去,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她成了灵纨宫的少宫主,也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 可她从不在乎,她行事乖张,一袭薄纱红裙,于夜色中静候着每个甘愿上钩的男人,而后得到自己想要的,或是情报,或是秘笈。 十二岁那年,义父给了她一个灵奴。灵纨宫中,灵奴都无名无姓。但她偏偏给灵奴起了“卫影”之名。 她给他庇佑,没有让他吃其他灵奴都要吃的毒蛊,让他学武,唯一的要求是:一生不得背叛。 卫影答应了。 十九岁那年,她执行任务时,被所谓的正道人士暗算,内力被压,中了毒致半张脸溃烂,躺在丛林中奄奄一息。 也是在这时,她遇见了那个穿着僧袍的和尚,他容色出尘,眉目从容,悲悯的双眸总让人想到那睥睨众生的佛像。 他说,他叫九微。 九微带她回了寺庙,照料她身上的伤,教她参禅打坐,只是,他说毁容的脸大抵是治不回来了。 可后来,她内力恢复后,以内力压制毒性,溃烂的半张脸恢复如初。 九微见状,也只说:“佛生百像,何必拘泥于皮囊。” 时,凉风乍起,吹得他僧袍翻飞,越发清离。 她动了心。 也是今生第一次动心。 九微却说,他一心向佛。 他撒谎了。 当那个叫李轻漓的女子来到寺庙时,他那双悲悯的眼里有了光。 只一眼就让人看出来了,他喜欢李轻漓——这个备受宠爱的苍城城主的女儿。 然而,李轻漓早已和“剑圣”丰阅有了媒妁之言,两情相悦。 得知九微心中有人的这日,她未曾知会任何人,离开了寺庙。 九微也从未寻她,仿佛不过一场萍水相逢。 她仍是灵纨宫的少宫主,九微仍是般若寺的小和尚。 “剑圣”丰阅,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是名门正派的楷模,灵纨宫身为魔教,自是与其不共戴天。 后来,丰阅亲自下战帖,与义父大战一场。 那一场大战,义父死了,丰阅昏迷。 她坐收渔翁之利,成了宫主。 她将丰阅捡了回去,本想着好生羞辱一下那些正道人,却没想到,当他醒来时,忘记了自己身份。 他失忆了。 失忆的丰阅丝毫没有她听闻中的“煞神”模样,反而有些娇憨。 她最初想着报九微当初的救命之恩,于是在丰阅问她“我是谁”的时候,说了“你是我的相公”。 这样,九微喜欢的李轻漓,便再与丰阅无缘了。 她甚至还派了卫影去监视着李轻漓。 她养好了丰阅的伤,照顾着他从只能静卧病榻到身体大好,甚至……内力恢复。 后来,丰阅也会保护她,会唤她“夫人”,还会带着她去看山茶花。 终于,在一次她被人唤“下贱妖女”时,丰阅以一根树枝为剑,断了那人一根手指。 失忆后的他罕见的动怒。 她心软了。 明明是个妖女,却为了一丁半点的示好而心软。 灵纨宫迎来了大喜的日子。 她脱了薄纱红裙,换上火红的嫁衣,戴着流苏凤冠,与灵纨宫中,举办了一场浩大喜宴,轰轰烈烈嫁给了丰阅。 傧相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却在喊到“夫妻对拜”时,被门外一声如清风般和煦的声音打断了:“慢着。” 本喧闹的灵纨宫顷刻之间一片死寂。 九微便在此时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他仍旧那般从容清华,就像她初次见他一般。 可九微只是看着丰阅,声音轻描淡写:“你背叛了李姑娘。”那般从容淡漠。 那一瞬,她只想笑。 原来她当初的一场心动,却连九微的一个目光都换不回来。 原来,这个小和尚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这般威胁人。 而当卫影护着脸色苍白的李轻漓走进喜宴时,她也终于见识到真爱的力量。 丰阅大恸后,恢复了记忆,记起了自己曾如何深爱着一个名叫李轻漓的女子,也记起了自己如何厌恶灵纨宫的妖女花晓。 她也第一次看清这个差点成为她相公的男子,面无表情冷酷至极,剑眉星目,孤傲无双。 堂堂灵纨宫宫主,被人当众弃在喜堂——丰阅毁了姻亲。 九微从始至终未曾看她一眼。 便是卫影,这个曾许诺“绝不会背叛她”的人,都站在了李轻漓那边。 嫉妒在胸口燃烧。 她这一生拥有的东西不多,可是最为重要的,似乎都被李轻漓夺走了。 她最终一掌袭向李轻漓。 然而,报应来得太快了。 卫影挡下了她这一掌,甚至第一次忤逆了她,低呵了一声:“宫主,不可。” 丰阅抱着李轻漓远离了是非之地。 而九微……他仍旧满眼悲悯的走到她面前:“我当初救了你,而今便由我消了这业障吧。” 他废了她的武功,被内力压制的毒再次发作,脸上那溃烂的伤疤浮现,丑陋又可怖。 她最为狼狈的一面,在世人面前呈现。 九微说,会将她带回寺庙,终生不得踏出半步,余生渡她修行,为李轻漓行善积德。 这日后,灵纨宫气数已尽,天下再无此魔教。 而今,已是喜宴那场闹剧后的第三日。 女人猛然回神,周身夜色一片死寂,卫影仍跪在她身后,声音无波无澜:“属下但求宫主责罚。” 女人站起身,脚腕上铃铛“丁呤”作响,她走到卫影跟前:“你在我身边再久,也只当我是主人,你是灵奴。而李轻漓会平等待你,所以你对她生了好感,是不是?” “……”卫影没有作声。 女人却已了然,她拿过桌上两杯酒,染着蔻丹的指甲在右手的酒杯上轻轻敲了敲,左手将酒杯递给了卫影。 “这合卺酒,你陪我喝。” 卫影将酒杯接了过去。 女人朱唇轻启,仰头一饮而尽。卫影亦然。 “出去吧。”喝完酒,女人微微挥手,转身坐回到铜镜旁。 听着身后再无动静,她口中开始大口大口吐着鲜血,染在如火般的薄纱红裙上,那般不起眼。 …… 花晓接收完原主的记忆,是在一阵阵颠簸中醒来的。 一人抱着她,在丛林中飞快穿行。 她睁开双眸,正望见一人坚毅的下颌,俊美的轮廓,还有凌乱的发丝在她脸颊拂过的细痒。 伸手,她忍不住将脸颊上的发丝拨到一旁。 抱着她的大手一僵,许久男人的声音传来,无波无澜:“九微师傅乃素手医仙,宫主会没事的。” 看来此人是卫影。 原主服毒,卫影想必是带她去找解毒之人。 花晓半眯双眸,干脆在他怀中梳理起这个世界的剧情。 这是个江湖儿女快意恩仇的世界。 李轻漓是这个世界的女主,男主则是丰阅。 一个是苍城城主的女儿,一个是正道中人“剑圣”,二人成年后便订了婚约。 只是李轻漓古灵精怪,不喜欢成亲都被安排,所以女扮男装闯荡江湖。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结识了丰阅与九微,后来原主派卫影去监视李轻漓。 虽然论起样貌、武功,原主都更为出色,但三个男人都对李轻漓都上了心。 而李轻漓最终选择了丰阅。九微则余生为她念佛行善,佑她一生安宁。 花晓皱眉,低叹一声。 一个是相伴十年、庇护十年,曾允诺过绝不背叛的卫影; 一个虽一开始只是利用,可最后却真心想与之有一个家的丰阅; 一个……初次动心的九微。 原主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都为了同一个女人伤害她,难怪她会这般绝望。 “任务目标是谁?”花晓在心中问道。 【系统:任务目标是丰……】 话没说完,花晓只觉脑海中一阵刺痛,上一次这般,还是第三世界系统紊乱时。 “怎么回事?”她追问。 系统却没有回应。 就在此刻,卫影的身形停了下来,声音仍旧死寂:“宫主,到了。” 花晓转眸,正看见一座简陋的寺庙前,一人穿着一袭僧袍站在门口处,自有一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与从容。 山风起,吹得他僧袍微动,恍若谪仙。 花晓半眯双眸,不知为何,有些熟悉。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传来【宿主,任务目标确定了,是九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每个追到这里的宝宝,这个世界我觉得自己会卡文到爆炸…… 按照惯例,明天(7.4)晚上九点前评论,有红包哉~ 第54章 江湖妖女02、03 正值深秋时分,枯叶萧萧而下,寺院幽幽,沁出缕缕檀香。 卫影静静站在庭院中,看着满院败景,面无表情。 灵纨宫中无甚生机,杀戮与血腥倒是常见,他也养成了一颗木然的心。 鲜少喜,鲜少悲。 昨夜那杯合卺酒,他喝完走出屋内时,才察觉到异常。 花晓的蔻丹中,常年藏有毒药,而昨日空落落的。 闯回屋中,只看见趴在铜镜前的红影,口中是流出的一片片刺目血迹。 他鲜少忤逆她,护李轻漓是第一次,只因……他有必护的理由。 “吱”的一声,禅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声细微的铃铛声响传来。 卫影回首,正看见那穿着薄纱红裙的女子赤脚走了出来,一步一步靠近着他,玲珑的身姿、如雪的肌肤,还有那双晶亮的媚眼,尽是风情。 独独那被毒药侵袭的半张脸,触目惊心。 卫影垂眸,他一直都知道,她是极美的,却也知道,她是他的主人:“宫主。” “嗯,”花晓随意应了一声,走到卫影跟前好生打量了一眼,摇摇头叹道:“生的这般俊美,我都不舍同你谈条件了。” 卫影仍旧木然立在原处,未曾回应。 花晓却朝他面前凑近了些,近到卫影能轻易嗅到她身上的馨香方才停下,而后轻挑眉心,将整张脸呈现在卫影跟前,柔声问道:“我好看吗,灵奴?” 卫影一愣,这是自她给他赐名来,第一次唤他“灵奴”。 灵纨宫的规矩,灵奴永远不可忤逆主人。 最终,他垂眸:“宫主很好看。” 花晓低笑一声,后退半步:“嘴也这般甜,可惜……”说到此,她声音微沉,“你走吧。” 卫影一顿:“宫主?” “灵纨宫都没了,我还留你作甚?”花晓笑了笑,说完便要走进禅房。 这最后一个世界,九微是最后一个目标,她可不想节外生枝。 卫影看着女子的背影,如一团火,在深秋的败景中燃烧:“属下愿任宫主责罚。” 是他违背承诺在先,哪怕如今要他自殒,他亦无怨言。 花晓脚步未停,铃铛声阵阵:“我身边不留叛徒。”话落,人已行至禅房门口。 卫影沉静片刻:“李姑娘十年前,曾于万樟林救过我,而今恩情已还……” 花晓本推开禅房门的手一顿:“那你可曾倾心于她?” “……”卫影静默下来,未曾否认。 花晓笑了笑,已推开禅房门走了进去,下刻却又想到什么,侧眸看着院中的高大人影,声音微扬,尾音带着几丝娇媚:“你说,十年前李姑娘在万樟林救过你?” “是。” 花晓似笑非笑望他一眼,这一次再未多言,径自关上了房门。 …… 禅房中,只有一八仙桌,两条板凳,一张床榻,门口处一个供人歇脚的软榻。 八仙桌上,放着一壶高茉茶,九微正闭眸沉思,一袭僧袍,手中拨着一串佛珠,宝相庄严,眉目清华无两。 听见动静,他也只微微睁眸。 花晓眯眼,懒懒一笑,坐在八仙桌旁,看着正徐徐冒着轻烟的茶,拿起茶杯却没饮,只是看着茶水倒映出的她的倒影。 看不甚清楚,但能瞧见左脸一片黑青,极为吓人。 她将茶杯放下,转瞬却又想到什么,起身凑在九微身边,红裙缠着他的僧袍,声音婉转:“小师傅,我仍有些不舒服。” 九微容色如常,不喜不恼:“施主已无大碍。”说到此,他眉目低敛。 卫影说她服了毒,可她脉象平滑,丝毫不像中毒之人。而她丹田中亦空落落的,不可能以内力压制毒性。 佛说众生平等,然她“妖女”的名号在外,为着江湖太平,他也不得不防。 “可我这心口却总闷闷的,小师傅,”花晓抓着他的手,便要朝自己胸口放,“你再好好瞧瞧……” 话没说完,九微已经将手抽了回去,目光清浅望着她。 她的手很冰。 花晓挑眉,双眸一转,人已凑近到九微跟前,学着方才问卫影的语气道:“小师傅,我好看吗?”说到这儿,不忘补充,“不准打诳语。” 女人呼吸娇软,身上透着一股诱香,双眸晶亮。 九微眉心微蹙,不着痕迹避开些许,望了一眼她左脸上溃烂后留下的疤:“在我眼中,众生皆一样,施主无须在意一张皮囊。” “众生皆一样……”花晓玩味呢喃,而后笑望着他,“小师傅,你口口声声一心向佛,怎的出口便是妄言诳语?” 九微终于看向她。 花晓挑眉:“李姑娘在你眼中,可是与我一样?” “……”九微沉默了。 花晓轻笑:“我是妖女,她是千金,自是不同的,”她伸手,将他僧袍上的褶皱整理利落,“不过,总有一日你会知道,皮囊当真是重要的。” 说完,她已经起身:“我记得小师傅废了我武功时说过,想要渡我一心向善,既是这般,我就不客气了。” 人翩然起身,徒留空气里一阵暗香与铃铛声丁呤作响。 九微抬眸,看着火红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眉心微蹙。 她似乎……与上次有些不同。 上次她虽行事大胆,但在他面前,却收敛了性子,拘谨万分。 而今倒真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妖精。 …… 般若寺说是寺庙,却极小。 外院供奉着佛像,后院只有两间简陋的禅房。 庙中也只有两个和尚,一个九微,一个他徒儿——约莫七八岁的小和尚,名叫玄悯。 和九微的从容清浅不同,玄悯到底是孩子,花晓傍晚见到他时,对他眯眼一笑,小和尚脸色红白不接,离开后再未现身。 直到晚饭时,花晓才又看到玄悯的身影,见到她,小和尚低着头,死活不肯看她一眼,只扒拉着面前的白米饭。 九微则淡定如斯,仿佛餐桌上多一人少一人无恙一般。 花晓慢悠悠将筷子放了下来,看着桌上的两盘素斋:“在这儿,便要吃这些吗?” 九微淡然,声音平和:“小庙无荤食。” “没有吗?”花晓抬眸,意有所指望他一眼,“我怎么觉得,最可口的正在眼前?” 九微蹙了蹙眉。 “啪”的一声,一旁玄悯手中的筷子却掉在了地上,他呆呆看着花晓,又看了眼九微:“师父,徒儿不要被妖精吃……” 九微看着这没出息的徒儿,一挥袍袖,声无波澜:“不想被吃,便去将碗筷洗净。晚些来我房中,尚有经文要背。” “是。”玄悯匆忙应下。 花晓慢悠悠看了眼九微的身影,这个九微,口中说着要玄悯背经文,不过就是要她去住玄悯的禅房罢了。 起身,她慢悠悠去了院子。 水井旁,玄悯正打水洗着碗筷。 “小和尚。”花晓拍了拍他。 玄悯扭头,脸色又红又白:“施,施主,你去歇着就好……” “不,你洗完碗筷便回自己房里歇着。”花晓笑了笑。 “可是师父说……” “他说你便去?我还说我要吃肉呢,”花晓挑眉,望着玄悯微微一笑,贝齿森白,“生熟不忌。” 小和尚洗完碗筷,最终战战兢兢回了自己的禅房。 夜已深。 禅房中只有一盏油灯静静燃着。 九微正坐在床榻上参禅打坐,佛珠挂在手中,一颗一颗的拨着,眉目平和。 门外,一阵细微的铃铛声传来。 他猛地睁开双眸。 片刻后,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火红的身影从外面翩然飘进,雪白的小腿裸露在外,她丝毫不介意。 九微启唇,平淡道:“施主走错禅房了。” “没有,”花晓笑了笑,走到床榻旁坐下,昏黄色的油灯中,她望着他平静的眸,“我特地来找你的,有些话,当着你那小徒儿毕竟不好说出口。” 九微抬眸,注视她片刻后道:“已过去这般久,施主还未放下。” 花晓一怔,继而了然,原来九微从一开始便知道原主的心意啊:“我说我放下你信吗?”她笑了笑,“不过我今日来,是有些禅理不懂,特来请教小师傅。小师傅一心向佛,又想渡恶向善,定然不会回绝的吧?” 九微望着她,话都已经堵死,又何必再问他。 花晓轻笑,一脚轻轻搭着床榻边:“小师傅,佛爱世人,这‘爱’可有高低贵贱之分?” 九微容色不见丝毫波动:“自是没有的。” 花晓朝他靠近些许,继续道:“普度众生为大爱,普度一人为小爱。不知小师傅觉得,小爱是否为爱?” 九微眼神落在她的面颊上:“是。” 花晓眸中笑意渐深,她已经凑近到他眼前,能听到他细密沉稳的吐纳声:“那既然佛爱芸芸众生,我为芸芸众生,小师傅爱我,又有何妨?” 九微看着眼前女子,距离太近,他甚至难以看清她的容色,唯有那双眸,媚色撩人,眼尾带勾。 “阿弥陀佛,”他蓦地开口,薄唇开合间,能感觉到女子唇上的热意,“我见施主颇有几分禅缘,你若能放下情与欲,我渡你成佛,如何?” “渡我成佛……”花晓低低呢喃一声,继而懒散的笑了笑。 九微凝眉。 花晓的目光微垂,落在他的薄唇上,朱唇再启,嗓音娇软:“小师傅,我现在只觉得身子冰凉,你若真有慈悲心,不妨舍一下肉身……” “施主……” 他的话说完,花晓突然凑近,唇已经吻上他的唇角,只是触着,再无下一步的动作。 九微双眸一紧,女人的唇柔软,呼吸灼热,然而唇上的温度却极为冰凉,带着一股暗香,不断涌到他鼻下。 这香气,却不像她之前的诱香,反而……带着一股莫名的媚,让人心尖酥麻。 很熟悉。 就像他们曾经这般吻过千次万次似的。 花晓喉中溢出一丝叹笑,舌尖微微伸出,飞快舐了一下他的唇角。 【系统:九微好感度+5,当前总好感度:5.】 九微只觉身躯一僵,头脑立刻清醒,伸手抓着花晓的手臂将她扯离了自己,声音难得紧绷:“施主……” 话却戛然而止,他皱了皱眉,反手扣住花晓的手臂,她的身子如冰一般,没有丝毫温度。他的手滑到她的手腕,脉象依旧平滑,没有丝毫异状。 “说了我浑身冰冷,你不信。”花晓嗔哼一声。 “怎么回事?”九微问道,他自问医术不低,竟什么都看不出。 “大抵是中毒后遗症吧,”花晓随意道,“没了内力护体,就成这样了。” 九微怔。 却在此刻,花晓突然钻到他怀中:“小师傅,你心疼我啊?” 九微的身子温和,并无动情的炽热,也无冷酷的冬寒,刚刚好能缓解她肢体冰凉。 九微感受着怀中娇软,心口微动,却很快平静下来,双目清明:“你若能改邪归正,我可助你再修内力。” “嗯?”花晓从他怀中抬头,很快笑开,“你对你佛可真虔诚。” 温香软玉在怀,也只想劝她改邪归正。 九微不语。 “不过,小师傅,”花晓舒服的吐出一口气,“你我二人打个赌吧。” 九微睨了她一眼。 花晓道:“你若是能向我证明你当真一心向佛,绝无二心,我便再不撩拨你,并随你修禅,改邪归正,如何?” 她补充道:“当然,你若不能……” “没有第二种可能。”九微打断了她。 “好吧。”花晓耸耸肩。 “现在施主可以从我怀中起来了吗?”九微望了她一眼。 花晓笑眯眯道:“既然我动摇不了你的佛心,那你又何必在意我做什么?” 九微再次顿住。 花晓再未过多纠缠,只慢悠悠从他怀中站起身,朝门口的软榻走去,却又想到什么,回眸看着九微的唇一笑:“小师傅,果然可口。” 九微却已平静,声音带着几分禅意:“我吻施主,如吻这屋中桌椅、山川河流、鸟兽怪石,并无分别。” 花晓:死秃驴。 …… 那夜后的第二日,玄悯被九微罚挑五担柴。 虽然九微仍旧每日要玄悯去房中背经书,不过有花晓在,玄悯往往每日洗完碗筷便回自己房中去。 九微房中的软榻,几乎成了她的宿处。 花晓偶尔也会钻到九微怀里取暖。 原主的身子很奇怪,白日里还好,夜色降临,便有冰寒似从骨子里溢出一般,月初尚能忍受,越靠近十五月圆夜,便越发疼痛。 九微最初对她的靠近极为排斥,可时日久了,他在默念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后,便由着她了。 只是,他自岿然不动,好感度僵在五,再未波动一下。 又过了几日。 花晓醒来,般若寺内一片寂静,床榻上也无九微的身影。 桌上倒是有一纸书信,信上只有一行字:未来十五日,我与玄悯下山布施。 十五日。 花晓眯了眯眸,今日是初九,也就是说她要独自过这个十五? “九微去了哪儿?”花晓坐在八仙桌旁,神色恹恹,整个寺庙,连个铜镜都没有。 【系统:苍城城郊附近。】 “苍城……”花晓呢喃。 …… 苍城,城郊。 一处老歪脖子树下,白衣僧人正从容而立,袈裟雪白,眉目庄严,周身似蒙了一层光晕,让人忽视他风华无二的样貌,反觉如佛陀临世。 他身边,一个七八岁的小和尚正拿着木舀舀着袋子中的米,布施给眼前一个个世人。 九微容色清浅,分明在行善,可双眸却清离疏远。 良久,他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有些暗了。 今日是十五。 之前那女人从初十便时不时将他当做暖炉,暖上一番,而今,他未曾提前知会,想必她定是气恼了吧。 他眼中浮起一抹浅笑,却很快消失。 他虽内力深厚,可被她抱着时,仍能感觉到阵阵冷寒,她却时刻在承受着。 莫名想到花晓那一吻。 他喜爱李姑娘那双眸,晶亮动人,对李姑娘,曾生过几分男女之情,可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他一心修禅,她天性烂漫,二人终是无缘。 可花晓,行事大胆,举止全无规矩,当真是……妖女。 “九微,你果然又来布施了。”却在此时,身前一声熟悉的女声传来。 九微猛地回神,继而神色微冷,他竟走神了。 待定睛看去,正看见前方李轻漓朝她奔走过来,穿着一身粉色衣裳,双眸灵动,容色娇软。 她的身后,则跟着一袭白衣、面无表情的冷酷男子,丰阅。 九微凝眉,“剑圣”丰阅嗜穿白衣,他却想到那日喜堂之上,他一身红色喜服的模样。 “二位施主。”他颔首。 李轻漓顿了顿,轻咬朱唇:“不知你是否方便,我与丰阅有些事想同你说。” 九微看向一旁,而今已是傍晚,今日布施已近尾声,遂颔首:“去客栈吧。” 话落,人已率先转身。 客栈,不过苍城城门口处一家小客栈,客房不大。 一柄烛台徐徐亮着,映的满屋昏黄。 九微为二人添上一杯茶后方才坐在对面:“二位有何事?” 李轻漓顿了顿,看了眼丰阅后低道:“那日,你为我寻回丰阅,且……灭了魔教,还废了那妖女的武功,实乃江湖之幸……” 九微眉心微蹙,莫名听着“妖女”二字刺耳。 对面,丰阅本拿起茶杯的动作似也顿了顿。 “嗯。”九微随意应。 “九微,”李轻漓仍在道着,迟疑片刻,“下月二十五……” 她的话并未说完,客房外突然想起一阵铃铛声响,一声一声,撩动人心尖酥麻,由远及近而来。 下瞬,门陡然被人撞开,凉风灌入房中。 一抹红影随着凉风而来,红衣翻飞之间,女子已飞快钻到九微怀中,浑身冰凉。 她声音娇腻:“小师傅,你可让我好找啊!” “啪”的一声,对面,茶杯碎裂之声响起。 第55章 江湖妖女04 客房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忽明忽暗。 花晓方才钻到九微怀中,便察觉到九微身躯一顿,似是排斥。 随后他一手微用力,便已将她隔开。 花晓凝眉,这倒是这段日子他第一次回绝她的接近,转过头去,方才看到对面仍坐了二人。 女子一袭粉衣,生的小家碧玉,娇俏玲珑,那双眸子倒是机灵可人。 而男子…… 花晓双眸微亮,这男子生的俊美的紧,一袭白衣贵气万分,脸庞如精雕细琢般,黑眸幽深,面无表情,如天山上的雪,冷的冻人。 李轻漓和丰阅。 虽然肢体仍旧冰冷,花晓却还是慢条斯理从九微怀中出来,若有所思望他一眼。 这般着急与她隔开距离,莫不是怕被李姑娘看见? 九微未曾理会她的注视,只看向丰阅:“丰施主?” 丰阅手中仍旧拿着茶杯,看也没看刚从九微怀里出来的红色人影,只将茶杯放下:“无事。”声音冷冽。 茶杯上几条裂缝,茶水却一滴未漏。 九微目光飞快从茶杯上一扫而过,转而看向李轻漓:“李姑娘,你方才想说什么?” 李轻漓还未从花晓纠缠九微的震惊中反应过来,闻言直直看着花晓:“妖,妖女?” 花晓斜睨她一眼,轻哼道:“好没礼貌的小姑娘!” 李轻漓被她一瞪,神情一恼,却又似被她脸上溃烂的黑疤吓到,容色苍白,好一会儿才看着九微道:“也没什么,只是想说,下月二十五,我和丰阅便要定亲了,是不是,丰阅?”她扭头看向丰阅。 丰阅却像是出神,薄唇紧抿,余光隐隐望见红衣女子赤/裸的玉足,以及脚踝上系着的铃铛。 早就知道,灵纨宫花晓是个不知廉耻、诡计多端的妖女,利用失忆的他,而今竟连和尚都不放过。可为何…… “丰阅?丰阅?”李轻漓碰了碰他的手臂。 丰阅猛地回神,迎上身边女子关切的眸:“是,要定亲了。”他应道。 李轻漓笑了笑,却又想到什么,看向九微:“你会来吧,九微?” 九微垂眸,声音幽静:“若是有缘,我自会去的。” 李轻漓望着他,他说话总是这般幽深。 二人最终再未待太久,便起身离开,九微前去送客。 只是离开时,丰阅似朝着花晓这边望了一眼,极快而隐晦。 花晓依旧懒懒坐在原处,许久垂眸一笑。 在那二人离开的瞬间,丰阅方才碰过的茶杯“啪”的一声裂成碎片,茶水汩汩流出。 …… 夜已深。 花晓缓步走出客栈,身上红纱随夜风而动,隐约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如今天色渐寒,可她骨子里的冰,却盖过了天气的冷。 风将铃铛声响传到前方昏暗的角落。 花晓看着站在角落里的背影,一袭白衣,身姿卓绝,腰封越发衬的他腰身瘦削。 轻笑一声,她已上前:“丰公子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那背影一动未动,声音却冷若冰霜:“我何曾叫你出来?” “丰公子今日离开时,对我一眼留情,”花晓走到他身侧,“夜深天寒,丰公子有事不妨直说。” 丰阅蹙眉,转眸望了她一眼,只望见她娇艳的侧颜,及……若隐若现的肩头。 脑中蓦地浮现二人的声音—— “你不知羞耻,竟穿的这般伤风败俗!” “大剑圣,我可是妖女诶!” 那是他失忆时的记忆。 丰阅猛地回神,定了定心思,冷声道:“今日之事,希望以后再不发生。” “何事?”花晓挑眉。 “你对轻漓说的那话。” 花晓恍然大悟:“丰公子元是兴师问罪来了,”她低笑一声,“若是以往,我定咽不下这口气。不过,这次我可不愿节外生枝。你放心,只要李轻漓再不出现在我跟前,我定不会多言。” 话落,她转身便要离去。 “我失忆之事,也须你全都忘记。”丰阅的声音传来。 “嗯?”花晓扬声,干脆转身隔着夜色看向他,“丰公子是说,你失忆时如同痴儿一般,跟在我身后喊我‘夫人’一事?” 丰阅双眸一紧,眼中似有寒冰凝起,内力微泄,长发无风自动,他抬眸:“你有几条命容你说出这……” 声音却戛然而止。 他看着她脸上的黑青伤疤,在夜色中越发刺目。 上次见到,是在喜宴之上,她双眸绝望倒在地上,被九微废了武功,散了内力,脸上溃烂后的黑青徐徐浮现。 只是那时,他未曾仔细看一眼。 花晓望着丰阅阴晴不定的神色,眸光微转,下刻倏地凑到他眼前,吐纳之间呵气如兰:“看什么,丰公子?”说到此,她轻笑一声,“我好看吗?” 丰阅一怔,入目便是女人那泛着晶亮的眸,如妖精一般,在夜色中娇媚流转。 他飞快后退两步,声音沙哑冷漠:“妖女就是妖女!” 花晓笑开,并未否认,只大剌剌挥手:“我是妖女,比不上您这正道大侠,往后便薪尽火灭,不相往来好了。” 红袖拂动间,如昏暗中一团火焰。 丰阅喉结微紧,片刻后方才道:“我素不欠人。往后你再不提及失忆一事,我亦会给你补偿。” 补偿?花晓闻言,双眸一亮,她看向他:“什么补偿都行?” 丰阅凝眉:“不违道义。” 花晓笑开:“我要一个铜镜。” “什么?”饶是丰阅,都怔忡片刻。 “每日茹素也就罢了,般若寺上上下下连个铜镜都没有,当真是太苦了,”花晓摇摇头,“我只要一个铜镜。” 丰阅看着她的眸,他竟莫名知道她是认真的,却又恼怒一个铜镜竟能将那段过往舍弃。 “我应你,”他冷声道,“失忆一事……” 花晓顷刻敛笑沉神,面色无波:“入土不念。” 丰阅一僵。 …… 客栈房中,烛火仍在雀跃亮着,映出满屋的昏黄。 九微正坐在床榻上打坐,双眸闭着,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耳畔,似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铃铛声。 九微猛地睁眸。 眼前却空无一人,唯有烛泪沿着蜡烛缓缓落下。 怀中,似乎还残留着一缕淡香。 他的目光徐徐落在茶桌上,茶杯碎片仍在。 丰阅其人,内力深厚。 自花晓出现,他手中的茶杯便已经碎了,他凭着内力撑着茶杯不裂,却在走后,茶杯顷刻成碎片。 而花晓…… 九微缓缓看向门口,她去找丰阅了。 他虽为出家人,却并非不解人情。 “呤”的一声细响自门外传来,这一次很是真切。 九微飞快闭眸。 房门再次被人径自撞开,花晓正站在门口,夜风吹得她发丝飞舞,她的手中拿着一个铜镜。 九微依旧一动未动。 花晓同样没有作声,只坐在烛火下端详着铜镜中的脸。 穿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仔细端详。 她本以为不过是一块青黑伤疤而已,可今日一瞧,那溃烂后凹凸不平的黑疤,在脸颊一直蜿蜒到左侧颈部,即便有了九微的那五好感度,依旧十分可怖。 床榻上,九微缓缓睁开眼,看了眼她手中铜镜,双眸微紧。 她身上全然没有放银钱的地方,又去见了丰阅,何人送的铜镜,一目了然。 花晓自铜镜中看到九微的动作,挑了挑眉,将铜镜扔到一旁,身形一闪直接走到床榻:“小师傅,这段日子你竟没被我吓到。”说着,便要往他怀里钻。 九微的手却轻轻一点床面,身子后移几分,避开了花晓的投怀送抱。 花晓看着他这副飞快回绝自己的模样,微微挑眉。 九微未曾看她,只垂眸敛眉平和道:“李姑娘要和丰施主成亲了。” “那又如何?”花晓低笑出声,跪坐在床榻上,身子朝他靠近了些许。 九微这次未躲,也未曾看她:“你若行毁人姻缘一事,我不会袖手旁观。” 花晓本靠近他的动作一顿,看着近在眼前如神佛的和尚,突然道:“当初我与丰阅成亲,小师傅你不照样去扰了喜宴?” 九微眉心微蹙。 花晓笑容凉薄了几分,她的唇堪堪凑到九微唇边,能感觉到彼此呼吸胶着,红唇轻启声音暧昧:“你是为了李姑娘,让我不要再处心积虑接近丰阅?还是……吃丰阅的醋了?” “休得胡言。”九微抬眸,悲悯的眸生了一丝怒火,淡不可察,却在看见近在眼前的女子娇媚眉眼时,一怔。 他能感觉到她身上的阵阵寒意,可那双眸却仍不染纤尘,娇媚而朦胧,只是却无丝毫笑意。 九微很快反应过来:“李姑娘与丰施主两情相悦。” 花晓点点头:“知了,小师傅是在替李姑娘护着这姻亲,要我这妖女少耍心机呢。” 话落,她径自起身,直接下了床榻,拿过铜镜走出客房。 房门“啪”的细微声响,已被人关上,夜风冰冷,吹得床幔拂动。 九微抬眸,紧盯着房门,捻着佛珠的手不知何时紧攥成拳。 今日,是十五月圆夜。 …… 隔壁客房。 玄悯小脸苍白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床边的红衣女子:“施,施主,你要做什么?” 花晓掩唇一笑:“吃了你。” “吃,吃……”玄悯大惊,裹紧了棉被,而后突然大叫,“师父!” 花晓瞪他一眼:“再叫就先宰再吃,采阳补阴。” 玄悯倏地闭嘴。 花晓满意地点点头:“往床里边靠一下,或者去外间的软榻睡,自己选。” 玄悯怯怯看了她一眼,几乎毫无迟疑的抱着被子,走向外间的软榻。 花晓躺在床上,身子里的寒要溢出来一般,冻得她牙齿微颤,骨头都要被冻酥了似的。 外间,玄悯的声音传来:“你……平时不都和师父睡吗?” 花晓轻哼:“你师父早就被我采完了。” 玄悯抖了抖,再不说话。 翌日。 玄悯与九微再去布施时,玄悯敏锐发现,师父脸色不大好。 他迟疑良久,才小心翼翼问道:“师父,什么是采阳补阴?” 九微敛目沉神:“你问这个作甚?” “是……花施主说,说要把我采阳补阴了……” 说完,玄悯便发现,师父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师父果然被花施主采完了。 …… 花晓在玄悯的客房住了下来。 那夜后,她再未进过九微房门,见了面也只当看不到。 平日里那两个和尚去布施,她留在客栈,寻了条红纱做面纱蒙在脸上,挡住了可怖的伤疤。 客栈有个蒙面娇娘的事儿早已传开,那娇娘生了一双美目,顾盼生姿,肌肤胜雪,身姿若天女。 只是这娇娘对银钱不感兴趣,可若是哪个送了暖手炉,哪个佳公子慕名而来,娇娘还是很愿意见一见的。 这日,客栈正来了个清秀书生,手中拿着个精致的暖手炉。 花晓瞧着那书生虽算不上绝艳,但也是翩翩公子,加上她如今体正寒,娇笑一声,便要将暖手炉接过去,手不经意摩挲了下那翩翩公子的手背。 那公子手登时一酥。 花晓垂眸低笑,只是还没等她将暖手炉接过来,手腕便覆上了一直冷白修长的手。 她抬眸,一眼正对上九微那双清敛的眸。 他的眉目当得起风华绝代,此刻微白的唇正紧抿着,声音清冷:“明日便回寺中。” 花晓看了眼他抓着自己的手,这倒是除了号脉以外,九微第一次主动碰她,微微挑眉,她反问:“这么快?”离着当初约定的半个月还差三日。 九微转眸,看了眼一旁的书生。 不知为何,书生只觉在那般目光之下,自己渺小如沧海一粟,不自觉蜷缩了下身子。 九微收回目光:“明日起,我会教你再修内力。” 【系统:九微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15.】 第56章 江湖妖女05、06 回般若寺这日,山寒料峭。 山中的枯枝上也坠了一层寒霜。 这一路,花晓照样鲜少和九微言语,更多的时候是跟在玄悯身边,时不时逗弄一下他。 小孩到底是小孩,听花晓温言软语几句话,便面红耳赤,又被她“采阳补阴”吓到,小脸惨白。 比九微那个不懂情趣的木头好玩多了。 倒是九微…… 【系统:宿主,九微又在看你了。】 声音很是无奈。这一路,宿主对目标人物不理不睬,反是那个和尚,时不时朝宿主的背影望上一眼,又极快收回。 “嗯。”花晓却全然不在意,仍旧专注于逗弄玄悯。 约莫入夜,一行三人到达般若寺。 花晓抬脚便要跟着战战兢兢的玄悯去他的禅房。 身后,一人声音迟疑却清浅:“等等。” 花晓住了脚步,侧头看了眼,挑眉问道:“小师傅,还有事?” “……”九微却沉默下来。 花晓顿觉无趣,便要继续前行。 九微仍一动不动看着那女人的背影,恰逢一片枯叶徐徐飘落,扰乱了这寂静的冬夜。 耳畔,细微的铃铛声一遍遍传入耳畔,他抿了抿唇,良久一言不发转身,朝禅房走去。 身后,花晓伸手,朝玄悯的小光头上摸了摸:“走,姐姐怕你害怕,今晚陪你睡。” 玄悯脸色更白了:“施主,我不怕。” 花晓面不改色,笑眯眯道:“姐姐怕。” “……”玄悯小身子抖了抖。 “花晓,来我禅房一趟。”九微本平缓声音添了暗恼,响在禅房门打开之前。 铃铛声徐徐停下,花晓看着满眼惊喜的玄悯,惋惜的摇摇头:“真可惜。” 嘴里说着可惜,可眉眼却尽是晶亮。 禅房中,一盏油灯静静摇曳。 花晓推门而入,带来一缕香风。 九微正坐在八仙桌前,手中捻着佛珠,望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小师傅,你将我叫来,就是晾着我啊。”花晓坐到他身侧。 熟悉的香气涌入鼻息之间。 九微凝眉,不着痕迹朝一旁避开了些。 花晓望着他的动作,勾唇一笑,继续朝他接近着。 九微果真又躲避些许。 “噗……”花晓突然轻笑一声。 这一次,九微终于看向她,目光已然平静。 “小师傅,”花晓再没靠近,只朝他弯了弯身子,红纱下,雪白肌肤微露,红唇凑到他身前,仰头望着他,“之前你心无杂念,我拥你吻你,你不闪不避;而今,你却又在躲什么,莫不是……生了杂念?” 九微捻着佛珠的手一顿:“休要胡言。” 花晓眯眼一笑;“好,那就不胡言,”她撤开些身子,“小师傅叫我来所为何事?” 九微沉声道:“玄悯房中并无多余的软榻。” 花晓了然:“小师傅是怕我将您的小徒儿‘吃’了啊。” “吃”一字,她说的意味深长。 九微皱了皱眉。 花晓注意着他的神色,娇笑一声,伸手以手背轻抚着他的脸颊:“还是说,小师傅想与我同房?” “花晓。”九微蓦然睁眸,转眸望向她,无情无欲的眉眼染了薄怒。 很快他平静下去,她的手极冰。终叹息一声,“阿弥陀佛,明日起,你和玄悯一道同我习武,重修内力。” “无趣,”花晓轻哼一声,却又想到什么,问道,“你教我武功,不怕我学成后去复仇啊?” 九微眉目温敛:“你会吗?” “当然。”花晓点头。 九微却仍旧淡然,声音平静幽深:“冤冤相报何时了。” 花晓笑,道的漫不经心:“全都杀了,不就了了?” 九微眉心轻蹙。 “怎么?是不是不想教我练武了?”花晓站起身,走到他身后。 九微看着面前的八仙桌,目光如深海无垠:“如何让你不再造杀业?” 花晓的手,自他后背伸出,沿着他身上雪白的僧袍,一直爬到他的心口处:“将你这颗心给我。” 九微身躯微僵,极快恢复从容:“我早已是出家之人,不沾七情六欲,施主大可不必将心思放在我身上。” “是吗?”花晓俯身,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九微耳畔,呵气如兰,“可我前几日的确未曾将心思放在你身上,你作甚阻止我和旁的公子作乐?今日还让我入你房中来?” 九微抬眸,睫毛轻颤。 前几日……她不理他那几日。 他也不知为何阻止,只是不愿见她与那些男子娇嗔软笑,不愿……那些男子将淫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花晓察觉到身前男子身子的紧绷,娇笑一声,下瞬红纱摇曳之间,她已钻到九微怀中:“小师傅,言行不一,你佛不会惩罚你吗?” 九微这次未曾阻止,只看着揽着自己后颈、靠在他怀中的女子。 她的身子依旧冰凉,还有那双眸…… 明明多情的人,却有双无情的眸子,晶亮无双,似要将人吸进去一般。仿佛……前世今生曾见过千遍万遍。 “我们,可曾见过?”九微开口,声音怔忡。 花晓皱眉,抿了抿红唇,打量着九微。 初见时,只感觉一阵熟悉,之后那种熟悉感再未有过。 可此刻,被他一问,那种致命的熟悉感又来了,好像……与她曾忽视的细节,慢慢重叠。 只是,她记不起。 “没见过。”花晓兴致缺缺起来,起身干净利落从他身上下来,走到一旁软榻躺下,铃铛细细响着。 九微望着她的身影,眉心紧蹙。 余光却又望见她半裸的肩头,与染着蔻丹的小巧而雪白的玉足,心神微摇。 他匆忙转身,走到床榻盘膝坐下,闭眸捻着佛珠念了几遍佛经。 【系统:九微好感度+5,当前总好感度:20.】 …… 半月后,苍城一处院落。 夜半昏黑,万籁俱寂。 院中,一人一袭白衣站在院中,身上披着冰冷月色,面无表情。 漫山遍野的山茶花,还有赤脚奔跑在其间的女子,穿着一袭薄纱红衣,伴随着细微的铃铛声响,一遍遍在脑海中想起。 然画面一转,却又变成了喜宴之上,那满身嫁衣的女子,满目绝望冷然倒在地上,被废了武功,弃在当场。 还有……她赤脚身披红纱,如一团火一般自客栈外冲进房中,那般自在娇软的靠在九微怀中的模样。 直至最后,漆黑冰冷的客栈后院,那铃铛声徐徐自身后响起,一个铜镜便轻易舍掉过往的回忆…… 无数回忆,在脑海中纷杂。 丰阅紧皱眉心。 “你当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你名叫丰阅,是我未过门的夫君,对我死缠烂打穷追不舍,我勉为其难答应嫁给你……” “我堂堂灵纨宫宫主,岂会喜欢那山茶花?” “他们说我下贱狡诈是我的事,你生气作甚?” “丰阅,你要在今日这喜宴之上,弃了我?” “入土不念。” 入土不念。 这四字,如魔音般在丰阅耳畔响起,丝丝缕缕钻入他心口处,伴随着那细微的铃铛声响,越发扰人。 那个妖女冷沉的神色,夜风中拂动的红纱,传来的阵阵幽香,映着她脸上的伤疤,荒凉死寂。 丰阅一手死死抵着心口处,神色紧绷,冷肃的容色微有苍白。 内力微泻,墨发凌乱飞舞,白衣在黑夜中簌簌作响。 “阿阅?”身后,一声清脆女声响起。 丰阅顷刻沉静下来,面上复又冷若冰霜,缓缓转身看着正朝自己奔来的娇俏女子,恍惚中又看到那个在山茶花丛中赤脚奔走的红衣女子。 “花……”他凝眉,声音却戛然而止。 李轻漓神色微僵,好一会儿粲然一笑:“你方才说什么?” 丰阅已然回神,摇首道:“无事,”嗓音仍旧凉薄,却勉强柔了几分,“夜色寒,怎么出来了?” “见你在院中,便想来见见你,”李轻漓娇憨一笑,双眸单纯晶亮,她伸手抓着丰阅的手,“你的手被冻的这般凉,也要好生照顾自己啊。” 丰阅看着女子包裹着自己大手的两只小手,轻怔片刻:“嗯。” 李轻漓看着他这副冷酷的模样,噘了噘嘴:“你总是这样冷酷,还有五日便要定亲了,往后,我便是你夫人了。” 丰阅听见“夫人”二字微僵。 “怎么了?”李轻漓不解抬眸看向他。 丰阅摇摇头,沉静了好一会儿:“轻漓,你,当真要嫁给我?” “自然,”李轻漓点头,“好不容易将你寻回来,你是赫赫有名的剑圣,是我的大英雄,不嫁你嫁谁?” 剑圣,大英雄…… 丰阅双眸恍惚片刻。 李轻漓迟疑了一下,问道:“阿阅,你是不是……后悔了?是因为花……” “不要多想。”未等她说完,丰阅已经打断了她,“自古正邪不两立,我岂会对那妖女心存旁的心思。” 那些,不过是失忆时的那个“痴儿丰阅”作祟罢了。 李轻漓望着丰阅满目担忧,想要问他方才看见她时,眼中看见的可是别的女子?想问他方才说了一半的“花……”,是不是花晓? 却最终只轻咬粉唇,一言未发。 …… 翌日一早,般若寺。 花晓美容觉都没睡完,便再次被那固执的秃驴叫起来练武了。 这段日子,风雨不停。 只是秃驴固执是固执了些,教习起来却也是个不错的师父,短短十几日,她便感觉丹田处有几缕内力,虽然尚还薄弱。 今日,她照旧只随意披着红纱走出禅房,正看见玄悯扎着马步。 “小师兄,今日好生勤快啊。”花晓勾唇一笑,摸了摸玄悯的光头。 玄悯本镇定自若的小身子抖了抖,朝夕相处这么久,他对这个女施主还是……心存敬畏。 “师,师妹。” 花晓看着玄悯这战战兢兢的模样,没忍住轻笑一声:“这天下多少男人,等着念着被我采呢,也就你……”说到此,她似有若无看了眼前方眉目淡然的九微,“岿然不动。” 玄悯脸色更白了。 九微却容色不变,从容且镇定:“继续。” 花晓无趣的耸耸肩,跟在玄悯身后,修起今日的武功。 却在此时,“啪”的一声细微声响,极不起眼。 花晓却听得真切,几不可察地朝寺外望了一眼,只看见一袭粉裙的女子飞快躲避在树干后面。 她转而看向九微。 九微内力深厚,自然听见那声动静,他朝墙外望了一眼,目光飞快望了眼依旧练武的花晓:“你二人先练着。” 话落,便要朝寺庙门口走去。 “小师傅去哪儿?”花晓声音幽幽问道。 九微脚步一顿,莫名心中微虚,只道:“有事。”再未停留。 花晓望着那身着雪白僧袍朝门外走的人,脚步倒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山风吹得他僧袍拂动,如佛光盈身。 练武的心思登时没了,她只安静走到一旁竹椅坐下。 吃斋念佛,日日忍着冰寒,武也练了,苦也受了,可那秃驴好感度不增不减。 连旁人墙头上的惊鸿一瞥都比不过。 “师父去哪儿了?”玄悯却是好奇。 “唔,去见他心上人了。”花晓应得随意。 玄悯低呼:“李姑娘?”说到此,他可怜望了她一眼,“师父不喜欢你。” “是啊,”花晓附和地颔首,冷笑一声,“他不喜欢我。” …… 寺外。 九微看着正匆忙躲避在树干的女子身影:“李姑娘?” 李轻漓身子僵了僵,最终缓缓从树干后走了出来,一张小脸被冻的通红,唇色微白,眼圈有些红肿。 九微走上前去:“发生何事?” 李轻漓眼神游移,声音也忐忑:“抱歉,九微,我并非故意叨扰你,我来……只是想偷偷看看花晓姑娘……” 九微蹙眉:“怎么?” “我……”李轻漓迟疑片刻,猛地抬眸,大大的眼睛看着九微,“我只是想看看,怎样特别的女子能让阿阅心神难宁,甚至……甚至想要将我们的亲事作罢。” 亲事作罢? 九微隐在僧袍下的指尖一顿,而后方才注意到,李轻漓的眸,竟像极了花晓。 并非以往的花晓,而是……来到般若寺后的她。 不同的是,李轻漓的眸是单纯不谙世事,而花晓……却是多情还似无情淡漠与魅色。 他曾因着这双眸而对李轻漓心生异样,却为何此刻只觉……陌生? “九微?”李轻漓的声音打断九微的思绪。 九微回神,眸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讶色,却转瞬已不见悲欢,如入定境,宝相庄严:“她无甚特别的。” 却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 李轻漓终是离开了。 九微缓缓走回寺院,院中却只剩玄悯一人。 他双眸动了动,无声环视。 “师父,花施主说她累了,去歇息了。”玄悯忙道。 九微神色一沉,他的思绪如今已这般轻易被人察觉了吗? 心中似是恼怒,又似自愤,他起身径自回了禅房。 今日,他的情绪极为不稳,以往嗔痴喜怒皆无感,方才却尝尽个中滋味。 坐在床榻上,他盘腿打坐,一手拨弄佛珠,闭眸念着经文。 “我想看看怎样的女子让阿阅心神难宁……” “阿阅甚至想要将我们的亲事作罢。” 李轻漓的话,却一遍遍在他耳边响起。 他本以为丰阅与花晓的那桩亲事,不过是花晓利用失忆的丰阅而已,从来没有甚么两情相悦。 而今,他似乎错了。 他有违佛心,拆了一桩亲事。 却并不后悔。 花晓未曾嫁给丰阅一事,他不后悔,甚至……庆幸。 冬日天寒,九微的额头,却有一滴汗自额角徐徐滑落,顺着他的脸庞,滑到下颌、喉结,直至隐于僧袍之下。 九微猛地睁眸,眼中一片混乱,竟是再入定不得。 窗子被一阵风吹开,他转头望去,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雪。 “吱”的一声,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九微抬眼。 花晓赤脚走了进来,脚踝上的铃铛一步一响,身上的红纱被寒风吹的凌乱飞舞,露出半截葱白小腿,她站在他眼前,望着他:“李姑娘来找你?” 九微眸微顿,避开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嗯。” 花晓轻笑:“果然,”说着,她低声如呢喃道,“将你这个秃驴拖入凡尘实属罪过,我本打算同你安生过段时日,未曾想……” 未曾想什么,她没说:“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我倒不介意先得到你的身。” 话落,她身子如蝶一般,翩然飞到床榻旁,身形一闪已经跪坐在九微身前。 九微一僵,刚要避开。 花晓却已经伸手揽着他的后颈,送上红唇,手刁钻的钻进他的僧袍之中,轻轻抚摸他的胸膛。 冰凉的指尖触到自己,九微身子顿住,呼吸都随之一滞,五感皆是女子娇媚的温言软语。 他伸手,想要将她的手拿出,她却已飞快躲开,手顺势从僧袍内滑到他的后背。 用的,正是他教她的招式。 “小师傅,你当初毁了我的姻亲,而今再还我,再合适不过了,不是吗?”花晓在他耳畔娇笑着。 九微身子顷刻一动不动,仍坐定在床榻上。 身上的温香软玉,那桩他毁了的亲事,李轻漓那酷似花晓的眸…… “休得放肆。”九微声音微哑,敛神沉道。 “这便是放肆了?”花晓娇笑一声,“小师傅,你不想吗?你若不想,招式怎会出得这般慢?” 说着,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他颈上那突出的喉结之上。 九微目光一沉,喉结微紧,心中的恼怒再难自控。 下刻他闭眸,两手虚合,两拇指置于中指指端,手腕处上下交叠,雪白袈裟无风而动。 “唵——”他低低吐出一字禅言,顷刻间似有雄浑内力迸出,轻易将花晓推拒开来。。 九微睁眼,看着近在眼前却无法靠近自己的女子,如被戳中般沉声道:“施主若当真想要,大可去找旁的男子。” 他分明本该一心向佛,便更加痛恨此刻自己竟身不由己,痛恨这身子竟被她轻易勾起的……情与欲。 花晓被推开,看着九微眼中若隐若现的赤色,许久勾唇轻笑,她隔着虚空抚摸了下他的眉眼,而后朱唇轻启:“那就……尽如你愿吧。” 话落,人已转身走出禅房,院中雪已覆了大地一片白,她赤脚走着,墨发飞舞,红纱渐乱。 唯有以往极为细微的铃铛声,今日却声声大作。 直至那红影消失在寺庙门口。 禅房的门依旧大开着,寒风裹挟着细雪卷入房中。 九微的内力逐渐散去,雪白袈裟也缓缓归于死寂。他仍旧看着门口处,想着有一道红影重新出现在门口。 可是,没有。 她……当真去找旁的男子了? …… 苍城。 花晓慢条斯理走在无人的街巷之中。 【系统:宿主,你就这么离开任务目标了?】 “当然不是,”花晓笑了笑,“会回去的。” 【系统:……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秃驴让我去找旁的男子,我刚好要去找个人。”花晓随意应道。 【系统:谁?】 花晓眼神眯了眯:“这个世界,我只想安分守己完成任务,得到修复值的,怎奈,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的好事!” 【系统:丰阅?!】 “嗯哼。”花晓随意应了一声。 片刻后,脚步停在一处院落前。 里面传来阵阵嘈杂声。 她左右环视一眼,一点脚尖跃上墙头。 院落中,丰阅正执手舞剑,眉目比冬雪还要冷冽,浑身不见“剑圣”的清贵,反而添了几分煞气。 一旁,有人疾呼:“公子,都三个时辰了,您歇息会儿吧。” 丰阅却充耳不闻。 他心中有一团火,发泄不出,亦咽不下去。 这段时日,他越发频繁的记起那些过往,那个在山茶花丛里赤脚奔跑的女子,和那晚在客栈、蜷缩在九微怀中的女子交叠出现在他脑海中。 甚至……连轻漓都忽视了。 “公子,再这样下去,您身子也吃不消……”下人仍在叫着。 丰阅手中宝剑却带着剑气舞的越发凌厉,竟生生将飞雪劈开,只是转瞬雪花落下,复又恢复平静。 “入土不念。” 这四字再次钻入他脑中。 丰阅攥着长剑的手一紧,气血微微翻涌。 花晓眯着眼睛看着脸色明显苍白的白衣男子,下瞬突然从墙头朝他袭击而去,红影翻飞,速度极快。 丰阅冷眸一顿,肩头朝后一避,已经躲开她这一掌。 花晓收回掌,转而以足尖踢向他的死穴,铃铛声“丁呤”作响。 丰阅手脚僵硬,这次未躲,伸手攥着她的脚踝,微微用力一拽。 花晓娇笑一声,身子却已如红练一般,将他缠绕在其中。 嗅到熟悉的幽香,听见与记忆不谋而合的笑声与铃声,丰阅身躯一滞,任她行动飞快,他伸手如疾风一般,已抓住她的手臂。 “丰公子好功夫。”花晓凑到丰阅耳畔,声音娇媚。 丰阅双眸一凛,将女人扯开,死死盯着她的模样,从她如丝的媚眼,到脸上的黑疤,无一处放过。 “看我作甚?”花晓挑眉。 丰阅启唇,声音如三寒天的寒冰,字字低哑:“武功,九微教你的?” 她的武功早已被废,而今竟还能与他对上一招半式。 她曾心安理得的躺在九微腿上、怀里,他教她功夫也无甚奇怪。 花晓眯眼笑开,凑到他跟前,朱唇轻启:“是啊。” 丰阅双眼紧缩,像是心口的火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攥着她手臂的手一用力:“妖女。” 他低呵,突然伸手揽着她的后颈,唇重重覆在红唇之上。 她的唇与她的娇媚全然不同,一片冰凉。 他的唇与冷冽的气场亦不同,尽是炽热。 飞雪仍旧慢悠悠飘落。 白衣,红纱,在冬日里纠缠。 不知多久,丰阅终于放开了她,唇色殷红,气喘吁吁。 系统却突然作声【九微好感度+20,当前总好感度:40.】 花晓疑惑,转头。 院落半掩的门口处,一人身着雪白袈裟,静静立于风雪之中,风不大,他的衣袍却簌簌作响。 他正看着这方二人,一动不动…… 第57章 江湖妖女07 飞雪漫天。 花晓仍旧心安理得靠在丰阅怀中,朱唇殷红如血,双眸却不经意看着门口处。 九微仍站在门口,目光幽深,直直望向她,依旧无悲无喜的模样。 她勾唇浅笑一声。 恰逢此刻,一阵寒风吹来,吹得花晓肩头上的红纱拂落,露出身前大好春光。 九微隐在雪白袈裟下的手微顿。 下瞬,丰阅却已伸手,将她的红纱重新裹在她的肩头,声音喑哑低沉:“看够了吗?” 九微内力外泄,他岂会没察觉。只是……这个女人竟在他的怀中,看别的男人! 花晓转眸,随意睨了眼身前的红纱,笑吟吟道:“作甚挡住?你看见了,便不许别人看了?” 丰阅看着她唇角殷红,眸光不觉一深,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只觉她浑身如涂满媚药一般,哪怕什么都没做,都惹人心生热切。 “妖女。”最终,他再次低道。 只是比起方才的恼喝,这一次,竟如纵容。 花晓眯眼一笑,从他怀中站起身来:“所以正邪不两立,丰公子还是放开我吧。” 她的身子很冰,可是直到她从他怀中起身,丰阅方才察觉,空落落的怀抱,竟更为冰寒。 却又在望见女人慵懒笑意时顿住,声音逐渐冷凝:“你来找我作甚?” 花晓漫不经心扫了一眼门口的和尚,笑道:“有人说,我若真的想要,便让我找旁的男人。” 丰阅身子一僵,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有人”是谁,莫名的恼怒充斥心口之中。 他看着眼前女子:“这般听话?” 语毕,他伸手将长剑入鞘,起身朝屋内走去,白衣映着飞雪,衣袂翩翩。墨发不知被寒风还是内力,震得胡乱飞舞。 只是,在走到屋门口处时,他脚步顿了顿,似在等着什么。 花晓眯眼望着丰阅那颀长身姿,又转眸看向门口。 九微依旧站在半掩的院落门外,目光沉静如海,望着她。 花晓勾唇,对着他颔首浅笑一声。 九微捻着佛珠的指尖微抖,可下刻已然僵住。 花晓笑容一收,抬脚跟在丰阅身后,朝屋内走去,红纱在飞雪中飞舞,那双如雪般晶莹的赤足,不染纤尘,唯有铃声渐行渐远。 九微垂眸。 手仍平静一颗一颗拨着佛珠,双眸皆空,望着不远处已紧闭的房门。 自他遁入空门,便当与七情六欲隔绝。 如是多年,他恪守佛心,遵循禅守。 而今,却又为何……心生戾气? 方才她如亲吻他一般,亲吻了丰阅;丰阅替她整理了火红纱衣;而今……她仍旧选择随丰阅而去。 这样本该很好。 她与丰阅这桩姻亲,是他毁的。他本该乐见姻亲复又圆满。 她……也不会再纠缠着他了。一次次破他的戒,一次次扰的他心神难宁…… 这样本该很好了。 他该离去的。 可心底却一声茫然低叹,真的很好吗? 她,她不是想要他的这颗心吗? 为何还未得到,便放弃了? …… 屋中。 花晓方才关上房门。 丰阅的声音冷然:“既是这般听他的话,跟着我进来作甚?” 花晓轻笑:“若非有事,我倒是愿意同丰公子此生不见。” 丰阅身躯一僵。 花晓缓步走到他身侧:“听说,丰公子过几日便要和李姑娘定亲了?” 丰阅嗅着鼻间的幽香,眉心微蹙:“是又如何?”他抿了抿薄唇,似又想到什么,“上次你我二人在客栈早已说清,铜镜我也已给你,莫不是你后悔了?” 说到后来,他声音沉了沉。 连他自己都不知,心中那升起的淡淡希冀是何意。 花晓笑了笑,未曾回应,只继续问道:“我还听说,丰公子还想要将与李姑娘的亲事作罢?” 丰阅漠然的神色微怔,却很快反应过来,讽笑道:“你莫不是以为是为了你?休要自作多……” 只话未说完,已被花晓不耐打断:“江湖传闻,剑圣素来冷面,鲜言寡语,”她望着这男人冷静肃然的模样,“怎么你如今话这般多?” 丰阅闻声色变,双眸紧缩,下瞬脸色越发阴沉,再不言语。 花晓掩唇低笑一声:“欲盖弥彰。” “妖女!” “一口一个妖女唤我,丰公子,你还是痴傻的时候比较好些,”花晓睨着他,双眸如有流光转动,“想当初只因两个江湖人说我‘下贱狡诈的妖女’,你便以枝为剑废了他们的手,让我好生感动,而今……”她淡笑着摇摇头。 那一次,从未被人这般护过的原主,口中说着“不在意”,却仍是软了心思。 丰阅双目僵滞,那些过往…… 花晓却又道:“丰公子,你无须想的太多。我未曾后悔收下铜镜、忘记你我那场错误;自然也不会自作多情以为你欲悔亲是因着我。我来,是和丰公子谈条件的。” 错误。 丰阅凝眉,这几日如梦魇般纠缠他的那些过往,在她口中却不过只是一场错。终抿唇不语。 花晓却也不在意,继续道着:“这一生,我只想安分度过,最好没有任何人打扰,当然,我也绝不会允许有人打扰。但是!” 她本娇媚的嗓音一紧,而后走到丰阅跟前,仰头望着他,“丰公子,你说你不是因我而想要悔婚,那最好不过了。只希望丰公子今后能看好您的未婚妻,不要再让她去叨扰旁人!” 话落,她已翩然转身,便要朝门口走去。 丰阅看着眼前女子的背影,容色苍白。 方才还柔弱无骨靠在他怀中的女子,而今却神色平静说着这番决裂话语。仿佛……过往一切真的从未发生过一般。 那他这几日的挣扎,算什么? 一场笑话? “又是为了门口那个和尚?”丰阅开口,声音冷凝。 花晓本已走到门口的身影一顿,终只勾唇笑了笑,未曾回应,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丰阅望着她的背影,恍惚觉得那飞雪中的一抹红影,不是那千娇百媚的妖女,而如一团火,明艳的热烈,却又冰冷至极。 “咳”,丰阅低咳一声,只觉气血翻涌,却极快恢复平静。 他清楚记得喜宴那日,她眸中的绝望,便越发不信,她此刻口中的不在乎。 …… 花晓走出院落,倒未曾想到九微竟还在等着,面色苍白,形容沉静,伫立于飞雪之中,波澜不起,清雅圣洁。 见她出来,九微缓缓抬眸盯着她,眸中隐有几分光亮。 花晓只视而不见,径自走出门去。 九微抿唇,静静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只是在行至街巷转角处,九微上前,挡在了花晓跟前。 花晓仍一言不发,绕过他便要继续前行。 “此非回般若寺的路。”九微沉声道。 花晓笑开:“我有说,我要回般若寺?” 九微身形一顿。 花晓却已继续走向前,步步生莲。 “你武功还未曾练好。”九微再次拦在她眼前。 花晓充耳不闻,还要继续绕行,手腕却被人攥住。 花晓垂眸,看着手腕处:“九微大师,您这是作甚?” 九微攥着她手腕的手一僵,她唤他与世人无二,却听着这般刺耳。 “丰阅……非良人,”他声音极轻,“过几日……” “我知了,大师放心,我不会打扰丰公子和李姑娘的亲事的。”花晓挑眉冷笑道。 “不是,”九微暗恼,飞快打断她,神色挣扎片刻,“你和丰阅方才……” 花晓笑:“如你所见。” 九微唇色苍白。 花晓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什么:“大师,还记得我初次吻你时,你说什么吗?” 他说:我吻施主,如吻这屋中桌椅、山川河流、鸟兽怪石,并无分别。 九微抓着她手腕的手一颤。 花晓凑到他眼前:“我吻大师你,同吻丰阅,吻天下男子,亦无分别。” 第58章 江湖妖女08、09、10 寒风裹挟着飞雪,天地苍茫一片。 九微望着女子近在眼前的娇媚眉眼,及如血的红唇,似是多情还又无情。 佛说众生平等。 可听着她口中的“亦无分别”,却轻易惹得他心底阵阵恼怒,再难平静。 “若再来一次呢?”九微突然道,声音紧绷,“有没有分别?” “什么?”花晓凝眉,竟不解其意。 九微垂眸,看了她很久:“吻我。” 花晓闻言,眉心微挑,她看着他本风华无二的样貌、泛着苍白的唇,以及……忐忑的眉眼。 恰逢一阵冷风起,吹得雪花乱舞,二人衣袍缠绵。 花晓勾唇,利落上前,一手揽着九微的后颈,娇软的身子钻入他怀中,踮脚便已凑近到唇前,淡淡檀香包裹着二人。 朱唇轻启,她便要吻上前去。 九微睫毛轻颤,随后闭上双眸,如入定境。 花晓停了动作,目光冷静望着他。 二人唇间不过一指宽,呼吸彼此纠缠错乱,暧昧至极。 九微睫毛仍在细微的颤抖着,鼻息间尽是女子的馨香,他的呼吸都轻了几分。 心中惶恐难安,却又似泛着细痒。 许是久未察觉到女子的动作,九微缓缓睁开眼,正对上女子的眼眸。 只一眼,却像看过千万遍,她很冷静,双眸极亮,如泛着水光,却又蒙着一层水雾,光华流转着,魅惑丛生。 “噗……”下刻,花晓却低笑出声,她依旧半靠在他怀中,朱唇微微一动,便足以蹭到他的唇角,泛着点点酥麻,“大师,我如今不愿强人所难了。” 语毕,她已落下踮起的脚,转身便欲离开。 九微轻怔,眼前女子如一团红雾,似下瞬就要飘散,长发轻轻扫过他的脸颊。 他猛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花晓挑眉:“大师?” 九微望了眼攥着她的手,终缓缓站定在她身前,迟疑片刻后轻叹一口气,而后俯首,唇已贴上女子的红唇。 雪愈发的大,漫天飞舞。 大雪纷飞之中,穿着雪白袈裟的和尚俯首轻吻着面前一袭红纱的女子,旁若无人。 他未曾拥她,只有颀长身姿微弯,二人唇瓣相接,青涩至极。 偶有行人穿着蓑笠飞快行过,望见这副场景,摇头心道一声世风日下,便匆忙离去。 【系统:九微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50.】 花晓双眸微亮。 不知多久。 九微终于直起身子,本苍白的唇泛着丝红润,眼中隐有几分诧异。 他飞快后退半步,神色错愕。 花晓看着他的动作,轻轻舔舐了下唇角,垂眸低柔道:“后悔了?” 九微飞快平静下来,唇上仍泛着温热酥麻,耳根微热,未曾回应她的话,只抿唇道:“回般若寺。” 花晓挑眉,一言未发。 九微见她不语,眉心轻蹙:“你仇家众多,若是离去,只怕凶多吉少,”说到此,他微顿,“般若寺会保你安危。” 花晓抬眸看向他:“为何?” “什么?” “我的武功是你废的,灵纨宫也因你们而毁,你为何要保我安危?”花晓反问。 九微一滞,注视她片刻,终究一言未发。 良久,他蓦地伸手抓着她的手腕便朝相反方向走着,手下力道不大,却让人挣脱不得。 花晓看了眼他抓着自己的手,这一次并未挣扎,顺着他的力道走着。 铃铛声渐渐隐在风雪之中。 回到般若寺时,天色已黑。 花晓进了禅房便径自上了床榻,看着九微点上油灯,光火映的满屋昏黄。 床榻素来是九微打坐参禅的地方,花晓平日宿在外面的软榻。 今日见她坐在床榻上,九微也只看了一眼,一言未发,转身走出门去。 “去哪儿?”花晓慢悠悠问。 九微应:“你好生休息,我去玄悯房中。” “好啊,”花晓笑了笑,“你走了我便去找旁的男子。” 九微背影一顿,最终转过身来:“我在软榻歇着。”话落,人已坐在软榻打坐。 花晓看着他的身影,当真圣洁如神佛,烛火将他的侧颜映在墙壁上,如精雕细琢般的清魅无双。 “我冷了。”她突然道。 九微徐徐睁眸,转而望向她,似是轻叹,而后起身走到床榻旁:“将手给我。” 花晓挑眉,纤细手指微伸,凑到他眼前。 九微看着她的手,抿了抿唇,五指与她的合并。 不过片刻,花晓便感觉有绵长而温热的内力从他掌心一点点的传入自己肺腑处,果真缓和了些许冰寒。 花晓看着神色沉静的和尚,双眸诱色微闪,勾唇一笑,手指微微错开,与他十指紧扣。 九微一愣。 花晓却猛地用力将他拽着坐在床榻上,肩头微动,红纱已滑落到手臂,春光半露,她凑近到九微肩头,呵气如兰:“怎么,小师傅,突然对我言听计从,莫不是心疼我了?” 九微听着这声“小师傅”,心中竟莫名一胀,他惯来疏淡寡情,此刻却觉得比她方才那声声疏离的“大师”好听许多。 却又在望见她半裸的肩头时飞快转头,闭眼低道:“我佛慈悲。” “你佛慈悲?”花晓轻笑,“你佛也曾有妻有子,照样成了佛。怎么到你这儿便要不近女色了?除非……” 她凑近到他耳畔,“除非你心中有鬼,对你佛不纯不粹!” 九微身子一僵,良久轻叹一声:“我确是吻了你。” 他犯了戒,心中自是愧恼,却……没有悔意。 花晓看着他。 “明日,我许你一个交代,如何?” 第二日。 花晓起榻时,九微已经不在房中了。 也未曾有人叫她练武,院中更没有玄悯练武的稚嫩声音。 直到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九微抱着一摞经书从外面走了进来,放在八仙桌上。 花晓随意披着红纱,赤脚走到桌旁:“这是?” “我过往数年,所学经书,”九微顿了顿,声音沉静,“以后,除了每日练武,我会教你诵经参禅,修佛修心……” “我学这些作甚?”花晓打断他。 九微迟疑片刻:“自然是修身养性,平心静气。” 花晓瞧着他万般认真的模样,突然轻笑出声:“你真当自己是我师父了吗,小师傅?” 九微凝眉。 花晓一手随意翻了翻经书,便扔在一旁,起身走到他身后,手抵着他的心口处,手下,是微快的心跳声。 五十好感度的心跳。 她声音娇软:“你真的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九微容色微紧,却很快平静下来:“我接你回寺,护你安危,教你武功,只是,我早已一心向佛,无法给你情爱。” 无法给她情爱…… 花晓嗅着他身上的檀香:“如果李姑娘找你讨呢?你是给还是不给?” 九微身躯紧绷,鼻间是女子馨香,耳畔是她说话时吐息带来的酥麻,终道:“我早已一心向佛。” …… 五日后,深夜。 苍城后山。 积雪为万物蒙上一层白,处处尽是萧瑟枯损。 丰阅一袭白衣,安静立于山头之上,看着满山的荒芜。 初春时,这里的山茶花便会开的漫山遍野。 不知何时,他开始喜欢上后山了,一片死寂中,独他一人能感受到严寒与孤冷。 只是恍惚中,总觉得听见了细微的铃铛声响,再仔细听,便已消失。 明日,他便要定亲了。 以他和轻漓的身份,这份亲事一旦定下,便再无反悔的可能。 可是…… 丰阅双眸一顿,花晓也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灵纨宫宫主,当初……他不也照样反悔了吗?将她弃在了喜堂之上,为江湖人所嘲讽。 她的灵纨宫没了,教众奔走逃亡,她的好样貌也没了。 可是,什么都失去的她,上次见面时却对他说:“这一生,只想安分度过,最好无一人打扰。” 她连恨都不曾。 “阿阅,你果然在这里。”身后,一人娇俏的嗓音传来。 丰阅身子一僵,转身正看见穿着淡粉色裙袄的女子,提着一盏莲花灯,朝他走来。 “轻漓。”丰阅凝眉,看了眼不远处被积雪覆盖的山茶花枝,心中竟有几分不悦。 “你……最近心烦时总会来此处,”李轻漓顿了顿,“阿阅,你可是因为你我二人定亲之事心烦?” 丰阅薄唇紧抿,冷峻的眸顿住,好一会儿才道:“轻漓,你为何想嫁我?只因我是剑圣,是你心中的英雄?” 李轻漓望着他:“自然。” 丰阅双眸微紧。 失忆时,他也曾问过那个妖女这个问题:“你为何突然嫁我?” 那个妖女笑的粲然:“因为你是傻子。” “阿阅,你后悔了吗?”李轻漓突然开口。 丰阅一顿,这一次未发一言,良久沉声道:“我送你回府。” 李轻漓怔怔看着走在身前的冷峻背影,心情陡然惴惴。 她看不透他,可是却也能看出他的逃避。 他……许是真的悔了。 …… 般若寺。 九微正坐在榻上打坐,双眸微闭念着经文,嗓音平和。 花晓却只一手撑着额角,眼前的经书动也未动,反而有了一丝困意。 九微的声音停了下来,眉目添了些无奈,睁开看着眼前的女子。 诵经声停下,花晓这才逐渐清醒,抬头看向九微:“小师傅,你念完了?” 九微轻叹一声:“你并未听进去吧。” “谁说的?”花晓挑眉,“所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 说着,她站起身走到床榻旁,靠在他腿边,“可我觉得,这些都是屁话。” 九微垂眸望了她一眼:“休要妄言。” 花晓笑倒在他身前,一手撑着他的膝盖,凑近到他眼前:“你的佛说,一切皆是空。那你觉得……”她离他越发的近,“你眼前的我可是空?” 九微睫毛微颤:“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声音戛然而止。 花晓直接在他唇角咬了一口。 九微耳根通红,黑眸直直望着她。她的唇角殷红饱满,近在眼前,二人那般近。 她并不是空,甚至……伸手可触。 “师父——”门外突然一声呼声,下瞬禅房门被人推开,而后玄悯的惊呼传来,捂着眼睛转过头去。 他竟……看见了花施主趴在师父的身上,二人……好生亲密。 九微目光一慌,飞快将花晓推开,声音紧绷:“何事?” 花晓被推到一旁也不见恼,只挑了挑眉。 “是……李姑娘来了。”玄悯忙道,而后飞快跑离。 李轻漓? 花晓凝眉。 九微似也怔忡片刻,好一会儿缓缓起身,理了理身上的僧袍,方才朝门口走去。 花晓望着他的背影,慢条斯理整理着滑落手臂的红纱,而后赤脚走到门前。 李轻漓双眸红肿,站在院子里,在同九微说着什么,说到后来,甚至伸手攥着九微的袖口,目光殷切。 而九微……便任她攥着,眉目依旧温和。 花晓双眸一冷。 起身,她赤脚朝门外走去,脚腕铃铛作响,吸引了院中二人的注意。 九微几乎下意识般将衣袖从李轻漓手中拿开,而后却顿住,他心中惊惶作甚? 花晓看着那二人,只垂眸颔首一笑:“我路过,二位继续。”说着便要去往玄悯房中。 九微望着她这番疏而有礼的模样,微微蹙眉,莫名不悦。 “花晓姑娘,”未等花晓离去,身后,李轻漓的声音便已传来,“你当是满意的吧?” 花晓脚步顿住,转身挑眉:“满意?” “你觉得当初阿阅因我而将你弃在喜宴,所以如今,你也要将阿阅抢走,”李轻漓朝她走了两步,“你曾去找过阿阅,我都知道了。你想报复我。” 花晓看着眼前的女子,红肿的眸沾染着水光,鼻头通红,小脸苍白,瞧着便楚楚可怜。 可她如今尚有好样貌,有可以前来寻求宽慰的九微,而原主当初,失去了全部。 花晓声音平静:“李姑娘,我若真想报复你,便不会在这破庙守着个和尚了。” 九微眉心微蹙。 花晓继续道:“你管不好自己的男人,却跑来向我兴师问罪,不觉太过荒谬?” 李轻漓唇色骤然失去血色,她死死咬着唇角,好一会儿突然拔出手中长剑:“我知道你们江湖人的规矩,今日你我二人比武,你若输了,便自行离去。” 花晓挑眉:“我为何要应你?” 李轻漓神色一白,紧盯着她:“除非你不敢。” 花晓笑:“激将法对我倒是有几分用,”说着,她抬眸,“你若是输了呢?” “……”李轻漓一顿,良久方才道,“我也会答应你一个条件。” “好。”花晓颔首,等的便是她这番话,若是她时不时来找九微,她的攻略任务怕是任重道远。 起身刚要上前,手腕却被人抓住。 九微正看着她,神色平静然眉头紧皱:“你武功尚不成气候,不可胡闹。” “怎么?”花晓望着他,“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李姑娘?” 九微轻怔。 花晓轻笑,已经挣开他,随意到角落拿了根枯枝,看向李轻漓:“李姑娘,请。” 李轻漓看着她手中枯枝,似是焦恼,手执长剑径自朝她刺来。 花晓闪身避开,肩头微侧,身姿轻盈。 李轻漓的武功不算低,可看在花晓眼中,终究还是慢了些。 原主的武功被废,可她的法术却仍在的。 红纱如练,在空中划出几道诱人光景。 李轻漓死死咬唇,只觉自己如被戏弄一般,加上前几日丰阅竟真的迟疑二人的亲事,心中屈辱更甚。 虽是比武,可她长剑已带杀招。 却不知为何,每一次都只能堪堪追上花晓的身影,长剑到时,她已闪避到别处。 手中长剑越发迅速,积蓄全身之力朝着花晓刺去。 却未想到,花晓这次躲也未躲,仍飞身立在原处,声音平静:“该结束了。” 下瞬,她伸手轻描淡写抓住了她的长剑,手腕微动。 李轻漓只觉自己手一麻,肺腑一震,整个人不受控的朝地上跌去。 地上,一袭白影微动。 花晓眯眸。 只见九微如踏虚空而来,雪白僧袍翻飞,一手抵着李轻漓后背,一手握住了长剑。 花晓看着眼前这如谪仙的白影,手中力道倏地散去,身形在空中摇晃了一下。 并非因着九微护了李轻漓,而是…… 她终于知道自己初见九微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他分明像极了自己历劫时,曾看到的那抹白影。 一样的风华无双,一样的清浅从容。 九微将李轻漓稳稳放在地上,粉裳白袍在风中缠动着。 花晓也轻轻落在地面,望着九微,眉心紧蹙,面无表情。 九微察觉到她的目光,不觉远离了李轻漓几分,看向花晓:“你……”欲说些什么,终在对上她的双眸时,声音低了下来,“不可再伤人性命” “……”花晓未曾回应,只注视他许久,突然转身,赤脚朝后院走着,铃铛声渐远。 九微一怔,上前跟了两步:“花晓!” 花晓脚步微顿,侧首随意看他一眼,又睨向一旁脸色苍白的李轻漓:“这便是你的‘一心向佛’?” 这次,再未停留。 九微脸色苍白,呼吸一滞。 他见过花晓许多面,她一向大胆随性,妩媚诱人。 却从未如方才一般,冷静至极,面无表情。 心骤然一紧,似有隐隐刺痛。 【系统:九微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60.】 …… 花晓第一次没有因好感度增加而喜悦,只是径自去了玄悯的禅房。 他正在写着经文,见到她来,小脸一白。 花晓却全然无心思与他逗弄,抓着他的僧袍将他往门外一放,锁上门便坐在桌边,沉默不语。 系统好奇,这个宿主素来随性肆意,何曾这般严肃过【宿主?】 花晓一手揉了揉眉心:“系统,九微究竟是何人?” 【系统:我这儿并没有记载人的前世今生。】 花晓越发烦躁:“若是我升仙历劫时曾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会否命运也会产生纠缠?” 【系统:若是这般,那极有可能啊,】说到此,系统惊呼【你还在你肉身时,曾见过九微?】 “没有,”花晓恹恹,“不过方才看他踏虚凌空时,很是熟悉。”熟悉到,她连攻略都提不起半分兴致了。 系统却来了兴致【难道是你旧情人?】 “自然不是,”花晓蹙眉,“我曾调戏过一人……” 【系统:然后呢?】 花晓:“然后我便被神雷劫劈了。”她心有余悸。 【系统:……】 花晓默默拿出铜镜,看着镜中的女子,六十好感度,脸颊的黑疤虽淡了不少,却仍旧明显。 她如何都没想到,这最后一世界,她本打算不许任何人叨扰,却是她自己打了退堂鼓。 “可惜……”花晓蹭着自己脸颊,满眼心疼。 …… 李轻漓何时离去的,花晓不知。 这一夜,她也未曾再去九微房中。 只是在深夜时,她出去了一趟。依着法术,行动极快,片刻已到山下。 她寻了间成衣铺子,翻窗而入,找到了件白色袍服,扔下些银子便重新回了般若寺。 却没想到,竟会在禅房门口遇见九微。 他脸色苍白站在石阶上,一袭白色袈裟被夜风吹得拂动,身后是撞开的门扉,双眸微红正紧紧望着她。 花晓看了眼房内,挑眉道:“遭贼了?” “……”九微未曾应声,只缓缓走到她眼前,目光自她眉眼落到脸庞。 没有遭贼,只是……他在自己房中,耳畔再无若有似无的铃铛声响,亦无女子偶尔娇媚挑逗的声音,竟那般死寂而陌生。 心中惊惶,跑到此处。 他以为她走了。 伸手,他似乎想触碰一下眼前女子的眉眼。 花晓却微微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手。 九微手僵在半空。 花晓眯眼一笑:“我可还生着你的气呢。”声音一如既往的娇软,却无形中疏离了几分。 九微指尖微颤:“并非因为李姑……李施主,今日若换了旁人,我亦会救。” “我相信,”花晓颔首,却又问道,“佛重要,我重要?” 九微沉默下来。 花晓轻笑,将手中的白色袍服塞到九微怀中。 九微不解。 花晓虚指了下那袍服:“这件白衣是俗世人穿的,你换上它,讨好我,我便原谅你,如何?” “什么?”九微声音艰涩。 花晓却只颔首嫣然一笑,双眸媚若桃花带雨:“你自然也可以不穿,权看大师的抉择了。” 她起身径自走进禅房。 …… 夜色冷寂。 九微静坐于床榻之上,紧密双眸,口中念念有词。 他手中捻着佛珠,十八颗珠子,当六根、六尘、六识皆空。 可…… 九微猛地睁眸。 他的心再难静了,似有人轻点心湖,扰乱满池平和。 目光不觉落在一旁的白衣上,那是一件素雅的袍服。 从小他便生于佛陀之下,从未生过二心,可如今…… 他伸手轻抚心口处。 她曾说,她要他的这颗心。 她还说,讨好她。 心不觉一阵灼热,男女之事,他虽未曾经历,却也是听说过的。 只是气话吧,他想,她总那般肆意,定不会生太久的气的。 可是,第二日,第三日,第五日…… 她再未进过他的禅房,再未同他说一句话,也未曾分他半分目光。 更多的时候,她只是独自一人待在房中,若非房中有铃铛声响与女子绵长的呼吸,他甚至觉得,她是否就这般离开了。 这日,九微仍在房中打坐,隔壁房中传来阵阵清脆声音。 心中微动,他莫名起身,透过她房中的窗,看见了坐在桌旁的女子。 她那般动容的望着手中的铜镜,轻轻抚摸着镜面,如在思念心上人。 九微怔住,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戾气,任诵几遍经文都难以压下。 那铜镜……正是丰阅所赠。 此刻他才隐隐想起,白衣,更是丰阅嗜穿之物。 …… 是夜。 一盏油灯忽明忽暗。 花晓仍在安静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看着仍能看的清晰的黑疤,却不再凹凸不平,肌肤反而细腻良多。 “怕是要对你不起了,”她低声呢喃,“你安心,哪怕你伤疤仍在,也是美的,你本就很美……” 【系统:……】 “叩叩”,门外两声敲门声。 花晓将铜镜倒扣在桌上,打开房门。 却在看见门外人时顿住。 九微未曾再穿那间白色僧袍,而是换上一袭雅致白裳。 广袖宽袍,腰身微束,越发衬的他身姿颀长。 冷白月华与萧瑟冬夜在他身后都暗淡了几分,他容色禁欲疏离,可耳根却透着一抹红。 夜风起,吹的他衣袂翻舞,衣摆飞扬。 除了光头外,当真恍若绝世而独立的天人。 像,太像了! “花晓。”九微唤道,声音低哑。 花晓却突然后退半步,一言未发,“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而后她将铜镜收起,环视一眼禅房,她的东西几乎没有,离开的话倒也省事了。 门外,九微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一怔,却说不出是何感受,似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失落? 绝非失落。 九微转身,走回禅房。 翌日,晨。 九微已换上僧袍,端着清粥小菜朝花晓房中走去。 敲了很久,里面始终没有动静。 他一顿,手微用力,便已将房门强推开。 房中什么都没少,只是空落落的,再没有斜倚在床榻上的那抹红影。 唯有八仙桌上放着一张白纸。 心中一紧,九微迟疑片刻方才一步步走上前去。 白纸上只洋洋洒洒书了几字: 原谅你了,后会无期。 第59章 江湖妖女11 灵纨宫。 花晓行走在其间,看着这曾经叱咤江湖的魔教大本营,半年前还繁华若梦、灯火通明的宫宇,而今竟一片漆黑萧索,冷肃荒凉,还真是令人唏嘘。 【系统:宿主,这就是你说的‘有处可去’?】 花晓挑眉一笑:“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总算没无家可归,不是吗?” 【系统:……】 花晓脚步突然停住,侧眸听了片刻:“出来。”声音随意。 一旁,黑暗中,缓缓走出来一个玄衣男子,月光下,男子墨发高束,形容俊朗,面色木然,双眸却凌厉漆黑。 他同样看着院中出现的女子,她穿着熟悉的薄纱红裙,肩头微露,肌肤雪白。脸上罩着一个红色面纱,只留了一双眸子在外面,眸光晶亮如星,眼底隐有媚色。 她赤脚站在地上,脚腕的铜铃发出悦耳的声响。 “宫主。”卫影哑声道。 花晓挑眉,缓缓走到卫影身前,看着他英俊的眉眼:“一直在这儿?” 卫影垂眸,神色虽恭谨却冷疏:“属下曾说,一生追随宫主。”他并非轻易食言之人。 “一生追随……”花晓呢喃重复了一遍,却低笑一声,“你一生都给我了,那你的李姑娘怎么办?” “……”卫影静默,许久道:“属下发过誓,效忠宫主,便不会再自毁诺言。” “这个‘再’字,当真用的妙。”花晓笑了笑,片刻笑容一收,“我在这里一事,不许告诉任何人,你也不许打扰我。” 话落,再不看他,转身直接走进一间房中。 卫影一僵,他自己一人不知在这儿待了多久,而今她回来了,却更似没回来一般,缥缈的让人捉摸不透。 花晓打量着这间房,这是原主的房间,也是当初原主和丰阅的洞房。 房中的散乱早已收拾利落,只是床榻上的红绸、床上的“囍”字仍在,萧瑟的喜房,总透着几分诡异。 花晓却也不在意,点亮烛台,安静坐在铜镜前。 自从离开般若寺,每每看见这张脸上的黑疤,她便心痛万分。 “系统,任务失败会怎样?”她将铜镜倒扣,恹恹撑着眉心问道。 【系统:宿主将在这个世界一直到老。】 老?花晓蹙眉:“我便是因为不愿老,才想成仙的。我若是自我了断怎样?” 【系统:自我了断,宿主将会原地复活。】 “就没有破解的法子?” 【系统,有,攻略九微。】 花晓无奈:“除了这个。” 系统沉默片刻【宿主在任务中若被这个世界的主人物杀害,便再无复活的可能,会直接进入虚空之境。】 “那我去让人杀了我。” 【系统:这也是自我了断的一种形式。】 花晓:“……” …… 十五,月圆夜。 卫影一袭玄衣,坐在院中石凳上,手中一坛清酒,时不时饮上一口,俊朗的眉目无波无澜,神色木然。 他转眸,朝一旁紧闭的房门望了一眼。 自花晓回来后,她从未出过房门,只说“养伤”。 卫影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眯眸看着头顶清冷的月华,不知为何,突然想到那些过往——太久没想起的那些过往。 十岁那年,爹娘遇害,一场大火将他的家乡烧为灰烬。 而他,也被魔教掳到灵纨宫外不远处的万樟林。 与他一起的,还有数十孩童。 血腥、哭喊、哀嚎、厮杀。 他感觉自己踩着残肢在林中奔走,溅到脸上的温热,是一滴滴的血珠,直到躲到一处山洞中。 山洞里一片漆黑,有一个女孩躲在角落中。 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嗅到一缕几不可闻的淡香,隐隐看见女孩的双眸在黑暗中那般晶亮、澄澈。 他一言未发,却尽是谨慎,他知道,这里的所有人,都擅于伪装,表面如何纯良,都能面不改色的要了他的命。 可那个女孩,却在黑暗中握住了他的手,她声音温和:“害怕啊?” 他未曾应声,依旧小心防备。 女孩复又道:“我喜欢你的眼睛,像只小狼,”她笑了笑,“放心,躲在这里,你会没事的。” 平常的话,却奇异的安抚人心。 他的心平静了下来,却始终未曾放松警惕。 第二日黎明将至,山洞中却只剩下他一人,若非身边的脚印,他甚至觉得那个女孩只是一场幻觉。 往后数年,那片漆黑里,那一抹亮的惊人的眸,无数次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却再未见过那样的双眸。 直到……花晓派他去监视一个人,苍城城主的千金,李轻漓。 她的双眸,像极了那时漆黑山洞的那抹晶亮,甚至……她当初也曾被掳至万樟林,只是她有幸被救了回来。 他找到了当初的女孩。 可是,他却早已向花晓许下“不得背叛”的誓言。 院落中,卫影本拿着酒坛的手一僵,继而又灌了好几口,满身酒香。 花晓,是个奇怪的人。 当初万樟林中活下来的孩童,均被带到了灵纨宫,任由少宫主和各大护法挑选为灵奴。 花晓只挑中了他。 其余灵奴琵琶骨被穿了银环,肺腑被蛊毒折磨的哀鸿遍野,唯有花晓,面不改色的带着他回了自己的院落,扔给他一本武学秘籍。 她说:“从今往后,你就叫卫影了,是我的护卫。你好生练武,旁的无须担忧,我有的你都会有,我只有一个条件……” 她走到他跟前,一字一顿道:“一生不得背叛我。” 他答应了。 十年相处,花晓曾玩笑道:“这天下男子皆是薄情人,卫影,往后怕是要你我二人一同过活了。” 他从未应过,这么多年,他每逢外出,便会寻找当初万樟林救过他的女孩。 他可以给花晓忠诚、给她追随,但绝不能给她一世陪伴。 一直如此。 卫影仰头,拿起酒坛,将全数酒隔空渡入口中,满腔火辣。 “吱”的一声,近十日没打开过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细微的铃声传来。 卫影拿着酒坛的手一僵,再起身却全然无醉意:“宫主。”他俯首恭道。 她为主,他为奴,他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花晓脸色、唇色苍白,手脚冰凉,她走到卫影身前,迟迟没有开口。 卫影也垂眸等着,没有丝毫不耐,倒真像是尽职尽责的属下。 花晓突然道:“以往灵纨宫如你一般的人很多吗?” 卫影一顿,随即道:“老宫主行事专断,曾掳来不少灵奴。” 花晓眯了眯眸:“如你这般好看的呢?” 卫影神色无恙:“多之又多。” “嗯。”花晓低应一声。 她还记得自己曾说过,心愿是“天下美人归她所有”,如今既然不能死,不如如愿一次。 “你说,一生效忠我?”她看着卫影。 “是。” “好,”花晓笑开,“你帮我做两件事。” “是。” 花晓道:“第一件,明日起,你便去江湖上替我挑拣些美人,定要以礼相待,不可怠慢、不可强迫,”说到此,她又想到什么,补充道,“不要秃驴。” 卫影双眸一顿,但想到她过往大胆的举动,依旧忠诚应道:“是。” “第二件事……”花晓又朝卫影靠近些许,甚至能嗅到他身上的酒香,她启唇,“抱我。” 卫影一惊,抬眸望着她,身子僵硬如铁:“宫主?” 花晓唇色苍白近乎透明,却仍旧眯眼懒懒一笑:“这么不情愿啊,我又不会吃了你……”她伸手,触着他的脸颊,指尖比冬日的夜还冰,“我命令你,抱我。” 不知为何,这个月圆夜,她的身体异常的寒似乎要将骨头都冻酥了一般,浑身麻痛。 卫影手僵住,十年来,他们从未有过出格的举动。 灵奴,只是灵纨宫的奴,并无说“不”的资格。 “是,宫主。”最终,他低道。 伸手,他将眼前女子拥入怀中,彻骨的寒冷立刻侵袭他的身子。 卫影一僵,并非因着冰寒,而是……女人身上的淡香,很是熟悉,就像曾经在那个山洞里,穿过重重血腥,钻到他鼻下的那一缕暗香。 他指尖剧烈颤抖了一下,垂眸,看着女人如葱白一般的手指,许久,将她的手徐徐攥在手心。 柔软的触感,还有……拇指处的薄茧,那般相像。 卫影呼吸凝滞,声音低哑唤着:“宫主?” “……”无人应。 他静默片刻,抿了抿薄唇,复又道:“花晓?” 花晓紧蹙眉心,终于抬眸睨了他一眼:“闭嘴。” 卫影却只怔怔盯着眼前女子。 这十年来,他从未将花晓的双眸,与澄澈联系在一起。 可其实,在夜色中,她的眸晶亮、干净,无一丝杂质,与山洞中的那双眸子,那般像。 他松手,想要放开怀中的女子,将她看的更清楚些。 然而下刻,花晓的身子却如无骨一般,朝一旁倒去。 卫影一惊,迟疑片刻,飞快将女人抱起朝房中走去,手下不断运着内力,暖着女人的身子,脚步慌乱。 烛台上灯火通明,满屋昏黄。 卫影仍呆呆看着眼前容色苍白的女子,双眸尽是复杂,指尖细细颤抖着…… 第60章 江湖妖女12、13 清晨。 花晓是在卫影怀中醒来的。 手脚依旧冰凉,却不再难以忍耐,肩头上披着一件男子的玄色外裳。 她嘤咛一声,动了动身子,外裳自肩头滑落,环着她的手立刻收紧了些。 花晓抬眸,一眼便对上卫影的目光。 他神色倒不见以往的木然与恭谨,反而添了几丝惊怔与苍白,眼下黑青,尽是疲惫,显然一夜未睡。 “怎么?”花晓挑眉,睨了眼他落在自己腰身的大手,声音仍带着刚醒来的低软,“昨晚要你抱,活像要你命般,如今舍不得松手了?” 卫影揽着她的手一颤,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下刻飞快松开了她,声音沙哑:“你……” 却又戛然而止。 他呆呆望着她,从眉眼到唇角。 十年来,他从未这般认真看过她。 脸颊上,不知何时爬上一直柔软的手。 花晓食指指背轻轻抚摸着他的眉眼,双眸似有光华流转,随后她凑到他跟前,紧盯着他漆黑慌乱的眸,声音轻柔如羽毛拂过:“真像一只小狼。” 卫影大惊,冷肃不再,反而近乎慌乱的站起身。 这声音,像极了曾经山洞中的那一声娇俏的:“我喜欢你的眼睛,像只小狼。” 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曾这般说过他。 心中,像有什么在一点点的崩塌,重建…… 最终,卫影转身默不作声走了出去,脸色苍白,脚步仓皇。 花晓望着他的背影,许久轻笑一声,赤足走到梳妆台前,拿着木梳梳着长发。 却又在望见铜镜中脸上的黑疤时,笑容一收。 她讨厌秃驴,更讨厌这个世界。 …… 苍城。 今年的冬,格外的寒。 街巷中,罕有人影。 丰阅一袭白衣,手攥长剑走着,脚步微有踉跄,气息紊乱,墨发被寒风吹起,后背尽是血迹斑斑。 他却只面无表情朝前走着。 伤是苍城城主打的,他未曾还手。 数十鞭,三掌,还有……轻漓梨花带雨的泪眼。 不知多久,他的脚步逐渐停下,人亦回神,看着眼前一片雪白,神色怔忡。 后山。 山茶花枝仍旧被积雪覆盖,猎猎寒风呼啸而过。 丰阅眯眸,恍惚之中,仿佛看见身披红纱的女子在雪地中跑着,晶莹剔透的玉足被雪冰的通红,铃声阵阵。 心中一紧。 “妖女。”他哑声低斥,下刻蓦地抽出长剑朝着那抹身影袭去。 可长剑除了挑起满地飞雪,再无其他。 丰阅怔怔站在碎雪中,呼吸沉重了几分。 自古正邪不两立,更何况是那个妖女。 可是,那日,那个女人如红练一般缠住他,慵懒靠在他怀中的模样,却一次次出现在他脑海之中,割舍不去。 “咳咳……”肺腑中内力翻涌,他低咳一声,雪地滴落三两血滴。 丰阅望着那抹鲜红,正如喜宴之上,被废了武功的女子跌倒在地,唇角的赤红一般。 他直起身子,神色冷然离去。 夜色将至。 这是丰阅恢复记忆后,第一次回到灵纨宫,这里早已一片败象,漆黑一片,无半点光亮。 他缓缓走进当初的喜堂,阑窗上仍贴着已经褪色的“囍”字,原本喜庆的氛围如今却尽是荒凉。 “丰阅,你当真要在这喜宴之上,弃了我?”女子头上的喜帕不见,绝望问他。 而他,没有多看她一眼,任她被人千夫所指。 那一日,她失去了一切。 “叮——”耳畔,一阵细微铃声响起。 丰阅身躯一僵,久久不敢回头。 这样的幻觉他有太多次了。 可这次,却极为真切,夜风携着女子身上的幽香传来。 丰阅猛地转身。 花晓正斜倚在喜堂门口,露着精致雪白的锁骨,双眸慵懒的打量着他。 丰阅喉结一紧,这一次,并非幻觉。 花晓笑:“我还以为哪家野猫跑来了,原来是丰公子啊。” 丰阅仍旧望着她,不言不语。 花晓挑了挑眉:“又失忆了?” 丰阅双眸一凝,瞪着她,许久挤出二字:“妖女。” “看来没失忆,”花晓缓缓走到他跟前,阵阵血腥味袭来,她轻笑一声:“受伤了?”声音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丰阅薄唇紧抿,不发一言,只紧盯着她娇媚的眉眼。 花晓迎着他的目光,玩味道:“该不会……和我有关吧?” 丰阅神色大变:“休要自作多……” 话没说完,却已被花晓慢悠悠打断:“丰公子,不是说要我忘了和你那一段回忆?铜镜我都收了,您出现在这儿是什么意思?” 丰阅脸色苍白。 花晓却并未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只是缓缓望着他的眉眼,满眼的歆羡,自言自语道:“最讨厌你们这些轻易得到便不再珍惜的人了。” 话落,她已经转身,只传来一声:“随我来吧。” 房中。 烛台上,几盏蜡烛静静燃着。 床榻上,大红的帷幔如火,映的满屋暧昧。 只是床角,却有一件男子的玄色衣裳。 丰阅怔忡。 花晓睨他一眼,轻笑道:“这儿本是你我二人的洞房,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再进来。” 丰阅身躯紧绷着,抿了抿薄唇。 花晓从抽屉中拿出一个瓷瓶,径自扔向丰阅:“上好的伤药,自己上。” 话落,人已懒懒坐在铜镜前,撑着额头饶有兴致的望着他。 美好的肉身,谁不爱呢? 丰阅望着手中的伤药,呆怔片刻,最终转过身去,安静褪下白衣,上着身前的伤口。 他极少用药,最初练武,日日身上带伤,也便熬了下来。 后来他剑法已成,江湖上鲜少有人能伤他。 花晓挑眉,果真是宽肩窄腰,身姿一绝,只是可惜,后背上一道道血痕打破了无缺的美感。 只是,不过片刻,丰阅便已将伤药放在一旁,便要穿上衣裳,袍服摩擦伤口,他似感觉不到痛般。 “你后背鞭伤还没上药。”花晓好心提醒。 丰阅穿衣的动作顿住,转眸面色无波的望着她。 花晓无奈,缓缓起身拿过伤药,走到他身后。 丰阅身子一僵。 花晓的指尖很冰,沾着药膏,一点点敷在他后背的伤口上,所经之处却莫名带来阵阵滚烫,一直延续到心口,点点酥麻。 就像……当初失忆时一般。 她也是这样为他敷着身上的伤口,伴着“丁呤”的铃铛声响,钻进他的脑海。 “丰公子,”花晓的声音突然想在他的耳畔,惹得他身子一僵,花晓却继续道,“你的身子绷的真硬。” 丰阅轻怔,继而反应过来,怒道:“不知廉耻……” “叩叩”,只是未等他话说完,便已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花晓只转眸看了眼门口,轻笑一声,擦了擦手上的药,方才打开门。 门外,是消失的卫影。 他神色不复平静,一贯一丝不苟高束的长发,有几缕耷在耳畔,显出些许狼狈。 再不见以往的恭谨,他定定望着花晓:“是你。” 花晓挑眉:“不叫我‘宫主’了?” 卫影依旧固执道:“是你……” 声音,却在看见房中男子的瞬间停下。 即便只是背影,他也记得,那是丰阅,当初……花晓险些相嫁之人,也是,将她弃在喜宴上的人。 而今深夜,他在她的房中。 卫影脸色苍白,胸口如被人拿着匕首一道道剐一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声音嘶哑:“花晓,一直都是你。” 一直都是她。 他去找了李轻漓,当初她的确在万樟林,可是她从未进过那个山洞。 他去了当初的山洞,如当初一般,一个人坐在昏暗的角落中,想着当年的那双眸,渐渐与花晓的眸重叠。 他苦苦寻找的人,其实一直都在身边。 那个对他说“天下男子皆薄情,今后怕是你我二人过活”、却被他沉默以拒的人; 那个他明明说了“一生不背叛”,却在那场喜宴上,被他放弃的人。 花晓看着眼前男子晦涩的神色,隐隐泛红的眼,终勾唇道:“说完了吗?” “……”卫影睫毛轻颤,不语。 花晓笑了笑,便要后退一步,关上房门。 却被人拦住了。 卫影没有看她,只是低头,声音极轻:“你不要进去。” 他不知花晓有没有听见,只是……房门最终在他眼前徐徐关上。 房中。 花晓转过身便对上了丰阅的目光,烛火之下,他神色难明,唯有那双眸,充斥着些许怒火。 她只视而不见,坐在梳妆台前。 “床上的衣裳,是你那位属下的?”丰阅的声音传来。 花晓看了一眼,随意应道:“是。” “这么说,他曾在这间房中待过?”丰阅追问。 “你激动什么?”花晓奇怪望他一眼,却又想到什么,微微一笑,走到他身前,“不是剑圣吗,竟然会被伤成这般模样?丰阅,这该不会是……你悔婚的惩罚吧?” 丰阅身躯紧绷,好久方才低哑反问道:“不是说与我薪尽火灭,再不相往来,为何留我,给我上药?” “你觉得是因为你?”花晓挑眉:“不过也确是因为你。” 她走到他身前,俯首望着他冷冽的眸:“因为你是剑圣。” “什么?”丰阅蹙眉。 花晓道:“你是剑圣,在江湖上定然有极高的名望,认识的英雄豪杰也众多,”说到此,她眉目有几分向往之色,“不如给我介绍几个美人,我这灵纨宫,太冷清了……” 丰阅容色僵凝,继而眉目一凛:“花晓!”胸口的怒火充盈。 花晓扫兴:“若实在不行,你自己留下也不是不可。毕竟你生的也是极为好看,入赘灵纨宫……” “妖女……”话却戛然而止。 丰阅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脸上的伤疤,眸中如隔着薄雾的幽深,还有身后大红的帷幔…… 这里曾险些是他们的洞房。 还有他听闻她说要他留下时的过激,甚至无法忽视的窃喜…… 丰阅最终一言未发,起身闷头朝门外走去。 花晓仍旧待在房中,拿着铜镜,无数次打量着脸上的黑疤:“如果攻略目标换成丰阅,我现下说不定早就恢复了。” 【系统:……】 花晓懒懒靠着床榻。 下刻却又似听见什么,侧首望了眼门口处,随后呢喃:“好像很久没人给我守夜了。” 起身,打开房门。 卫影正坐在一旁昏暗的墙角,抬头望着她。 眼角似有一汪水迹。 花晓挑眉,不语。 许久,卫影声音极轻:“我迟了太久了,对不对?” …… 曾一度销声匿迹的灵纨宫重出江湖了,且在极短的时日内声名大噪。 并非因着灵纨宫又在兴风作浪、为非作歹,而是……其广发美人帖,诚邀天下美人前往一聚。 初时人人惧怕、嫌弃,不过后来,听闻一个清秀盲侠只身去了灵纨宫后,与那宫主相谈甚欢,再出来,眼盲竟好了! 又有一口吃美貌少年进去,出来后言谈伶俐,意气风发。 一时之间,江湖上不少或有缺憾的美人,都对灵纨宫心生好奇。 但也有人因着生的不够好看,进去后便被赶了出来。 后来,有名有姓的美人竟都开始以进去灵纨宫为荣。 然而,灵纨宫却有一条规矩:不许秃驴进入。 据传这是那宫主的原话。 苍城一处客栈。 “听说了没,蜀中唐家大少爷前不久去了灵纨宫,带去了好些银两,均被扔了出来……” “可不是,不过青城派段公子去了,带了女子的首饰衣裳,被好生款待了一番。” “不是说那灵纨宫宫主早已被毁容,面容可怖,竟也爱美?” “大抵是缺什么便补什么吧。” 几人对视一笑。 一人突然一拍桌子:“偌大的江湖,竟被一个女子搅得不伦不类。要我说,那女的也当真下贱……” 那人话并未说完,同周围几人同时噤声,顷刻间身形僵硬,动弹不得。 角落里,一个穿着雪白袈裟的和尚,将银钱放在茶杯旁,起身平静走了出去。 晚冬的风极盛,吹得和尚的袈裟飞扬。 …… 灵纨宫。 小小飞快跑到房中:“宫主,外面有个公子想要见您。” 花晓转眸:“让他进来。” 小小是她随手救下的一个小丫头,因她手脚身子都生的小小的,她便为其取名“小小”了。 小小为难:“那公子只说要您出去。” 花晓挑眉:“有点意思。”话落,拿上一旁的赤红面纱戴上,起身朝外走去。 灵纨宫外,一道雪白身影静静站在那儿,容色憔悴,满眼疲惫。 花晓的脚步顿住。 “奇怪,方才还是个公子呢,怎会突然变成个和尚?”小小嘀咕。 花晓眯眸,转身直接离去。 “站住。”身后,那原本清润温和的声音紧绷着传来。 花晓却停也未停。 “花晓。”九微声音逐渐轻了下来,嗓音沙哑。 他望着那抹如火焰般赤红的背影。 她只扔下一句“后会无期”,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离开的那般突然,以至于他总以为下一瞬,她便会出现在般若寺外、禅房中,伏在他身前、耳畔,轻声唤着他“小师傅”。 却没想到,再有她的消息,却是灵纨宫召集天下美人俱往。 花晓转身望着他:“大师,出家人也可以打诳语吗?”说到此,她浅笑,“而且,我灵纨宫有规矩,不要秃驴。” 九微听着她疏离的话,唇色越发苍白。 花晓顿觉无趣,转身便要走。 手腕却被人攥住了。 九微走到她身前,伸手将她脸上的红纱摘了下来。 从来没有“一切皆是空”。 “找到你了。”他低语。 【系统:九微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70.】 第61章 江湖妖女14 天色阴沉,厚重的乌云遍布,寒风阵阵。 九微静静站在原处,白色袈裟被风吹得凌乱飞扬,手中紧攥着红色面纱。 他的面容憔悴了许多,双颊越发瘦削。 他说:找到你了。 花晓望着他,目光平静:“大师,你找我作甚?” 九微沉静片刻,声音淡然却低哑:“随我回去。” 花晓挑眉:“回哪儿?” 九微道:“般若寺。” “大师,你又是何必呢?”花晓望着他,无奈道,“你是得道高僧,我是妖女,本就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渡不了我成佛,我也诱不了你入世,咱们不妨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九微脸色白了白,轻吸一口气:“这是你离开的缘由?” “是,也不是,”花晓动了动手腕,想要挣开他的手,反被攥的更紧,又看着他此刻僧袍翻飞的熟悉模样,心中更是不耐。 “大师,你我二人相处,满打满算也不过短短百日。我的确占了你不少便宜,亲过你几次,可大师你哪一次不是唇齿紧关,双眼紧闭,对你佛甚是衷心?你便当这不过一场情劫,你如今顺利渡过。若大师你心里还是不爽,不如就现在亲回来,咱们扯平?” 说着,她直接朝他靠近了两步,抬眸望着他。 九微睫毛一颤,看着眼前女子,她离自己那般近,近到能嗅到熟悉的幽香与冷冽,就像曾经无数次,她靠在他怀中的味道一般。 他不愿扯平。 花晓见他始终沉默,顿觉无趣,转身便要离开。 九微却再次拦住了她,声音极轻,只唤着她的名字:“……花晓。” 花晓声无波澜:“你如今怎的这般磨叽?” 九微抿唇,却又想到什么:“你不是,邀人入灵纨宫?” 花晓扭头:“你也想入?”继而摇摇头道,“可是灵纨宫有规矩,不要秃驴,而且……”说到此,她缓缓抬眸,“大师,我记得你曾说过,在你眼中,众生皆一样,不在意皮囊。可我不同,我俗人一个,只要美人。” 她看着他:“你有着得天独厚的容色,却将其折腾的这般惨,我不喜欢。” 这一次,她直接绕过他,起身朝灵纨宫走去。 铃铛声越发遥远。 九微仍立于原处,手中,女子的面纱似仍带着几缕暗香,幽幽传来。 他说过:“在我眼中,众生皆一样,施主无须在意一张皮囊。” 他亦记得,那时花晓应:“总有一日你会知道,皮囊当真是重要的。” 只当这是一场情劫吗? 可若是……他根本不想渡过呢? …… 夜色已至。 “宫主,那个和尚在宫外不远处住下了。”小小默默报备着。 花晓梳长发的手一顿,继而满心烦躁将梳子扔在一旁。 “宫主,”小小迟疑片刻,小脸红了红,“我觉得那个和尚比宫主以往招待的来客好看,宫主怎么……” “一个秃驴而已,”花晓轻哼,“还是个糟蹋自己好样貌的秃驴。” 小小:“……” 屋顶,一阵砖瓦响动的细微声音传来。 花晓朝房梁睨了一眼,似想到什么,拿过一旁的眉黛:“小小,你先去歇着。” “是。” 听着小小走出门去,花晓方才缓缓坐在铜镜前,细细的描起眉来,而后随意道:“丰公子,夜闯灵纨宫,有事?” 片刻静默后,窗子被人打开,又飞快合上,屋中多了一抹白影,站在花晓身后,身姿卓绝,冷峻清贵。 丰阅。 他始终一言不发,静静望着她的背影。 她肩头上红纱半落,露出雪白肌肤,正一点点描着自己的眉,墨发因她的动作而细微的拂动着。 昏黄色的烛火,氤氲出几分暧昧。 丰阅突然作声,声音紧绷:“你今日见了谁?” 这段时日,她见过的人不少,可她素来不是认真的,却唯有今日…… 他见过她蜷缩在九微怀中的模样,很是诱人且……认真。 花晓描眉的手未曾停顿,应的极为自在:“九微。” 丰阅喉结微紧:“是吗,他找你有事?” 花晓笑了笑:“唔,让我回般若寺,” 丰阅双眸紧缩,缓缓走到她身后,看着铜镜映出的女子的娇媚容颜。 他一直都知,九微在寻找花晓。 最初不过以为是和尚那“普度众生”的心作祟,而今他终于知道,他错了。 那个江湖上人人称道的“佛陀”,也是一个男子。 丰阅沉默片刻:“以往见了那么多人,不曾见你这般在意。如今……”他死死望着她手中的眉黛,“……决定回去了?” 花晓挑眉反问:“如果是呢。” 丰阅容色僵凝,唇角微白。 他知道九微就在灵纨宫外不远处,而今花晓在梳妆打扮。 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无力。 花晓自铜镜中看了眼丰阅的神色,放下眉黛道:“还有事吗?若无事的话,丰公子便……” 话未说完,已被打断:“那晚,你说的其实是对的。”丰阅的声音很轻。 “嗯?”花晓反问。 “那晚,我身上的伤,”丰阅顿了顿,后背似乎还能隐隐感觉到她指尖的凉意,“是因为悔婚而被打的,我未曾还手。” 曾不甘在她面前承认,而今,却还是说了出来。 “哦?”花晓挑眉,佯作不懂,“为何悔婚?” 丰阅猛地抬眸,直直盯着她,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花晓笑了出来:“你继续。” 丰阅停顿片刻:“你的话,还作不作数?” “什么话?” “……”丰阅转眸,看了眼一旁床榻上火红的帷幔,未曾言语。 花晓了然:“你也想进灵纨宫,当我入幕之宾?” 听见“入幕之宾”四字,丰阅凝眉,脸色一黑,飞快道:“不是。” 花晓恹恹:“那是……” 丰阅紧盯着她的眸,许久深吸一口气,吐出二字:“嫁我。” 花晓蹙眉:“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说的,是要你入赘灵纨宫……” 话未道完,腰身陡然一紧,丰阅已经揽住她,声音极轻:“嫁我。” 花晓眯了眯眼,总算认真了些,她望着他:“你确定?” “是。” …… 院中,昏暗的角落。 一道玄色身影笔直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卫护卫,又在为宫主守夜啊?”小小好奇的看着他。 这个护卫,一到晚上便出现。 卫影未曾作声,依旧望着那亮着烛火的房间。 她的房中有人,他能感觉到。 只是他早已失去了上前的资格。 他迟了整整十年。 可他忘不了那晚,她浑身僵冷靠在他怀中的模样,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她竟也这般脆弱。 他怕她再冷了,无人在身边。 小小最终离开了。 卫影仍旧固执的站在门外,直到一袭白影从花晓的房中闪身而出,飞快消失在夜色中。 卫影抿唇,跟了上去。 丰阅的身形飞快,直到停在一处山丘上:“跟着我作甚?” 他知道卫影——花晓的灵奴,也是……那晚,花晓床上那间男子玄衣的主人。 卫影现身,只是安静望着他:“我不知你和花晓说了什么,往后,你离她远一些。” 丰阅凝眉,转过身来,冷然看着眼前的玄衣男子:“你以什么立场,同我说这番话?” 卫影一顿,良久道:“你若真的在意她,当初便不会在喜堂之上将她抛弃。” 丰阅目光一紧,沉静了很久,宽袍下的手紧攥成拳,声音却添了讽意:“当初,护了旁人的你,有何资格说这些?” “……”卫影身形僵凝,“你不知她曾经历过什么,你也不曾了解……” “你了解她?”丰阅反问。 卫影后背僵直。 他若了解她,便不会……迟了整整十年。 “况且,我会有一生去了解,”丰阅垂眸,声音坚决,“我会娶她。” 卫影脸上血色陡然抽离,怔怔立于原处,如被抽了魂灵。 丰阅望了他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她一路从腥风血雨里走来,总是什么都不说,可是被你悔亲那日,是她第一次那般沉重的绝望,”卫影声音极轻,尾音微颤,“她禁不起你再次毁了。” 丰阅脚步微顿,终一言未发,消失在夜色之中。 卫影怔怔于黑暗中伫立良久,转身回了灵纨宫。 看着那仍亮着烛火的房间,他恍惚之中仿佛回到当初在山洞的日子。 有个女孩攥着他的手,说:“放心,你会没事的。” 起身,想要敲响那扇门,却终在走到门口时心生胆怯。 不知多久,房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 花晓站在屋内望着他:“有事?”她问得极平淡。 卫影静默了很久,缓缓上前:“花晓……”他低声唤着她。 花晓一动未动。 卫影迟疑片刻,如同当初山洞一般,伸手抓住她的手,手心,源源不断的内力涌入她的肺腑。 花晓看着卫影神色逐渐苍白,随意将自己的手撤了回来。 卫影却突然笑了一声:“以后,不用再怕冷了。” …… 灵纨宫。 花晓正坐在铜镜前,在首饰盒中挑拣着首饰。 这段时日,她的衣裳首饰多了不少。 小小气喘吁吁跑进房中:“宫主,九微大师又在外面,说要见您。” 已经足有月余了,大师每日都来,风雪无阻。她对九微的称谓也从“和尚”到“师父”,再到现下的“九微大师”。 花晓却是头也未回:“不见。” 一直这般。 小小无奈叹口气,起身又跑出宫外报信。 灵纨宫外。 九微依旧安静站在那儿,风华无两的眸微垂,神色平静,如神佛一般。 小小跑来,意料之中的:“宫主不见你。” 他却连反应都没有了,只颔首轻应一声。 第二日,仍会再来。 这一日,天色阴沉,晚冬的最后一场雪来临。 九微照旧来到灵纨宫外,伫立在飞雪之中,有雪花落在他肩头、身上,他也只恍然未觉。 只是这一次,那个叫小小的施主再未出来。 不知多久,耳畔似乎传来几声细微的铜铃声,由远及近而来。 他睫毛微颤,缓缓抬眸。 远处,一个女子如一团焰火一般朝这边走来,手中撑着一柄红色纸伞,红纱在飞雪中翻飞,墨发凌乱。 九微定定望着她。 女子最终站定在他跟前,红伞撑在他头顶,声音娇软却无多少情绪:“大师,你日日在这儿,知不知道都没人敢来我灵纨宫了?” “……”九微静默片刻,方才作声,声音嘶哑,“花晓。”只唤着她的名字。 “嗯哼。”花晓随意应了一声。 九微突然便笑了出来,恰如寒梅抖落满身霜雪的华丽,他又一次呢喃般:“花晓。” “莫不是傻了,只会说这句话?”花晓蹙眉,继而发现什么,惊奇的望他一眼,伸手将他身上、头上的雪花拂落:“大师,你变模样了。” 前不久的形容憔悴,如今已然不见,反而眉目绝艳,肤莹如玉,越发衬的容色出尘。 九微一怔,神色竟有些不自然。 花晓笑:“不是说众生皮囊在你眼中都一样,如今知道还是美人儿好吧!” 九微神色顿了顿,仍旧是那副禁欲模样,眉眼低垂声音温和:“众生皮囊,本就无大异。” 花晓挑眉:“那你现下这般……” 九微轻怔,睫毛细微一颤,声音极轻:“你说过,你喜欢美人。” 花晓闻言微顿,却很快轻笑出声,“对,我喜欢美人,”她颔首,却又继续道,“可是大师,你来晚了。” 九微神色微白,定定望着她。 花晓道:“我要成亲了。” 第62章 江湖妖女15、16 灵纨宫。 红绸缎、红喜字布满宫内上下里外,处处张灯结彩,繁华若梦。 花晓安静坐在房中,任由小小帮她梳着满头青丝,床上,凤冠霞帔分外华丽,满屋赤红映的她眉目朦胧魅惑,脸上的黑疤越发的淡了。 九微的好感度到八十了。 花晓眯眸,想到那日情形。 她说完“要成亲”后,九微便顿在原处,脸色苍白,唇几次动了动,最终只挤出一句:“你不是……要我的心?” 她只勾唇浅笑一声:“不想要了。” 而后转身,回了灵纨宫。 “九微大师竟然再没出现过了。”小小一边帮她盘着发髻,一边小声嘀咕。 花晓笑了笑:“他不出现还不好?省的你每日宫里宫外的跑。” 小小开朗了些,却又想到什么:“宫主,你真的要嫁人啊?” “怎么?”花晓挑眉。 小小默默道:“总觉得宫主不像是甘愿嫁人之人……” 花晓勾唇,并未否认。 小小复又道:“宫主,那个剑圣竟然同意将喜事在灵纨宫办啊……” 花晓挑眉:“有些事,在何处开始,便在何处结束,从来如此。” “这是何意?”小小不解。 花晓却不再解释,只是拿过眉黛,轻轻扫着娥眉。 火红的嫁衣如火,曳地拖出长长的裙尾,繁复而华丽的流苏凤冠,戴在发髻上,珠帘在眼前微微摇晃。 外面传来阵阵鼓乐喧天声。 丰阅换下了白衣,穿上红色喜服,腰封衬的他身姿颀长,两条冠带自身前垂下,尽是风流俊逸。 他怔怔看着正从屋内走出来的女子。 恍惚之中,他仿佛看见她第一次穿着凤冠霞帔走出来的模样,那时……亦是这般,美艳而动人。 看着花晓走到他身侧,丰阅方才开口,声音喑哑动容:“我们错过太久了。” 珠帘下,花晓唇角勾起一抹笑:“久吗?”还会更久的。 丰阅听着她的娇笑以及这没心没肺的话,伸手将她的手紧攥在手中,这双手,他再不会放开了。 大厅内已坐满人,却也不见喧闹,灵纨宫、剑圣,二者身份非同寻常,来人自然也非常人。 吉时已至。 “一拜天地——”傧相高喊着。 二人转身,面向厅外,微微躬身。 “二拜高堂——” 丰阅父母早亡,花晓无父无母,二人不过对着两张紫檀木椅,随意拜了拜。 傧相最后叫道:“夫妻对……” “慢着。”沙哑声音突然自门外闯了进来,打断了本欲躬身的二人。 花晓垂眸,丝毫不见惊讶。 厅内众人本交头接耳,看见来人顷刻寂静。 一人穿着白衣站在门口处,身子瘦削如竹,眉目苍白而清离,头上无根发,眼尾处却染了些许猩红。 九微。 众人大惊。 江湖人皆知,当初失忆的剑圣和花晓成亲时,正是九微前来打断这场亲事,并废了灵纨宫宫主的武功,惹得灵纨宫上下奔走逃亡。 而今,旧事重演。 且……九微竟舍了僧袍,穿了俗人衣裳。 丰阅蹙眉,看着来人:“九微大师若来吃喜茶,还请一旁落座。”他声音冷冽。 九微看了眼丰阅身上的红,眸中幽沉,转而望向一旁的花晓。 凤冠霞帔,好生夺目。 这几日,他回了般若寺,参禅打坐,平心静气,可是一闭眼,便是她身穿嫁裳的模样,想着她靠在别人怀中的娇媚模样,想着她低软的语气唤着的也是别人的名字…… 第一次,生了心魔——“佛真的对吗?” 他质疑了佛。 喜怒哀乐贪嗔痴,七念俱生。 “不许嫁。”终,九微开口,声音平和而阴鸷。 丰阅脸色阴沉,却未等他开口,便见身边红影微动。 花晓娇笑一声,起身便朝着九微走去,步步生莲。 丰阅一滞,手飞快上前,紧紧抓着她的手:“花晓……”他低唤着她。 花晓垂眸,看了眼他抓着自己的手,复又看向丰阅:“怎么?难受?” 丰阅身躯一僵,手攥的越发紧了。 花晓却又想到什么,眉眼带出几分嘲讽笑意,她挑眉问道:“熟悉吗?” 丰阅神情骤然苍白如纸,心口如被人以薄刃乱剐一般刺痛。 岂会不熟? 当初,穿着嫁衣的她,便是这般拉住他的手,满目绝望的唤着他:“丰阅,你真要……弃了我?” 而初初恢复记忆的他,头也未回的离去。 她那时便是这种感觉吗?铺天盖地的绝望压的人险些喘息不过来,心口剧痛,却无一纾解的法子。 这是她的目的吗? “你想……报复我?”丰阅看着眼前娇媚的女子,声音沙哑,字字艰涩。 花晓笑了笑:“我不过将你做过的事情重新做了一遍,怎么算报复呢?” 话落,她已将丰阅的手拂开,朝九微走去。 丰阅仍怔在原处。 若是以往,被这般对待,他定会愤怒,可此刻……却似乎只有铺天盖地的绝望。 花晓最终站定在九微面前,上下打量了下他的白衣,笑道:“衣裳不错。” 九微望着她的眉眼,干涸的唇微动,却全然无方才的平和阴鸷,反而带了一抹细微的哀色:“不要嫁。”他低语。 花晓笑意不减,歪头问道:“你的佛便教你三番两次的坏人姻缘?” 九微沉沉应道:“未曾。” “那你现在……” 九微睫毛微颤:“我已还俗。” 花晓问道:“为何?” 九微望着她,良久扯出一抹淡笑:“你想要的,以后,我都可以给你了。”说到此,他双眸微红,“所以,不要嫁给他。” “我想要的……”花晓呢喃,挑眉看向他,“你的身子也行?” 九微神色微紧:“……”耳根却热了热。 花晓轻笑一声,转瞬眉眼闪烁几分媚色,她徐徐走到九微跟前,火红的嫁衣纠缠着他的白袍,女子的馨香包裹着二人,她低语,“放心,我想要的很多,但若是不包括你呢?” 九微身子僵凝。 身后,丰阅双目赤红看着那亲昵的男女,心中澎湃的杀意连他自己都被轻易震慑。 他看着她的背影一步步远离自己,仿佛在走出自己的生命。 未曾回头,不留只言。 可哪怕是报复!就算是报复,又如何? 便报复吧,留在他身边,报复一辈子。 “放开她!”冷冽刺骨的声音,在大厅内响起,外泄的内力,轻易惹得内力薄弱者阵阵眩晕。 花晓一动未动。 身子却被人温和揽到一旁。 九微上前,接下了丰阅这一掌。 丰阅侧身,本欲将花晓带回,九微却再次出手,招式不急不缓,每一招却如蕴藏着如海般的深沉内力。 一个红衣喜服,招式凌厉如冰,一个白衣胜雪,招式温和深厚。 二人竟缠斗在一起。 “宫主,这大喜的日子,怎的打起来了,”小小匆忙上前,拉着花晓朝一旁避开,“这……也不知谁能将二人拦下……” “为何要拦?”花晓眯眼看着那一红一白二人,身形俱如练,挥洒见若疾风而过,飞起时如脚踏虚空,“一个江湖正道的剑圣,一个一心向善的大师,二人此生都难得斗一次……” 说着,花晓拿起一杯茶,不动声色细细品着:“上次成亲,还未等打呢,那几人便弃我而去。这一次……”她轻笑一声,“打得真激烈。” 也真漂亮。 同在此刻,门外倏地传来一声破空之声。 花晓侧眸,双眼微闪。 还是来了。 果不其然,下瞬,一柄长剑带着戾气,朝她刺来,她侧身避开。转眸便望见李轻漓穿着黑衣手执长剑望着她,眼尾微挑,本澄净的眸尽是混沌。 花晓蹙眉,李轻漓竟是……练功练到走火入魔了? 并未等她多想,李轻漓再次朝她袭来,手下刀剑步步杀招,越发狠厉,比起上一次二人交手,她的武功精进不少。 花晓这一次未曾用法术,却依着卫影传给她的些许内力,闪避飞快。 李轻漓暗恼,余光望见一旁神色苍白的小小,长剑一转,已刺了过去。 终于来了。 花晓这一次,再未避开,起身将小小推到一旁,长剑穿过心口,直直而入。 心口处阵阵剧痛,血一点点渗透出来,在火红的嫁衣上,格外不显眼。 “花晓——”蓦地一声惊惧吼声传来,嘶哑难听。 【系统:九微好感度+15,当前总好感度:95.】 花晓缓缓倒地,心中却尽是轻松。 远处,一白一红的缠斗身影停下,花晓只觉自己的身体被揽入一个怀抱之中,那怀抱带着细细的檀香。 “花晓……”九微的声音颤抖着。 花晓眯眸,只觉身子越发冰凉。 九微勉强平静着,指尖紧绷探向她的脉象。却在覆上的一瞬间僵住。 她体内,内力混乱却浑厚,足以避开李轻漓那一剑。 但她没有避。 “花晓,你是……故意的。”他望着她苍白的容色,声音嘶哑。 花晓笑了笑:“走了。” 声音极轻。 九微手一颤。 【系统:九微好感度+……】声音却越来越弱。 花晓已紧闭双眸。 九微大恸,雪白袍服被内力震的胡乱飞扬,周遭人七窍不觉流血,纷纷逃离此处。 却唯有怀中人,安然无恙。 他面无表情,只静静拥着怀里的女人,如拥至宝。 “花晓,你说,要我将这颗心给你……”九微声如情人间呢喃,嘶哑的厉害,“你想要我心,伸手便是,无须百媚千娇,我岂会不给……” 他伸出右手,望着苍白指尖,内力逐渐积蓄在手中。 他此一生,从未造过杀业。 而今,他杀的第一人,便是……自己。 九微将手嵌入心口处,指尖鲜血淋漓,他却若不知痛般继续探入心口,双眸染尽猩红,再不见神佛之相,反添魔魅。 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衣,似与怀中人的嫁衣同色。 手指在血肉里穿行,直至……他将心捧到她的眼前。 他一字一顿唤着她的名字:“花晓。” 而后,便拥着她,再无反应。 …… 丰阅目光怔怔望着花晓。 这个女人,本该是他的妻子,两次。 可是…… 他迟迟不敢上前。 他很清楚,李轻漓前来寻仇是为了他,是他害死了花晓。 转眸,他看向李轻漓,眼尾赤红,墨发乱舞,比起练了走火入魔的李轻漓,他更像入了魔心。 “阿阅……”李轻漓呆呆望着他。 丰阅一步一步靠近她,直到走到她面前:“你杀了她。”他的声音分外平静。 李轻漓不断后退着,眼神惊惧。 “怕吗?”丰阅突然诡异笑了出来,“你为了我,杀了她。却在害怕真实的我?” 剑圣不过虚名,他也从不是英雄。 丰阅蓦地僵住,爱真正的他的人,唯有一人,那人却死了,死在了他们的喜宴上。 他伸手,身形如鬼魅,闪身到李轻漓身前,掐着她的颈,双眸嗜血。 “丰阅……”李轻漓唤着他,挣扎着,眼神绝望。 丰阅望着她眸中绝望,呆了呆。 曾有一个女人,也这样望着他,可那时,他抛弃了她。 手,最终松开,落在李轻漓的头顶。 废了她的武功,毁了她的丹田。 此一生,她再不能习武。 这一日,喜宴之上。 灵纨宫妖女,被人刺杀。 九微大师,自毁而亡。 剑圣……再无所踪。 …… 十年后。 灵纨宫声名大噪。 这十年间,灵纨宫似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实力大涨,且其声势,有与日俱增的趋势。 只是,天下多少江湖人,费劲万千心思,无一能窥见宫主真容。 般若寺。 玄悯一袭雪白僧袍,本稚嫩的小脸早已长开,眉目清浅如画。 他起身,走了很久,走到一处坟墓前。 “师父,弟子来看您了。”他轻语,声音温和平静,隐有出尘之姿。 安静停留良久,他复又前行,去往另一处坟墓。 那处坟墓的不远处,有一栋竹屋。 竹屋里的人,玄悯曾有过几面之缘,他知,那人名叫卫影。 卫影已经在此处住了十年了,鲜少言语,却日日将这处坟墓修整的干净。 他曾以为卫影是个无情绪的木人,直到有一次,一伙山贼误入此处,毁了坟前一抔土。 那日,无一活口出。 后,他只站在坟墓前喃喃道:“你护我前生,我守你余世。” 玄悯最终站定在坟墓前,远处,竹屋内,卫影仍在兀自吹着手中竹箫,萧声空寂。 坟墓前,有一把剑,剑身早已生锈。 此剑,乃是前剑圣、亦是如今的灵纨宫宫主的剑。 自花晓被一剑刺死后,剑圣再未用过剑,闻名江湖的剑,被如破铜废铁一般,祭在这处坟墓前。 玄悯垂眸,坟墓上只有简单四字:花晓之墓。 时日久远,幼时的事,他记得清楚的并不多,却始终记得,曾有个女人,穿着一袭如火焰般的红衣,站在他跟前,先是掩唇一笑,继而逗弄道:“我要……吃了你啊,先宰再吃,采阴补阳。” 玄悯温和一笑,继而垂眸悲悯道:“师妹。” …… 虚空之境。 花晓飘在半空,认真看着系统将积攒的修复值注入到自己的肉身之中。 她的肉身,从最初的尸青色,终于一点点变成胜雪的白皙。 金色光芒将其笼罩在其中,有细碎的金光落在她的肌肤之上,如甘霖一般,一点点修复着本绝色的容颜。 【系统:归位吧。】 话落,花晓只觉灵魂被什么东西束缚一片,朝着那一团金光而去,直至躺在了自己的肉身之上。 她缓缓睁眼,入目依旧是虚空之境里漫无边际的虚无。 她伸手,再不是灵魂状态,而是……温热娇嫩的肉身。 缓缓起身,花晓微微挥手,身上本凌乱破败的衣裙,陡然化作华丽的红色盛装,墨发披于肩后,红与黑指尖,唯有肌肤如白玉石一般,极为夺目。 衣袂飘飘间,女子容色惊艳无双。 下刻,她手一伸,掌心已幻化出一个铜镜。 花晓打量着铜镜中自己的容颜,她的周身仍盈着一圈金光。 唇不点自朱,眉目依旧难掩风华,肌肤白皙胜雪,体内自有丰盈仙气。 花晓笑开,五个世界来,最为肆意且欢愉的笑。 只是,当金色光芒褪去,花晓看着铜镜中额角的青色痕迹,笑容一僵。 她伸手,想要将青色痕迹抹去,然而那痕迹却如肉中生出一般,根本擦拭不掉。 “系统……”花晓一手轻柔抚着自己的眉眼,“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宿主……死早了。】 “什么意思?” 【系统:九微的好感度为95,将要升至100时,宿主断气,任务失败,宿主也只能得到95的修复值!】 花晓容色一沉:“还需要开启新任务?” 系统迟疑片刻【抱歉,宿主,也不能。】 “为何?” 【系统:以80好感度为分界点,若好感度在80以下,则可顺利开启新任务,若在80好感度以上,则无法开启。九微好感度:95,宿主所需修复值太少,不足以开启新任务。】 花晓:“也就是说,没有其他法子了?” 系统顿了顿,似听出她话中威胁,许久道【宿主,你可知,为何你每个世界都穿成炮灰?】 “为何?”花晓蹙眉。 系统却顿住,良久慢慢道【宿主恢复容貌的法子,还是有的。】 “那……”花晓还欲说些什么,却已被打断。 【系统:答案,在上界。】 第63章 当归01 云端之上,仙雾缭绕。 一袭红影疾驰于云雾之间,华丽的红裙翻飞,衣袂翩翩,身姿窈窕如柳,恍若天边红霞,出尘绝艳。 她所要去的,正是天门处。 雷劫已历,她命仍在,早已是仙身。 只是…… 花晓抚摸了一下额角,哪怕肌肤柔腻,她依旧觉得那青色印记灼手——她本该样貌无缺的。 下刻,她倏地作声:“你说,我之所以世世为炮灰,是因着我本就是炮灰的命?” 仙音藏着怒,惊的云下的鸿鹄高鸣一声四散奔逃。 【系统:是的,宿主。】 花晓垂眸,脸色阴沉。 当真是戏若人生。 她历经五世,万没想到,看过系统解锁的她的未来时方知,自己亦是戏中人! 在这三界五行共处的世界,她也不过是一个炮灰女配,天生慧根,法术高强,姿容绝色。只因对男主一见倾心,在男主万年下凡历劫之际,帮其承受神雷劫,致使容貌尽毁,未能修得仙身。 后,男主历劫归来,被女主询问所历所闻,他也只是无波无澜道一声“曾得一凡人相助”,连名字都未被记得。 而她,也将在今后的百年间,因爱生恨,入了妖魔歪道,修了魔心。爱而不得,便欲毁了女主。 未曾想,妖神作为男配,虽对男主看不顺眼,可女主却是他心中的柔软、逆鳞,不能伤,不可碰。 她最终死在妖神之手。 花晓:“……” 原来现实总比虚幻更为狗血。 再者道,她何时对男主一见倾心?那不过只是见色起意罢了! 男主名唤扶闲。 九天战神扶闲,为人清雅疏冷,生的比昆仑之巅的雪莲还要美上三分,风华无双。骨子里却尽是冷血,唯有面对女主雪泠时方才有几分柔和。 而花晓与他相遇,是在前往历劫台路上,历劫台乃是三界升仙、历劫必经之处。 她见他样貌生的极好,心花怒放,便一路随行,好生与其调笑一番。 之后醒来,肉身已被神雷劈的皮开肉绽。 花晓似想到什么:“系统,你说,神雷劫劈的都是何人?” 【系统:神。】 花晓一顿,良久懒懒眯眸:“这么说,这神雷,本该是劈那个九天战神的,却劈到我身上了?” 【系统:宿主不是对九天战神一见倾心,甘愿替其承受神雷劫?】它这里是这般显示的。 “甘愿?”花晓勾唇冷笑,“这世上,还没有什么能让我甘愿献出自己的容色!” 【系统:……】 “对了,”花晓蹙了蹙眉,伸手抚了抚额角印记,“若要抹去这印记,我的攻略目标是谁?” 【系统:我这儿,还未曾显示。】 “嗯?难不成还有旁……”花晓嗓音微顿,旋即了然,挑眉道,“妖神?” 【系统:……是。】 花晓轻揉眉心,两旁仙雾萦绕,她双眸微垂,水波流转光华毕现。 妖神苍隅,真身本是苍龙,自幼长于腐地沁血的妖魔之处,被妖王以人血喂养,养成一个真正的怪物。 后,一场大战,苍隅被妖王舍弃,抓到上界,日日天刑折磨。 直到,他遇到一个善良美好的仙子——雪泠。 雪泠天真,见他遍体鳞伤,却不见惊惧,待他极为温柔体贴,同他谈天说地。 一直为杀戮和血腥而生的苍隅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他逃离上界后,杀了妖王,企图报复上界,却在见到九天战神身侧的雪泠时,心中大恸,又在雪泠一心护着九天战神后,因着嫉妒生了心魔,化为妖神。 然即便如此,他仍对雪泠思之念之,以至于往后的万千年岁月,雪泠都是他昏暗心底唯一一束光。 花晓无奈垂眸,那妖神,她倒是认识。 喜怒无常,暴虐纵肆,还……不分美丑! 【系统:宿主,天门快到了。】 花晓回神,抬眸望向远处,仙雾弥漫之中,有一线天穿在雾气之中,那便是天门之眼。 进入此眼,她将正式位列仙班,长生不老。 花晓心情勉强好了些许。 上界素来寂寥,千百年来鲜少有人飞升。 今日,天门外的云雾却不断翻涌。 驻守天门的仙兵远远朝此处望了一眼,之间一袭红影如一团燃烧的火焰,朝这方御风飞来,容色在尽是美人的上界,都夺目的让人难以移开双眸,只除了……额角那一块如一节手指般大小的青色印记。 “有人飞升了!”仙兵高呼,下刻声音却弱了下去。 在天门多年,因着飞升兴奋者有之、从容者有之、疯狂者亦有,只是……独独没有这般平静的。 “这位仙子?”仙兵小心唤道。 花晓转眸,看着仙兵眼底的惊艳,浅笑一声,嗓音柔和婉转:“我美吗?” 仙兵愣愣点头:“美……” 花晓笑容却倏地一收,柳眉一横,轻哼一声:“可惜仍有块印记!” 话音刚落,便听见四周一片死寂。 她心中困惑,转眸朝一旁望去。 周遭云雾分明动也未动,她却嗅到了一股血腥味,且越来越浓郁。 不过片刻,一道白影踏着虚空而来,衣袂翩翩,却未曾惊扰半分仙雾。 仙人本是吸收天地灵气为己用,施法时总会扰动身边气息,可此人却不染纤尘。 “上神……上神历劫归来了……”身边,仙兵低声呢喃。 上神?扶闲? 花晓眉心微挑。 却见天门处,一人一袭白衣而来,如雪似雾,纤尘不染,眉目若画,姿容无双。 他面无表情落下,心口处,有一滩赤红血迹,想必那浓郁血腥味,正是自那儿传来。 却在此时【系统:宿主,任务目标已确定,是扶闲。】 扶闲…… 花晓笑了笑,趁着周围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翩然上前,纤手微伸,声音娇软:“上神,好久不见……” 话未说完,她的手已被人半空拦下。 扶闲眉目清冷,转眸望向她,满眼疏淡清离:“大胆。” 他嗓音如冰,虽是呵斥,却仍无半分情绪波动。只是,在看见花晓的瞬间,他手僵硬片刻,眼前之人,好生熟悉。 “是你?”他蹙眉,这个曾在历劫台前,主动招惹他的女子,寡廉鲜耻的大胆凡人。 【系统:扶闲当前好感度:0.】 扶闲凝眉,抬眸看了眼花晓的眸,又望向她的额角。 花晓同样望着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她只觉眼熟。 片刻后似想到什么,她秀眉一拧,脸色一冷,转身便朝天门外飞去。 【系统:宿主?】 花晓飞于云端,良久倏地道:“历劫者与所受雷劫息息相关。我既是替九天战神挡下神雷劫,之前所经历那五世,不会都与他有关吧?” 她方才看着那扶闲,太熟悉了! 并非历劫前的那几面之缘,而是……有一种几世纠缠之感。 【系统:……】沉默。 “系统?”花晓声音微沉。 【系统:九天战神下凡历劫,须得经历人生五苦,即生老病死苦、爱离别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蕴盛苦……】 人生五苦,五个世界。 花晓静默片刻:“我之前的攻略目标,莫不是……” 未等说完,系统匆忙打断她【不是不是,既是历劫受苦,自然诸事难全。原本那些世界的原女主是他的劫,可因为宿主的到来,改了他的劫难。若宿主攻略目标是他,岂不是成全了他,所以……】所以,每一世,失去记忆的九天战神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去攻略旁人,【……对了,除了九微。想必最后一世,他的神识有些恢复。】系统补充。 “嗯。”花晓未曾惊讶。 毕竟,九微和扶闲的身影太像了。 思及此,花晓蹙眉,若是被九天战神知道,她玩弄了他整整五世,怕是…… “看扶闲方才那副模样,他似乎不记得那五世发生的事?” 【系统:为免凡尘羁绊太深,上神历劫成功后,鲜少留下人间之事。】 那便好。 花晓勾唇,心中总算轻松几分。 却未等飞出太久,眼前一阵诱人的幽香传来。 一座轿撵御风而来,轿撵周遭有薄纱拂动,四名白衣女子穿着同样的衣裳,扛着轿撵,姿容轻盈。 轿撵之上,一男子一身黑色袍服,慵懒靠着,墨发飞扬,全身阴郁幽沉,却唯有肌肤如月华般苍白,无一丝血色。 他伸手,指甲漆黑而尖利,徐徐将薄纱拂开,露出华丽的眉眼。 花晓眉目微亮。 “花......仙子?”那人望着她,声音如魅鬼。 花晓浅笑:“大妖,过奖了。” …… 天门处。 扶闲仍立于原处,面无波澜。 良久,他垂首看了眼自己心口,凡尘历劫,他记得极少,只隐约记得,最后一世,他剜了心。 还有方才,那个历劫前曾见到的女子,很是熟悉。 甚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仿佛……不止初次。 一旁,仙兵恭敬看着扶闲:“上神,那仙子初初飞升,不懂天规,您若想见她,我以千里传音给您寻来。” 扶闲声若闲云,一挥袖,自有上神清气随袖而出,片刻间,身上血迹尽消,白衣胜雪,不染纤尘:“不必。” “上神?”仙兵不解。 扶闲不再言语,心中却知,她会回来的。 只因,他方才,听见了她脑中那一阵诡异声音:他是她的攻略目标。 第64章 当归02 妖界是永夜的。 然其中却有奇珍异石闪着盈盈光芒,映的周遭五光十色,奇妙而幽沉。 妖神殿。 层层黑玉石阶上,苍隅正慵懒倚着石座,宽大的黑袍曳地,他睨向台下的花晓:“晓晓,好久不见。” 花晓挑眉,轻笑一声:“不过五百年而已。” 苍隅凤眸微眯,尖利漆黑的指甲朝她勾了勾:“还是这般小没良心啊。” 花晓朝他的手望了一眼,缓缓走上石阶,不忘朝门口的侍女吩咐:“去拿个剪刀来。” 侍女一怔,转眸看向苍隅,却见苍隅神色变也未变,终将剪刀取来。 花晓懒懒将宽大的红裙外裳脱下,坐在石座旁,拉过他的手,仔细端详着。 苍白的肌肤,能清晰望见青色的经脉。 苍隅顺着她的动作,乖巧伸手。 “离了我,你连指甲都管不好,”花晓瞄他一眼,“这么漂亮的身子,独独这指甲,是败笔。” 说着,她已拿着剪刀,一下一下修剪着。 苍隅望着她的动作,狭长的眸中,泛着猩红的光,他伸出另一只手,尖利的指甲轻轻拂过女人的下巴,而后到脸颊、眉眼,仿佛下瞬就能将她的皮囊划出一道血痕来:“她们可不像晓晓这般胆大。” 花晓笑了笑,任他抚着自己,面色不变,反正以往,他总是这般。 不过,那时她不知他为何总这般执拗于她的眉眼,如今倒是明白了几分。 苍隅的指甲,最终落在她额角的青色印记上:“你倒是丑了些。” 花晓闻言,毫不留情的一剪刀戳向他的手背,皮肉翻转,有血汩汩冒出。 “呵……”苍隅低笑一声,收回手懒懒躺下,手背上的伤口飞快的愈合,不过片刻已完好无缺。 他看着正替自己剪着指甲的女子,朱唇莹润,眉目如画,眼尾尽是风情:“当初,因为要修仙,才不告而别?”他徐徐开口。 花晓睨他一眼:“自然不是。” “嗯?”苍隅反问。 花晓嫣然一笑:“你我二人当初在一块,本就是玩玩而已,一笔交易,”她拿过他另一只手,继续缓慢而认真地修剪着,“我喜欢你的皮囊,你喜爱我这张脸,或者说,我这双眼。” 苍隅眸中红光诡异,不语。 花晓继续笑道:“我平生唯有两大爱好,一是长生不老,是仙是妖倒无所谓;二则是美人。你不老不死,皮囊艳绝无双,若是一直守着这般好样貌的你,我修魔心也无妨,毕竟总能得不老之身,只可惜……” 她放下剪刀,抬起他苍白的手对着明亮处望了一眼,骨节分明,果真好看了许多。 在系统给她看的未来中,他便是用这只手杀了她的。 花晓扬了扬眉,放下他的手,学着他方才的模样,抚摸着他的脸颊:“……只可惜,我有幸看了雪泠仙子一眼。” 苍隅面色变了变。 花晓眯眼,娇媚一笑:“大妖,你当真没有审美,”她笑意一敛,呵气如兰,“那雪泠仙子除却一双眸子像我外,其余哪点比得上我?” 她曾与苍隅相伴一年。 她对他的感情极为单纯且热烈且真挚——她喜爱他的皮囊。 她以为苍隅对她也是如此,然她错了,苍隅喜爱她这双眸子。 妖,果真狡诈又卑鄙。 所以,她当初断然离开,选择了修仙。 苍隅听着她这番话,眉心微蹙却很快舒展开来,伸手,指腹蹭着她的脸颊:“何时见到的雪泠?” 花晓轻笑:“不告而别那一天。” 苍隅蹭着她的手一顿,转而翻转,捏了捏她的脸:“果真是小没良心,连犹豫都未曾,便直接离开,任我上天入地的找你?” “你上天入地的找过我?”花晓眯眼浅笑,明显是不信的。 苍隅垂眸,面色冷淡下来,神色阴郁,静默不语。 花晓凑近前去,把玩着他垂在身前的墨发:“生气了?”她耸耸肩,“我都未曾生过气,你气什么?” 苍隅一动未动,声音冰凉:“既是不告而别,如今你也已成仙,为何还随我前来这妖界?” 花晓笑:“妖神大人喜怒无常,我若不来,怕被你杀了。” 苍隅容色一阴。 “噗,开个玩笑……”花晓却笑出声来,逐渐认真,“你不去找我,我也会来找你的。” “嗯?” “我想同你再做一笔交易,如何?”花晓道的随意。 苍隅如她一般,轻挑眉眼,不语。 “放心,对你百益而无一害,”花晓凑近到他耳边,“你既满心喜欢那雪泠仙子,待我去上界,替你打探雪泠仙子的喜好,助你抱得美人归,如何?” 女人言语间,气息酥麻温热,苍隅却周身一凛,顷刻间妖神之气纵肆。 花晓呼吸一顿,五脏六腑微痛,久未相见,这大妖的法术更强了。 苍隅隔开花晓,一手轻轻爬上她光洁的颈,感受着她筋脉中热血涌动,克制着想要咬破饮血的冲动:“仙子这般为孤着想,不知孤能为仙子做些什么?”声音暧昧而阴鸷。 花晓只望着他那双泛着猩红光芒的眸:“你什么都无需做,我只想要九天战神而已。” 苍隅本抓着她脖颈的手微松,哑声低笑:“又发现新的猎物,看上扶闲的皮囊了?” “当然不是,”花晓否认,手缓缓覆在苍隅的心口,眯眸说的一本正经,“我这次,想要他的心。” 苍隅双眸微睁,望着近在眼前的女人:“想要……他的心吗?”声如呢喃。 花晓慢悠悠撑着他的胸膛站起身,肩侧的红裙微乱,露出雪白的肩头,她随手收拾利落,披上外裳:“迟迟不应,大妖,莫不是你爱上我了?” 苍隅抬眸紧盯着她的眸,吐出凉薄一字:“你?” “怎样?”花晓扬眉,媚眼一勾,“爱上我又不是什么难事,你可不知,历劫那段日子,多得是男子捧着心要给……” 话说到一半,想到替某战神承受的神雷劫,她又兴致缺缺起来。 苍隅盯着她额角的青色印记,注视她良久:“不是交易吗?孤应你。” 花晓双眸一亮,粲然笑开:“真的啊?那你可要加把劲,我便提前恭喜你和雪泠仙子这对神仙眷侣啦!” 话落,她脚尖一点,人已翩若惊鸿,朝殿外飞去,一袭红衣如霞,顷刻间消失。 苍隅望着她的背影,转眸看向这永夜妖界,片刻后,手一挥,面前偌大的石桌顷刻化为齑粉。 …… 花晓刚返回到上界,便听闻云之崖周围仙云翻涌,神力纵肆,云之崖千里之内,无一人敢靠近。 云之崖,正是九天战胜扶闲的居处。 不在上界,而是悬于上界一处云雾缭绕之中,说是世外桃源亦不为过。 花晓朝那处望了一眼,果真见到那处云雾狂卷,不愧是九天战神,竟能惹得那片天际难宁。 “怎么回事?”她问一旁仙兵。 仙兵道:“上神历劫归来,本欲去云之崖洗去满身凡尘,却不知为何……突然神力外肆,像是……生了心魔。” 心魔? 花晓眯眸。 片刻后,她似想到什么,一挥袖人已朝着云之崖飞去。 众人皆惊。 花晓方才靠近云之崖,便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神力朝自己席卷而来,压的她呼吸都有些不畅。 【系统:宿主在这个世界可以使用法术。】 花晓未能忍住翻了一个白眼,此处动辄妖与神,她若连法术都不能用,便唯有死路一条了。 捻了个护心诀,花晓强撑着朝云之崖里面飞去,四周尽是白云,可那云看着柔软,却如铜墙铁壁一般,她遍寻一周,才终于寻到一处入口。 强行闯入,映入眼帘者,便是那盘腿虚浮半空中的男子。 他白衣胜雪,周身萦绕着圣洁光芒,这幅模样,与九微颇像。 只是,他现下袍服被神力震的剧烈翻涌着,双眸紧闭,虽在平心清尘,额头却渗出些许汗珠,倒真像是生了心魔般。 似察觉到有人闯入,神力越发放肆,吹得花晓身上的红裳撕裂,露出莹白藕臂,小腿光洁,肩头半裸。 沉思片刻,花晓径自起身,朝扶闲飞去。 神力随着花晓的强行接近而大作,下瞬,杀气腾腾,战神之气尽显。 “小师傅……”花晓挑眉,嗔唤道。 顷刻间,杀气凝滞,转瞬消散,便是纵肆的神力,都逐渐平和下来,扶闲额角的汗珠隐隐消失。 花晓娇笑一声,直接钻到扶闲怀中,凑到他耳畔低道:“上神,你生了心魔了。” 恍惚之中,扶闲如入梦境。那里也有一女子,穿着大胆的薄纱红裳,靠近他耳畔低唤着“小师傅”。 可下瞬,那画面逐渐模糊…… 【系统:扶闲好感度+5,当前总好感度:5.】 花晓还未欢欣雀跃,便见扶闲徐徐睁开眼,双眸清明望着她,丝毫不见方才的紊乱。 而后,他看向她的额头。 系统一惊,片刻后【扶闲好感度-5,当前总好感度:0.】 花晓:“……怎么回事?” 【系统:……】它为何觉得,这上神能看见它? 久等不到回应,花晓干脆看向扶闲:“你生了心魔。” “……”扶闲不语。 花晓一揽他的脖颈:“我曾帮你承神雷劫,而今又助你回了神识,你便这般冷淡回应我啊?” 扶闲望着她,冷淡平静:“我无须你助。” 花晓皱眉,望着眼前此神,目光从他的眉眼一点点落在他的唇角,眼尾带媚,随后直接凑近上前,吻上他的薄唇。 扶闲一怔,眼前女子放浪形骸,却为何…… 花晓已经离去,微微启唇舔舐了下红唇:“上神,味道不错。” 扶闲凝眉:“放肆……” 【系统:扶闲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10.】 作者有话要说:介于大家的讨论,我解释一下哈~ 关于扶闲:他是下凡历劫,经历五苦,所以注定爱而不得,也就是花晓的攻略目标永远不会是他,只是最后九微那个世界,他神识初醒,强行改命,让女主攻略他。 关于妖神:大家的猜测其实可对可不对,如果说前世有哪个人最像他的话,我觉得是容淮。 其实,这个世界,大家可以与前文联系,也可以将主世界当成一个独立的攻略世界,不影响观感的~ 【ps:明天过生日!!所以请假一天啦!!】 第65章 当归03、04 云之崖,仙雾缭绕。 扶闲怔怔望着怀中女子娇媚的眉眼,还有……她脑海中那诡异的声音,大手一僵。 花晓双目却晶亮,好感度增了又减又如何,还不是又增了十? “上神,你怎么了?”她伸手,便要抚向他的额头,“莫不是神识还混乱……” 手腕却被人拦了下来,扶闲挡住了她的动作,一派拒人千里外的疏离。 花晓看了眼自己被拦住的手腕,微微挑眉:“不愿被我碰?”她朝他靠近些许,笑道,“那你作甚要揽着我?” 若没后背那只手,她现下怕是早已摔到地上。 扶闲目光微紧,心底一慌,手已飞快松开,将花晓推了出去。 花晓笑容有一瞬僵凝,恼自己话多,身子直直坠落到下方,所幸下端有云雾,摔得并不痛。 她凝眉,默默抬眸,扶闲也在居高临下望着她,迎上她的目光,他喉结动了动,终一言未发,转身朝后方宫宇飞去,一袭白裳,衣袂翩翩。 花晓慢悠悠站起身,整理了下凌乱的红裙,她方才……确有些得意忘形了啊! …… 扶闲仍在宫宇中凝神闭眸,安静修心。 万年劫分明已过,为何……他总觉像是丢了什么?脑中分明是清醒的,却又万般混沌,像是有什么被他抛在了脑后。 神识之中,似有数道白光横冲直撞,越发混乱。 第一次,无可掌控。 可片刻,那数道白光竟直直相撞,刺目的白过后,隐隐一阵幽香袭来,那般熟悉。 莫名便想到……方才那个放浪形骸的女人,靠在他怀中,吻他的模样。 他不喜被人接近,有神光护体,也无人能近得他身,却为何……听见她那声“小师傅”,便失了心神。 心蓦地一痛。 “咳……”扶闲低咳一声,手不自觉抚向心口处。 历劫之中,那唯一的记忆,便是他生生剜了这颗心。 早该不痛了,却又为何…… “啪”的一声细微声响传来。 扶闲猛地睁开双眸,却在望见宫宇内的红影时一怔。 花晓。 她只穿着件红裳,赤足随意走了进来,满头青丝仅以一根红线松垮垮的绑着,几缕碎发拂在脸庞,万般风情。 她的手中,还端着一碗粥,坐在白玉石凳上。 似察觉到什么,她抬眸朝扶闲望去,见到他双眸睁开后,挑眉一笑:“终于醒了?” 扶闲只望着她,不语。 花晓继续道:“你修心足足修了三十日。” 扶闲皱眉,目光徐徐落在她手中的白粥上。 花晓循着他的眼神望来,食指轻点了下白粥碗壁:“我一人在这儿好生无趣,馋了。” 再者道,仙虽可数月不食,但还是会饿的。 扶闲终于作声,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泠:“你还不走?” 花晓端着粥的手一顿,轻飘飘睨着他:“你若是个哑巴多好。”尽说些讨人嫌的话。 “……” “再者道……”花晓双眸微转,起身端着白粥走到他的玉榻前,巧笑嫣然,“你这云之崖这般冷清,我若走了,你太可怜了。” 扶闲眉心微蹙。 “要不要喝粥?”花晓也不在意他是否言语,只随意问道。 扶闲收回目光,神色复又从容,平静无波:“上神无须进食。” “是吗?”花晓垂眸,“可怜我为熬这碗粥,纤纤玉指都糙了些……” 扶闲看向她的手指,白皙柔腻,娇若无骨,指尖修长,没有糙的迹象。 花晓挑眉,丝毫没有说谎的不自在,干脆上前:“你若不喝,那我便口渡给你。” 说着,她真的喝了一口,便要朝他靠近。 不出预料的被扶闲拦了下来,他看她良久:“我若喝了,你便离开?” 花晓笑了笑:“看心情。” 扶闲静默片刻,终缓缓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过玉瓷碗,喝了一口。 而后,他身躯一顿,便是这粥的味道,都这般熟悉,好似……他曾喝过一般。 “如何?”花晓凑到他跟前,气声问道。 扶闲猛地回神,近在眼前的女子,熟悉的幽香,以及……她咫尺之间朱唇…… 花晓低笑一声,伸手以广袖轻柔擦拭着他的唇角。 【系统:扶闲好感度+5,当前总好感度:15.】 扶闲双眸一紧,蓦地将花晓的手拂开,玉瓷碗被拂至一旁,“啪”的一声砸落在地面上,白粥尽洒。 花晓平静看向扶闲。 扶闲却只望着那散落在地的白粥怔了怔:“我既已喝,你也当快些离开云之崖。” 花晓眉心皱的更紧。 扶闲这幅模样,可丝毫不像好感度增加的样子。 “我方才可没说离开,只说‘看心情’,”花晓缓缓起身,远离他些许,“今日心情不错,不离开。” 话落,转身,直接走出宫宇。 扶闲望着女子的背影,如一缕烟霞消失门口转角。 复又垂眸,他看着掉落在地孤零零的玉瓷碗,心中越发烦躁,一挥袖,一片狼藉已然消失,如未曾出现一般。 可方才那碗粥,粥的淡香,却几次三番纠缠着他的神识。 许是……那历劫的几世作祟吧。 不过是历劫时经历的几场小小磨难罢了。 扶闲闭眸,他不喜心神被掌控。心中低念着清心诀,前尘皆旧事,他早该忘却。 …… 花晓漫不经心靠在一朵云上,在云之崖闲逛。 这儿的一切皆是纯白,浮动的云,巍峨的宫宇,乏善可陈。 不过此处仙气弥漫,又有上神清气笼罩,倒是修炼的好去处。 但若是要她在此处待上无穷无尽的永生永世,怕是要疯。 花晓轻哼一声,却又想到什么:“系统,扶闲怎么回事?” 【系统:什么怎么回事?】 “我怎么觉得,扶闲有些奇怪。”花晓皱了皱眉。 系统干笑一声,它也觉得奇怪,可是那扶闲乃是三界少有的上神,法力高深,它也探究不得【宿主便快些完成任务,早日远离是非之地。】 “也对。”花晓想到那增加的五好感度,心思终于开阔了些。 云之崖不大却也不小,她倚着云端逛了两日才终于逛了回来。 回到宫宇时,扶闲又在凝神修心,浑身裹着一层圣洁的白光,如把包括她在内的一切都隔绝在外,当真是不可侵犯的清冷孤高。 无趣。 花晓随意拿了个杯盏朝他掷去,未等靠近,杯盏已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碎裂开来。 而扶闲,自始至终双眸闭着,容色平和,无半分波澜。 花晓在云之崖待了下来。 扶闲忙着修心,她一人在此,来了兴致便借着这块宝地修炼一番,更多的时候,则是打量着额角的青色印记。 “十五好感度,聊胜于无了。”她默默呢喃着。 扶闲修了足足三个月。 花晓也在云之崖待的三个月。 人界多有雏鸟情节,她便想着,若扶闲也有呢,总要让他睁开眼看见的是她,说不定还能涨一波好感度。 这日,花晓照旧打量完自己额角的印记后,转头,望向玉榻上的扶闲,一如既往的调侃:“大好的美人儿在跟前,你竟只想着修心!” 扶闲自然不会理会她,始终岿然不动。 “如今上界,仙友都知我就在你云之崖宿下了,你倒好,一心念着清心禁欲?” “不识好歹!”她娇哼一声。 扶闲身子微动,始终不语。 花晓无趣,收回目光。 然下刻,她陡然察觉到一阵不对劲。 以往扶闲虽有神力护体,然神力极为平缓而强大。今日……那神力却有些紊乱,涌动着他墨发微扬。 “扶闲?”花晓低低唤着他。 扶闲仍旧一动未动,眉心却微微紧蹙。 “扶……” 花晓还欲说些什么,但见扶闲唇角竟缓缓流下一缕赤红的血线,神力翻涌的越发张狂。 这分明是遭反噬的迹象。 花晓凝眉,眼见扶闲神识紊乱,飞快上前。 有神力相阻,她靠近的极为吃力,许是神力未察觉到她的杀意,她竟真的走到他身侧,只是身上红裳再次扯裂,露出雪白肌肤。 花晓伸手,轻抵着他眉心,果真探到一股强大而紊乱的神识。 那是她不能比拟的存在。 平心静气,花晓竭力注入一道清气,引导那股紊乱,顷刻间,她只觉自己身子一虚,如将要被抽空一般。 扶闲的神识察觉到她的介入,似是恼怒,游移的越发汹涌。 花晓喉咙一阵腥甜,低咳一声,手始终未曾离开他的眉心。 终于,神识本剧烈的反抗逐渐平和下来,顺着那股清气游移。 扶闲猛地睁开双眸,眼尾泛着赤红,转瞬即逝。 他怔怔望向前方。 女人带着些许喑哑的声音传来:“上神,莫不是修心不诚,遭了反噬了?” 扶闲终于抬眸看着她。 他用了三个月平心静气,对那些隐隐约约的前尘旧事——断、舍、离。 可是,最后关头,将要舍弃一切过往时,一股强大而温吞的力量竟开始反噬,越要压下,反噬的越是强烈。 从未有过。 “莫不是痴了?”花晓呢喃。 扶闲回神,目光幽沉望着她,幻境之中,他看见了她,并非眼前的她,而是……顶着旁人模样的她。 虽样貌不一,可那双眸子,只一眼便让人知,就是她。 “喂。”花晓挑眉。 扶闲紧皱眉心,他不喜被人扰乱心神,尤其是被……这个女人。 伸手将她抵在自己眉心的手拂开,起身下了玉榻,便要朝外走去。 “你……”花晓刚要说什么,却觉喉中的腥甜翻涌,未能忍住,低咳几声。 扶闲本走到宫宇门口的身子微僵。 花晓察觉到他停顿的脚步,慢悠悠走上前去:“怎么?舍不得啊?” 扶闲垂眸,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良久,伸手虚抚着她太阳穴处。 花晓只觉上神清气注入意识,方才的不适顷刻烟消云散。 “我不喜欠人。”扶闲道完,便要绕过她继续前行。 花晓慢条斯理道:“你欠我的可不止这些。” 扶闲一顿。 花晓轻笑一声,走到他身后:“你若真不喜欠人,便将你欠我的,都还我啊。” 扶闲转身,凝望她的眸:“你欲如何?” 花晓故作为难沉思片刻,双眸尽是神采,朱唇轻启:“吻我。” 扶闲皱眉,继而容色微白。 前尘旧事里,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吻我。” “喜欢一个人,是会有想吻她的冲动的。” 他神情微紧:“除了这个。” “为何?”花晓惊诧,“上神又不是没吻过,我吻技很差吗?” 扶闲身子僵凝。 花晓笑了笑,赤足踮脚,凑到他眼前:“试一试,放心,吻过的都说好。” 扶闲抿唇,眉眼竟有几分怒意,始终一动未动。 “上神,”花晓等不到他的反应,慵懒作声,“你对我,是不愿、不想,还是不敢啊?” 扶闲沉默了很久,方才开口:“不愿亦不想。我对你……并无兴趣。” 【系统:扶闲好感度+5,当前总好感度:20.】 …… 扶闲再未修心。 他依旧待在云之崖中,鲜少出去。 花晓本就随遇而安,除却每日看看铜镜,打趣一下扶闲是她仅剩不多的乐趣。 只是,从那日他险些被反噬后,便鲜少理会她,却也未曾赶她离开。 对她的有心“勾引”,始终只当视而不见。 不过,花晓倒不介意利用一下把柄。 譬如…… 她偶尔腻了上界的仙气,便会熬些粥,却又不愿自己孤零零一人吃,便盛了两碗。 扶闲只望一眼,无半分兴趣。 “上神说过,不喜欢欠人。”花晓慢悠悠开口。 起初扶闲尚会僵持,时日一长,倒无须她再多费口舌,每每见到她端了白粥,便不再挣扎。 再譬如…… 花晓不喜云之崖这一片惨白,太过无趣,便会变出些花花草草装点一番,无根雪莲点缀在仙雾之中,墙角梅枝似从宫宇生出,还有屋中缠绵的藤蔓。 做完这些,她会问扶闲:“好看吗?” 扶闲不语。 花晓笑了笑:“上神欠我……” 话未说完已被打断:“……好看。” 久了,看这清冷孤高的上神被她一点点逼迫着开口,也是趣事一桩。 这日。 花晓瞧着宫宇内太过乏味,变出一盏花灯,扭头如常问向扶闲:“好看?” 扶闲只望了眼花灯:“云之崖永无夜色。”所以,花灯无用。 花晓凝眉:“我只问你好不好看。” 扶闲停顿片刻,刚要言语,却似察觉到什么,缓缓朝外望去。 宫宇外,云雾微动,片刻间,白衣女子徐徐飞来,身姿窈窕轻盈,雪白广袖轻纱随风而舞,墨发飞扬,眉目精致如画,容色小巧。 花晓半眯双眸,来人,她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雪泠仙子。 当真如雪一般纯洁清泠。 转眸,正看见扶闲目不转睛望向外面。 “这么在意?”花晓随意把玩着手中的花灯,没有看他,只轻笑一声问道。 扶闲一僵,不语。 转瞬,雪泠已经出现在门口,声音柔婉:“扶闲。” 扶闲飞快望了眼花晓,方才起身:“雪泠,怎会前来?” 雪泠也看向花晓,有片刻恍神,神色微白,却终究转过眸去望着扶闲:“有人在上界察觉到几丝妖气,但转瞬即逝,行踪诡异,无人能追其踪迹,我追踪片刻,便被远远甩下……是以,前来知会你一声。” 扶闲问道:“在何处察觉的?” “天门处。” 花晓听着那二人一问一答,心中对雪泠倒也正色几分,看来这个仙子,也是尽责良善之人。 只是,她心底刚夸赞完,便听见那雪泠仙子继续道:“扶闲,你当真要留这位花仙在你云之崖?” 花晓眯眸,为方才的夸赞后悔不迭。 扶闲微顿,良久才道:“我曾亏欠于她,她也不过暂留此处。” 雪泠微顿,看向那仍慵懒抚着花灯的红裳女子,她赤足坐在那儿,如云之崖的女主一般,心中酸涩,复又道:“可如今上界尽在传,说你同花仙的闲言碎语。你本该是受人尊崇的九天战神,怎能被人那般编排,更何况……” 说到此,她眼眶微红,抬眸看着扶闲,再道不下去。 扶闲静默,他知晓雪泠的心意,也曾觉得她性情单纯善良,上界太过孤单,千年万年伶仃一人,他不介意有人相伴。 而此人…… 他缓缓看向花晓,后者始终侧对着他,手指轻柔抚摸着手中花灯,妩媚如妖。 不该是她。 扶闲猛地回神,思索片刻,终究开口:“花仙,先离开云之崖。” 花晓也已等了良久,等到这回应倒丝毫未曾诧异,懒懒起身,赤足便朝外走:“上神既已开口,我自也不会厚着脸皮待在这云之崖。” 扶闲轻蹙眉心,她离开的这般轻易。 他本以为,她会如以往一般,说他亏欠于她…… “对了。”花晓脚步停在了门口。 扶闲抬眸,心中却微松,可下瞬复又紧绷。 她这话,并非对他说得。 花晓转身,双眸带着几分媚色看向雪泠:“雪泠仙子,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雪泠迟疑:“但说无妨。” 花晓问道:“不知雪泠仙子喜欢什么?” 她素来守信,既然答应某大妖的“交易”,便不会食言。 雪泠没想到她会问出这般问题,目光一慌,飞快朝扶闲望了一眼,脸颊微红,终一言未发。 花晓却已了然,勾唇淡笑一声,一挥红纱,飞出云之崖。 扶闲蹙眉望着那抹红影消失在云雾之间,她走的当真干净利落,未曾回首。 心中不觉一紧。 …… 花晓从云之崖出来,引起上界好一阵关注。 毕竟,她是唯一一个在云之崖宿百余日的仙,还是个女仙。 可众仙也知,那一贯疏冷的九天战神对雪泠仙子素来温和,如今因雪泠仙子赶花晓出来,也是意料之中。 因此,众仙也只安慰一番花晓后,便纷纷散去。 花晓百无聊赖靠在云端上,随风而行。 【系统:宿主有回去的法子了?】毕竟,这宿主欲擒故纵的心计用过不少次了。 花晓挑眉:“这次,没有。” 这倒并非虚妄之言,扶闲毕竟是上神。 【系统:啊?宿主竟……】 只是没等系统道完,云微动。 花晓只觉腰身一紧,伴随着阵阵危险的幽香,她已被一袭黑袍裹在怀中,周遭景象飞快倒退,不过眨眼,竟已在万里之外的无界旷野。 耳畔,是男子低哑诱人的轻笑:“晓晓,好久不见。” 第66章 当归05 云之崖永无夜色。 此处终日一片苍茫仙雾,又有上神清气笼罩,是上界众仙所向往的修炼之处。 只是,无人胆敢真的上前,唯恐惊扰那传闻抬手便平三界战火的九天战神。 唯一的宫宇之中。 扶闲安静坐在玉榻上,双眸紧闭,竭力平神静心。 可神识之中一片纷杂,本该习惯了云之崖的无声,此刻却觉得死寂,惹人烦躁。 花晓离开了,再无人逼他喝那凡尘俗世的白粥,也无人变出些无趣的凡花问他好看与否。他也终于得了一派清静。 可是…… 扶闲猛地睁开双眸。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从不惧孑然一人,却为何觉得这无边无际的死气沉沉令人窒息? 终再难平复心境,扶闲缓缓起身,胜雪的白衣自身后幽幽浮动,他缓步走出宫宇。 以往从未发觉,而今方才注意到,云之崖竟开了这般多的花。 雪莲、寒梅、玉兰…… 那个女子,随心所欲的紧,想到什么便变出什么。 可下瞬,扶闲容色微紧。 这些花竟开始摇动,泛着淡淡的光芒,这分明是将要消失的迹象。 不过片刻,这些花瓣果真逐渐并拢、凋零、枯萎,直至……彻底消失在云雾之中。 云之崖,又变为一片死白,再无生机。 扶闲隐在宽袍下的手不觉紧攥着,手背青筋突兀,良久,他一挥衣袖,神力尽染云之崖。 方才消失的花,开始重新出现,轻易将宫宇缠绕在其间。 那些花,在翻涌的仙雾中微微摇曳着。 扶闲静静望着,心中的烦躁却半点未消,哪怕一模一样,这些花也终究再不是以往那些了…… 他挥袖,花复又消失。 …… 无界旷野,位于上界与妖界的边界处,此地不似上界那般仙气弥漫,自有日月光芒;也不若妖界幽暗诡谲,奇珍异石散发光芒。 这里有日夜之分,只是一片荒芜,没有半分生机。 之所以叫无界旷野,只因入了此处,便如入无界之地,难以追踪。 苍隅揽着花晓到一处山谷中方才落地,手却未松,反而拥得更紧:“要见晓晓一面,可真不易。”他声如呢喃,半真半假。 花晓懒懒靠在苍隅怀里,睨了眼四周,嫌弃的瘪瘪嘴:“就算想见我,也不用来这种地方吧。” 没有生机不说,地上还尽是嶙峋的巨石和燃过的灰烬。 苍隅轻笑一声,暧昧的抚着她的下颌,轻轻将她的脸颊侧向自己这边:“只有在这儿,才不被人打扰,不是吗?” “倒也是,”花晓在他怀中转了个身,垂眸看了眼他身上的黑色披风,边角处镶嵌着金纹,踮脚朝他靠近些许,“这么想同我单独相处啊,不怕被上界那些仙人抓到,再折磨你几百年?” 苍隅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喉结微动,下刻伸手,揉着她的红唇:“谁敢?” 花晓感受着他的动作,轻笑一声,却又想到什么,低头看着地面:“真脏。” 苍隅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她红裳之下露出一截小腿,还赤着足,莹白的脚趾沾了些许地上的灰烬,黑白分明。 他轻蹙眉心,下瞬一挥衣袖,揽着她朝一旁一块巨石飞去。 待二人懒懒坐在巨石上,他手一扫,花晓的脚上早已无瑕亦无尘。 苍隅揽着她,漫不经心问道:“听闻,这段日子,你一直待在云之崖?” “我声名都这般远扬了?”花晓惊喜,转眸望向他,“你在妖界都听闻了?” 苍隅看着她这副模样,双眼微眯,妖冶且危险的红光一闪而过,很快如常:“这么说,是真的?” “自然,”花晓颔首,“早就说过,我想要他的心。” 苍隅微顿,目光自她松垮的肩头一扫而过,落在她赤足:“在云之崖,也是这番打扮?” “这倒不是。”花晓摇头。 苍隅本紧蹙的眉心微舒,然下刻…… “在扶闲跟前,我比这可大胆多了。”花晓继续补充道,只是可惜,那上神太不知情趣。 苍隅手微僵,下刻倏地转身,将她压在身下,披风将二人包裹在其中,他俯视着她,修长手指一点点从她额角的印记,滑到锁骨,呼吸粗重。 “如何大胆的?”他声音微扬,带着几丝邪气,“比以往,你我二人还要大胆吗?” 花晓眯眸,懒懒一笑,学着他的目光,抚着他的脸颊:“你我二人,不过是彼此玩玩罢了,妖神这番话说的,我还以为你认真了呢。” 苍隅身子紧绷,拇指轻抚着她殷红的唇,再不愿听她继续说着没心没肺的话,俯首便要吻下。 “不想知道雪泠仙子喜欢什么了吗?”花晓却在他的唇落下之前,轻描淡写开口。 苍隅动作凝滞。 花晓看着眼前男子比女子还要魅人的眉眼,良久,勾唇一笑,而后笑声微扬,越发畅快,她将苍隅推倒在一旁,慵懒半坐起身靠在他身侧,一手轻抚向他心口处,抬眸睨着他:“大妖,你这儿有人,何必再与我做戏呢?” “……”苍隅呼吸一滞。 花晓眉眼依旧带着几分笑意:“我今日见过雪泠仙子了,久未相见,倒是一如既往的可人。” 苍隅不语。 “不过,”花晓对他眨了眨眼,“雪泠仙子喜欢的是扶闲,你尚需努力啊。” 苍隅终于垂眸,看着半靠在自己怀中的女人:“孤真想,将你的嘴缝起来,”他嗓音低哑,“一针一针的,穿过血肉,缝起来。” 花晓低笑一声,缓缓坐起身:“天色不早了。” “怎么?还要回云之崖?”苍隅紧盯着她的背影。 花晓侧首,挑眉道:“我如今怎么说来也是上界仙子,而你可是妖神,仙妖这般亲密算什么?” 苍隅目光微眯,眉心紧蹙,她如今倒是隔开距离了,当初……分明是她说“是仙是妖,我不在乎”的;当初,她也曾险些修了魔心的…… “……而且,”花晓嫌弃的望了眼巨石,“这儿太硬了。”说完便要走下去。 苍隅闻言一怔,下刻手一挥抓着她的手腕,另一手微展披风垫在巨石上,再次将她拉入怀中,嗓音微扬:“硬?” 花晓这次倒未挣扎,靠在他怀里,沉默良久突然道:“还记得你我二人初见吗?” 苍隅身躯松了些:“嗯哼,不知矜持。” 花晓轻笑:“那时,我见到你便想着‘稍微有些姿色便罢了,何必美的这般张扬’。” 苍隅嗓音微哑:“所以,你是因此才以凡人之身,随我去了妖界?” “是啊,”花晓承认的爽利,“最初,我本以为你接我去妖界,且那般纵容与我,也是因为我这张脸呢……” 苍隅一愣。 花晓勾唇浅笑一声,抬起苍隅的手,抚向自己的眉眼:“后来才知,原来啊,你喜爱的是这双眉眼。” 苍隅由着她的动作,指尖微凉。 花晓在他怀中抬起头,双眸晶亮,眼尾含情,声音却很是冷静:“我讨厌被当做替身。” 苍隅揽着她肩头的手一紧,喉结滚动,容色微白,想矢口否认,却又道不出,只僵在那儿,一言未发。 花晓再未多言,安静靠在他的怀中,看着这已入夜的无界旷野。 一片漆黑幽静。 在永无黑夜的云之崖待久了,看见这黑夜倒也舒适。 “这儿的夜色倒是极美。”她慢悠悠开口,信手变出一盏花灯,放在一旁,晕黄色烛火幽幽亮着。 苍隅垂首,映着花灯,看着怀中的女人,她依旧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看着漫无边际的黑夜,双目亮如星辰。 明明她就在他怀中,却如同……隔着万千银河。 “随我回妖界。”他突然开口。 “嗯?”花晓挑眉。 “随我回妖界。”苍隅再次开口。 花晓笑了笑:“你……”迟了。 只是最后二字未等说出口,便感觉一阵狂风裹挟着巨大的气力袭来。 入骨的冷冽钻到心底,夹杂着漫无边际的怒意与杀意。 本沉寂的无界旷野蓦地阴云翻涌,一束霹雳划破长空,竟削平了远处半个山头。 一袭白影静立在巨石后,周遭笼罩着一层白光,身姿颀长,墨发微扬,上神清气肆意翻涌,只静静看着巨石上相拥二人的背影。 男子黑衣黑袍,女子媚颜红裳。 好生亲昵。 亲昵到,让人想毁了这一切。 苍隅转眸,手中仍拥着花晓,一挥衣袖,已经将袭来的神力承下,眯眼望着扶闲。 花晓低笑一声。 苍隅紧了紧她的肩头,故作亲昵问道:“得意?” 花晓点点头。 毕竟,上界不过走失一个仙子,着实没必要九天战神亲自寻找。 苍隅蹙眉,刚要言语,身前却一阵杀气翻涌而来。 扶闲凝望着那仍旧相拥的二人,恍惚之中,竟觉得如此熟悉,似乎……他曾看着她与旁人相拥,似乎,她留给他的永远只有背影。 最终,他看向花晓:“你在此处作甚?”浑厚神音,在这旷野夹杂着回声。 花晓只笑了笑:“赏夜啊。” 扶闲怔住,目光落在一旁的花灯上,云之崖永无夜色。 他收回目光,看了眼苍隅:“他是妖。” 花晓耸耸肩:“我知道。” 扶闲紧抿薄唇,沉默良久,冷然道:“随我回去。” 苍隅凝眉:“上神莫不是要强人……” 话未说完,已被花晓打断:“好啊。” 苍隅一愣,双眸红光乍现,妖神之气横生。 花晓却只视若无睹,赤足朝扶闲走了两步。 扶闲望了眼苍隅,若是以往,他不会轻易放过闯入上界的妖,可今日终再未多言,带着花晓迅速消失在无界旷野。 苍隅仍立在原处。 花晓……对扶闲是认真的。 对他不过是喜欢这具皮囊,却是……想要扶闲的那颗心! …… 云之崖的云雾,素来白净如雪,仙气十足。 今日却阴云翻滚,厉风纵肆。 两道人影骤然出现在云之崖外。 扶闲松开抓着花晓手腕的手,起身便朝云之崖走去,白衣簌簌作响,仍不掩怒意。 花晓望了眼周遭仍旧翻滚的阴云,她可是刚被人从此处赶出去的。 眯了眯眸,她看了眼扶闲头也不回、笃定她会跟上去的背影,挑眉一笑,转身唤了片云,斜倚云端便朝外走。 然不过片刻,再次被人拦下。 扶闲皱眉,脸色难看望着她:“回去。” 花晓道:“去哪儿?” “……”扶闲静默良久,“云之崖。” 第67章 当归06、07 云之崖的云,鲜少阴云密布,即便那日扶闲生了心魔,云海翻涌,都未曾这般过。 这异变,吸引了上界众仙的注意。 自然也注意到那正对峙的一男一女。 花晓依旧懒懒靠在云端,看着脚踏虚空拦住自己的扶闲,故作为难:“云之崖是上神的住处,我去,恐怕不合适吧?” 扶闲双眸微动,她曾赖在云之崖时,可从未这般有过自知之明,转眸看了眼云下众仙,他眉心轻蹙:“你有处可去?” 花晓笑了笑:“天上地下这般大,总会有我容身之处。” 扶闲望着她晶亮的双眸,她若真的不愿,岂会随他回来? 终垂眸,无奈道:“说吧,什么条件。” 花晓惊奇望他一眼,道的随意:“我想喝粥了。” 扶闲一愣,旋即凝眉:“胡闹!”话落,却又飞快望了她一眼,补充了句,“你已是仙身,无须日日食五谷杂粮。” “看来上神是不答应了。”花晓抱憾,转眸便欲接着离去。 再次被人拦了下来,扶闲面无表情望着她,良久:“回去。” 话落,一挥广袖,连同花晓座下那片云,一同飞向云之崖。 【系统:扶闲好感度+20,当前总好感度:40.】 前方,本踏虚而行的扶闲背影一顿,转眼已若无其事。 这一日,上界众仙都看到,才被扶闲赶出云之崖不久的花晓,便又被扶闲亲自接了回去。 云之崖。 花晓坐在宫宇内的玉榻上,薄纱红裙下,露出一截小腿,赤足随意耷在榻边,目光时不时朝门口望着。 不多时,扶闲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处,与他那满身谪仙气儿不同,他的手中,端着一碗白粥,还冒着热气。 他将白粥放在一旁。 花晓看了眼白粥:“一碗?” 扶闲垂眸:“我无须……” “你这云之崖本就空荡荡的,用食都要我一人,未免太过孤寂。”花晓轻叹一声。 扶闲凝望了她好一会儿,转身朝外走去,再回来手中又多了一碗白粥,坐在她的对面。 花晓挑眉一笑,随意喝了一口:“上神的手艺不错。”她由衷赞叹,一抬眼正对上扶闲的目光。 她双眸微眯,望着他,轻启朱唇,将唇角沾染的粥舐去。 扶闲凝眉,心中竟莫名微乱,垂眸避开了她的目光:“你同苍隅是何关系?” 他忘不了她靠在苍隅怀中,那般亲昵的模样。 花晓望他一眼,学着他的语气问道:“你和雪泠仙子是何关系?” “……”扶闲神色一凝,目光紧了紧:“苍隅是妖,而你是仙。” “那又如何?”花晓轻哼,“若是我喜欢的,是仙是妖我都要。” 扶闲微顿:“你喜欢他?” 花晓笑睨他一眼:“我比较想要你。” 扶闲喉结微动,下刻却又想到什么,目光望向她的额头,他不知她的目的,却知……她的刻意接近。 怔忡片刻,他的神色终平静下来,转身一言未发走到玉榻上。 花晓望着他的身影,良久凝眉轻哼一声。 莫名其妙。 …… 扶闲又开始修炼了。 只是不似以往动辄数月、数年的封闭神识。 他知,花晓素来嫌云之崖沉闷。 花晓也自然不会放弃勾引他的好时机。 扶闲沉神静气,花晓便坐在他身侧,靠在他肩头,在他耳畔低声呢喃些暧昧话语。 初时,扶闲尚会被她撩拨的额角冒汗,睁眼道一句:“胡闹。” 可时日长了,他也逐渐平静下来。 反是花晓深觉无趣,守了他几日,也勾引了他几日,奈何他一心修炼,对她的接近不理不睬。 久了,她便想着扶闲成日里如木头一般,她与其在这儿,不若去和众仙友打好关系。 这样一想,她干脆在扶闲修炼时,便出云之崖,和其他仙友饮酒作乐一番。 仙友们虽对她占据着云之崖那块宝地却不修炼而高呼惋惜,却也在上界活了太久生了无趣,有个玩闹的自然也乐得自在。 这日,扶闲依旧如常修炼。 花晓下巴靠在他肩头,温言软语:“上神,你成日修炼,不怕再生心魔啊?” “……”扶闲照旧不语。 “其实你若是想修炼也不是不可,你不是也想让我修炼吗?我听闻,男女和合双修,可是对功法极有帮助啊……” “……” 花晓低笑一声,手缓缓覆上他的手背,与他十指交叉:“上神,什么是和合双修啊?” 扶闲眉心微蹙:“休要胡闹。”收回手,继续修炼。 花晓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微微挑眉,还要说些什么,便听见门外一阵仙鹤高亢宏亮的声音。 她双眸一亮,轻哼一声:“我找旁人和合双修去。” 话落,人已飞身朝外而去。 扶闲睁眸,看着那一袭红影消失。他知,她只是同其他上仙一同玩乐,这段日子,总是如此。可“和旁人和合双修”这种话,从她口中说出,却仍旧惹人不悦。 他闭眼,迫自己封闭神识。 他这一修,修了整整七日,再清醒,云之崖一片死寂。 习惯了耳畔有人时不时的暧昧之声,如今的死寂竟惹人心烦。 …… 仙鹤是了尘上仙的坐骑。 了尘上仙嗜酒,平日里尽爱在仙府上设私宴,无事的花晓几乎是此处的常客。 这日,她和几个活了上千年的老神仙一同饮了几日的酒,仙体就是这点好,千杯不醉。待喝完,便微醺着准备打道回云之崖。 却在途经仙府大门时,脚步顿住。 那守门的,从以往魁梧的武生,变成了如今样貌俏丽的小仙君。 小仙君也看见了她,目光从她的微露的肩头一扫而过,白净的小脸登时红了。 成日守着云之崖那根木头,花晓正巧不愿回去:“小仙君脸红作甚?” 小仙君匆忙低头,只觉这个仙子的眼睛会说话般,再不敢看她一眼:“仙子。” 花晓笑了笑:“我美吗?” 小仙君脸更红了,胡乱点了点头:“仙子……很美。” 花晓眼睛一亮:“你瞧,你是仙君,我是仙子,咱们连称谓都这般合……”话未说完,她皱眉,“你抖什么?” 方才还满脸羞红的小仙君,此刻脸色却微白,默默朝花晓身后望了一眼,良久恭敬道:“上神。” 花晓背影一顿。 转身,不远处,扶闲正站在那儿,面无表情望着她。 “可惜了。”她默默瘪嘴,走到扶闲跟前:“你怎么出来了?” 扶闲垂眸望着她,声音平静:“打扰你了?” 花晓颔首:“有点。” 扶闲双眸微紧,朝身后的小仙君望了一眼,抓过花晓的手腕,顷刻间已消失在原处。 云之崖。 花晓头脑仍有些微醺,坐在玉榻上,一手揉着眉心。 扶闲正坐在一旁,目光平静望着她,从方才回来,便始终一言未发,默默散发着寒气。 良久。 “花晓。”他突然作声。 “什么?”花晓疑惑,这似乎还是他初次这般认真的唤她的全名。 “……”扶闲却沉默下来,目光不觉落在她的眉心,终只开口,“无事,你先歇息。”话落,人起身便要离开。 “你去哪儿?一起歇着啊。”花晓望着他的身影,扬声道。 扶闲背影一顿:“不知羞耻。”起身便欲继续离去。 “你这玉榻大得很,装你我二人绰绰有余。” 扶闲头也未回:“胡言乱语。” 花晓慢悠悠站起身:“那你睡在此处吧,我去同那小仙君挤一挤……” 扶闲脚步一顿。 片刻后,花晓喟叹一声躺在玉榻上,周身笼罩在一片上神清气中,扶闲身体僵硬躺在她身边。 “你很紧张啊?”花晓声音极为轻快。 “睡觉。”扶闲言简意赅。 花晓静默良久,突然再次开口道:“你知道什么叫和合双修吗?” “花晓!”扶闲蓦地睁眸。 花晓低笑一声,头一歪靠在他肩头,低声呢喃:“那便睡觉好了。” 【系统:扶闲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50.】 花晓眸微亮。 扶闲容色微怔,良久,轻叹一声。 …… 花晓依然会同了尘上仙饮酒作乐,只是,他那仙府的守门小仙君不知去了何处,惹得花晓心中遗憾了好一会儿。 这日,她见扶闲仍旧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照旧出了云之崖。 却未曾想到,了尘上仙的仙鹤偷吃了天池中的锦鲤,和天兵那方争执起来。 酒是吃不上了,看了会儿热闹,花晓索性直接回了云之崖。 许是修成仙身之后,五感会比凡人更为敏锐;也许是她在云之崖生活的时日长了,对云之崖的清冽气息极为熟悉,甫一靠近,她便察觉到一股不属于云之崖的馨香。 花晓脚步微顿,朝前飞了些许距离,一眼便望见那本该修炼的上神,和……同他一般,穿着一袭如烟白纱的雪泠。 花晓屏气凝神,不露半分气息。 扶闲是少有的上神,功法深不可测,周遭的一点波动,怕是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索性,便一动不动。 距离甚远,她并不能听清那二人说了些什么。 只是说到后来,雪泠身形晃了晃,弱柳扶风一般,而后抓着扶闲的衣袖,低低道着什么。 扶闲始终未曾作声,亦未曾将雪泠拂开。 直至……雪泠目含水光,几滴泪珠沿着脸庞落下。 她蓦地抓着扶闲的手,凑到自己脸颊,双眸通红。 扶闲直觉想要避开,雪泠却又说了什么,扶闲的手顿住,静默良久,伸手替她将泪水拭去。 花晓安静望着,面无表情。 她想,终究是扶闲好感度的增加,让她忘记了,雪泠才是扶闲原本的命定之人。 而她,也不过只是一个炮灰罢了。 “花晓……仙子?”女子清泠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传来。 花晓眨了眨眼,丝毫没有暴露的尴尬,勾唇一笑走上前去:“雪泠仙子。”她颔首算作招呼,目光徐徐落在扶闲仍替雪泠拭泪的手上。 扶闲的手飞快撤开。 雪泠目光微暗,却仍维持着平静:“我先走了。”人若一缕白雾,顷刻间已消失。 花晓望着她的背影:“上神原来可以那般温柔啊。”声音半真半假。 扶闲蹙眉:“胡说什么。” “好吧,不胡说了,”花晓耸耸肩,转眸认真盯着他,“我想喝粥了。” 扶闲一顿,望着她此刻的模样,不知为何,竟觉得……很是遥远。 她明明就在眼前。 终究转身,他去了云之崖的后方。 花晓轻笑,回到了宫宇中,不多时,扶闲果真端来了一碗粥。 这一次,花晓并未吵闹着说“一人吃粥很是孤寂”,她只是拿着汤匙安静吃着,待吃完最后一口,她走到扶闲跟前:“帮我擦拭一下唇角。”说的坦然。 扶闲目光怔了怔,叹气道:“别闹。” “闹?”花晓反问,继而挑眉笑道,“替旁人拭泪便那般自然,替我擦擦唇角便是闹了?” 扶闲眉心皱的更紧。 花晓却也未曾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伸手径自替自己擦拭了下唇角,想了想道:“雪泠仙子说了什么?” 扶闲凝滞。 “或许,我该问的直接一些,”花晓复又开口,“你是不是喜欢雪泠仙子?” “花晓。”扶闲不悦望着她。 “那换种问法,”花晓歪头,笑问道,“你喜欢我吗?” “……”扶闲不语。 花晓却已了然:“听闻,雪泠仙子喜穿白纱,便是受你影响,”她说的轻描淡写,“方才你二人站在一块,当真是般配极了。” 扶闲道:“口无遮拦。” “这怎能算口无遮拦呢?”花晓懒懒道,“我只是觉得,你和雪泠仙子若真的喜欢,她大可不必趁我不在时同你偷偷见面,像有奸情似的。便光明正大的来争抢、勾引……” 扶闲打断了她,眉心紧蹙,“休得胡言,她不似你这般……” 话却戛然而止。 花晓双眸微顿,良久突然勾唇笑了出来:“那倒是,雪泠仙子单纯美好,哪里用得着使勾引撩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也便是我这种人……” “花晓!”扶闲脸色微白。 今日他连名带姓唤她竟比以往加起来都要多。 花晓抬眸:“上神在气什么?”她朝他靠近两步,踮脚凑到他眼前,望着他清冽却不掩风华的眉眼,“这般维护雪泠仙子啊?” 扶闲一愣,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目光终缓缓移动到她的额头:“那你呢?” “嗯?” 扶闲伸手,食指轻轻抵着她的眉心,一股温和而强大的神力顷刻注入她的脑海。 花晓只觉意识一片空白,系统带着些许惊惶的声音传来【宿主……】却越发微弱。 下刻,她脑中纷杂不堪,升起阵阵尖锐的刺痛,痛的她眼前发白,如当初系统紊乱一般。 不知多久,那股强大的神力终于消失,她的脑海逐渐恢复平静。 花晓仍站在扶闲跟前,她身上的红纱与他的白衣彼此纠缠着,于云雾中微微浮动。 她看着他。 突然便想到,她曾察觉到扶闲的不对劲,系统的惴惴不安,以及每一次好感度增加后,扶闲总会怔怔望着她。 “所以,你从一开始便知我脑海中声音的存在?”花晓面无表情望着眼前的男子,声音平静无波。 扶闲容色微白,只望着她:“为何?”为何要接近他,为何要博得他的好感。 他甚至想,只要她给他想要的解释,那么不论怎样的目的,都无所谓。 “……”可花晓始终一言未发,沉默良久,终只安静望他一眼,转身离开。 扶闲身子一僵,本垂在身侧的手微动,却终究停下。 …… 花晓并未离开上界。 她懒懒躺在一片散云上,任由风儿将她随意吹着。 【系统:宿主,我也没想到,扶闲竟然能察觉到我的存在。】 花晓轻应:“是啊,没想到。” 没想到,被玩在鼓里的人,是她。 果然是炮灰的命啊。 她垂眸,心中莫名有些惆怅。 【系统:宿主当初怎么会招惹这样强大的神啊……】 花晓微顿:“都怪当初见色起意。若非如此……”说到此,伸手抚了抚额角:“历经五世,我本以为,我最对不起第五世的肉身。没想到……” 【系统:宿主?】 花晓叹息一声:“没想到,我更对之不起的,竟是自己的身子。” …… 花晓在云上飘了整整三日。 第四日,她弃了散云,御风朝云之崖飞去。 云之崖倒是一如既往的一片纯白。 她再未飞起,只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宫宇门大开,可里面空无一人。 花晓方才走进去,便听见身后一阵风声以极快的速度传来,再回首,扶闲已出现在门口处,正望着她。 花晓勾唇笑了笑:“上神。” 扶闲唇微动,只望着她身上红纱,听着她疏离的语气,脑海中竟莫名闪现当初剜心的场景——那个和尚的他拥着她,近乎虔诚的将心送到她的面前。 心口一痛:“回来了。”他低声道。 “嗯,”花晓点点头,“来感谢上神这段时日收留了我。” 扶闲一愣:“你这是何意?” “上神那日其实说得很对,我不是什么好人,”花晓歪头一笑,轻轻道,“我是来和上神道别的。” “什么?” “同为仙友,以后免不得低头不见抬头见,不来道别的话,以后再见怕是尴尬,”花晓笑眯眯道,“我走了。” 话落,挥挥手便要离开。 手腕却被人攥住了。 花晓凝眉,侧眸看了眼手腕上的手。 一阵静默后,扶闲声音极轻:“雪泠那日来找我,只是……说了你在云之崖并不合适,并……对我表明了几分心迹,我并未应下……” “嗯。”花晓不甚在意。 扶闲望着她:“你不信?” “信。”花晓声音平静,抬头看了眼永无夜色的天,“只是上神,天色不早了。” 系统突然作声【宿主,你真的要放弃吗?】 抓着花晓的手一颤。 花晓将扶闲的手腕挣开,并未应声,只转身离开。 身后,扶闲怔怔望着她的背影,那一袭红纱在仙云中浮动,如烟似雾。 头蓦地一痛,神识中,一股被压抑的记忆,正迸发强大的力量,挣扎着似要冲破束缚。 那是……劫。 作者有话要说:主世界快要完结了~ 第68章 当归08 花晓悠然坐在云上,手里提着从了尘上仙府中“借”来的美酒,间或饮上一口,清风徐来,极为自在。 “无事一身轻啊。”她默默感叹一句,说完却又忍不住摸了摸额角,虽摸不出异样,但那青色印记却像烫手一般。 【系统:宿主,前面可就是天门了,你真要离开啊?】 “嗯?”花晓抬眸朝前望了一眼,仙雾之中,天门巍峨,“成日在上界待着,出去看看也无妨。” 【系统:去哪儿?】 花晓认真思索着,而后双眸微亮:“不如去人界啊。” 话落,她一挥袖,云朵飞的越发快。 也是在她出天门的瞬间,云雾之中,一声清亮的龙啸声响起。 下刻,花晓只感觉腰身一紧,身子似被什么缠绕住。 她垂眸,只看见一条威风凛凛的苍龙在烟云之中盘旋,龙身漆黑如玉,周身笼罩一层如火般的赤色神光,那龙双目微扬,对上她的眸后,微微眯起。 又是一声长啸,顷刻间,此处早已空无一人,徒留一朵孤零零的云飘荡。 不远处,守天门的仙兵眨了眨眼,继而反应过来,转身朝上界飞去。 …… 云之崖。 扶闲坐在仙雾之中,一袭白衣微微拂动,周身笼罩着一层圣光,墨发披肩凌乱飞扬,眉目风华无两。 他紧闭双眸,竭力平复着神识中的混乱。 周围的寂静无声,本是平心静气的契机,可此刻却只惹的心中烦躁。 那一抹头也未回便离去的红衣背影,一遍遍的在脑海回荡,不止一次…… 几次三番,他欲伸手挽留,终难以留下。 “上神。”云之崖外,有人低唤。 他仍竭尽神力,压着那不断翻涌的过往——不是不愿,亦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碰触的过往。 “上神,天门外发现一苍龙现身。”那人仍在唤着。 扶闲眉心紧蹙,意识越发混乱。 “那妖神,掳走了花晓仙子。” 扶闲蓦地睁眸,就在下刻,丹田无数神力翻涌。 “咳……”他低咳一声,一缕血线自他唇角缓缓流下。 刹那间,封闭的神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撞开来,无数记忆纷涌而至。 万年神雷劫,那个跟在他身边的红衣女子,那个最后替他承受了一记神雷的女子。 人界五世,历经五苦,生老病死苦、爱离别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蕴盛苦。 那个叫花晓的女子,一次次蛮横的闯入他的世界,而后又一次次毫无眷恋的转身离开。 她……竟怎么忍心在他面前故作无事发生?怎么忍心对那些过往只字不提? 心口大恸,他轻抚胸口。 九微那般虔诚将这颗心奉上的女子,是她。 所以历劫归来,心口处一片猩红血迹。 她看见了,却只言不发。 劫难是她,世世皆是她。 “上神……”云之崖外,仙兵的声音戛然而止。 扶闲的身影踏虚浮现,周遭神气震的云雾翻涌,他却如鬼魅,转瞬已消失不见。 …… 妖神殿。 一抹赤光亮起,复又徐徐暗下。 花晓看着眼前苍龙逐渐化为人形,黑鳞化作黑色曳地宽袍,墨发垂落在身后,容色惊艳瑰丽。 “晓晓,又见面了。”苍隅望着她。 花晓无奈一笑,下瞬却又想到什么:“怎么以真身示人了?你不是不喜欢真身?” 苍隅蹙眉,旋即走到她跟前,大手揽过她的腰身:“不喜欢真身的,不是我。”他垂眸,紧盯着她的眼,“是有人说,她更喜欢我的脸。” 花晓一顿:“我说的?” 苍隅眯眸,下刻突然在她头上拍了一下,拍的花晓魂魄都随之一颤,他方才冷哼一声:“果然小没良心。” 说过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花晓眯眸懒懒一笑,半靠在他怀中:“不是不记得,是觉得没意义。” 苍隅揽着她的手一僵。 花晓继续道:“大妖,你将我掳到你这儿来作甚?” 苍隅轻吸一口气:“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 “听闻,你主动离开云之崖了?”苍隅声音极淡。 “你消息这般灵通,上界有你多少眼线?”花晓轻哼一声,“是又如何?” “不如何,”苍隅声音松了些,“得到你想要的了?” “还没有,”花晓慢悠悠开口,却又突然想到什么,“大妖,之前你我二人的交易,一笔勾销了。” 苍隅一顿,继而唇角微勾,恍若欢愉:“怎么,不是想要扶闲的心?” 花晓睨他一眼:“幸灾乐祸。” “就是幸灾乐祸,”苍隅声音轻了些许,他垂眸,看着怀中女子,“留下来吧。” “嗯?”花晓从他怀中抬眸望着他。 苍隅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眉眼,而后徐徐向下,脸庞、下颌、喉结:“你喜欢这张脸,这幅皮囊,不是吗?”他声音微哑,“而今你已长生不老,往后千年万年,不如一起走走看?” “一起走走看……”花晓呢喃,手指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大妖,你当真长得极美。” 苍隅受用的眯了眯眼,低笑一声。 然下刻,花晓声音如幽叹;“可是,大妖,自我当初看到雪泠仙子后,你我二人之间,便已无缘了。” 苍隅笑意一凝,脸色微白。 “当初,我确是想过,与你千年万年走走看的,不过……被人当成替身这种事,我当真是不喜至极,”她半眯着眉眼,歪头一笑,“雪泠仙子这几日心情很不好,或许你可以趁机而入?” “花晓!”苍隅声音陡然阴沉,下瞬却低了下去,“当初,接你入妖界,的确因你这双眉眼,我曾被困上界数百年,日日天刑折磨,是雪泠……” “我对你的困难与被救赎的过往,并无太大兴趣。”花晓打断他,说的漫不经心。 苍隅不见被打断的恼怒,眉眼无奈,却又有几分笑意,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没心没肺。” 是真的没心没肺。 可当初,就是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他察觉到,她和雪泠的不同。 雪泠的存在,只会让他一遍又一遍的想到过往的黑暗,而她的肆意,让他更为自在。 苍隅伸手,手中赤光一闪,一柄匕首已经出现。 “这是?”花晓挑眉。 “若我说……”苍隅说到此处,声音微顿,“后来,便再不是因你这双眉眼了,你可信?” “……”花晓不语。 苍隅却轻笑一声,将匕首放在花晓手中:“这是龙骨所炼,”他抓着她的手,凑到眼前,“你若不信,便取了这双眼,往后我便再看不到你的眉眼了。” 花晓把玩着手中匕首:“你不怕上界趁你虚弱,再抓你一次?” “我已化为妖神,便是只留一感,也足以搅弄风云。” 花晓轻叹,信手将匕首扔到一旁:“然而,暴殄天物的事,我是不会做的。”她笑了笑,“你这双眸子这般美,我怎么忍心。” 苍隅顿住,继而勾唇一笑:“所以?” 花晓道:“所以,我要离开了。” 苍隅凝眉,指尖颤了颤:“离了云之崖,你还有处可去?” “唔,正准备去往人界。” “不过是些凡夫俗子,有什么好去的,”苍隅嗓音微哑,“你若想去,往后我陪你看尽三界五行……” “大妖,”花晓打断他,手指自他的眉眼拂过,“现在想想,你说你曾上天入地找过我,我该是信的,只是可惜……”她笑了笑,“咱们都迟了。” 迟了。 苍隅望着她,下刻陡然伸手捧着她的双颊,唇已重重压下,以往觉得甜美,不知为何,今日却这般苦涩。 浅淡的血腥味,在二人唇齿之间蔓延。 殿外,陡然几声小妖哀嚎之声响起。 “放开她。”浑厚神音传来,在妖神殿中回声阵阵。 苍隅垂眸,看着眼前女子平静无波的眸,自嘲一笑:“终究,还是不行啊。” 他声如低叹,转眸望向扶闲,双眸赤红:“上神有事?” 扶闲望着苍隅,良久,缓缓看向花晓。 他朝她一步步走来。 花晓也望着他,唇仍泛着殷红,容色无波无澜。 扶闲启唇:“五世历劫,世世皆是你,为何不同我说?” 花晓蹙眉,他竟知道了? 却在此刻【系统:扶闲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40。】 她轻怔。 扶闲仍旧道着,咬牙切齿:“见我被蒙在鼓中,见我屡次上钩,将我弃若敝履,很好玩?” 【系统:扶闲好感度-10.】 他的双眸已近血红:“当初,为何要主动招惹于我?” 【系统:扶闲好感度-10。】 “既然招惹了,为何不继续招惹下去?” 【系统:扶闲好感度-10.】 “还是说,花晓,你本就这般始乱终弃?” 【系统:扶闲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0.】 扶闲住了口,只望着她,面色苍白如纸,双目赤红如血,白衣被神力震的翻飞。 花晓同样看着他,面无表情,而后缓缓走到他跟前,挑眉问道:“都听到了吧?”她脑海中系统的声音。 扶闲喉结滚动,薄唇紧抿。 花晓轻轻笑了笑:“两不相欠了。” 话落,她侧眸看了眼身后苍隅,随意道,“别了。” 转身便要朝门口而去。 手腕却被人紧紧攥住,扶闲未曾看她,只唇角微颤,良久哽声道:“晓晓……” 那一瞬,被竭力压抑的情愫顷刻迸发,本茫然无措的情感,似终于找到倾泻口,在他心口冲撞着,如剜心般的刺痛传来。 【系统:扶闲好感度+100,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正文就完结啦~ 有番外~ 第69章 当归09、10 花晓最终还是离开了妖神殿。 将扶闲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二人如何,她不知。 一抹红影御风而飞,红纱在天际划出一道光影,如霞似虹,惊艳至极。 花晓手中拿着铜镜,仔细打量着额角。 青色印记已然消失,她的大好容颜终于恢复如初。 系统的声音无奈【宿主,你已看了一个时辰了。】 花晓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铜镜:“五百年了。这五百年来,我所面对的不是自己皮开肉绽的肉身,便是旁人的眉目。我日思夜想,魂牵梦萦,而今终于再次看到自己这番容颜,自然要多看一会儿了。”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它复又开口【你便将扶闲和苍隅抛下了?】 花晓手一顿,不无扫兴的将铜镜收回袖中:“系统,你可真煞风景。” 【系统:怪我咯?】 “不过……”花晓眯了眯眸,许久轻哼一声,“我最讨厌欠人债了!” 【系统:宿主的意思是?】 “听闻,仙、人、妖三界与冥界相交处,有一条河,那条河多摆渡人界之人……”花晓思索片刻,一挥衣袖,“先去人界吧。” …… 人界。 街市之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花晓化作人形,一袭红裳行走在其中。 太久没来人界,她都快忘了这烟火气儿了。 众人纷纷朝着一处走着,口中还念叨着:“今日大师开坛布道,咱们快些去。” 大师? 花晓朝那些人走的方向望去,是一处巍峨的城楼,城楼上,隐隐飘着几缕仙气。 她饶有兴致的随着众人一同前去,并未凑近,只远远望着。 约莫申时,那大师一身雪白袈裟走上城楼,眉目俊逸,宝相庄严,周身笼罩着几缕朦胧仙雾,隐有半仙之相。 花晓眯眸一看便乐了,她虽不喜那小和尚的光头,但看样貌倒是好看的紧。 百姓听着那大师讲佛谈经,听得云里雾里有之,大彻大悟有之,夜色降临后便结束了。 众人纷纷散去,唯有花晓缓缓上前,看着那仍在整理经文的大师。 “施主有事?”大师也注意到了她,抬眸望着她,随后一愣。 眼前的女子虽一副凡人打扮,但却有仙气萦绕。 花晓笑了笑:“我在此处无亲友,有事想请教一下大师。” “施主但讲无妨。” 花晓挑眉道:“不知大师知不知道何谓……采阳补阴?” 大师一顿,而后目光大震。 周围众多僧人均看到,那素来从容的大师,竟然后退两步,满眼错愕看着身前的红衣女子。 那红衣女子……则满眼笑。 “你是……”大师望着女子,迟疑道,“师妹?” 花晓没忍住笑出声来:“小和尚,不错啊,你竟修成半仙了?” 眼前这大师,正是玄悯。 玄悯望了她好一会儿,方才轻叹:“果真如此。” “什么?” “三千小世界,我亦不知究竟在哪一重,当初也是翻看着师父弥留之际留下的经文,偶窥见几丝天机,”玄悯望着她,“师妹既在此,不知师父……” “他好得很,”花晓轻哼,“将来你飞升了,便能见到他了。” “见与不见,皆是缘法。”玄悯笑了笑,“当初,师父将心剜给师妹,而今你二人又重逢,倒也……” “你说你师父如何?”花晓反问。 玄悯一怔:“师父临死之际,曾将心剜出,同师妹的肉身一同下葬……” 花晓:“……” 所以,她太不喜欢秃驴了,太过老实。 她又不是妖,要那血淋淋的心作甚? “师妹?” “唔,你有慧根,好生修炼,”花晓懒懒摆手,“等哪日你飞升了,我再找你采阳补阴去。” 话落,她宽袖一挥,人已消失不见。 玄悯愣愣看着远处微微浮动的云雾,良久一手竖在身前轻叹一声:“阿弥陀佛。” …… 【系统:宿主,这不是回上界的路吧……】 花晓:“不是。” 【系统:那我们……去哪儿?】 花晓思索片刻;“还一笔债。” 三界与冥界相交之处,有一条河,河水至清,无一丝浑浊,名叫忘川。 忘川水与血相溶,能忘一切情。 死者进,则生。 生者进……则凶多吉少。 传闻忘川周围尸横遍野,血腥十足。 花晓真的到达时,方才发现,此处除了终年一片漆黑外,并无异样。 忘川河底,闪烁着几缕蓝紫色幽光,诡异而澄净。河面无一丝波澜,如一潭死水。 也不算可怕嘛。 花晓拿出酒壶,便要装一捧河水。 只是刚将河水装进酒壶,登时一阵鬼啸风嚎之声,万千水滴化作冰剑,朝她袭来。 花晓匆忙施法避开,可冰剑密集,一根利刃直直刺穿她的肩头。 忘川却似依旧能察觉到生机,河水大涨,顷刻间化作惊天巨浪,翻滚而来,转瞬却又成为水形河妖,携着毁天灭地之势朝她压下。 花晓一手拿着酒壶,另一手捻了个法诀,升起一层金色结界,将自己护在其间。 可夹杂着死气的忘川河妖怒气极盛,结界越发薄弱。 忘川河面,数以万计的水滴再次化为冰剑,四面八方而来。 花晓闷咳一声,看来要受一次万剑穿身之痛了,幸而不是神雷劫,她自己尚能修复。 心中默念“三,二,一……” 收起结界,运起全数功法,朝远处奔走。 身后冰剑将至。 她闭眸,等着刺痛传来。 却在此时,天地神光一片,一袭白影从天而落,挡在花晓身前,拦下全数冰剑。 冰剑刺向男子躯体,一阵血雾自他身上迸出,他信手一挥,神体顷刻无恙,再挥袖,忘川已然平静。 花晓紧皱眉心,看着眼前的扶闲,被刺穿的肩头在红裳下极不显眼。 她动了动唇。 “什么?”扶闲一顿。 花晓:“……太疼了。” 话落,人已昏睡过去。 扶闲将她拥入怀中,却在看见她手中紧攥的酒壶时一顿。 良久,他拿过酒壶,凑到鼻下轻嗅。 不是酒。 …… 花晓再醒来,身上伤势已然痊愈,偌大的宫宇仙雾缭绕。 云之崖。 她起身,红绣鞋就在玉榻旁,她穿上鞋便要起身。 扶闲正出现在宫宇门口,白衣在一片白雾中微微浮动。 见到她醒来,他双眸流光动了动,继而上前,一手探向她的肩头:“还有些痕迹。”话落,源源不断的温热涌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收回手,却又想到什么,伸手将她的红绣鞋脱下,手温柔摩挲着她的足,“我记得你不喜穿鞋。”他低语。 花晓眯眸望着他的动作,而后低笑一声,凑到他跟前:“上神,你还记得这种小事啊?” 二人距离极近,彼此呼吸纠缠。 扶闲眨了眨眼,这一次并未避开。 花晓却再未上前,只笑了笑道:“我有话同你说。” 扶闲容色微白,垂眸道:“改日说也不迟。” “还是别了,”花晓摇摇头,突然问道,“我听了尘上仙说,还有几日,便是你诞辰了?” 扶闲一愣:“你便是说此事?” “自然不是,”花晓想了想道,“上神那日在妖神殿说的话,我句句都听进心里去了,也深觉上神说的极有道理。” “……”扶闲脸色血色抽离,只沉默不语。 “当初,确是我主动招惹上神在先,也是我隐瞒了上神,”花晓望着他,“所以,为了还债,上神有何条件尽管提,我定不推辞。” 扶闲望着她,望了很久,而后缓缓走到她跟前,伸手拥着她,下颌落在她的肩窝,声音极轻:“唯一的条件,对我好点。” “对我好点,花晓。” …… 花晓在云之崖留了下来。 她三进云之崖一事,还在仙界引起不少的轰动。 扶闲再未修炼,更多的时候,是待在宫宇中,有时望着她,有时望着天边。 这日,花晓突然道:“你要不要喝粥?” 扶闲一愣,而后起身,声音有些无奈:“你想喝了?”便要往门外走。 “是我欠了你,怎么能让你动手,”花晓匆忙拦住他,“再者道,我听了尘上仙说,那天池的鲤鱼美味的紧,你能不能食荤?” 扶闲望着她:“胡闹。” “放心,牵连不到你。”花晓摆摆手,便要走出门去。 却再次被人拦了下来,扶闲站在她跟前,沉思片刻:“晓晓,你做的粥,味道仍欠缺些。” 花晓:“……”她面无表情坐回原处。 扶闲凝望她一眼,唇角微勾,走了出去。 不多时,扶闲已经回来,手中不止端着粥,还有……一条烤鱼。 花晓看了扶闲一眼,后者依旧一副平静从容的模样:“仙兵们没看见你吧?”她默默道,“堂堂九天战神,竟然是偷鲤鱼的贼……” 话却戛然而止。 扶闲伸手,将她唇角沾的粥拂了下去,动作轻柔。 迎上她的目光,他方才无辜道:“沾上了。” 花晓:“……” 她默不作声吃完,自此再未提过吃粥一事。 又过了两日。 花晓正斜倚着玉榻,手中把玩着酒壶。 还有一日,便是扶闲的诞辰了。 缓缓将酒塞拔去,以手为刀在掌心划了一道血痕,而后看着血珠从掌心滑落,滴到酒壶中。 她复又将酒塞盖好。 扶闲突然便走了进来,目光从她手中的酒壶上一扫而过,神色仍旧平静。 “怎么了?”花晓挑眉。 扶闲抿了抿唇,上前抓着她的手,顷刻间,她掌心的血痕已消失不见。 他却没有松开,只是牵着她朝外走去,待走到一片云雾中,他食指中指虚点一下,凭空变出一块巨石。 他再挥袖,云之崖竟逐渐黑了下来。 自开天辟地以来,永无暗色的云之崖,第一次出现夜晚。 花晓蹙眉:“这是?” “你不是爱赏夜?”扶闲的眸,在夜色中极亮。 花晓一怔,继而轻笑出声:“不是一片黑便是夜……” 话没说完,扶闲一抬手,顷刻间万千花朵绽放开来,于云雾中微微飘荡,幽幽泛着金光。 云之崖一片盛景。 花晓眉目映在淡光指尖,红颜如画,媚眸如丝:“这般用心思啊?” 扶闲深深凝望着她,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花晓低笑一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一手揽着他的后颈,吻上他的唇角。 扶闲身子僵凝,好一会儿才舒缓下来,隔开了她,眉目带了丝魅惑:“姑娘家,休要这般大胆……”他嗓音沙哑。 下刻,双手却捧着她的脸颊,轻轻吻上她的红唇。 …… 云之崖的夜色,终究过去了。 花晓苏醒时,扶闲正坐在石凳上,目光怔忡不知望向何处。 “上神,今日不是你诞辰?”花晓懒懒道。 扶闲回过神来,看着玉榻上肩头半露的女子,红纱映着她的如雪肌肤,张扬又诱人,赤足晶莹剔透。 他起身走上前去,拿过地上的红绣鞋,轻抬起她的脚,将鞋穿上。 花晓半靠在他怀中,望着他的动作,勾唇浅笑。 “笑什么?”扶闲开口,声音嘶哑的厉害。 花晓摇摇头,伸手摸出一个酒壶,递给他:“喏,礼物。” 扶闲睫毛轻颤,唇色苍白如纸,却仍旧平静的将酒壶接了过去,只看着,并未动。 花晓轻轻凑到他身前,气声暧昧:“你可是我第一次管撩也管售后。” 扶闲望着她的眸。 花晓笑:“扶闲,诚如你所说,当初的确是我撩拨你在先,你历劫那五世,也因我而改。你是先天神体,被我一个小小仙子戏耍,着实没面子。还不若就此忘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呢,这样也算两不相欠。”她停顿片刻,又补充道,“放心,没有副作用。” 扶闲双目通红,咽下喉中苦涩:“这是你想要的?” “……算是吧。” “好。”扶闲笑了出来。 他打开酒壶,仰头一饮而尽。 花晓缓缓起身,看着酒壶已空,看着扶闲容色渐渐平静,直至双眸皆空,无波无澜望着她。 花晓转身,红绣鞋踏在云端,翩然飞出云之崖。 身后,扶闲掌心神力涌动,面无表情自击肺腑。 血水和着方才饮下的水一同吐出。 …… 花晓斜倚云端,懒懒被风吹着随处晃荡。 【系统:宿主,咱们就这样一直流浪?】 “当然不是,”花晓摇头否认,随后仔细想了想,“咱们可以和了尘上仙喝上几顿大酒,我这次定要和他好生比试一番!不过话说回来,那守门的俊俏小仙君似乎被调遣到天池那边了……天池的鲤鱼,是真的好吃。”她默默嘀咕。 【系统:……】 花晓却又想到什么:“听闻,天池那边有座宫宇,里面也住着位上神,姓容,样貌生的极为好看……” 【系统:据传,那位上神早已有妻,虽然其妻还不认他……】 花晓扫兴。 却在此时,天门处传来仙兵高呼:“有人飞升了——” 花晓双眸一亮:“咱们也可以采个阳,补个阴……” “天下美人这般多,何愁不知去处?” 【正文终】